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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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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景都追到鄉下來了, 第二天的田產誰都沒心思再查。隨便看了看沒什麽大差錯,一行人便直接啟程往家走了。

回程路上不管三清怎麽問,陳景都不肯告訴自己他在家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不是跟金氏吵架了,還是回家之後才從春兒嘴裏把情況問了個大概。

自從年後陳景為了上課搬去書院, 三清在家就不會老纏著陳景要他回家, 但架不住陳景基本兩天就得讓壽兒回家來一趟, 有時候是讓他拿東西去,有時候是讓壽兒送些信箋花枝回來。

剛開始的時候三清覺得挺有意思,兩人雖隔得不遠但還挺有情調, 但老這麽著也就不覺得多稀罕了。尤其被孫媽拿著賬本一刺激,可不就完全沒管這頭就跟著孫媽出去了。

偏那幾天陳景也忙,山長知道他就要出發了,實在是見不得他還是心中有雜念的模樣,硬是專門開題出考卷把陳景圈在屋裏圈了整整五天,直到他把所有題都答完,又聽山長講解完,才把人從他院子裏放出來。

放出來以後的陳景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屋裏倒頭就睡,一直從頭天中午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睡得壽兒急得半死,把沈一瑯叫去, 沈一瑯半碗涼茶潑到他臉上才把人潑醒。

醒來之後吃了東西,陳景只覺得自己就是再世為人,這幾天他過得簡直就跟在春闈考場那三天沒什麽區別。尤其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之後,緊跟著到來的就是莫名而又無法填補的空虛, 空得叫人心裏發慌。

之前他獨自一人在京城的時候再空虛也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試過喝酒也試過會友, 甚至還跟著同窗去裏聽過小曲兒。但無一例外都一點用處也沒有,心裏好長一段時間都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挖去了什麽。

但現在不一樣,他環顧屋裏的擺設一眼就看見來書院前,三清給自己做的驅蚊荷包。荷包做得真不咋樣,針腳不夠細密花樣也十分簡單,不過陳景還是一直都隨身帶著。

看到這個荷包陳景腦子裏就全都是沈三清的模樣,或笑或嗔,不管是什麽什麽都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樣子,眉目間全是陳景從沒見過的舒朗,好像世間所有的桎梏都擋不住她。

想到此處陳景一刻都在書院待不下去,他當時就想馬上回家見一見她,哪怕什麽都不做只見一見也好。正好離之前定下出發的時間也沒幾天了,他幹脆一拍大腿站起來,二話不說就帶著壽兒下了山。

原本陳景到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把這回要帶她一起進京的事跟三清說,好讓她高興高興。不想回到東院之後卻沒見著人,一問小鈴鐺,竟然說什麽跟著孫媽下鄉查賬去了。

這話一聽到陳景耳朵裏他第一反應就是扯呢吧,她一嬌滴滴的小姑娘還查賬,查賬就算了還查田產?再說就自己母親如今那硬朗的身子骨,家裏除了東院的賬,她怎麽可能讓三清碰。

果不其然,等到陳景到了正院去問怎麽回事的時候,金氏就以今年春上雨水特別多為理由,來勸兒子別再耽擱日子也別等三清,收拾收拾行李就出發趕考得了。

這話金氏說得正兒八經,陳景卻只覺得聽了個笑話,卻又笑不出來。他想跟自己親娘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最終又都都化成一聲嘆息,畢竟是自己親娘,能說什麽呢。

況且也沒什麽好說的,他沒見著沈三清心裏那個大洞就還是空在那裏難受得緊,隨即問過巧兒三清到底是哪天出的門,心裏盤算了一下便沖出家門找人去。

“二奶奶,您是沒瞧見咱二爺當時那樣子,可嚇人了,看得我們跟著都怕,都覺著是我們把您給弄丟了。”巧兒穩重,春兒的性子就跟鈴鐺有點像,說起那天的事情來端的是一個繪聲繪色,連陳景就在屋裏她都顧不上。

“春兒你少編排爺,這是看著我要出門了你們一個個的膽子就肥了是不是?”不過陳景也不生氣,甚至還在一旁聽得仔細,春兒要是哪處說漏了他還主動幫忙補上,他就是要讓三清知道自己這回出門找她是什麽模樣,好讓這妮子記得自己的好。

“二爺,您都讓我跟巧兒姐留在守家了,我還不能趕緊趁著機會編排您幾句啊,現在不說等趕明兒您和二奶奶去了京城,就沒機會了。”

陳景要出門,東西是早在過年前就開始收拾了的,所以之前她們也不知道陳景要提前走,還要把三清也帶走。現在知道這次陳景三清出門就帶壽兒和鈴鐺,雖在意料之內,但幾個小丫鬟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失望。

“你們也別撅著個嘴,你們啊就在家多盼著爺的好,要是這回能金榜題名,爺答應你們,不管是留在京城還是外放出去,到時候都把你們也接過去,行不行?”

陳家自從陳老爺死了之後,家族裏為了陳家的家產很是鬧過一場,最後雖保住了家產,但那之後陳家除了跟族長關系過得去,其他的親戚就只剩下年節裏送份節禮的關系,早就疏遠了。

陳景早就想過,若是有一天自己能考上進士,十有八九會有好些年不能在家鄉。到時候麻煩歸麻煩,這一家子人只要願意跟著的,他都還是要帶上的。要不然自己鞭長莫及,把人留在荊湖他不放心啊。

春兒一聽這話也不管這會兒陳景說的以後根本都沒影兒,只不過在給她畫大餅,立馬就高興的原地蹦起來。可惜還沒等她高興多一會兒,外邊孫媽又推門進來,說是太太讓二奶奶過去一趟。

兩人回來之後就知道肯定得有這一出,三清要想跟著陳景走,必定要去金氏那裏過堂,要不然惹急了金氏,她擺出母親和孝道來壓人,還真能讓三清走不成。

陳景不肯讓三清獨自一人去正院,不管孫媽怎麽勸最後跟著她回正院的還是兩個人。不過金氏好像早就知道會是這樣,見他們二人進來並沒有露出什麽意外的神色,還頭一次學著三清一樣,開門見山半點彎子都沒繞。

“兒子,你要知道三清不比你,她是個女人家,原本身子就弱,真要她隨你上京,路上出了什麽意外可沒人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只不過習慣就是習慣,哪怕金氏再想單刀直入,一張嘴卻還是有些裝模作樣的找了個十分貼心的理由,好像她是全心全意替三清考慮才想要把她留下來。

只可惜這一招對陳景來說半點用處都沒有,畢竟人家才是夫妻,以前外頭那些傳言傳得再兇也不如親自體會一次。要不是這事實在不好對外人說,陳景就恨不得跟他娘說,三清的身子骨弱不弱,瞧瞧您兒子腰間的淤青就知道了。

“況且她一個女人家,哪能跟著你這麽拋頭露面的,還要這麽千裏迢迢往京城去。別到時候還沒考上功名,就叫人在背後嚼了舌根子。”

金氏見兒子聽完第一個理由不為所動,就又緊跟著拋出第二個。這回她換了個角度,從三從四德女戒女則入手,說得好像沈三清若是跟著陳景去京城,就什麽名聲都沒了一樣。

“娘,如今又不是前朝,您不是也每旬都要出門逛集市,每月都要去幾個熟鋪子裏去買東西,這不也出門了。”陳景聽著金氏的話都無奈了,“再說三清又不是一個人去京城,我是她丈夫,我去哪兒她跟著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兒子啊,娘還不清楚你什麽性子?這會兒娘就是說破大天去,你也絕不會依著娘,是不是?”

金氏其實知道自己的理由說服不了兒子,也知道兒子那些話打動不了自己。只不過有些話不得不說,有些爭取不得不做。現在話說完了,也就徹底甘心了。

“娘,兒子知道娘清楚兒子是個什麽人,您放心,兒子此去一定會考取功名,到時候不管去哪裏都會回來接娘,到時候兒子與三清必定伺候在旁,以盡孝道。”

陳景聽著金氏無奈的語氣心立馬就軟了,寡母養兒多少都會想要把兒子緊緊攥在手裏,陳景不願意被束縛,便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逃離。現在終於又要踏上高飛的路,可回頭看看親娘,心底裏的不舍得又哪裏是只言片語就能說出來的。

“接什麽接啊,我在家好好的哪兒也不去。你大了,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想怎麽辦你自己掂量吧。”

“可有一點,你陳二爺往後不管如何飛黃騰達,蕊兒不能丟下。到時候不管你們夫妻走到哪裏,就得把這孩子帶到哪裏,等她到了年紀給她尋一門好親事,要是這一點做不到,到時候可別怪我這個當娘的不體諒兒子。”

金氏知道兒子的意思,她卻不想再多說什麽,只有蕊兒的事她又再次叮囑了一回。她知道,蕊兒養在自己身邊可以,但若是長大之後還這樣,還讓她留在荊湖縣城裏,她頂天也不過是在縣城找一戶好人家嫁了。

若是兒子往後有大出息,蕊兒能跟著他走,說不定孩子也能有大造化。她這些年終歸養了她一場,得替她把最好的未來都安排妥當。

原以為是一場狂風暴雨,沒想到自己最後就當了一回背景板,除了進門的時候叫了一聲母親,旁的什麽都沒說。

不過就算只聽著也不妨礙她能感受到陳景此時心中難以言喻的覆雜,不過此時說什麽都顯得蒼白又無力,她只能是伸手牽住陳景的手,堅定的陪他走下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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