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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chapter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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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棠急匆匆走出典雅的別墅區,道路兩旁全是青草坪,種植著不太高但被園丁修剪成各種形狀的灌木,多是常青木,或是雀舌黃楊。

陰雨天色下的翠青就像誤入黑森林迷霧中的騎士精靈。

她往前又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頭看向沈疏所居住的那棟別墅,長睫被細雨覆著,似一抹寒霜丟到了眼睛裏,幼圓的眼眶被寒意刺得發紅。

白墻黑框的房子,沈寂在煙雨蒙蒙裏,朦朧地印在她的瞳孔上。

麥棠大腦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如何自行回到學校的,一路上,她失魂落魄,變成了一具空殼。

顧挽紓趴在她桌上在青花圓筒裏找扇形腮紅刷,聽見開門聲,最先扭頭去看,指尖同時拿出挑到的腮紅刷,直起身往自己的座位走,“這麽快就來了啊。”

“主要是沒什麽重要的事。”麥棠看到顧顧刷了刷腮紅色的臉蛋立刻帶了濾鏡似的溫柔起來,心裏直嘆神奇。

“糖糖,你新買的化妝刷好好用哦。記得鏈接發給我。”

“好,我記得國慶期間在打折。”

麥棠把包卸下來高高舉起來丟到床上,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包就丟到了床的邊邊差點掉下來砸到她,想到手機還在裏面又費勁地扯下來翻包。

其實不困難,但她感覺好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壓在心頭的石頭化霧般地吐出來。

一邊跟學化妝的顧顧閑聊,一邊點進桃子軟件分享鏈接給她。

麥棠有點不想看見手機,發了鏈接就放在桌子的角落裏,彎腰,趴在桌子上,興致不高地將筆記本電腦開機,撿一只筆轉著玩。

這時候寢室門開了,就聽見陶冬冬喊:“顧顧,來幫我把糖糖的書拿一下,太重了,本仙女的胸要被壓平了。”

麥棠丟下筆去接陶冬冬,嘴裏對顧顧說:“沒事我來吧,你化。”

陶冬冬從兩捆書中間艱難地擡眼,“誒,你不是下午才回來嗎?哎呦快點接住要掉了。”

麥棠伸手去抱過飄著油墨香的新書,“沒事了就回來得早。”

“哦哦哦,正好,發新書了,你自己整理吧。”

“梓寧呢?”

“嗐,有男生跟她表白呢,被堵著的。”

麥棠心累不想整理,把書放在桌上一邊,托腮,握著鼠標,腦子空白了一會,似乎是在強制自己振作一些,直接點了保存在桌面上的小破站快捷圖標。

看看最近有什麽番,活躍一下陰天似的心情。

陶冬冬活力十足,就聽見她放下書之後,徒手拆快遞的動靜,“糖糖你今天幹嘛去了,怎麽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顧顧,你看我買的穿戴甲。”

麥棠扭頭,看見冬冬從快遞盒裏拿出很多小盒子出來,便過去湊熱鬧,“有秋冬款的嗎我看看。”

冬冬把另一只手裏的幾大盒遞給她,“這裏面有一款冰透車厘子色的,你瞅瞅喜歡不?”

三個人蹲在地上拆快遞。

麥棠一盒一盒的看樣式,“也沒啥就是起晚了就請假下午來。”

“打游戲了還是談戀愛去了?”顧顧用手肘戳她。

陶冬冬露出吃瓜人興奮的笑,“我猜跟沈疏有關系吧,嘿嘿。”

麥棠用肩臂撞了撞冬冬,“沒有哦,不許多想。”

想到那兩面墻,麥棠感覺心梗。

這件事不好講,也不知道怎麽講。

寢室的氣氛很歡樂,室友都很可愛,麥棠的愁悶對峙很快就被她們驅散,開開心心的搶螺螄粉吃。

不過大家都安靜下來做正事的時候,麥棠還是會想到白天在沈疏家裏看見的東西。

只要一閉上眼睛,那些照片仿佛近在眼前。

麥棠打開陽臺的推拉門,然後又關上,倚在水泥鑄心貼著白瓷磚的圍闌上,吹著冷風。

夜幕降臨。

眼前那些亮起來的窗戶光,昏黃柔和,好似荒蕪濃墨中的火把,星星點點地將夜色燙出灼燒質感的窟窿。

“冬冬你怎麽買那麽多穿戴甲,又不能戴。”

“不上課的時候玩一玩嘛,我的小胖手也需要裝扮的好不。”

“誒,你們看,糖糖今天這是怎麽了?還到陽臺上吹冷風。”

“肯定是情場失意。”

“是因為那個沈疏嗎?”

麥棠覺得自己再不回屋,背後那三個肯定又會說出什麽離譜的猜測。

尤其是冬冬。

想到這裏,她覺得還有什麽比沈疏在她小時候就監視她來得更離譜。

偷拍……即便他派了個女生來做,也讓她感覺到頭皮發麻。

尤其是他手寫的那個字——

操!

秋季晚風中,麥棠不知是熱還是冷,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毛孔都收縮了起來。

她準備回屋了,轉身時目光無意地瞥到梓寧在洗漱臺上放的一瓶香檳玫瑰假花,忽然想起自己定了一束勿忘我送給沈疏表白。

勿忘我是她到店裏精心挑的,本來她訂的那束還在路上,但店裏恰好有一束客人取消換別的花,留了那麽一束藍澄澄的勿忘我。

她開心地去撚葉子,在一片綠葉上掐出淺顯的月牙彎。

那朵朵藍花的霧藍,在漫漫青黑色長夜中,摧枯拉朽地沖滌暗室的濃黑與陰郁。

失去月光的窗欞,落滿了雨。

團子拱開未鎖上的門,一線光牽進黑暗角隅,照亮一方寸滿地的狼藉——翻倒的桌子,散落不堪的紙張,瓷花瓶的碎片與散土,斷裂的鋪夢網與鎖鏈……都滴有氧化成開到盡頭的玫瑰色的圓點血跡。

門開到一半,光線被拉成了扇形,屋內的殘破就像畫家筆下摹到扇面上的一副荒蕪淩亂的圖,鮮血似纂刻的印章,落款他的名字。

沈疏聽見聲音,不緊不慢地擡起頭,蒼白的臉讓他顯現出孱弱,蝴蝶近火的破碎感撲進灑進來的光亮裏,那些漂浮的塵埃,像極在麥棠面前持有的體面,燃盡成飛灰。

沈疏被親生父親丟到國外自生自滅第二天,在外面被父母呵護長大的沈叢捷就進了家門。

幼兒清靈軟糯的笑聲,是沈疏被拋棄的根源。

團子聞到一股血腥味,連忙奔過去舔舐沈疏的指尖,發出嗚咽的聲音。

好似在對不起。

沈疏的手錘打多遍墻面,傷口崩裂流血,手背上突出的骨頭部位皮肉挫傷,手裏拿著的卡片早就被鮮血浸透。

他出血量偏多,被阿姨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暈了過去。

傭人打開暗室的燈,真實清晰的敗景,鮮血墨汁似的潑出去,像冰淩飲血倒生的瑰麗荊棘,觸目驚心。

沈疏即便是昏迷,手裏仍然是緊緊攥著她親筆寫下的告白。

——我喜歡你,沈疏。

他再次跌進黑暗中,支離破碎,幸福如同白日焰火。

“醫生,人怎麽樣了?”

“請放心,沒有生病危險。”

向揚等在急診門口,捏著手機,頭一回失了主兒的茫然無措起來。

顧慮再三,他沒有讓沈疏在麥棠面前走到更難堪的一步。

麥棠對著鏡子用手指往上壓了壓睫毛,卷翹起來,雙眼皮褶痕像用鉛筆一筆流暢畫出來的灰色線條,藏在一簇簇睫毛後面,若隱若現。

她最近很喜歡睫毛彎彎的眼睛。

麥棠心事重,昨夜輾轉難眠,眼下稍稍烏青,搽了點防曬基本就沒有了。

顧顧給她夾卷翹的睫毛,顯得她的雙眸更大了一些,心底的愁悶輕易就從眼睛裏跑了出來。

“你昨天和今天情況不對啊。”陶冬冬走到前面低頭瞅她。

麥棠郁悶,“你怎麽知道我有情況呀?”

旁邊的梓寧笑起來,“哎喲你平時最愛笑了,這兩天笑都不笑,我們又不是瞎得很。”

麥棠心底哎了一聲,更郁悶了。

小太陽反而被烏雲罩住,垂頭喪氣,周邊同學都挺驚訝的。

上完了一節課,麥棠在座位上摸魚。

覃甜發來消息問她表白成功了沒有,順便還發了張喵喵扶門偷看的表情包。

麥棠倒也沒撒謊,但話只交代了一半過去,“沒表白。”

不過他肯定是看到卡片了的,到現在都沒有通過電話聯系她,可能也覺得那墻上的照片讓兩個人都難堪吧。

頭一回真情實感動心的感情,可能就要死在搖籃裏了。

麥棠心裏有點悶悶的,不太舒服,具體也說不清是怎麽不舒服。

呼……

最後麥棠焦躁地捂著臉,雙腳在桌子底下跺。

她真的挺喜歡沈疏的。

好喜歡!

麥棠戳進微信裏,翻翻找找,有意識地點進與沈叢捷的聊天記錄裏,找到他發來的開房記錄,再次認真地覆盤之前發生的種種。

已經確定了沈叢捷母子都沒有參與與父親對賭裏。

很多事情,抽身之後,才看得最為清楚。

連那場大雨的邂逅,麥棠都猜到了是沈疏的蓄謀已久。

仇恨弟弟的人,大概率是不屑於接觸弟弟交往的人吧。

麥棠內心覆雜難言,對沈疏多少有些幻滅了,想不到他布局布得那麽深,算到了她的頭上來。

他到底在圖什麽!

麥棠有些生氣地刪除打出來的字,直接退出與沈疏的聊天記錄。

縈繞在心頭的,是一種未知的恐懼,被掌控者勢在必得的算計,是否連她動心這件事,就是算計得來的?

那她動心這件事。

是她真實的情感,還是被誘導出來的?

麥棠煩死了,一個星期的課都盡量不走神,認真聽完,放學了就抽空靈魂似的沒力氣,癱在床上啥也不想幹。

一到周六就她一個人要回家去,想見見親人,散散心。

然而麥棠走出校門沒幾步,就看見了熟悉的車子在面前停下來,速度的緩慢,讓記憶倒帶到二人初遇的那場大雨天裏,滴著雨水的車就是這樣停下來的。

緊跟著,就是那張清寂而又周正英朗的面孔,如星星之火,燎灼她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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