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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猶識歸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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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蕩的感情總要平淡下來,理性的思維就開始占據了要位;當生的意念被激發時,那顆天藍色的珠子又一次發出了天空之色。蕭簫看到的確實是一排排擁抱不蓋著的鐵板床,她不必去掀開白布,已然透過去看到的是一具具屍體,一些因為特殊原因還沒有歸為塵土的屍體。兒最近的三具赫然是她,許婉與相卞和。一陣眩暈閃過她的眼睛,她終於按捺不住,吐出一口鮮血,藍紅色的,她知道了:原來聽說相許出事後,相卞和與許婉急著趕往醫院,卻不料又是一場交通事故;三人都躺在了太平間,她成了一具意念之體。

是心煩,是憤悶,是爆發,是狂野,或者是史無前例的淡定?但這時誰又能平靜如常!只是不太平靜以致無法表達,而最終選擇了外表平靜吧!蕭簫離開了太平間,是飛走的吧,直上了九霄,來到了那真相許的所在,潛意識中她已告訴自己是時候找相許了。相許還是五歲的孩童,一下還沒認出蕭簫,但馬上從那顆閃光如十三年前的珠子中明白了,他神色依然地笑問:“變成大姐姐了!”看著自是仍然可以笑得出來的相許,蕭簫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處說起,可還是得說:“你爸你媽死了!”就這樣直截了當,這可能是最好的方式了吧!笑容淡了點,卻依舊是笑,神色還是淡然:“死了!十三年前我不也死了嗎!”“好!好!好!”一聲高過一聲,“不愧是神仙胚子!”十八年了,蕭簫終於大聲地說了一次話。蕭簫轉身就走,她真覺得呆在這兒時在浪費時間了;她卻沒有看到身後的相許流出倆滴天藍色淚珠,相許那意念之體漸漸暗淡了,最後消失:一個動了情的的神仙是應該魂飛魄滅吧!

就如同將要發怒的火山肚子裏醞釀的滾滾巖漿,蕭簫的心潮此時巨浪滔天: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她就不會出現在蕭和瑾家裏,蕭和瑾就不會死去,許文卿也不會至今不知下落;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她也認識不了五歲的相許,相卞和許婉再傷心也不至於死啊;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她怎麽會在十二歲就失身,從此與碧螺無緣;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她又怎麽會愛上自己的親哥哥,愛上了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一把天藍色的光刀凝聚在蕭簫手裏,她要殺掉那個女人。還是那間午後有條西流河的屋子內,柳龍權已準備好了一切,只待今天下午上長途列車了,他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那個叫青兒的女人也坐在那兒,一樣的一言不發。十天了,柳龍權終於忍不住了:“你和相許到底說什麽了?”“哼,相許,原來叫相許!不愧是相卞和跟許婉那賤人的種!現在你高興了吧,那個男人現在死了,你痛快了,你放心了,哈哈……”在聽說相卞和死後,這確實也是青兒的第一句話。“爸爸也快回家了,就一年多了,你就不能忍一下嗎?”“哼!忍?就他。”青兒的食指兀然直著墻上的照片,就如一陽指氣淩空射出。蕭簫本已舉起那把光刀,只待將那女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然而那一指雖沒有一陽指的爆殺力,卻又一切憤怒的怨情;受到那股怨氣的沖擊,蕭簫動作緩了,順著那根手指望去……

為父最後求你一件事,你一定得幫為父的做到。為父一生很對不住那人,你無論如何要幫我好好照顧他和他的家人。他是誰我現在也沒辦法和你講清楚,但為父相信你,一見到他時你肯定能認出他的。

不錯!蕭簫馬上認出了相片上的那個男人,就是很久以前在上官如意家看到的那副畫像上的人;他開始明白為何獨獨上官如意沒有收集蕭和瑾的罪證了,那幅畫此時看來是最好的保護傘了。“為什麽?為什麽?”這具意念之體內心歇斯底裏地咆哮著,柳龍權和青兒再說了什麽或者幹了什麽,蕭簫已經不知道,只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那具不被人所能看到的意念之體消去了,連同那把光刀。

可能更久吧,睜開眼的蕭簫審視周圍的一切時,她發現她回到了那個多少次魂牽夢繞的南疆太極園前。她沿著那石頭小路,看著那些因沒有花肥早已不在純種嬌艷的曼陀羅,顯得出奇地靜,一種絕對的寂靜;此時方才覺得腳疼,那實體也跟著來了,衣服和人皮卻留在了太平間或者其他某個地方。雙腳深入那鏡湖時,未曾覺得涼,而是一股流入心中的溫暖,到底是熟悉的感覺;主樓內也有了一層薄土,畢竟十三年了;一切都是舊樣子,除了那座碰翻的茶具、一張散躺在一旁的信箋。緩緩,很慢的動作,地撿起來,這是一群輕佻的字:

卿妹啊,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是我出事了。你斷不會移動這茶具的,除非為了我。我本想一直騙你下去的,可又一想,何必呢,我大約是垂死之人了。

我當年救你一命,你等我十年,陪我數年,說實話扯平了。想來你早已不欠我了。當時你點上守宮砂,說來好笑!認識你之前我就不是童子身了,你也不想再南疆長大得美男子能冰清玉潔?你為我守貞,我卻在外尋花問柳;不光尋雌花,還問雄柳;結婚了我想和你親熱,你卻不是總是很有感覺,我哪能憋得住,不多出差才怪呢。你說覆兒長得像你,可你沒發現那股平穩中的靈氣不也很像我呀。

我本來還需要你給我陪葬呢,可又覺得你乖可憐的,一輩子都沒人真正疼過你,想想我又何必到最後還要騙你呢。

嘻嘻,騙了你那麽多碧螺春的蕭哥哥

這年這月這日

看了這封信,許文卿當年該是什麽感覺?一定是痛苦吧?或者反而是很暢快。那個騙了她的男人就要被結果了啊,蕭簫自是沒有絲毫驚奇,她只想到蕭和瑾給留給她的一句話:如果有朝一日要騙人,就騙他一輩子。蕭簫算明白了,蕭和瑾的這封信肯定可以讓許文卿不去殉情了。這些輕佻的楷體字可與蕭和瑾留給蕭簫的那豐滑圓潤的硬筆隸書在風格上迥然不同,這蕭和瑾實乃用心良苦。

蕭簫將那紙順手扔入廢紙簍,已經發揮了功效的它這樣被對待吧;她倒是將那被碰翻的茶具放回了原處。此時的蕭簫,多少還有些遺憾,但是不在悔恨:真得!驀然回首,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孤單地放在臥榻邊。是啊,它已靜靜待在那裏十三年了。緊走了幾步,蕭簫拆開包裝,裏面是一張合影——結婚照。細看之下,蕭簫不禁流下幾行熱淚:那上面的女子和現在的自己一模一樣,包括那眼神;那男的,依稀是那幅肖像上男子的模樣,想來是此時的上官覆了。也是,也只有上官覆把蕭簫放在心上,也只有他才能在十三年前就知道蕭簫長成婷婷少女會是什麽樣;要不,他怎麽會把十三年後的樣子用電腦合成出來呢。

是啊,十三年了,上官覆也一十八歲了!

每天,是每天,他都要穿著整潔地步入園子;他看著花開花落,新葉催生,舊葉歸根;他看著日升日落,月圓月缺;他見證者自己一天天長大。他卻只不見伊人歸來,他不是沒想過去找伊人,但他明白:伊人要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能未經伊人同意就出現在伊人面前。他絕對知道伊人在哪裏的,因為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心就拴在了伊人身上。來到鏡湖前,仰看湖中央的竹樓。十三年了,他一次都沒上去過,只因那兒太熟悉了。他敢情是沒有勇氣面對那裏的一書一物。真的,一個能夠正視所存在一切的人,就絕對成得上勇敢。

忽見鏡湖中還有未平靜的漣漪,肯定不是做夢,是真的!早顧不上衣服整潔,就拋入那湖中,才不管什麽形象呢。驚喜地叫著:“蕭妹!”這聲音回蕩在園中。心中早已又翻江倒海的蕭簫聽到這闊別已久的呼喚,驀然回首,上官覆已上了樓出現在她面前。她跑向了他,他張開了懷抱迎向了她;也便是幾步之遙,卻很遠很遠;也不過是幾秒鐘,卻很長很長;終於,上官覆和蕭簫擁抱在一起。無言,這闊別之情本就不是用語言訴說的。蕭簫哭了,放聲的哭了,十八年了她終於痛痛快快哭過一回了,就如女人們經常地那樣;要知道當年出生時蕭簫也是笑著來的。

“過得好嗎?”當蕭簫的淚水把上官覆浸成落湯雞後,哭勢才緩了下來;上官覆才得以那麽一問。女人的淚水真有奇效。這東西能讓男人沒法子,女人不再煩;而這也只是女人的特權。緩過來的蕭簫才發現自己光著身子呢,馬上羞澀地從衣櫃裏取出一件許文卿曾穿過的睡衣披上了,卻把上官覆弄得比他還臉紅。“說你吧。這些年過得如何?”“我啊……媽媽把蕭爸爸的公司解散了,自己弄了一家服裝公司,我和大胡子舅舅幫忙。”“哦,是服裝!食物滿足後就要穿衣服了……當年,如意媽媽怎麽說?”“我——我——我什麽都沒說。文卿媽媽又失蹤了。”此時還淚光閃閃的眼睛看著那個從男孩子就這樣子的上官覆,蕭簫又是什麽滋味?一個女人感到一個男人忠貞不渝的愛,那應該是一種怎麽樣的幸福啊。“覆哥哥,蕭妹對不起你!”“這是什麽話啊!”上官覆確實有點手忙腳亂了,蕭簫已重新用人他的懷抱,擡頭望著那雙清明的眼:“你願意娶我嗎?”“……”只張了張嘴,沒發出任何聲音來,可那眼睛和嘴型呈現出的分明是“願意”。“可是,還記得極品嚇煞人香嗎?”上官覆疑雲一團,“剪不斷,理還亂”就是說現在的他呢。蕭簫繼續:“那個和我徹底無緣了。”“傻蕭妹,說什麽呢。覆哥哥只愛蕭妹,才不管其他呢。”上官覆把蕭簫抱的更緊了,輕拍著她,撫恤這這顆受傷的心。在這個男女不對等的社會,如果一個失貞的女子能聽到一個童子身的男人說了那樣的話,她能不感動嗎?蕭簫開始親吻上官覆的胸膛,而女人主動後,一切就順利了:對於有情有義的一對正常男女,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何須感慨!

看著蕭簫半夜就起床,從藥房出來後就穿上了一個男人皮,又在鏡子前戴上面具,然後穿上蕭和瑾穿過的衣服,來到窗前親吻了自己一下,爾後毅然而去。裝睡的上官覆沒說什麽,昨夜他已感覺到蕭簫只是一種被動地接納他的凸,而不是主動迎合:那只是一種為感動而償還,卻非因情而動。

說來真怪,男人的直覺一向是沒有的,但在這樣的事情上卻是敏感異常,誰又說這不是幾千年封建思想的毒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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