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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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花哥的話,大家都集體沈默了。
一是因為慶幸,跟著郁樂果然沒錯,這裏真的是景點的出口。
二則是開始替洪鶯後怕,這裏是出口的話,那洪鶯她跑開……
心裏毛骨悚然的漣漪泛起一波又一波,大家都足足沈默了四分鐘,直到花哥開始倒計時——
“只剩一分鐘了,看來這次旅行成功的游客,就只有你們幾個了呢。”
不知道為什麽,花哥的聲音聽上去興奮的。
讓人懷疑游客的死亡數可能和他的業績掛鉤,不由更加毛骨悚然。
總之他笑了之後,其他人都迫不及待把身體往樹幹上貼了貼,聽著他語氣略帶著興奮的倒數——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數著數著,遠處的樹林裏不知道為什麽泛起了絲絲縷縷很淡很淡的黑霧,卻像是可以腐蝕一切生命。
明明沒有風,樹上的葉子卻又開始嘩啦啦往下掉。
恐怖的氣氛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大家都好怕自己的腦袋也像那樹上的葉子一樣,輕易就掉下來。
就坐在出口,心裏卻仍然像無底洞,慌得沒邊。
倒數到還有三十秒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定睛一看,居然是黃奇峰。
他渾身是血,歇斯底裏地笑著,仰天道:“我逃出來了!我逃出來了!”
雖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甚至斷了一只胳膊,但他居然活了下來。
他似乎瘋了,跑過來當即跪倒在花哥面前,額頭貼在地上,像上岸後快要死了的魚,大口大口呼吸著。
“他怎麽還沒死?”段琪琪嫌棄地皺皺眉。
郁樂倒是無所謂,不管黃奇峰死沒死,她現在看他,真的都像看一條死魚。
花哥則完全沒管黃奇峰,他還在笑吟吟地倒數著,那笑容真是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都沒有變過。
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還有那唇角往上翹著的完美的四十五度。
“三十……二十……”
數到十的時候,就當大家以為不可能再有人趕到出口,卻從那黑霧逐漸越來越濃的樹林裏,又跑出來一個人。
披頭散發,磕磕絆絆的,沒人能看清那是誰。
直到她跑到花哥面前,像黃奇峰那樣摔跪在地,大家才看清楚……
那是洪鶯!
花哥的倒數已經到了尾聲。
“三……二……一……恭喜七位游客成功參觀完最後一個景點,歡迎前往游客中心,享受更豐富的游客體驗。請大家稍等片刻,旅行小巴很快就到。”
花哥朝大家一絲不茍地笑著,拿出一個手機模樣的儀器,在上面點了幾下,像是黃泉旅行世界裏可以通訊的儀器。
這時候,大家的目光卻落到了洪鶯身上。
“洪鶯,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到底是朝夕相處了好幾天的小夥伴,段琪琪關心地拉住洪鶯。
其實洪鶯與黃奇峰比起來,好多了。
黃奇峰那叫一個真正的慘,他臉上坑坑窪窪的,像是被什麽硫.酸灼燒潰爛的疤痕,不止胳膊斷了一只,而且大腿上也大片大片的燒傷痕跡,簡直慘不忍睹。
而洪鶯,除了狼狽了些,衣服扯得襤褸,頭發亂成了雞窩,像從難民營裏逃出來的之外,四肢和臉上擦破了一點,別的都還好。
郁樂知道,洪鶯有她給的荒河之水的【去除所有負面狀態】護體,所以沒什麽事。
但她不太清楚的是,洪鶯是怎麽跑回來的。
趁著等小巴車的這個間隙,洪鶯哭哭啼啼說起來,“我走了兩三分鐘,就覺得不對勁了,越走,臉上就越覺得有一團火在燒,雖然沒有真的燒傷,可很難受,而且路也越來越不好走,遍地都是尖刺荊棘,我腳底現在全是血洞!我覺得不太對勁,就往回跑了!”
要不是有荒河之水消除臉上火燒的咒術,那現在洪鶯的臉,就會和黃奇峰的一樣,全是潰爛。
一個女孩子這樣,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然而洪鶯並不知道郁樂給她的那滴荒河之水那麽強,她還在委屈地述說著,有些羞愧,難以啟齒,卻還是一股腦說了出來。
“早知道我就不走了,我應該相信郁樂的。郁樂,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錯信了自己,嗚嗚嗚……”
段琪琪拍著洪鶯的後背,安慰她,“沒關系的,吃一塹長一智,你以後相信樂樂姐就好了嘛。”
厭難得心情不錯,在郁樂身邊解釋給郁樂聽。
原來最後這個景點就相當於一個咒術圈,最開始,只有最邊緣的地方才有咒術,那些黑霧只要一碰就會讓皮膚潰爛,在黑霧裏待久了,很快就會全身潰爛而死。
咒術圈一點點縮小範圍,從邊緣往中心擴散,直到參觀結束,才會停止擴散。
而只有她們現在所站的出口,是景點的中心,才是唯一那麽一小塊沒有咒術黑霧的地方。
所以洪鶯剛剛的離開,是跑進了咒術黑霧中……
厭給郁樂解釋完之後,仿佛怕郁樂答應了他的事,提醒道:“你別忘了,答應帶我離開荒村的。”
“怎麽帶你走?”郁樂側了側眸子看他。
兩人在最角落裏小聲說著話,看起來其實就像是郁樂在自言自語,但卻引起了花哥的註意。
他不著痕跡地瞄了他們一眼,然後看向遠方。
一車寬的黃土路上,小巴車遠遠駛來,車輪揚起黃沙,將車身的輪廓都襯得看上去不太真實。
厭也回看了一眼花哥,才小聲告訴郁樂,“你讓我鉆進你的旅行手冊裏,就可以了。”
“……”郁樂警惕地看著厭,“你會把我的旅行手冊汙染成黑色嗎?”
厭無語地瞥她,“不會。”
“你怎麽保證?”郁樂皺皺小鼻子,打量著籠罩在一片黑霧中的厭,“你這麽黑。”
厭默了半晌,只吐出三個字,“……我不黑。”
“可你全身都是黑霧呀,很危險的。”進來黃泉旅行世界雖然才幾天,可是郁樂已經有了基本常識。
黑色的都是壞的,金色的都是好的。
“這樣吧……要不你先送我幾個神賜禮品,表表誠意,我就相信你。”郁樂彎了彎唇角,小鹿眼泛著狡黠靈動的笑意。
厭深邃幽冥般的眸子緩緩落到郁樂身上,似乎有些錯愕,從來沒想過,他,竟然有被“敲詐”的一天。
這時候,小巴車已經開過來了。
小巴車踩下剎車,打開車門的一剎那,大家仿佛聽到遠處的林子裏,傳來了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那叫聲持續了整整幾十秒,十分慘烈,不知道到底遭遇了多痛苦的事。
大家紛紛沈默著,其中有一個聲音辨識度很高,能聽出來,那是半小時前,喝了符水,雄赳赳氣昂昂離開的波浪卷大媽她們幾個。
原本還覺得她們忘恩負義,不識好歹,可現在聽到她們的“死訊”,段琪琪發覺,心裏那股子氣,好像也都煙消雲散,化成一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了……
其實這短短幾天,死得慘烈的,又何止她們幾個。
來時是三十五人的旅游大巴,到了走的時候,就只剩下這小巧玲瓏的六人座小巴車。
這番對比,也不得不讓人唏噓。
花哥洋溢著標準的笑容,比著手勢催促大家,“請各位游客盡快上車,前往游客中心,我們有緣再會!”
黃奇峰第一個想往車上跑,卻被花哥攔住,“這位游客,你的車票呢?”
黃奇峰那雙爛得只能看清眼睛的臉上,透露出一股徹徹底底的絕望,整個人像是懵了,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地碎碎念著。
可即便是瘋了,他也不敢招惹忤逆花哥。
段琪琪她們也有點慌,“車票?什麽車票?”
花哥笑容不變,溫馨提醒道:“各位游客可以打開自己的旅行手冊,返程車票已經生成,就旅行手冊的最後一頁。”
大家都乖乖把旅行手冊打開,一看,果然最後一頁躺著一張泛金的車票,上面填寫著詳細的信息。
【返程車票】
姓名:xxx
交通工具:旅行小巴
返程目的地:游客中心·六
返程時長:三小時
除了游客中心後面綴著那個“六”讓人好奇之外,其他信息都一覽無餘。
段琪琪第一個拿出那張泛金車票,交給花哥,成功坐上了旅游小巴。
其他人也連忙掏出車票,上了小巴車。
郁樂走在最後,正要拿出車票,卻忽然感覺到腳邊來了一團黑糊糊的東西。
她連忙往後一退,垂眸看過去,居然是黃奇峰,正跪在她的腳邊。
郁樂:……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禮。
誰知道,黃奇峰竟然朝她磕起頭來。
不止是郁樂,連小巴車上趴在窗戶邊看熱鬧的其他幾個人也都楞了。
黃奇峰……這是真瘋了?
可黃奇峰說話的條理還清晰得很,他一邊朝郁樂磕著頭,一邊求郁樂,“郁樂!求求你!幫我弄張車票吧!只有你能幫我了!你肯定能幫我的!”
郁樂皺著眉後退了幾步,語氣淡得不能再淡,“我沒有這個能力,也不想幫你。”
“你有這個能力的!你真的有辦法!求求你!幫幫我!”事關生死,黃奇峰的頭磕得特別響,恨不得把腦袋都磕破,來表達他的誠意。
“……郁樂,之前是我不對,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腦子進水了!”
“……我不該針對你!我不該害你!我不是真想殺你的,都、都是別人慫恿我的!我其實……是想和你一起通關的!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肯定特別厲害,雖然是新人,但你潛力大得很!你要是加入我們黃豆豆攻略組,肯定很快就是頂層人物!我早就想招攬你了!”
“……當然,現在不提攻略組,如果你願意救我,我以後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你!你要我幹什麽都行!真的!求求你了!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黃奇峰仿佛抓著救命的稻草一般,拼命磕頭,拼命求饒。
可郁樂,皺著眉,連和他廢話一個字都覺得浪費時間。
他腦袋上磕出來的血,她反而覺得弄臟了地上的泥土。
郁樂挪了挪腳,又聽到黃奇峰還在那兒求饒嘀咕。
“郁樂,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啊!你肯定是這次旅行裏導游最喜歡的游客,你可以許一個願望的!”
“求你了,你許願讓花哥給我安排一張車票行不行?!我的旅行手冊變成黑色之後,就不能再生成車票了,我會被永遠留在這裏,被那些紙人折磨死啊!!”
郁樂扭頭看向花哥,眸子亮晶晶的,“花哥,我真的可以許一個願望嗎?”
花哥微笑點頭,“是的,你要許願送他一張車票嗎?”
黃奇峰那渾濁的眸子裏頓時生出一絲渴望和乞求,像世上最可憐的乞丐,匍匐在人的腳下,盼著那最後一點點可憐的希望。
可郁樂彎起眸子,笑容甜美,聲音清脆,卻又無情、殘忍地摧毀了他的一切希望。
她說:“才不要。”
那一刻,黃奇峰的天塌了,世界崩塌了,連搖尾乞憐,茍且偷生的機會都沒了。
他努力了那麽久,掙紮了那麽久,全成了泡影,成了水中月,鏡中花,那麽可笑,那麽可憐……
下一秒,他仿佛一個垃圾一般,被花哥一腳踢開。
然後,花哥再次朝郁樂紳士地問道:“那麽,尊敬又可愛的游客,你想要許一個怎樣的願望呢?”
郁樂想了想,看了一眼身後飄著的厭,小聲問道:“花哥,我想聽聽,厭的故事。”
她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所以她想,如果要帶厭走,還是知根知底比較好吧。
花哥沈默了幾秒,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厭身上劃過,微笑著說道:“抱歉,我不認識……你口中的厭。”
“……”郁樂直直望著花哥的眼睛,她能感覺到,花哥在撒謊。
可是,她總不可能拆穿他吧。
拆穿他也不可能讓他把不願意說的事情說出來。
看來,厭的身上,隱藏著很大的秘密,大到即便她許了心願,導游也不能說出來。
花哥似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抱歉,無法完成你的這個心願。”
郁樂很配合地跟著嘆了一口氣,眉眼微動,小臉上都是遺憾。
“那麽花哥,我可以再許一個心願嗎?”
“當然。”花哥理所應當地回答,就算她不提,他也會重新邀請她許願的。
郁樂又歪起腦袋想了想,輕聲問道:“那麽,我可以聽聽荒村的故事嗎?”
花哥似乎有些意外,她會許下這樣的心願,明顯怔忡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你好像……也很喜歡聽故事啊。”
郁樂點點頭,又奇怪地看著花哥,“還有誰也很喜歡聽故事嗎?”
花哥被郁樂問得更怔忡了。
是啊,還有誰喜歡聽故事啊,他為什麽要說……“也”字?
片刻後,花哥按捺著心底的疑惑,開始給郁樂說荒村的故事。
故事其實很簡單。
原來,這裏只是一個平靜的小村莊,村民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自給自足,日子祥和安寧。
如果說有什麽不一樣的,那就是這兒封建了一些,迷信了一些。
那些幾千年來流傳下來的封建陋習,在這兒仍然隨處可見。
比如冥婚、比如紮紙人、比如那些驅鬼的符水和把戲。
村民們都深信不疑,堅定地迷信著。
也因為這樣,村裏的人一天比一天少,那些年輕人,都不願意待在這樣封建迷信的村莊裏,一個個走出山溝溝,到了城市裏,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些老人,沒有受過科學的教育,仍然搞著封建迷信那一套。
見到墳地裏的鬼火,就以為是真的見了鬼,而不知道那只是磷火而已。
他們喝著摻了灰燼的符水,吃著放了很久的祭品,本就年邁體衰,身子也就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最後,村裏只剩下郁樂她們見到的老婆婆。
老婆婆在村子裏孤獨極了,沒事的時候,她就開始紮紙人。
她把每一個死去的村民的眼珠子都挖下來,做成紙人的眼睛,就好像他們仍然都還活著那樣。
有了這些紙人,就仿佛有人陪她閑話家常,陪她一起勞動幹活了。
……
郁樂聽完這個簡單的故事,忍不住問道:“花哥,必須要有眼球才能做成紙人嗎?”
哥哥似乎就是這裏的紙人,可是他的眼球怎麽會在這裏呀?
她心裏很多疑惑都像泡泡似的冒出來。
然而花哥似乎並不打算解釋這些,他微微頷首,微笑依舊,“抱歉,你的心願已經實現,多餘的問題並不在我的業務範圍之內。”
禮貌,卻也冷漠。
郁樂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正要上車,花哥卻又叫住了她。
“請等一下。”
郁樂不解地回頭。
花哥翻著手裏的小本子,那是他的導游日記,他翻到最後一頁,笑著說道:“迄今為止,荒村景點一共開放過一千一百六十八次,每次參觀結束,我都會選出一位尊敬而可愛的游客,給Ta一次實現心願的機會。”
“這些游客裏,你是第一個不要神賜禮品的游客。”
花哥的語氣很鄭重,比看到了國寶大熊貓還稀罕。
“像你這樣的,才是真正來旅行的游客。”
小巴車上,一直等著郁樂上車的幾人都被著反轉徹底弄懵了。
居然還有這種隱藏劇情?
聽導游花哥這語氣,好像真是被郁樂給震撼到了,那熟悉不變的笑容裏居然多了幾絲真真切切的欣賞。
這完全不像花哥了好嗎?!
這時候,花哥可不管這像不像自己,他拿出相機,對著郁樂說道:“我們可以合影一張,留作紀念。”
車內,眾人:???
他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郁樂第一個景點的時候就邀請過花哥一起合照。
當時花哥說什麽來著?
哦,他說不和游客合照,除非送游客回家的時候,才願意勉強合照一張。
可現在呢,短短三天而已,他就上趕著要和郁樂合照了!
郁樂現在又不是回家,去游客中心而已!
……
車上的大家眼睜睜地看著花哥拿起他的相機,等著郁樂靠近,而後把相機反握著對準他們倆,哢嚓來了一張。
照完後,花哥收回相機,將郁樂送上了車,招手道:“有緣再見。”
郁樂上車就坐到了小巴車的最後一排,洪鶯和段琪琪的中間。
自從洪鶯死裏逃生以後,就沈默了許多,眸子沈沈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段琪琪則挺興奮的,拉著郁樂問道:“樂樂姐,剛剛你和花哥拍的照片呢?給我看看!我想看看花哥長什麽樣。”
陳大爺嚇了一跳,原本在瞇著眼閉目養神的,忽然扭頭看向段琪琪,“你……你……”
“不是,陳大爺你誤會了。”段琪琪連忙吐吐舌頭解釋道,“你都不知道花哥好嚇人的,我一直都沒敢看他的臉,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呢!”
原來是這樣……陳大爺拍拍胸口,繼續瞇起眼睛睡覺,他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呢。
“……”郁樂已經掏出旅行手冊在旁邊看了挺久了,但她沒找到她和花哥合影的那張照片。
所以,她剛剛是和花哥……拍了個寂寞嗎?
沒有看到花哥的照片,段琪琪也並沒有很遺憾。
她只是好奇而已。
小巴車行駛在一條柏油路上,往東開,和來時的風景截然不同。
大家透過擦得幹凈漂亮的車窗往外看,是陽光明媚的湛藍天空,風和煦而溫暖,雲朵像棉花糖似的,揉成一絲絲的,澄澈又輕軟。
路的兩旁,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草地嫩綠青翠,視野開闊。
這樣的好風景,郁樂她們三個都沒有睡,望著窗外,並未說話,也沒有問彼此心裏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郁樂忽然聽到段琪琪小聲地“呀”了一下。
她看過去,就看到段琪琪神秘兮兮捏著什麽東西,笑得眉眼舒展,頗為自得,很是開心。
“怎麽了?”郁樂看過去,一直沈默著的洪鶯也忍不住扭頭。
段琪琪小聲伏在郁樂耳邊,用著氣音說道:“樂樂姐,我覺醒特殊能力了!”
郁樂挑挑眼尾,輕笑道:“這是好事呀,恭喜你。”
“樂樂姐不想知道我的特殊能力是什麽嗎?”段琪琪反問。
可不等郁樂回答,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告訴了郁樂,“樂樂姐你瞧,這個就是我的特殊能力,我本來還不知道有什麽用呢,但現在好像知道了。”
說完,段琪琪就把一個鏡頭之類的小東西塞到郁樂手裏,“樂樂姐你看!我的旅行手冊裏忽然多了兩個這東西,一個在我手上,一個好像是要扔出去用的,我就在上車前扔在了景點出口那兒。”
郁樂把玩著那個小鏡頭,覺得挺新奇的。
段琪琪連忙慫恿她,“樂樂姐你看看,這鏡頭裏還能看到那個景點出口呢!好像和我們離開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郁樂一聽,有些好奇,連忙閉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對上那小小的鏡頭。
通過鏡頭,她看到了剛離開不久的景點出口,那片池塘裏的水好像在沸騰,不停冒出濃黑的煙。
花哥已經沒有站在那兒了,但不遠處的樹林裏那些濃霧似乎更多,都在翻湧著,像即將迎來末日。
確實……比她們離開的時候看起來危險了很多,像景點隨時要崩潰似的。
郁樂眨眨眼,正打算放下鏡頭,卻忽然看到那翻湧的黑色濃霧裏,邁出了一只大長腿。
她哥。
他單手插兜走出來,漸染的銀色長發在風中微微揚著,另一只手將提著的長刀隨意扔到地上。
再走了兩步,他身上的衣服就自動變幻成了一套修身禁欲的西裝。
配上他挺拔削瘦的西裝,看上去……郁樂覺得還挺人模狗樣的,如果不看那頭郁樂一直很嫌棄的殺馬特銀色頭發,這裝扮可以打九十九分。
少一分是怕他驕傲。
活脫脫就是什麽禁欲清冷的霸總裝扮嘛。
郁樂眨眨眼,繼續看鏡頭裏面。
她看到哥哥仍舊單手插著西褲的兜,大長腿邁出禁欲步伐,又走了幾步,到了剛剛小巴車接她們離開的那個位置,一輛加長的豪華勞斯萊斯停在了哥哥面前。
再然後,哥哥氣質清冷地微微低頭,俯身坐了進去。
車門一關,揚長而去。
郁樂使勁眨眼,想看看那輛車是朝哪個方向去的。
可鏡頭忽然一晃,徹底黑了下來。
原來,是放置在景點出口的那個鏡頭回到了段琪琪手上,也不知道是因為小巴車開得太遠,超出了範圍限制,還是因為時間到了半小時,就不能再維持。
這只能留待以後再印證,總之,段琪琪的特殊能力失去了作用。
但郁樂現在想的不是這些,她皺起眉,望向窗外。
哥哥……他不是荒村裏的紙人大boss嗎?為什麽還會離開?
那麽……來接他的豪車是什麽情況?他又去了哪裏呢?
好多謎團,像霧一樣,籠罩在郁樂的腦海。
半小時前。
郁樂她們剛坐上小巴車。
花哥從拍完照的相機裏取出照片,正打算順手貼上他的導游日記裏,屬於郁樂的那一頁。
這樣的話,郁樂的旅行手冊上也會同時出現這張照片。
可是,當他看向那張照片的時候,他忽然楞住了。
幾秒後,他拔腿就跑,頭一次忘了形象,忘了一切,狂奔著朝郁樂她們小巴車離開的方向跑去。
花哥,他並不記得自己的全名叫什麽。
他只知道黃泉旅行世界的導游,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為何會在這裏。
他腦海裏某片區域,封存著很多記憶,一直都像是上了一把鎖,無論他如何努力回想,都回想不起來。
有人告訴他,只要他好好工作,當一個黃泉旅行世界裏的好導游,就有解開鎖的那一天。
到那時候,他就能破開所有的謎團,想起自己的名字和過去,想起自己存在的意義。
就像他一直有一朵很在意的水晶黑色玫瑰,那簡直就是他的命。
他守護著它,每天擦拭著它,異常珍惜,可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
他只記得這朵水晶黑色玫瑰是一個比他生命還重要的人送給他的,他要好好保護好這朵水晶玫瑰,不能有一絲一縷的破損和臟汙。
可他即便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送他水晶玫瑰的人是誰。
然而就在他看到他和郁樂的這張合照的一剎那,腦海裏一直堅固無比的那把鎖忽然松動了。
他居然想起來了!
他的水晶玫瑰,是他的神賜予他的。
他的神,曾救贖他走出黑暗之地,重獲新生。
郁樂……就是他的神啊!
作者有話要說:
調整一下作息,明天開始爭取努力穩定日更萬字章!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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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因為慶幸,跟著郁樂果然沒錯,這裏真的是景點的出口。
二則是開始替洪鶯後怕,這裏是出口的話,那洪鶯她跑開……
心裏毛骨悚然的漣漪泛起一波又一波,大家都足足沈默了四分鐘,直到花哥開始倒計時——
“只剩一分鐘了,看來這次旅行成功的游客,就只有你們幾個了呢。”
不知道為什麽,花哥的聲音聽上去興奮的。
讓人懷疑游客的死亡數可能和他的業績掛鉤,不由更加毛骨悚然。
總之他笑了之後,其他人都迫不及待把身體往樹幹上貼了貼,聽著他語氣略帶著興奮的倒數——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數著數著,遠處的樹林裏不知道為什麽泛起了絲絲縷縷很淡很淡的黑霧,卻像是可以腐蝕一切生命。
明明沒有風,樹上的葉子卻又開始嘩啦啦往下掉。
恐怖的氣氛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大家都好怕自己的腦袋也像那樹上的葉子一樣,輕易就掉下來。
就坐在出口,心裏卻仍然像無底洞,慌得沒邊。
倒數到還有三十秒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定睛一看,居然是黃奇峰。
他渾身是血,歇斯底裏地笑著,仰天道:“我逃出來了!我逃出來了!”
雖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甚至斷了一只胳膊,但他居然活了下來。
他似乎瘋了,跑過來當即跪倒在花哥面前,額頭貼在地上,像上岸後快要死了的魚,大口大口呼吸著。
“他怎麽還沒死?”段琪琪嫌棄地皺皺眉。
郁樂倒是無所謂,不管黃奇峰死沒死,她現在看他,真的都像看一條死魚。
花哥則完全沒管黃奇峰,他還在笑吟吟地倒數著,那笑容真是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都沒有變過。
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還有那唇角往上翹著的完美的四十五度。
“三十……二十……”
數到十的時候,就當大家以為不可能再有人趕到出口,卻從那黑霧逐漸越來越濃的樹林裏,又跑出來一個人。
披頭散發,磕磕絆絆的,沒人能看清那是誰。
直到她跑到花哥面前,像黃奇峰那樣摔跪在地,大家才看清楚……
那是洪鶯!
花哥的倒數已經到了尾聲。
“三……二……一……恭喜七位游客成功參觀完最後一個景點,歡迎前往游客中心,享受更豐富的游客體驗。請大家稍等片刻,旅行小巴很快就到。”
花哥朝大家一絲不茍地笑著,拿出一個手機模樣的儀器,在上面點了幾下,像是黃泉旅行世界裏可以通訊的儀器。
這時候,大家的目光卻落到了洪鶯身上。
“洪鶯,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到底是朝夕相處了好幾天的小夥伴,段琪琪關心地拉住洪鶯。
其實洪鶯與黃奇峰比起來,好多了。
黃奇峰那叫一個真正的慘,他臉上坑坑窪窪的,像是被什麽硫.酸灼燒潰爛的疤痕,不止胳膊斷了一只,而且大腿上也大片大片的燒傷痕跡,簡直慘不忍睹。
而洪鶯,除了狼狽了些,衣服扯得襤褸,頭發亂成了雞窩,像從難民營裏逃出來的之外,四肢和臉上擦破了一點,別的都還好。
郁樂知道,洪鶯有她給的荒河之水的【去除所有負面狀態】護體,所以沒什麽事。
但她不太清楚的是,洪鶯是怎麽跑回來的。
趁著等小巴車的這個間隙,洪鶯哭哭啼啼說起來,“我走了兩三分鐘,就覺得不對勁了,越走,臉上就越覺得有一團火在燒,雖然沒有真的燒傷,可很難受,而且路也越來越不好走,遍地都是尖刺荊棘,我腳底現在全是血洞!我覺得不太對勁,就往回跑了!”
要不是有荒河之水消除臉上火燒的咒術,那現在洪鶯的臉,就會和黃奇峰的一樣,全是潰爛。
一個女孩子這樣,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然而洪鶯並不知道郁樂給她的那滴荒河之水那麽強,她還在委屈地述說著,有些羞愧,難以啟齒,卻還是一股腦說了出來。
“早知道我就不走了,我應該相信郁樂的。郁樂,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錯信了自己,嗚嗚嗚……”
段琪琪拍著洪鶯的後背,安慰她,“沒關系的,吃一塹長一智,你以後相信樂樂姐就好了嘛。”
厭難得心情不錯,在郁樂身邊解釋給郁樂聽。
原來最後這個景點就相當於一個咒術圈,最開始,只有最邊緣的地方才有咒術,那些黑霧只要一碰就會讓皮膚潰爛,在黑霧裏待久了,很快就會全身潰爛而死。
咒術圈一點點縮小範圍,從邊緣往中心擴散,直到參觀結束,才會停止擴散。
而只有她們現在所站的出口,是景點的中心,才是唯一那麽一小塊沒有咒術黑霧的地方。
所以洪鶯剛剛的離開,是跑進了咒術黑霧中……
厭給郁樂解釋完之後,仿佛怕郁樂答應了他的事,提醒道:“你別忘了,答應帶我離開荒村的。”
“怎麽帶你走?”郁樂側了側眸子看他。
兩人在最角落裏小聲說著話,看起來其實就像是郁樂在自言自語,但卻引起了花哥的註意。
他不著痕跡地瞄了他們一眼,然後看向遠方。
一車寬的黃土路上,小巴車遠遠駛來,車輪揚起黃沙,將車身的輪廓都襯得看上去不太真實。
厭也回看了一眼花哥,才小聲告訴郁樂,“你讓我鉆進你的旅行手冊裏,就可以了。”
“……”郁樂警惕地看著厭,“你會把我的旅行手冊汙染成黑色嗎?”
厭無語地瞥她,“不會。”
“你怎麽保證?”郁樂皺皺小鼻子,打量著籠罩在一片黑霧中的厭,“你這麽黑。”
厭默了半晌,只吐出三個字,“……我不黑。”
“可你全身都是黑霧呀,很危險的。”進來黃泉旅行世界雖然才幾天,可是郁樂已經有了基本常識。
黑色的都是壞的,金色的都是好的。
“這樣吧……要不你先送我幾個神賜禮品,表表誠意,我就相信你。”郁樂彎了彎唇角,小鹿眼泛著狡黠靈動的笑意。
厭深邃幽冥般的眸子緩緩落到郁樂身上,似乎有些錯愕,從來沒想過,他,竟然有被“敲詐”的一天。
這時候,小巴車已經開過來了。
小巴車踩下剎車,打開車門的一剎那,大家仿佛聽到遠處的林子裏,傳來了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那叫聲持續了整整幾十秒,十分慘烈,不知道到底遭遇了多痛苦的事。
大家紛紛沈默著,其中有一個聲音辨識度很高,能聽出來,那是半小時前,喝了符水,雄赳赳氣昂昂離開的波浪卷大媽她們幾個。
原本還覺得她們忘恩負義,不識好歹,可現在聽到她們的“死訊”,段琪琪發覺,心裏那股子氣,好像也都煙消雲散,化成一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了……
其實這短短幾天,死得慘烈的,又何止她們幾個。
來時是三十五人的旅游大巴,到了走的時候,就只剩下這小巧玲瓏的六人座小巴車。
這番對比,也不得不讓人唏噓。
花哥洋溢著標準的笑容,比著手勢催促大家,“請各位游客盡快上車,前往游客中心,我們有緣再會!”
黃奇峰第一個想往車上跑,卻被花哥攔住,“這位游客,你的車票呢?”
黃奇峰那雙爛得只能看清眼睛的臉上,透露出一股徹徹底底的絕望,整個人像是懵了,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地碎碎念著。
可即便是瘋了,他也不敢招惹忤逆花哥。
段琪琪她們也有點慌,“車票?什麽車票?”
花哥笑容不變,溫馨提醒道:“各位游客可以打開自己的旅行手冊,返程車票已經生成,就旅行手冊的最後一頁。”
大家都乖乖把旅行手冊打開,一看,果然最後一頁躺著一張泛金的車票,上面填寫著詳細的信息。
【返程車票】
姓名:xxx
交通工具:旅行小巴
返程目的地:游客中心·六
返程時長:三小時
除了游客中心後面綴著那個“六”讓人好奇之外,其他信息都一覽無餘。
段琪琪第一個拿出那張泛金車票,交給花哥,成功坐上了旅游小巴。
其他人也連忙掏出車票,上了小巴車。
郁樂走在最後,正要拿出車票,卻忽然感覺到腳邊來了一團黑糊糊的東西。
她連忙往後一退,垂眸看過去,居然是黃奇峰,正跪在她的腳邊。
郁樂:……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禮。
誰知道,黃奇峰竟然朝她磕起頭來。
不止是郁樂,連小巴車上趴在窗戶邊看熱鬧的其他幾個人也都楞了。
黃奇峰……這是真瘋了?
可黃奇峰說話的條理還清晰得很,他一邊朝郁樂磕著頭,一邊求郁樂,“郁樂!求求你!幫我弄張車票吧!只有你能幫我了!你肯定能幫我的!”
郁樂皺著眉後退了幾步,語氣淡得不能再淡,“我沒有這個能力,也不想幫你。”
“你有這個能力的!你真的有辦法!求求你!幫幫我!”事關生死,黃奇峰的頭磕得特別響,恨不得把腦袋都磕破,來表達他的誠意。
“……郁樂,之前是我不對,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腦子進水了!”
“……我不該針對你!我不該害你!我不是真想殺你的,都、都是別人慫恿我的!我其實……是想和你一起通關的!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肯定特別厲害,雖然是新人,但你潛力大得很!你要是加入我們黃豆豆攻略組,肯定很快就是頂層人物!我早就想招攬你了!”
“……當然,現在不提攻略組,如果你願意救我,我以後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你!你要我幹什麽都行!真的!求求你了!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黃奇峰仿佛抓著救命的稻草一般,拼命磕頭,拼命求饒。
可郁樂,皺著眉,連和他廢話一個字都覺得浪費時間。
他腦袋上磕出來的血,她反而覺得弄臟了地上的泥土。
郁樂挪了挪腳,又聽到黃奇峰還在那兒求饒嘀咕。
“郁樂,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啊!你肯定是這次旅行裏導游最喜歡的游客,你可以許一個願望的!”
“求你了,你許願讓花哥給我安排一張車票行不行?!我的旅行手冊變成黑色之後,就不能再生成車票了,我會被永遠留在這裏,被那些紙人折磨死啊!!”
郁樂扭頭看向花哥,眸子亮晶晶的,“花哥,我真的可以許一個願望嗎?”
花哥微笑點頭,“是的,你要許願送他一張車票嗎?”
黃奇峰那渾濁的眸子裏頓時生出一絲渴望和乞求,像世上最可憐的乞丐,匍匐在人的腳下,盼著那最後一點點可憐的希望。
可郁樂彎起眸子,笑容甜美,聲音清脆,卻又無情、殘忍地摧毀了他的一切希望。
她說:“才不要。”
那一刻,黃奇峰的天塌了,世界崩塌了,連搖尾乞憐,茍且偷生的機會都沒了。
他努力了那麽久,掙紮了那麽久,全成了泡影,成了水中月,鏡中花,那麽可笑,那麽可憐……
下一秒,他仿佛一個垃圾一般,被花哥一腳踢開。
然後,花哥再次朝郁樂紳士地問道:“那麽,尊敬又可愛的游客,你想要許一個怎樣的願望呢?”
郁樂想了想,看了一眼身後飄著的厭,小聲問道:“花哥,我想聽聽,厭的故事。”
她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所以她想,如果要帶厭走,還是知根知底比較好吧。
花哥沈默了幾秒,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厭身上劃過,微笑著說道:“抱歉,我不認識……你口中的厭。”
“……”郁樂直直望著花哥的眼睛,她能感覺到,花哥在撒謊。
可是,她總不可能拆穿他吧。
拆穿他也不可能讓他把不願意說的事情說出來。
看來,厭的身上,隱藏著很大的秘密,大到即便她許了心願,導游也不能說出來。
花哥似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抱歉,無法完成你的這個心願。”
郁樂很配合地跟著嘆了一口氣,眉眼微動,小臉上都是遺憾。
“那麽花哥,我可以再許一個心願嗎?”
“當然。”花哥理所應當地回答,就算她不提,他也會重新邀請她許願的。
郁樂又歪起腦袋想了想,輕聲問道:“那麽,我可以聽聽荒村的故事嗎?”
花哥似乎有些意外,她會許下這樣的心願,明顯怔忡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你好像……也很喜歡聽故事啊。”
郁樂點點頭,又奇怪地看著花哥,“還有誰也很喜歡聽故事嗎?”
花哥被郁樂問得更怔忡了。
是啊,還有誰喜歡聽故事啊,他為什麽要說……“也”字?
片刻後,花哥按捺著心底的疑惑,開始給郁樂說荒村的故事。
故事其實很簡單。
原來,這裏只是一個平靜的小村莊,村民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自給自足,日子祥和安寧。
如果說有什麽不一樣的,那就是這兒封建了一些,迷信了一些。
那些幾千年來流傳下來的封建陋習,在這兒仍然隨處可見。
比如冥婚、比如紮紙人、比如那些驅鬼的符水和把戲。
村民們都深信不疑,堅定地迷信著。
也因為這樣,村裏的人一天比一天少,那些年輕人,都不願意待在這樣封建迷信的村莊裏,一個個走出山溝溝,到了城市裏,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些老人,沒有受過科學的教育,仍然搞著封建迷信那一套。
見到墳地裏的鬼火,就以為是真的見了鬼,而不知道那只是磷火而已。
他們喝著摻了灰燼的符水,吃著放了很久的祭品,本就年邁體衰,身子也就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最後,村裏只剩下郁樂她們見到的老婆婆。
老婆婆在村子裏孤獨極了,沒事的時候,她就開始紮紙人。
她把每一個死去的村民的眼珠子都挖下來,做成紙人的眼睛,就好像他們仍然都還活著那樣。
有了這些紙人,就仿佛有人陪她閑話家常,陪她一起勞動幹活了。
……
郁樂聽完這個簡單的故事,忍不住問道:“花哥,必須要有眼球才能做成紙人嗎?”
哥哥似乎就是這裏的紙人,可是他的眼球怎麽會在這裏呀?
她心裏很多疑惑都像泡泡似的冒出來。
然而花哥似乎並不打算解釋這些,他微微頷首,微笑依舊,“抱歉,你的心願已經實現,多餘的問題並不在我的業務範圍之內。”
禮貌,卻也冷漠。
郁樂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正要上車,花哥卻又叫住了她。
“請等一下。”
郁樂不解地回頭。
花哥翻著手裏的小本子,那是他的導游日記,他翻到最後一頁,笑著說道:“迄今為止,荒村景點一共開放過一千一百六十八次,每次參觀結束,我都會選出一位尊敬而可愛的游客,給Ta一次實現心願的機會。”
“這些游客裏,你是第一個不要神賜禮品的游客。”
花哥的語氣很鄭重,比看到了國寶大熊貓還稀罕。
“像你這樣的,才是真正來旅行的游客。”
小巴車上,一直等著郁樂上車的幾人都被著反轉徹底弄懵了。
居然還有這種隱藏劇情?
聽導游花哥這語氣,好像真是被郁樂給震撼到了,那熟悉不變的笑容裏居然多了幾絲真真切切的欣賞。
這完全不像花哥了好嗎?!
這時候,花哥可不管這像不像自己,他拿出相機,對著郁樂說道:“我們可以合影一張,留作紀念。”
車內,眾人:???
他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郁樂第一個景點的時候就邀請過花哥一起合照。
當時花哥說什麽來著?
哦,他說不和游客合照,除非送游客回家的時候,才願意勉強合照一張。
可現在呢,短短三天而已,他就上趕著要和郁樂合照了!
郁樂現在又不是回家,去游客中心而已!
……
車上的大家眼睜睜地看著花哥拿起他的相機,等著郁樂靠近,而後把相機反握著對準他們倆,哢嚓來了一張。
照完後,花哥收回相機,將郁樂送上了車,招手道:“有緣再見。”
郁樂上車就坐到了小巴車的最後一排,洪鶯和段琪琪的中間。
自從洪鶯死裏逃生以後,就沈默了許多,眸子沈沈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段琪琪則挺興奮的,拉著郁樂問道:“樂樂姐,剛剛你和花哥拍的照片呢?給我看看!我想看看花哥長什麽樣。”
陳大爺嚇了一跳,原本在瞇著眼閉目養神的,忽然扭頭看向段琪琪,“你……你……”
“不是,陳大爺你誤會了。”段琪琪連忙吐吐舌頭解釋道,“你都不知道花哥好嚇人的,我一直都沒敢看他的臉,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呢!”
原來是這樣……陳大爺拍拍胸口,繼續瞇起眼睛睡覺,他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呢。
“……”郁樂已經掏出旅行手冊在旁邊看了挺久了,但她沒找到她和花哥合影的那張照片。
所以,她剛剛是和花哥……拍了個寂寞嗎?
沒有看到花哥的照片,段琪琪也並沒有很遺憾。
她只是好奇而已。
小巴車行駛在一條柏油路上,往東開,和來時的風景截然不同。
大家透過擦得幹凈漂亮的車窗往外看,是陽光明媚的湛藍天空,風和煦而溫暖,雲朵像棉花糖似的,揉成一絲絲的,澄澈又輕軟。
路的兩旁,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草地嫩綠青翠,視野開闊。
這樣的好風景,郁樂她們三個都沒有睡,望著窗外,並未說話,也沒有問彼此心裏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郁樂忽然聽到段琪琪小聲地“呀”了一下。
她看過去,就看到段琪琪神秘兮兮捏著什麽東西,笑得眉眼舒展,頗為自得,很是開心。
“怎麽了?”郁樂看過去,一直沈默著的洪鶯也忍不住扭頭。
段琪琪小聲伏在郁樂耳邊,用著氣音說道:“樂樂姐,我覺醒特殊能力了!”
郁樂挑挑眼尾,輕笑道:“這是好事呀,恭喜你。”
“樂樂姐不想知道我的特殊能力是什麽嗎?”段琪琪反問。
可不等郁樂回答,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告訴了郁樂,“樂樂姐你瞧,這個就是我的特殊能力,我本來還不知道有什麽用呢,但現在好像知道了。”
說完,段琪琪就把一個鏡頭之類的小東西塞到郁樂手裏,“樂樂姐你看!我的旅行手冊裏忽然多了兩個這東西,一個在我手上,一個好像是要扔出去用的,我就在上車前扔在了景點出口那兒。”
郁樂把玩著那個小鏡頭,覺得挺新奇的。
段琪琪連忙慫恿她,“樂樂姐你看看,這鏡頭裏還能看到那個景點出口呢!好像和我們離開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郁樂一聽,有些好奇,連忙閉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對上那小小的鏡頭。
通過鏡頭,她看到了剛離開不久的景點出口,那片池塘裏的水好像在沸騰,不停冒出濃黑的煙。
花哥已經沒有站在那兒了,但不遠處的樹林裏那些濃霧似乎更多,都在翻湧著,像即將迎來末日。
確實……比她們離開的時候看起來危險了很多,像景點隨時要崩潰似的。
郁樂眨眨眼,正打算放下鏡頭,卻忽然看到那翻湧的黑色濃霧裏,邁出了一只大長腿。
她哥。
他單手插兜走出來,漸染的銀色長發在風中微微揚著,另一只手將提著的長刀隨意扔到地上。
再走了兩步,他身上的衣服就自動變幻成了一套修身禁欲的西裝。
配上他挺拔削瘦的西裝,看上去……郁樂覺得還挺人模狗樣的,如果不看那頭郁樂一直很嫌棄的殺馬特銀色頭發,這裝扮可以打九十九分。
少一分是怕他驕傲。
活脫脫就是什麽禁欲清冷的霸總裝扮嘛。
郁樂眨眨眼,繼續看鏡頭裏面。
她看到哥哥仍舊單手插著西褲的兜,大長腿邁出禁欲步伐,又走了幾步,到了剛剛小巴車接她們離開的那個位置,一輛加長的豪華勞斯萊斯停在了哥哥面前。
再然後,哥哥氣質清冷地微微低頭,俯身坐了進去。
車門一關,揚長而去。
郁樂使勁眨眼,想看看那輛車是朝哪個方向去的。
可鏡頭忽然一晃,徹底黑了下來。
原來,是放置在景點出口的那個鏡頭回到了段琪琪手上,也不知道是因為小巴車開得太遠,超出了範圍限制,還是因為時間到了半小時,就不能再維持。
這只能留待以後再印證,總之,段琪琪的特殊能力失去了作用。
但郁樂現在想的不是這些,她皺起眉,望向窗外。
哥哥……他不是荒村裏的紙人大boss嗎?為什麽還會離開?
那麽……來接他的豪車是什麽情況?他又去了哪裏呢?
好多謎團,像霧一樣,籠罩在郁樂的腦海。
半小時前。
郁樂她們剛坐上小巴車。
花哥從拍完照的相機裏取出照片,正打算順手貼上他的導游日記裏,屬於郁樂的那一頁。
這樣的話,郁樂的旅行手冊上也會同時出現這張照片。
可是,當他看向那張照片的時候,他忽然楞住了。
幾秒後,他拔腿就跑,頭一次忘了形象,忘了一切,狂奔著朝郁樂她們小巴車離開的方向跑去。
花哥,他並不記得自己的全名叫什麽。
他只知道黃泉旅行世界的導游,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為何會在這裏。
他腦海裏某片區域,封存著很多記憶,一直都像是上了一把鎖,無論他如何努力回想,都回想不起來。
有人告訴他,只要他好好工作,當一個黃泉旅行世界裏的好導游,就有解開鎖的那一天。
到那時候,他就能破開所有的謎團,想起自己的名字和過去,想起自己存在的意義。
就像他一直有一朵很在意的水晶黑色玫瑰,那簡直就是他的命。
他守護著它,每天擦拭著它,異常珍惜,可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
他只記得這朵水晶黑色玫瑰是一個比他生命還重要的人送給他的,他要好好保護好這朵水晶玫瑰,不能有一絲一縷的破損和臟汙。
可他即便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送他水晶玫瑰的人是誰。
然而就在他看到他和郁樂的這張合照的一剎那,腦海裏一直堅固無比的那把鎖忽然松動了。
他居然想起來了!
他的水晶玫瑰,是他的神賜予他的。
他的神,曾救贖他走出黑暗之地,重獲新生。
郁樂……就是他的神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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