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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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醫院住院部樓下有一個占地面積很大的草坪, 擺放了不少椅子和方形桌，還附有遮陽傘，是給予病人和家屬休息的地方。
簡穗身板挺直, 雙手端端正正地放在雙腿上，神色有些拘謹。
她的對面，坐著一個短發的漂亮女人。
女人年歲約莫三十多歲，和謝又南有點相似的五官，說明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其實, 初次見面的時候，簡穗有稍微被嚇到。
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太年輕了。
不像是媽媽, 更像是謝又南的姐姐。
“不用拘謹, 放輕松一點。”木子嵐微笑著看著簡穗, 秀美明媚的黑眸透出友善的意味，眼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長得很漂亮, 身材也可以，性格目前還不算太了解, 但根據這幾日的暗中觀察，這是一個不錯的孩子, 並且非常有禮貌。
木子嵐不動聲色地在心底進行評估。
總的來說, 那孩子的眼光還不錯。
木子嵐端起桌子上的罐裝咖啡, 為了掩飾審視的目光而垂眸輕啜了一口。
罐裝的咖啡味道自然沒有研磨的咖啡好喝，她淺嘗了一下便放下了。
地點所限，只能吩咐人去附近的便利店購買即飲品，不過在現在這種時候, 能抽出的時間並不多，除了將就別無辦法。
木子嵐沈吟了一下，在對話正式開始之前，雖然心裏已經清楚真相，但還是想要從小姑娘嘴裏聽到確定的答案，便問道：“那個，失禮了，我想先問一下，你和我們南南是在交往嗎？”
簡穗擱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抓緊布料，她沒想到木子嵐會這樣直接，猶豫了一下，誠實地點了點頭。
“……是的。”
似乎覺得這樣回答有些過於簡潔，她小臉微微緊繃，慎重而認真地說：“我們在交往。”
哎呀呀。
再加一點，這是個性格認真的老實孩子。
木子嵐笑了，有種莫名想要揉一揉簡穗的腦袋的沖動，不過她忍住了，決定先講正事。
“那麽，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簡穗露出微微疑惑的表情。
木子嵐咳了一聲：“我們要帶南南回京都治療。”
“——咦？”簡穗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木子嵐耐心地解釋：“這兒的設備有些跟不上，京都的醫療環境不錯，他以往也是習慣在京都治療，有相熟的醫生……”
見簡穗神色怔忪，木子嵐頓了頓，神色變得緩和，開玩笑似的說：“說起來啊，那孩子……以前身體不怎麽好，從小就老跑醫院，非常讓人不省心呢。”
雖然木子嵐已經盡量掩飾，也用調侃的語氣說話，但簡穗聽出了她語氣下的隱痛。
“長大後好了點兒，多虧他不顧我們反對去學什麽打拳，還真有點效果，現在身子骨比小時候硬朗了一些，沒那麽常跑醫院了。以前真的老把藥當飯吃，就沒有消停的時候。看不出來吧？明明現在長得牛高馬大的。”
“……”簡穗說不出話。
“所以這次也沒問題，你不用太擔心，那孩子堅強著呢。”木子嵐的語氣變得很溫柔，“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簡穗第一次知道謝又南的以前。看謝又南現在的樣子，她完全沒有辦法想象原來過去他的身體很不好。
他從沒有對她說過。
“她……”簡穗不想木子嵐還要擔心她，她張嘴想說什麽，眼淚卻不聽使喚地從眼眶滾了下來。
心裏好多覆雜的情緒一下子全湧上來，瞬間擊潰她。
簡穗低下頭，眼淚一滴滴落在桌面上。
“對不起……對不起阿姨……都是因為我……”
已經第四天了。
謝又南仍然沒有醒來。
就那樣無知無覺地躺在重癥監護室裏，一直沒有清醒。
凝血功能異常讓他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可是因為失血太多，他必須要進行輸血。
而她這個時候，才知道他是稀有Rh陰型血型，和她妹妹一樣。
要不是謝家通過別的渠道收集到需要的血量，他可能會撐不下去。
她害得他受了那麽重的傷，甚至到了現在，他還是沒有醒來。
“……傻孩子，不是你的錯。”木子嵐嘆了口氣，掏出幹凈的手帕，擡起簡穗的臉，擦拭那張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臉。
她沒有讓她不要哭，這幾天簡穗的壓力太大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她流眼淚，能發洩出來，是件好事。
老實說，一開始，她對簡穗也有點怨懟。
因為那個算命，再加上謝又南從小體弱，所以他們對謝又南很愛護，稍微有一點頭暈發熱都十分緊張。
而這次還受了這樣的重傷，差點進入瀕死狀態。他甚至至今不曾清醒，情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嚴重。
她剛得知消息的時候快瘋了，恨不得弄死那個姓魏的小子，遷怒之下，對簡穗自然也沒有什麽好感。
但她看到簡穗之後，改觀了。
這個女孩不哭不鬧，一開始看到他們來了，也只是深深低下頭，跟他們說對不起。
明明沒有眼淚，她卻感覺到她在哭。
出事之後，簡穗沒有離開過醫院一步，天天都待著重癥監護室門口，哪怕強硬讓她去休息，沒一會又會再次出現在門口，就那樣無聲無息地陪著謝又南。
這幾天，這孩子一直睡不著，也吃不好。
再這樣下去，她家兒子還沒有醒來，她就會先倒下了。
人心是肉長的，這個女孩對自己兒子的感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對於此刻躺在床上的人，這孩子比誰都要愧疚，這讓她還怎麽苛責？
更何況，本來就不是她的錯。
嚴格說起來她也是被牽連進去的，也是受害者。
那一天，這孩子也受了傷。
“我想他寧願是自己躺在那裏，也不想要受傷的人是你。保護了自己喜歡的人，他做得很好。”木子嵐輕笑一聲，捏了捏簡穗的鼻子，故意問：“怎麽樣？還不錯吧，我這兒子。”
“阿姨……”
簡穗聲音沙啞。
“放心吧，他現在的塊頭不比以往，這點傷很快會好起來的。”木子嵐摟住簡穗，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給自己信心。
“所以，為了他可以快點好起來，阿姨得把他帶回京都。”
能讓謝又南身體好起來的事，簡穗都願意做，她擦去眼淚，點頭：“那我、我也……”
“不行。”
木子嵐截斷簡穗的話，“你得留在這裏。”
簡穗一怔。
“傻孩子，你得去學校。”木子嵐怕態度太強硬嚇到人，放緩了語氣，勸道，“你這幾天都沒學校，一直留在醫院，這樣很不好。”
“不是的，我想要照顧他……”簡穗沒想到謝又南被帶回京都的話，木子嵐不讓她去，她焦急起來，“我可以暫時休學……”
“不行。”
木子嵐反對，“不可以休學。”
“……”
被強行說不，簡穗無法一下子說出讓木子嵐答應的理由。
她向來不善言辭，眼前的又是長輩，她連耍賴都不敢。
只能低聲哀求：“阿姨……”
“如果你乖乖去學校，”木子嵐說著，還是忍不住摸了摸簡穗的頭，“那麽，平時沒有課的時候，你可以過來看他。”
“你到時候把你的課程表發我一份，我會讓人來接你。”
木子嵐對簡穗笑了，和謝又南相似的臉龐笑得非常柔和：“你看這樣好不好？”
為她考慮到這個程度，簡穗根本沒有辦法說“不好”。
她其實心裏也明白，在木子嵐的心裏，這是最好的安排。
誰也不知道謝又南到底什麽時候會醒。有可能很快，有可能很久，毫無規律，誰也沒有辦法預料。
如果她休學陪著他，這個期限的時間是不定的。所以木子嵐是為了她著想，才不讓她休學跟過去。
她理智上明白，但是情感上卻不能接受。
簡穗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還是慢慢低下頭，答應了：“我知道了……”
“乖孩子。”
木子嵐暗嘆口氣，伸手摟住簡穗的肩膀拍了拍。
簡穗抿著嘴，她看了一下時間，站了起來，朝木子嵐道：“阿姨，那我、我先回去看他了。”
木子嵐點點頭：“好的，辛苦你了。”
她看著少女轉身離開，那背影明顯比初見時單薄許多，看出了簡穗不想浪費接下來的一分一秒。
要轉院需要檢查謝又南的狀態，所以現在還有些時間，但最晚今晚，她就會帶謝又南回去京都。
沒剩下多少時間可以讓她陪著他了。
雖然現在還是無法碰觸到他，只能透過窗口遠遠地望進去。
“兒子，快點醒來吧，你睡得夠久了。”
木子嵐收回視線，低頭嘆息道。
不然，不止是她，就連那個孩子也肯定撐不下去。
簡穗的手貼在門，臉湊近重癥室的小窗口，看著躺在病床上，身上仍然插滿管子的男人。
床頭邊架子掛著的點滴液體是紅色的，因為謝又南失血太多，現在仍然需要給他每天輸血。
那一天，他背部有四道猙獰的傷口，全部是被鋒利的刀穿過的痕跡。還有手臂上也有數條被勒出來的血痕，當時如果不是為了拉住她，他不會傷得那麽重。
那一天的血染紅了她整個世界，紅得驚人，讓人非常恐懼。
簡穗快要撐不下去了。
她以額頭抵著窗口，低喃：“你快醒來啊……”
她好想碰碰他，也很想抱抱他，她不想離開，她想一直待在他的身邊……
簡穗閉上眼，貼在門上的手指微微發著抖。
……
只要謝又南身體狀況如常，在短時間內把他轉回京都的醫院，對謝家來說不是一件難事。
木子嵐吩咐人打點好一切，讓穿著無菌衣的醫療人員把謝又南運送上消毒過的救護車，眼睛餘光看到簡穗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一旁。
她以為簡穗是因為放心不下所以還沒離開，對她柔聲道：“之後我們會坐直升機回京都，很快就可以到達，其他工作也都準備妥當了，不會有問題的，你不要太擔心了。”
“阿姨，我也想一起去。”簡穗上前一步說。
木子嵐皺了皺眉，“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了……”
“不是的。”簡穗低下頭，“我也是京都人，想回家一趟。家父前陣子做了手術，本來約好這個周六回去看看的。”
今天已經是周日了。
“這樣啊……”木子嵐想起來了，簡穗是明家的大女兒，記得明正晏確實在前些日子剛做了手術。
短期內兩次遭受可能會失去重要的人的擔憂，她不免有些憐惜，應允道：“也行，那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簡穗心口一松，對木子嵐道謝：“謝謝阿姨。”
“簡穗。”
說話間，秦續走過來了。
他最近忙著收拾魏樂州留下來的攤子，沒辦法一直來醫院。
雖然他也怒魏樂州做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可是他不能讓謝家的人先對魏樂州下手。
必須等謝又南醒來了，親自跟他算賬。
如今知道謝又南馬上就得轉京都，他把手頭上的事暫時擱置了，無論如何都要抽時間來一趟。
秦續和木子嵐打了個招呼，站到簡穗的面前。他看著頂著兩個黑眼圈，身體消瘦許多的少女，斂去了平時吊兒郎當的神色，安慰道：“不要太擔心，南哥會沒事的。”
簡穗點頭，“嗯。”
秦續知道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是蒼白的，他拍了拍簡穗的背，嘆了口氣：“裴立欣很擔心你，你要照顧好自己，得好好吃飯和睡覺。要不然你要是倒下了，南哥肯定會難受的。”
簡穗怔了怔，又默默地點點頭。
確實……
她得先照顧好自己，才能有精神好好地照顧他。
……
經過幾個小時的飛行，簡穗回到了明家大宅，把行李放下，隨後又去了明正晏住的醫院。
然而還沒到達病房，就在走廊裏碰到了明裘勝。
老人家突然見到人回來了，一開始還想端架子裝生氣：“還以為你不回來呢，電話也不接……”
說著說著明裘勝就抱怨不下去了，皺緊眉盯著簡穗：“怎麽回事，你臉色怎麽那麽憔悴？而且怎麽瘦了那麽多，發生了什麽事，是軍訓太累了嗎？”
他疑問連連，繞著簡穗打轉。
明霏被陸以陵推著輪椅從身後的病房裏出來，也看到簡穗此刻的狀態非常不好。
她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姐姐？你沒事吧？”
身後的陸以陵則看了簡穗一眼，沒有搭話。
“我沒事。”簡穗對明裘勝笑了笑，望著房門關閉的病房，問：“他身體怎麽樣了？”
明家一大一小都還在看身形消瘦的少女，一個皺眉一個斂容，陸以陵代替回答：“晏叔恢覆得不錯，剛剛睡著了。”
簡穗神色放松了松，“那就好……”
她上前幾步，想要進入病房去看一看明正晏。
明霏把輪椅滑到簡穗的面前，擋住簡穗的去路，她仰起臉問：“姐姐，發生什麽事了？”
任誰都看得出簡穗此刻的樣子有多不對勁。
本來就長得不胖，現在身體更加單薄。臉色也很差，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過覺，兩個黑眼圈大得驚人，臉上毫無血色。
明霏皺眉，伸手扯住簡穗的衣袖，“你的樣子看起來很糟糕，如果就這個樣子見爸爸的話，爸爸會擔心你哦。”
明裘勝也附和：“霏霏說得沒錯，你的樣子太糟糕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能告訴爺爺嗎？”
氣氛一陣靜默。
陸以陵看了看三人，率先笑道：“要不我們去安靜一些的地方再談，這裏是走廊，不好說話。”
……
“……原來是這樣。”孫女不得開心顏的樣子讓明裘勝很心疼。
他以前聽說謝家那小子被人批過命說是短命相，加上小孫女又是在醫院見過他的，當時據說謝家小子的情況很危機，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來。
就當他是迷信，所以他才不願意簡穗和謝又南搭上關系。不說那樣的大家族限制極多，他不舍得委屈孫女。
就說他那樣的身體，說不準真被算命的批中了，到時候說不定會讓簡穗受傷。
偏他孫女死腦筋，不聽勸，還是死心塌地地和謝又南來往。
那次明裘勝在醫院看過人，原本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謝家那孩子的性格還不錯，身體看起來也並不弱。
還以為只是他人老了，誤信謠言。
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而現在……
謝家那小子如今是為了孫女才變成這樣，再反對又有什麽用？
“不要難過，穗穗，他一定好起來的。”明裘勝嘆了口氣，他抱住簡穗，安慰道。
簡穗垂眸掩去通紅的眼眶，點了點頭。
每個人都跟說她一定會好起來，所以她也必須讓自己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絕對會好起來的。
這邊爺孫二人在進行安慰，那邊明霏臉色微不可見的陰沈。
她瞥了一眼簡穗微紅的眼眶，一直在旁悶不吭聲。
陸以陵看了她一眼，對簡穗他們說：“對不起，你們先聊，小霏的檢查時間快到了，我們先失陪一下。”
“檢查？”簡穗從思緒中回過神，有些緊張地問，“是身體怎麽了嗎？”
這個妹妹向來體弱多病，簡穗怕又聽見不好的消息。
她經不起接二連三的打擊了。
陸以陵微笑：“沒什麽，前陣子檢查發覺小霏的腿部肌肉有反應，所以現在準備做一次精細的檢查，看看肌肉的壞死程度。一會要去給腿部做壓力測試。”
這聽著是個好消息。
“真的嗎？”簡穗吃了一驚，瞪大眼，“這麽說、這麽說的意思是……”
明霏低頭抿唇沒有說話。
陸以陵笑意加深：“是的哦，很有可能發生你猜想的那種事。”
“那麽，”他紳士地朝簡穗和明裘勝點頭道別，“我們先失陪了，回頭見。”
身材高挑的男人推著輪椅漸行漸遠，依稀可以聽見少女說：“我自己來，不用你推。”
“沒關系。”男人好脾氣地道，“一點小事而已，小霏不用怕麻煩到我。”
出了房門，二人在轉角消失，沒甚意義的對話停住了，明霏的臉色不再掩飾，徹底陰沈下去。
她惱怒地道：“就說了讓她不要和那種家夥交往……”
“你這話聽起來，看來是一直在為小穗擔心吧？還裝作要搶走姐姐男朋友的樣子。”陸以陵低笑出聲，感嘆道：“小霏真是個疼姐姐的好孩子。”
明霏擡眼狠狠瞪了他一下：“你不是說我是壞孩子嗎？”
陸以陵故作沈思地沈吟了片刻，笑道：“以前是我看錯了，你是個別扭的好孩子。”
明霏冷哼一聲。
二人一路進入檢查室，和裏面值班的人打了聲招呼，陸以陵把明霏抱到床上坐著，轉身去拿工具。
明霏安安靜靜地等待著，突然低聲問：“你的醫術那麽好，要不要去看一看，為什麽那家夥會醒不來……”
陸以陵拿起一把小巧的錘子和一些插管帶，回頭笑道：“那並不是我的專業，估計幫不上忙。再說，別給我戴高帽子，我連你的腿都治不好，又算什麽醫術好。”
“……”明霏低下頭，沒說話。
陸以陵嘴角掀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彎身弓起手指敲了敲明霏的額頭，“好了，其他事先放一邊，褲管卷起來一下。”
明霏一動不動。
陸以陵揚了揚眉，把手裏的工具放到一邊，在明霏的面前蹲下身體，幫她慢慢地卷起褲管。
“放心吧，你未來姐夫肯定會醒過來，不會那麽輕易死去的。”
男人低著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只能聽見語氣帶著笑，“不用那麽擔心你姐姐。”
明霏揚手拍了他的頭一下，語氣陰測測地說：“我才沒擔心她。”
“是是是。”陸以陵好脾氣地應道，一直把褲管卷到膝蓋上方才停下。
他站起來，拍了拍手：“好了，準備開始。你可別亂動，哪個地方有感覺的話，記得跟我說一下。”
……
接下來的時間，簡穗開始了大學和京都兩頭跑的日子。
軍訓結束，忙碌的學生生活正式開始。法學院的課程特別繁重，為了方便抽出時間去京都，簡穗會盡量把一些選修課都安排在同一天，爭取騰出更多的時間。
經過她的努力，一周下來，大概也可以抽出兩到三天的時間。
木子嵐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按承諾過的樣子，拿了她的課程表後，每周都會派人來接她回京都。
不過木子嵐對於簡穗發給她看的課程還是有些意見，不讚同地道：“小穗，你的課會不會排得太密集了？一大片密密麻麻都沒有空閑的時間，不要太拼了，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除了來京都那幾天的行程是空白的，她在大學的時間都是排得非常滿，甚至晚上都沒放過。
“沒事的阿姨，我有在好好休息。”
簡穗笑了笑，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對木子嵐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拘謹了。
她在這段日子也見過謝又南的父親，那是一個冷淡又威嚴的人，性格和謝又南十分相似。
對於她的存在，那位叔叔的態度並沒有表現得很熱情，但也不會過分疏冷，距離得宜，充滿了大人的氣度。
她有時候會忍不住想，大概以後謝又南到了他父親那個年齡，也會是這樣的，淡漠沈穩，待人接物是那種恰到好處的距離。
因為他們真的很像。
簡穗把從大學附近帶來的特產給了木子嵐，和木子嵐簡單交談了幾句後，便道：“阿姨，那麽我先去看他了。”
“去吧。”木子嵐知道這孩子一門心思都在謝又南的身上，也不阻攔了，揮揮手就讓人跑去病房。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兩個星期。
這兩個星期，要說有什麽改變的話，好的地方是謝又南脫離了重癥監護室，轉入了普通病房。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再輸血，也開始允許旁人探望。簡穗終於不用隔著窗口看著人，而是可以真正地碰觸到他了。
不好的是，謝又南沒醒過來。
他曾經短暫地醒來過一次，但那次醒來的時間非常短，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她當時在大學，並沒有碰上。
而後他仍然一直陷入昏迷中。
醫生說他頭部並無遭受撞擊，應該不會長期昏迷，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沒有醒過來。
簡穗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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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住院部樓下有一個占地面積很大的草坪, 擺放了不少椅子和方形桌，還附有遮陽傘，是給予病人和家屬休息的地方。
簡穗身板挺直, 雙手端端正正地放在雙腿上，神色有些拘謹。
她的對面，坐著一個短發的漂亮女人。
女人年歲約莫三十多歲，和謝又南有點相似的五官，說明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其實, 初次見面的時候，簡穗有稍微被嚇到。
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太年輕了。
不像是媽媽, 更像是謝又南的姐姐。
“不用拘謹, 放輕松一點。”木子嵐微笑著看著簡穗, 秀美明媚的黑眸透出友善的意味，眼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長得很漂亮, 身材也可以，性格目前還不算太了解, 但根據這幾日的暗中觀察，這是一個不錯的孩子, 並且非常有禮貌。
木子嵐不動聲色地在心底進行評估。
總的來說, 那孩子的眼光還不錯。
木子嵐端起桌子上的罐裝咖啡, 為了掩飾審視的目光而垂眸輕啜了一口。
罐裝的咖啡味道自然沒有研磨的咖啡好喝，她淺嘗了一下便放下了。
地點所限，只能吩咐人去附近的便利店購買即飲品，不過在現在這種時候, 能抽出的時間並不多，除了將就別無辦法。
木子嵐沈吟了一下，在對話正式開始之前，雖然心裏已經清楚真相，但還是想要從小姑娘嘴裏聽到確定的答案，便問道：“那個，失禮了，我想先問一下，你和我們南南是在交往嗎？”
簡穗擱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抓緊布料，她沒想到木子嵐會這樣直接，猶豫了一下，誠實地點了點頭。
“……是的。”
似乎覺得這樣回答有些過於簡潔，她小臉微微緊繃，慎重而認真地說：“我們在交往。”
哎呀呀。
再加一點，這是個性格認真的老實孩子。
木子嵐笑了，有種莫名想要揉一揉簡穗的腦袋的沖動，不過她忍住了，決定先講正事。
“那麽，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簡穗露出微微疑惑的表情。
木子嵐咳了一聲：“我們要帶南南回京都治療。”
“——咦？”簡穗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木子嵐耐心地解釋：“這兒的設備有些跟不上，京都的醫療環境不錯，他以往也是習慣在京都治療，有相熟的醫生……”
見簡穗神色怔忪，木子嵐頓了頓，神色變得緩和，開玩笑似的說：“說起來啊，那孩子……以前身體不怎麽好，從小就老跑醫院，非常讓人不省心呢。”
雖然木子嵐已經盡量掩飾，也用調侃的語氣說話，但簡穗聽出了她語氣下的隱痛。
“長大後好了點兒，多虧他不顧我們反對去學什麽打拳，還真有點效果，現在身子骨比小時候硬朗了一些，沒那麽常跑醫院了。以前真的老把藥當飯吃，就沒有消停的時候。看不出來吧？明明現在長得牛高馬大的。”
“……”簡穗說不出話。
“所以這次也沒問題，你不用太擔心，那孩子堅強著呢。”木子嵐的語氣變得很溫柔，“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簡穗第一次知道謝又南的以前。看謝又南現在的樣子，她完全沒有辦法想象原來過去他的身體很不好。
他從沒有對她說過。
“她……”簡穗不想木子嵐還要擔心她，她張嘴想說什麽，眼淚卻不聽使喚地從眼眶滾了下來。
心裏好多覆雜的情緒一下子全湧上來，瞬間擊潰她。
簡穗低下頭，眼淚一滴滴落在桌面上。
“對不起……對不起阿姨……都是因為我……”
已經第四天了。
謝又南仍然沒有醒來。
就那樣無知無覺地躺在重癥監護室裏，一直沒有清醒。
凝血功能異常讓他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可是因為失血太多，他必須要進行輸血。
而她這個時候，才知道他是稀有Rh陰型血型，和她妹妹一樣。
要不是謝家通過別的渠道收集到需要的血量，他可能會撐不下去。
她害得他受了那麽重的傷，甚至到了現在，他還是沒有醒來。
“……傻孩子，不是你的錯。”木子嵐嘆了口氣，掏出幹凈的手帕，擡起簡穗的臉，擦拭那張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臉。
她沒有讓她不要哭，這幾天簡穗的壓力太大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她流眼淚，能發洩出來，是件好事。
老實說，一開始，她對簡穗也有點怨懟。
因為那個算命，再加上謝又南從小體弱，所以他們對謝又南很愛護，稍微有一點頭暈發熱都十分緊張。
而這次還受了這樣的重傷，差點進入瀕死狀態。他甚至至今不曾清醒，情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嚴重。
她剛得知消息的時候快瘋了，恨不得弄死那個姓魏的小子，遷怒之下，對簡穗自然也沒有什麽好感。
但她看到簡穗之後，改觀了。
這個女孩不哭不鬧，一開始看到他們來了，也只是深深低下頭，跟他們說對不起。
明明沒有眼淚，她卻感覺到她在哭。
出事之後，簡穗沒有離開過醫院一步，天天都待著重癥監護室門口，哪怕強硬讓她去休息，沒一會又會再次出現在門口，就那樣無聲無息地陪著謝又南。
這幾天，這孩子一直睡不著，也吃不好。
再這樣下去，她家兒子還沒有醒來，她就會先倒下了。
人心是肉長的，這個女孩對自己兒子的感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對於此刻躺在床上的人，這孩子比誰都要愧疚，這讓她還怎麽苛責？
更何況，本來就不是她的錯。
嚴格說起來她也是被牽連進去的，也是受害者。
那一天，這孩子也受了傷。
“我想他寧願是自己躺在那裏，也不想要受傷的人是你。保護了自己喜歡的人，他做得很好。”木子嵐輕笑一聲，捏了捏簡穗的鼻子，故意問：“怎麽樣？還不錯吧，我這兒子。”
“阿姨……”
簡穗聲音沙啞。
“放心吧，他現在的塊頭不比以往，這點傷很快會好起來的。”木子嵐摟住簡穗，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給自己信心。
“所以，為了他可以快點好起來，阿姨得把他帶回京都。”
能讓謝又南身體好起來的事，簡穗都願意做，她擦去眼淚，點頭：“那我、我也……”
“不行。”
木子嵐截斷簡穗的話，“你得留在這裏。”
簡穗一怔。
“傻孩子，你得去學校。”木子嵐怕態度太強硬嚇到人，放緩了語氣，勸道，“你這幾天都沒學校，一直留在醫院，這樣很不好。”
“不是的，我想要照顧他……”簡穗沒想到謝又南被帶回京都的話，木子嵐不讓她去，她焦急起來，“我可以暫時休學……”
“不行。”
木子嵐反對，“不可以休學。”
“……”
被強行說不，簡穗無法一下子說出讓木子嵐答應的理由。
她向來不善言辭，眼前的又是長輩，她連耍賴都不敢。
只能低聲哀求：“阿姨……”
“如果你乖乖去學校，”木子嵐說著，還是忍不住摸了摸簡穗的頭，“那麽，平時沒有課的時候，你可以過來看他。”
“你到時候把你的課程表發我一份，我會讓人來接你。”
木子嵐對簡穗笑了，和謝又南相似的臉龐笑得非常柔和：“你看這樣好不好？”
為她考慮到這個程度，簡穗根本沒有辦法說“不好”。
她其實心裏也明白，在木子嵐的心裏，這是最好的安排。
誰也不知道謝又南到底什麽時候會醒。有可能很快，有可能很久，毫無規律，誰也沒有辦法預料。
如果她休學陪著他，這個期限的時間是不定的。所以木子嵐是為了她著想，才不讓她休學跟過去。
她理智上明白，但是情感上卻不能接受。
簡穗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還是慢慢低下頭，答應了：“我知道了……”
“乖孩子。”
木子嵐暗嘆口氣，伸手摟住簡穗的肩膀拍了拍。
簡穗抿著嘴，她看了一下時間，站了起來，朝木子嵐道：“阿姨，那我、我先回去看他了。”
木子嵐點點頭：“好的，辛苦你了。”
她看著少女轉身離開，那背影明顯比初見時單薄許多，看出了簡穗不想浪費接下來的一分一秒。
要轉院需要檢查謝又南的狀態，所以現在還有些時間，但最晚今晚，她就會帶謝又南回去京都。
沒剩下多少時間可以讓她陪著他了。
雖然現在還是無法碰觸到他，只能透過窗口遠遠地望進去。
“兒子，快點醒來吧，你睡得夠久了。”
木子嵐收回視線，低頭嘆息道。
不然，不止是她，就連那個孩子也肯定撐不下去。
簡穗的手貼在門，臉湊近重癥室的小窗口，看著躺在病床上，身上仍然插滿管子的男人。
床頭邊架子掛著的點滴液體是紅色的，因為謝又南失血太多，現在仍然需要給他每天輸血。
那一天，他背部有四道猙獰的傷口，全部是被鋒利的刀穿過的痕跡。還有手臂上也有數條被勒出來的血痕，當時如果不是為了拉住她，他不會傷得那麽重。
那一天的血染紅了她整個世界，紅得驚人，讓人非常恐懼。
簡穗快要撐不下去了。
她以額頭抵著窗口，低喃：“你快醒來啊……”
她好想碰碰他，也很想抱抱他，她不想離開，她想一直待在他的身邊……
簡穗閉上眼，貼在門上的手指微微發著抖。
……
只要謝又南身體狀況如常，在短時間內把他轉回京都的醫院，對謝家來說不是一件難事。
木子嵐吩咐人打點好一切，讓穿著無菌衣的醫療人員把謝又南運送上消毒過的救護車，眼睛餘光看到簡穗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一旁。
她以為簡穗是因為放心不下所以還沒離開，對她柔聲道：“之後我們會坐直升機回京都，很快就可以到達，其他工作也都準備妥當了，不會有問題的，你不要太擔心了。”
“阿姨，我也想一起去。”簡穗上前一步說。
木子嵐皺了皺眉，“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了……”
“不是的。”簡穗低下頭，“我也是京都人，想回家一趟。家父前陣子做了手術，本來約好這個周六回去看看的。”
今天已經是周日了。
“這樣啊……”木子嵐想起來了，簡穗是明家的大女兒，記得明正晏確實在前些日子剛做了手術。
短期內兩次遭受可能會失去重要的人的擔憂，她不免有些憐惜，應允道：“也行，那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簡穗心口一松，對木子嵐道謝：“謝謝阿姨。”
“簡穗。”
說話間，秦續走過來了。
他最近忙著收拾魏樂州留下來的攤子，沒辦法一直來醫院。
雖然他也怒魏樂州做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可是他不能讓謝家的人先對魏樂州下手。
必須等謝又南醒來了，親自跟他算賬。
如今知道謝又南馬上就得轉京都，他把手頭上的事暫時擱置了，無論如何都要抽時間來一趟。
秦續和木子嵐打了個招呼，站到簡穗的面前。他看著頂著兩個黑眼圈，身體消瘦許多的少女，斂去了平時吊兒郎當的神色，安慰道：“不要太擔心，南哥會沒事的。”
簡穗點頭，“嗯。”
秦續知道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是蒼白的，他拍了拍簡穗的背，嘆了口氣：“裴立欣很擔心你，你要照顧好自己，得好好吃飯和睡覺。要不然你要是倒下了，南哥肯定會難受的。”
簡穗怔了怔，又默默地點點頭。
確實……
她得先照顧好自己，才能有精神好好地照顧他。
……
經過幾個小時的飛行，簡穗回到了明家大宅，把行李放下，隨後又去了明正晏住的醫院。
然而還沒到達病房，就在走廊裏碰到了明裘勝。
老人家突然見到人回來了，一開始還想端架子裝生氣：“還以為你不回來呢，電話也不接……”
說著說著明裘勝就抱怨不下去了，皺緊眉盯著簡穗：“怎麽回事，你臉色怎麽那麽憔悴？而且怎麽瘦了那麽多，發生了什麽事，是軍訓太累了嗎？”
他疑問連連，繞著簡穗打轉。
明霏被陸以陵推著輪椅從身後的病房裏出來，也看到簡穗此刻的狀態非常不好。
她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姐姐？你沒事吧？”
身後的陸以陵則看了簡穗一眼，沒有搭話。
“我沒事。”簡穗對明裘勝笑了笑，望著房門關閉的病房，問：“他身體怎麽樣了？”
明家一大一小都還在看身形消瘦的少女，一個皺眉一個斂容，陸以陵代替回答：“晏叔恢覆得不錯，剛剛睡著了。”
簡穗神色放松了松，“那就好……”
她上前幾步，想要進入病房去看一看明正晏。
明霏把輪椅滑到簡穗的面前，擋住簡穗的去路，她仰起臉問：“姐姐，發生什麽事了？”
任誰都看得出簡穗此刻的樣子有多不對勁。
本來就長得不胖，現在身體更加單薄。臉色也很差，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過覺，兩個黑眼圈大得驚人，臉上毫無血色。
明霏皺眉，伸手扯住簡穗的衣袖，“你的樣子看起來很糟糕，如果就這個樣子見爸爸的話，爸爸會擔心你哦。”
明裘勝也附和：“霏霏說得沒錯，你的樣子太糟糕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能告訴爺爺嗎？”
氣氛一陣靜默。
陸以陵看了看三人，率先笑道：“要不我們去安靜一些的地方再談，這裏是走廊，不好說話。”
……
“……原來是這樣。”孫女不得開心顏的樣子讓明裘勝很心疼。
他以前聽說謝家那小子被人批過命說是短命相，加上小孫女又是在醫院見過他的，當時據說謝家小子的情況很危機，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來。
就當他是迷信，所以他才不願意簡穗和謝又南搭上關系。不說那樣的大家族限制極多，他不舍得委屈孫女。
就說他那樣的身體，說不準真被算命的批中了，到時候說不定會讓簡穗受傷。
偏他孫女死腦筋，不聽勸，還是死心塌地地和謝又南來往。
那次明裘勝在醫院看過人，原本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謝家那孩子的性格還不錯，身體看起來也並不弱。
還以為只是他人老了，誤信謠言。
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而現在……
謝家那小子如今是為了孫女才變成這樣，再反對又有什麽用？
“不要難過，穗穗，他一定好起來的。”明裘勝嘆了口氣，他抱住簡穗，安慰道。
簡穗垂眸掩去通紅的眼眶，點了點頭。
每個人都跟說她一定會好起來，所以她也必須讓自己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絕對會好起來的。
這邊爺孫二人在進行安慰，那邊明霏臉色微不可見的陰沈。
她瞥了一眼簡穗微紅的眼眶，一直在旁悶不吭聲。
陸以陵看了她一眼，對簡穗他們說：“對不起，你們先聊，小霏的檢查時間快到了，我們先失陪一下。”
“檢查？”簡穗從思緒中回過神，有些緊張地問，“是身體怎麽了嗎？”
這個妹妹向來體弱多病，簡穗怕又聽見不好的消息。
她經不起接二連三的打擊了。
陸以陵微笑：“沒什麽，前陣子檢查發覺小霏的腿部肌肉有反應，所以現在準備做一次精細的檢查，看看肌肉的壞死程度。一會要去給腿部做壓力測試。”
這聽著是個好消息。
“真的嗎？”簡穗吃了一驚，瞪大眼，“這麽說、這麽說的意思是……”
明霏低頭抿唇沒有說話。
陸以陵笑意加深：“是的哦，很有可能發生你猜想的那種事。”
“那麽，”他紳士地朝簡穗和明裘勝點頭道別，“我們先失陪了，回頭見。”
身材高挑的男人推著輪椅漸行漸遠，依稀可以聽見少女說：“我自己來，不用你推。”
“沒關系。”男人好脾氣地道，“一點小事而已，小霏不用怕麻煩到我。”
出了房門，二人在轉角消失，沒甚意義的對話停住了，明霏的臉色不再掩飾，徹底陰沈下去。
她惱怒地道：“就說了讓她不要和那種家夥交往……”
“你這話聽起來，看來是一直在為小穗擔心吧？還裝作要搶走姐姐男朋友的樣子。”陸以陵低笑出聲，感嘆道：“小霏真是個疼姐姐的好孩子。”
明霏擡眼狠狠瞪了他一下：“你不是說我是壞孩子嗎？”
陸以陵故作沈思地沈吟了片刻，笑道：“以前是我看錯了，你是個別扭的好孩子。”
明霏冷哼一聲。
二人一路進入檢查室，和裏面值班的人打了聲招呼，陸以陵把明霏抱到床上坐著，轉身去拿工具。
明霏安安靜靜地等待著，突然低聲問：“你的醫術那麽好，要不要去看一看，為什麽那家夥會醒不來……”
陸以陵拿起一把小巧的錘子和一些插管帶，回頭笑道：“那並不是我的專業，估計幫不上忙。再說，別給我戴高帽子，我連你的腿都治不好，又算什麽醫術好。”
“……”明霏低下頭，沒說話。
陸以陵嘴角掀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彎身弓起手指敲了敲明霏的額頭，“好了，其他事先放一邊，褲管卷起來一下。”
明霏一動不動。
陸以陵揚了揚眉，把手裏的工具放到一邊，在明霏的面前蹲下身體，幫她慢慢地卷起褲管。
“放心吧，你未來姐夫肯定會醒過來，不會那麽輕易死去的。”
男人低著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只能聽見語氣帶著笑，“不用那麽擔心你姐姐。”
明霏揚手拍了他的頭一下，語氣陰測測地說：“我才沒擔心她。”
“是是是。”陸以陵好脾氣地應道，一直把褲管卷到膝蓋上方才停下。
他站起來，拍了拍手：“好了，準備開始。你可別亂動，哪個地方有感覺的話，記得跟我說一下。”
……
接下來的時間，簡穗開始了大學和京都兩頭跑的日子。
軍訓結束，忙碌的學生生活正式開始。法學院的課程特別繁重，為了方便抽出時間去京都，簡穗會盡量把一些選修課都安排在同一天，爭取騰出更多的時間。
經過她的努力，一周下來，大概也可以抽出兩到三天的時間。
木子嵐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按承諾過的樣子，拿了她的課程表後，每周都會派人來接她回京都。
不過木子嵐對於簡穗發給她看的課程還是有些意見，不讚同地道：“小穗，你的課會不會排得太密集了？一大片密密麻麻都沒有空閑的時間，不要太拼了，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除了來京都那幾天的行程是空白的，她在大學的時間都是排得非常滿，甚至晚上都沒放過。
“沒事的阿姨，我有在好好休息。”
簡穗笑了笑，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對木子嵐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拘謹了。
她在這段日子也見過謝又南的父親，那是一個冷淡又威嚴的人，性格和謝又南十分相似。
對於她的存在，那位叔叔的態度並沒有表現得很熱情，但也不會過分疏冷，距離得宜，充滿了大人的氣度。
她有時候會忍不住想，大概以後謝又南到了他父親那個年齡，也會是這樣的，淡漠沈穩，待人接物是那種恰到好處的距離。
因為他們真的很像。
簡穗把從大學附近帶來的特產給了木子嵐，和木子嵐簡單交談了幾句後，便道：“阿姨，那麽我先去看他了。”
“去吧。”木子嵐知道這孩子一門心思都在謝又南的身上，也不阻攔了，揮揮手就讓人跑去病房。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兩個星期。
這兩個星期，要說有什麽改變的話，好的地方是謝又南脫離了重癥監護室，轉入了普通病房。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再輸血，也開始允許旁人探望。簡穗終於不用隔著窗口看著人，而是可以真正地碰觸到他了。
不好的是，謝又南沒醒過來。
他曾經短暫地醒來過一次，但那次醒來的時間非常短，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她當時在大學，並沒有碰上。
而後他仍然一直陷入昏迷中。
醫生說他頭部並無遭受撞擊，應該不會長期昏迷，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沒有醒過來。
簡穗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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