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簡穗並沒有聽到多少。

她只是看到了……明霏從沒有在他們面前露過出來的一面。

原來她也會使性子。

也會用那樣的語氣說話。

她是真的喜歡謝又南嗎？

窗外滴滴答答下個不停的雨, 沒有給她帶來答案。

突然“叮”的一聲，手機響起微信提示聲，簡穗回過神來, 拿出手機一看——

然後她怔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簡穗的房門便被敲響。

老人家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穗穗，起來沒有啊？”

老人家睡得早覺又輕，五點就醒來了。

耍了一套太極拳出了一身汗，洗漱過後又練了一會兒書法, 眼看已經七點了，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迫不及待來敲門。

他好久沒和他大孫女一起吃早餐了。這個小沒良心的, 巴不得永遠不回來京都。

“哢噠”一聲, 門從裏面被打開。簡穗走出來，衣服已經穿戴整齊, 穿了一套淺藍色工裝連身褲，顯得幹練簡潔。

明裘勝看到簡穗雙眼底下的黑眼圈, 有些心疼：“你這臉色怎麽回事，沒睡好嗎？”

實際上簡穗快到早上才勉強睡著。

這個宅子承載了太多回憶, 她翻來覆去, 想起以前的事, 又想到明霏的話，一直不能入眠。

不過她沒有對老人家說實話，搖了搖頭：“不是，只是昨天睡得有點晚。”

明裘勝警惕地問：“別跟爺爺說你和謝家那小子聊電話聊到三更半夜？”

“……沒有的事。”簡穗挽起明裘勝的手, 轉移話題，“爺爺，您還沒用過早飯吧？”

明裘勝被勾去了註意力：“對啊，爺爺等你一起吃飯呢。你爸爸和霏霏也起來了，都還沒吃早餐呢。本來不想吵醒你的，可是爺爺想和你一起吃早餐……”

當然她的老父親也想和女兒吃頓早餐，可是他不敢上來喊人，只能派老頭子上來看看情況。

簡穗有點歉意：“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反正是自己家，睡多久都行。要不今天是你爸爸生日，穗穗還可以回房睡個回籠覺呢。”

老人家隨口道，又想起什麽，小心地瞅了簡穗一眼：“你記得……的吧？”

簡穗沈默了會兒，點了點頭。

她記得今天明正晏的生日，和明霏是同一天。

這父女倆的生日在同一天。

多麽有緣分。

她的記憶一向很好，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一開始簡穗接到明裘勝的電話，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回來，就是想要錯開今天。

她知道爺爺一直盼著她原諒明正晏，好回歸明家，恢覆到明家大小姐的身份。

原本她一向堅定拒絕，今天卻有些莫名遲疑。

明裘勝松了口氣。

他隱約感覺到孫女的態度沒那麽尖銳了，以往大概就算記得也會沈默不說。

態度非常抗拒。

現在這樣，總歸是好事。

來到飯廳，果然飯桌已經坐著人，不止有明正晏和明霏，還有陸以陵。

“早安，爺爺。”陸以陵先叫了一聲明裘勝，又轉過視線，笑容溫和地和簡穗打招呼：“早安，小穗。”

“早安，陸醫生。”

簡穗看了看座位分布，明正晏的旁邊有個空位，顯然是留給她的。她沒有走過去，繞到陸以陵左邊的座位坐下。

這樣一來，她就是坐在最外圍的那個人，看起來反而更像是個外人。

明正晏握了握筷子，垂下眼瞼，默默吃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五個人安靜地進食著。

明裘勝咳嗽了一聲，對簡穗說：“穗穗，花廂那邊的度假村建成了，還沒正式對外開放，今天我們幾個人一起過去玩玩，你覺得怎麽樣？”

簡穗把嘴裏的食物吞咽下肚，看了一眼主座上目光殷切的老人家，點了點頭：“……好。”

新開的度假村還未正式營業，因為是老板一家人親自來試玩，還帶了從沒在媒體面前露過臉的兩位明家小姐，全體員工受寵若驚，都使盡渾身解數做好本職工作，務求讓老板滿意。

度假村占地面積並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設施完善得像個縮小版城市。

商店、餐廳、玩樂城等應有盡有，甚至還能騎單車繞著人工湖吹風。

一天游玩下來，就連簡穗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度假屋在正式營業之後，肯定會火。

因為非常適合一家人來旅游入住。

到了晚上，他們一行五人在泳池旁邊架起烤爐，讓工作人員備好材料，打算燒烤。

“穗兒……”明正晏拿著一碟烤好的烤串，有些躊躇地站在簡穗的面前。

“要不要嘗嘗這個？”

簡穗坐在泳池邊的長椅上，把落在泳池的目光收回，掃過不遠處正在燒烤的明裘勝等人。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他們都背對著這邊。

簡穗默不做聲地站起來，轉身想要離開。

明正晏叫住她：“穗兒，你就這麽不想見到爸爸嗎？”

簡穗停了腳步。

她閉了閉眼。

一幕鮮血淋漓的畫面在腦海一閃而過，簡穗用力抹去心底的酸澀。

她低聲說：“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也許沒有那一場意外的發生，事情不會變成這樣。

可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她沒有辦法去原諒“始作俑者”。

她沒有資格代替媽媽原諒他。

媽媽已經死了，那個女人也死了，只剩下他兩個親生骨肉。

她沒有辦法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和這個人，和那個女人的女兒平和地住在同一屋檐下，相親相愛地在一起，忘記了媽媽當時的絕望。

明正晏臉上閃過痛苦神色。

妻子的死亡成了女兒心中的刺，又成為了他不想面對的事。

他當年一直不敢靠近女兒，怕看到她仇視的眼神，會想到自己曾犯下的過錯，只能放任她就那樣離開了家。

這些年他無數次後悔，如果他當初態度強硬一些，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孩子現在已經成年，變得更有主見。

女兒還年幼的時候不需要他這個爸爸，現在更加不需要了。

他此刻這樣的作態，對女兒來說，大概是一種遲來的無謂挽回吧。

明正晏把那碟烤串放下，輕聲道：“你不用離開，繼續坐吧。”

簡穗聽見腳步聲離開，也聽見了那個人語氣中的頹然。

她緩慢回過頭，看到男人以往高大挺拔的身形有些佝僂地漸行漸遠。

簡穗怔怔地看著明正晏的後腦。

今天是這個人四十歲的生日，他還正值壯年，頭發竟然夾雜了不少白色。

記憶中年輕英俊的臉染上滄桑，眼角已然有了細紋。

簡穗的眼睛一酸，她仰起頭，轉身頭也不回地回到房間。

“穗穗。”

過了一會，明裘勝來到了簡穗的房門前，看著床上躺著的大孫女，他嘆了口氣，落寞地說：“你爸爸……真的很愛你。他這些年也很痛苦……”

簡穗睜開眼，望向明裘勝：“爺爺，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說了。”

明裘勝走進房間，來到床邊摸了摸簡穗的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爺爺只是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他這一把年紀，一直沒有過分強硬讓孫女回來，現在豁出去為兒子爭取點情分，不過是因為有些事不做就來不及了。

明裘勝暗嘆口氣，替簡穗掖了掖被角，轉身走了。

房門被輕輕合上。

簡穗伸出手臂捂住雙眼。

她知道……她知道……

簡穗拿出手機，打開看著一條發過來的微信。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條微信，昨晚剛發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微信並不是文字，只是一張病情檢驗單。

是陸以陵發給她的。

簡穗突然瘋狂地想念謝又南。

她不想待在這裏了，想要把這些壓得她喘不過氣的事通通拋下，回到A市，和那個人在一起。

……如果可以做到的話。

——姐姐，你把他讓給我，和他分開，考去別的大學吧。

——穗兒，你就這麽不想見到爸爸嗎？

甜美的嗓音像魔音穿耳，以及那雙瘦得皮包骨的細腿，還有男人低沈落寞的嗓音，一直徘徊在她腦海。

久久無法消失。

……

謝又南發覺回到A市的簡穗，變得沒有那麽黏他了。

大概是臨近高考，讓她壓力越來越大，她最近總是瘋狂做題，感覺神經有些緊繃。

又是一天的放學後，謝又南看埋頭做題的少女好半天都沒擡頭看他一眼，皺了皺眉。

他勾住少女垂落在書桌的頭發，在指尖慢悠悠地纏繞了幾圈，讓簡穗不得不擡起頭看著他。

他說：“憑你的成績，考入A大的問題不大。”

或者該說，綽綽有餘。

所以沒有必要這麽拼命地學習。

當然，少女從以前就是這樣認真的性格，大概是因為現在高考迫近，她有些緊張了。

他放下那一縷發絲，用指腹揉了揉簡穗略帶青黑的眼底：“不要太緊張了，放輕松一些。”

簡穗手指一緊。

“……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再努力一下。”她垂下眼，輕聲道，“如果這個時候不夠努力，我怕我以後後悔。”

“以你的成績，考進A大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謝又南說，想要給予小女友自信。

“謝又南……我……”簡穗捏緊了手裏的筆，“如果……我說我……我想……”

她的聲音很低，話說得含糊不清，謝又南眉頭輕揚，仔細辨聽了一會，還是沒聽清楚她想要表達什麽。

正要問，手機“叮咚”一聲，有人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他還沒看手機，簡穗卻瞬間像洩了氣，垂下眉眼：“沒什麽了……”

她低下頭，繼續做題。

謝又南眼底閃過一絲疑惑，見簡穗的註意力回到試題上，隨意拿起手機點開信息看了一下。

他目光一凝，原本輕松的姿勢略微坐直了。

謝又南看了簡穗一眼，沈默地把那條信息看完。

簡穗渾然不覺，筆尖在紙上滑動，企圖用輕微的“沙沙”聲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等簡穗把試題全部做完，天色已經開始轉暗。

謝又南把簡穗送回家，看著少女和他道別之後，轉身要走進花園別墅，他叫住了她。

“簡穗。”

“？”簡穗只覺手腕一緊，被謝又南用力一拉，整個人跌在一個寬厚的胸膛上，一雙手環抱住她。

橫在腰間的手臂掐得簡穗有些疼，她眼神茫然：“謝又南？”

謝又南沈默不語，手臂逐漸收緊，把纖瘦的少女緊緊摟在懷中。

簡穗被抱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茫然又失措，不明所以之下，只得也探出手摟住謝又南的背，有些緊張地問：“怎、怎麽了？”

這個人的樣子好像有些不對勁……

後頸突然一麻一疼，男生張嘴咬住了她的脖子。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放心，馬上就要大學了，接下來會甜的~

大學生可以做很多事了哦。

不由得露出一個禮貌而變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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