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穗穗！校慶的節目你怎麽想？”

男生的“等一下”被裴立欣的嗓音蓋住, 一時之間讓簡穗以為聽錯了。

正猶豫之際，謝又南已經收回視線了。

裴立欣走過來摟住簡穗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問：“去年我們是舞臺劇, 今年還是舞臺劇的話會不會太沒新意？”

裴立欣是文化委員，她性格開朗，長歌善舞的，去年就是她一手包辦的節目。要是確定節目了，今年還是由她主持。

簡穗被她摟著, 只得先回應她的問題：“沒有啊，舞臺劇也挺好的。”

她和裴立欣不同, 每年的校慶節目都跟她沒有關系。據裴立欣曾得意洋洋地透露, 她是一班的鎮班之寶, 班裏的人才不會讓她隨隨便便出去拋頭露臉咧。

簡穗簡直好笑又好氣。

不過她也不太喜歡太過引人註目，那種情況也是能省則省, 算是和她想法不謀而合。

校慶五十周年是大事，更何況今年還是他們最後一年在名高念書了, 裴立欣也想搞大一點。她沈吟道：“舞臺劇也不是不行啦，換個劇本好玩點的怎麽樣？白雪公主、美女與野獸什麽的都演爛了, 來個反套路劇怎麽樣？比如黑夜王子, 醜男和仙女……”

“都可以。”簡穗在這方面給不出什麽好的主意, 只能精神上支持一下。

旁邊的秦續突然插了一句：“或者是睡美男？”

裴立欣瞥了他一眼，嘴角掛起一抹假笑：“不怎麽樣呢。”

她很快收回視線，對簡穗道：“不過現在時間還早，也不一定要安排舞臺劇, 看看明個兒大家想到什麽節目再說好了。”

“嗯。”簡穗仍然點頭。

裴立欣：“走吧，我們先不要回家了，餓了，陪我去吃麻辣燙……”

簡穗被她推著走，只能順從。走了兩步她忽然回過頭來，看著還坐在座位的謝又南。她想起剛剛隱約聽見的話，跟裴立欣說：“你等我一下。”

她腳步一轉，回到謝又南的面前。

男生擡起頭，和她平靜對視。

“晚上見。”

對謝又南小聲拋下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轉身跟裴立欣說：“我們走吧。”

裴立欣邊走邊奇怪問：“怎麽？你們晚上有約？”

簡穗笑笑沒回答。

裴立欣見狀嘆了口氣，用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嘀咕道：“女大不中留啊……”

轉眼到了晚上。

謝又南進入娛樂新地世界，坐電梯到達地下室通道，從通道進入拳擊場。

他推開門擡眼一看，總算知道為什麽簡穗會對他說“晚上見”。

他見到了簡穗，就站在靠近門口的拳擊臺旁邊，神色看著頗有些好奇，卻安安靜靜地站著，沒有東張西望。

顯得和這裏那麽格格不入。

這一瞬間，他胸口升起一股莫名惱怒。

聽到開門的聲響，簡穗望過來，眼睛頓時一亮。

她連忙走近謝又南，對他燦然一笑：“你來了。”

“秦續跟你說的？”謝又南看著那張燦爛的笑臉，略微沙啞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簡穗卻敏感地察覺到那平淡的話語下內藏的洶湧。她猶豫地點點頭，心裏的雀躍消散了一些：“你在生氣？”

“回去。”

男生語氣冷淡地拋下一句，徑直往最裏面的拳擊臺走去。

這態度實在太冷硬了，簡穗楞了一楞，回過神來，還是硬著頭皮追了上去。

她聽到秦續說，他今天應該會去打拳，想起上次她見到他去娛樂新地世界的時間點，她就過來看看，心想著邀請不到她，她來找他也行。

但是，貌似造成他的困擾了。

簡穗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最裏面的拳擊臺附近，看到男生把背包和外套脫下，又回過頭望著她，擰眉。

“回去。”

簡穗有些緊張地舔舔嘴唇，搖了搖頭：“……我不會打攪到你的。”

她左右一看，到旁邊的沙發坐下。沙發還有個玻璃桌，她想了想，掏出包包裏的參考試題。

她剛結束家教課。前幾天開始她便不去補習班了，轉而聘請一名家教給她單獨教學。

她將今天的教學地點從家裏定在娛樂新地世界一樓的咖啡廳，還特意把教學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就是為了抽出時間來這裏……

她雖然是有心來找謝又南，但確實無意打攪他。

簡穗朝謝又南舉了舉手裏的試卷，意思是她會在這裏好好刷題，不會騷擾他。

謝又南眉頭皺著，平時冷淡的神情有一絲嚴肅。

簡穗第一次看他這樣，心裏有點發虛。只是還剩下幾個月就要高考了，她得把握他出國前的機會，所以她一天都不想浪費。他總是拒絕她，她只得靠自己厚著臉皮親近。

謝又南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他放棄給手腕纏繃帶，邁腳走近沙發，居高臨下地看著乖巧坐著的少女。

“別在這裏，回家去。”

簡穗有點失落，小聲抗議：“我真的不會打攪到你的。”

謝又南額角一抽，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在這個女孩的面前太過好說話，讓她完全不怕。

他冷淡道：“你現在已經打攪到我。”

簡穗拿著試題的手指一緊，捉出了皺褶：“我……”

“謝少，你來啦？”

旁邊的辦公室門“哢噠”一聲被打開，從裏面探出一顆光頭。程勵看看謝又南，又看了看簡穗，臉上笑瞇瞇的像個笑面佛：“怎麽回事，今天還把小女友帶來了？”

程勵的出現瞬間打散了兩個人之間有些詭異的氣氛。

謝又南沈默。

沒想到會突然跑出來一個人，簡穗站了起來，朝程勵拘謹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程勵把門推來，趿拉著夾腳拖鞋走出來，他今天穿著花不溜秋的背心和肥大花褲，像個不修邊幅的街邊大叔。

他瞅著謝又南的臉色，笑瞇瞇道：“沒想到謝少今天帶了個這麽可愛的小姑娘來玩，真難得啊。小姑娘坐，不要拘謹啊，叔叔去給你拿瓶飲料喝。”

簡穗有些難為情，她是自己厚著臉皮來的，聽著程勵的話不好意思極了。

“不用了……”

“哎，別跟叔叔客氣。”程勵說，拖鞋聲已經噠噠噠地走到旁邊的冰箱，打開取了一瓶冰紅茶，還回頭問簡穗：“小姑娘，喝冰紅茶行不……”

“她馬上就走。”謝又南打斷程勵的話，把簡穗掏出來擺在玻璃桌的參考題和筆記疊起來拿在手裏，還彎腰拿起她的包包，隨後拉著簡穗的手往門口的方向走。

“……”手腕的力道不大，但簡穗不敢掙紮。

他好像真的很生氣。

她望著男生冷淡的側臉，乖乖地跟著他的身後。二人出了拳擊館的大門，一路順著通道到達電梯，謝又南放開簡穗的手腕，按下電梯上升鍵。

“……對不起。”氣氛太沈默了，電梯停在十八樓，數字慢慢往下跳動。簡穗低著頭道歉。

“為什麽道歉？”

謝又南反問。

簡穗知道今天真的惹他生氣了，大概是因為她真的給人造成了麻煩，她現在滿心滿腦都是濃濃歉意：“我不應該沒問過你就跑來這裏找你……”

冷靜想想，她這樣確實做得不對。

他生氣也是正常的。

她沒有什麽話可以辯駁，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簡穗慎重地又道歉：“對不起。”

謝又南聽著身後少女用軟嗓道歉，沈默盯著那即將到達的電梯數字。在電梯門打開的時間，把女孩拉進去，把手裏拿著的試題筆記包包統統還給簡穗，看著少女的臉，一字一句清晰道：

“別在這裏逗留，回家去。”

簡穗抱著一堆東西，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合上。

看來他真的生氣了……

她沮喪地低下頭，再一次深刻感到自己不對。

有種懊悔竄上心頭，她把手裏的東西攏成一團放進背包，掏出口袋的手機。

她打開微信，看著微信的星光頭像，給自己打了氣，點開聊天窗口，輸入她想要說的話，點擊發送。

——你不要生氣。

手心緊張得出了汗，在屏幕上染上了霧。她手指下意識互相摩擦，擦拭點手心的汗意，又屏息地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不是想惹你生氣，對不起。

她不善言辭，又是覺得理虧，做錯了事，不知道怎麽補救才好。這句話打打刪刪了兩次，還是硬著頭皮發送出去了。

電梯外面，還沒有離開的謝又南感覺到口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又震動一下，他低下頭，拿出手機，看到微信提示簡穗給他發了兩條信息。

他頓了頓，點開微信提示看了。

簡穗正在猶豫要不要發第三條信息，便感覺到電梯門突然被打開，她以為是有人要進電梯，下意識往後退了退讓位，隨意擡眼一看，卻見到謝又南面無表情的臉。

“……”她忘記按電梯樓層了。

簡穗和謝又南對上視線。

隔著手機道歉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是現在面對面上了，簡穗後知後覺地覺得羞恥，尷尬地站在那兒，紅痕浮上臉。

男生用看不懂的眸色凝視了她一會兒，伸手把她從電梯拉了出去。

“咦，”簡穗一時搞不清楚情況，跌跌撞撞地跟在謝又南的身後，“謝又南……”

“閉嘴。”

男生頭也沒回，冷淡道。

他的樣子還是很生氣的樣子，簡穗理虧，不敢說話了，乖乖地跟在他的後面。

他們越過一條長長的通道，隱約可以聽見幾聲零零碎碎的低喝。

簡穗眨了眨眼，察覺到謝又南停下了腳步。

低喝聲變大，透過沒有關緊的門縫傳了出來。

他把她帶回了拳擊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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