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的話得到了一群小姑娘們的附和。

雲朝這會兒顧著妝容，不好大笑，心裏卻很得意。

這次燕家小郎君們展現的風華，說不準又能促成幾門親事。

塗大伯娘不是正為雲河哥的親事發愁麽？興許就有人看中雲河，進而上門議親呢？輔國公府與燕家是姻親，沒準兒這些天大表嫂和八舅母那裏，就會有人求上門去。

而且十一叔和雲言也到了要議親的年紀。

最愁人的是三哥雲洛。他將來要擔起一族重任，親事便要慎之又慎，妻族門第固然需要考慮，雲洛妻子的人品，是比門第更重要的選擇。

這卻只能慢慢看了。

可惜王府今兒來的多是宗室勳貴，而雲洛的親事，大抵不可能從宗室勳貴之家選擇。

雲朝和文臣那一派的小娘子們還真不熟悉，他們家能和文臣搭上關系的，在只有柳葉巷了，燕大伯就是文臣。看樣子雲洛的親事，還得大伯娘多費心。

若以後有了目標，雲朝倒可以動用自家的情報系統去查查女方的品行。

文臣家的小娘子們與武勳人家不同，她們不大出門，所謂的美名，多是傳出來的，與實際情況差異頗大，反倒是宗室勳貴人家的貴女們，因常出門交際，彼此都算清楚。

雲朝想象了一下三哥雲洛以後要娶的美嬌娘，抿了嘴笑。

小姑娘們笑鬧了一陣，午宴開席，一大群小姑娘多被請出去坐席，屋裏只剩下劉璇姐妹幾個。

雲朝深憾這會兒雲暢和阿靈幾人不在。她們作為男方的親眷，肯定是不能出現在王府的。

好在婚禮是在公主府辦的，燕家一行人晚上都會去公主府。

想到雖然出嫁，夫家都是本就熟悉的親人，雲朝便沒了緊張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相比那些出嫁前連夫君都未曾見過，不知道夫家如何，成親後便要戰戰兢兢的侍奉姑婆的新嫁娘們，她的人生果然是幸福的。

重點是，要嫁的人，是她這輩子最喜歡的人。

雖然鳳冠要至催妝前才能上，可一身翟衣大妝，也是累並快樂著。

雲朝聽著外頭熱鬧沸騰，卻只能端坐在榻上，若不是屋裏放著冰，只怕汗都要下來了。

好不容易挨到迎親的開始催妝，全福媽媽取出鳳冠來給她戴上，聽著外頭一聲又一聲的“新婦子快出門”的叫聲，劉瑜入了屋。

還好皇家公主出嫁，只著鳳冠，沒有蓋頭，鳳冠上的流珠半掩半遮著一張艷若桃李的臉，劉瑜看著沖他笑著笑著便紅了眼的妹妹，心下酸痛不舍，暗罵了一聲燕展昭，真是便宜那小子了，面上卻要作出不動聲色的樣子，行到雲朝面前。

蘭芝和蘭草扶起雲朝，劉瑜蹲下，回過頭對雲朝道：“琯哥兒，阿兄背你至中堂辭別父母。”

懸藜院離著王府正堂可不近，不說雲朝一身繁覆的金繡大婚禮服，只說頭上的鳳冠，便有十斤左右，她在女子中又算得上是身材高挑的，若劉瑜是個文弱書生，還真是背不動。

雲朝抿了抿嘴，哽咽道：“辛苦阿兄了。”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辛苦這一回。

可再疼妹妹，也沒有留她在家寵一輩子不叫她嫁人的道理。

劉瑜未出聲，等到雲朝伏到他背上，劉瑜方才起身，一步一步往王府正堂去。

孤獨王妃去世的早，雲朝拜別父母，除了端坐上位的秦王劉鏞，另一邊擺放的卻是獨孤王妃的牌位。

燕展昭已經等在中堂，見劉瑜背了雲朝，才至廊下，燕展昭便迎了上去。待劉瑜入門放下雲朝，燕展昭看著雲朝，見她雙眼泛紅，便沖她安撫一笑，攜了她的手行至秦王面前，雙雙跪下。

秦王看著眼前一對璧人，心下慰然。

待禮官唱完祝詞，秦王開口：“今爾下嫁，諒唯古制，肅雍之德，見美詩人。和可以克家，敬可以行已，奉若茲道……”

說到這裏，秦王頓了頓，竟有些說不下去。

對自己的嫡長女，他是有愧的。

他確實更疼瞿氏所出的一雙兒女，可即便他再偏心，也得承認，獨孤氏所出的嫡子嫡女更加優秀，無論哪方面，都是劉琮和劉琬所不能比的。

尤其是嫡女，不比劉瑜是孤獨家一手扶持出來的，哪怕沒有他秦王，劉瑜所受的教育，也不比皇子差。可嫡女因他的疏忽，流落民間，受盡苦楚，而今能成長的這般優秀，除了燕家以骨肉相待，也是這孩子自己爭氣。

他如今坐在父位上受她一拜，叫他如何不慚愧？

他惟一能彌補的，也只有那些價值不菲的嫁妝了。

見秦王怔楞，雲朝也不指望他再說什麽，應了聲諾，便和燕展昭行了叩禮。

拜了三拜，禮官唱禮成。秦王方醒過神來，掩面傷感，劉瑜比雲朝還幹脆，示意燕展昭扶起雲朝，燕展昭扶著雲朝上了劉瑜的背。

劉瑜背起雲朝送上花轎。

秦王不禁起身跟著出了中堂，看著兒子背著閨女送入花轎，轎簾落下，兒子在轎邊叮囑幾聲，轎子起，女兒從此便是別家婦，秦王心裏突然就空落落的。

以前女兒未嫁時尚沒覺得，總以為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讓他彌補自己的愧欠。可這會兒他才感覺到，這一生，他和女兒的關系大抵也就如此了。

他最優秀的女兒，對他並無對父親的敬與愛，惟有的，也就是那點兒被他敗的差不多了的血脈緣份。女兒哪怕在他皇兄面前，也比在他面前要自在的多。

至少女兒見著他皇兄，撒嬌耍賴一派小兒女的樣子，可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比之陌生人且不如，哪有半分父女之情？

他後悔了，然而遲了。

女兒根本不在意他如何待她。

秦王恍然捂了捂自己的胸，覺得胸腔裏某種有些鈍鈍的痛。

雲朝卻是不知道秦王的感概，花轎出了秦王府的大門，往朱雀大街去。

公主府也在東城，其實離著秦王府不算遠，但花轎卻要繞朱雀大街一圈，由宮門前再轉東城往公主府去。

（十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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