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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熊先生是否與兔法官合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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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傾盆。

斯威特法師如今已沒有年輕時那樣厭惡雨水了,所以,當她擦著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時,望著撲打在自己公寓外側魔法網上的大雨,心情還算不錯。

這其中的原因大抵能分為兩個:

一、她正式成為了法師,如今有能力更改一切令人焦躁的天氣,只需要額外抽出點時間學習那個高階氣象咒罷了;

二、她的初次就發生在雨天,而她有幸在那天淩晨見到了最燦爛的早晨。

……啊,對,說到更改天氣。

安娜貝爾擦著頭發來到客廳,再次踢了踢自己的毛絨拖鞋。

“布朗尼,你現在完全可以施法讓雨停下吧?”

客廳地板上,堅定地裹著外套背對她的男友一動不動,背景板的怒氣依舊很磅礴。

安娜貝爾懷疑他是屏蔽魔咒丟太多壓根沒聽見自己說話。

……又或者,他是聽見了自己說的話,但拒絕承認自己氣上頭後陡然降智,寧肯繼續犟在她家地板上,假裝自己完全不知道怎麽更改天氣。

安娜貝爾猜,大概是後者。

於是她系緊自己的浴袍,揩著毛巾坐在沙發上,擡起毛絨拖鞋,戳了戳他的胳膊。

“布朗尼,幫我擦頭發。”

布朗尼巋然不動。

“布朗尼,我冷,幫我擦頭發。”

布朗尼巋然不動,但一截收起尖刺的荊棘默默探出來,主動接過了她用來擦拭頭發的毛巾。

安娜貝爾:哦,他果然能聽見自己說的話。

她放下雙手,放任兩束幽綠色的植物托著毛巾,緩慢而小心地摩挲著她的紅發,加持著幹燥熱風魔法,在不傷害發絲的前提下揩掉每一顆水珠。

它們就像他的手指一樣溫柔。

想到這,安娜貝爾看了看他裹緊的外套,仿佛透過外套、毛衣看見了那之下掩藏的傷疤——她知道那是衍生出荊棘的地方。

……美麗,怪異,仿佛鹿角般的結晶。

毫無音訊的八年。

他究竟經歷過什麽呢?

而他所對自己坦白的計劃真的會……

“啊,謝謝。”

是她的頭發擦幹了。

荊棘退開,臨走前它們幫她把濕毛巾直接用熱風魔法烘幹,而其中一根較為纖細的,直接托著幹爽的毛巾回到浴室,放在了毛巾架上,再順從地被主人所收回。

安娜貝爾看看布朗熊依舊表示著“我超級生氣”的背影,想了想,又說:“布朗尼,我要抹發膜。”

……荊棘再次出現,默默探進她的臥室,圈起她梳妝臺上的某粒發膜。

“我要純天然無添加的發膜,布朗尼,你拿的這個有玫瑰香薰。”

……荊棘只好重新拿了一粒純天然無添加的過來。

安娜貝爾接過它,擰開裏面的精油,然後開始一點點塗抹。

因為某只精靈的龜毛鼻子,她現在用的洗發水、沐浴露、香皂、精油都是純天然無添加、絕沒有一點點味道的——那些帶著香型的東西這幾天安娜貝爾都陸陸續續收了起來,包括自己覺得樣子好看就買回來但從沒用過的香水們——安娜貝爾自己洗護的時候都有點嫌棄聞上去寡淡的自己,畢竟她過去將近三十年的人生都花在母親布滿香薰的臥室、點著高雅蠟燭的宅邸、插著鮮花與香薰燈的學院宿舍——

身上沒有香味,總覺得怪怪的,感覺不太得體。

但沒辦法,有男朋友了,總要有點取舍。

……只不過,安娜貝爾沒想到,有男朋友之後還得放棄玩具熊自由。

唉。

她是知道他會抓狂,但沒想到他會抓狂成這樣。

……今天請他來自己公寓也是突然的決定,否則早就把那只抱抱熊藏好了。

安娜貝爾搞不懂洛森的怒火(正如洛森搞不懂女朋友為什麽堅決不允許自己養兔子),那些玩具熊只是長得可愛的玩偶罷了,真抱起來睡覺也完全無法像他那樣提供溫度與安全感……她只是……訂做了那麽一只綠眼睛的抱抱熊……

堂堂本尊,和替代品計較什麽。

安娜貝爾:“小氣精。”

荊棘“啪”地一下打了一下沙發靠墊。

安娜貝爾:“……”

“說的就是你,小氣精。”

荊棘:“啪!”

……還只敢拿沙發墊撒氣。

安娜貝爾清清嗓子:“布朗尼,真的,你和抱抱熊不能比,你比它有用很多啊,不要妄自菲薄。”

荊棘陡然豎起,擺了擺少得可憐的嫩葉子扮乖,以表示自己在聽。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看看布朗熊依舊堅定生氣的背影。

然後她再次清了清嗓子:“這樣吧,你把抱抱熊拿給我,我對你現場進行解釋說明。”

布朗熊沒有對斯威特法師這要展開一場正式演示來闡明觀點的做法表示異議,明顯,他也覺得這事情需要嚴肅處理——

只見荊棘“嗖”地一下探進安娜貝爾的臥室裏,用和剛剛圈發膜截然不同地圈出那只兩米高的抱抱熊,然後——

安娜貝爾看著荊棘勒著熊脖子兇狠將其拖下她的床,再“啪”地將其頭沖下摔在地上。

“啪啪啪!”

……而這是荊棘摔完熊之後補上的幾次鞭打。

安娜貝爾:“……”

小氣精。

安娜貝爾走過去,試圖把頭沖下被砸又被抽的熊抱起來——

荊棘:“啪!”

安娜貝爾:“你敢抽我手試試。”

荊棘……荊棘不敢抽她手,只能委屈而憤怒地抽了抽沙發。

呵。

安娜貝爾冷酷地瞪了一眼這條荊棘,然後,顧慮到布朗熊委屈且憤怒的心情,她還是放棄了傳統的抱姿,用懸浮魔法把這頭抱抱熊從地上弄了起來。

“首先,布朗尼,”安娜貝爾說,“你和它長得就不一樣啊,你比它好看多了,對不對?”

布朗熊動了動。

他的外套依舊裹得很緊——表達自己堅定憤怒的態度——但他終於屈尊開口說話了。

“誰知道呢。”一開口就讓安娜貝爾瞬間回到了八年前的學徒時代,滿滿的陰陽怪氣,“反正你關了燈抱哪個睡都一樣。”

安娜貝爾:“……你今年幾歲了?”

生悶氣的布朗熊:“你管不著。”

“……”

安娜貝爾抖抖法杖,讓空中懸浮的抱抱熊靠自己更近了一點。

她耐心地說:“布朗尼,你聽著,它和你是完全不同的……”

荊棘突然暴起,“啪”地抽開了在懸浮魔法的操控下接近安娜貝爾的抱抱熊,又加持出一種泛著黃色光芒的魔法,往熊頭上狠狠一拍——

兩米高的抱抱熊轟然倒地,米黃色的煙霧頓起。

一堆仿佛陽光粉塵的魔法元素散去後,安娜貝爾皺眉,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

頭沖下橫屍在她公寓地板上的,變成了一個穿著皮夾克、高領毛衣,還紮著深栗色低馬尾的男性精靈。

該精十分之眼熟。

十分之眼熟。

眼熟到安娜貝爾深呼吸兩次後實在忍不住,擡起她的毛絨拖鞋就往另一只精身上踹——

“布朗尼!我說了一萬遍!不要把你卓越的魔法天賦浪費在這種破事上!!”

布朗熊:“哼。”

“能夠直接改造種族、身高、乃至所有細節外觀的傳說級變形魔法——既然你掌握了它就去給整個法師界做貢獻——別用在和我賭氣上!”

布朗熊:“哼。”

安娜貝爾:“……”

她看看左邊地上這頭真正由一頭玩具熊變成的假布朗寧,又看看右邊地板這頭熊得不要不要的魔法天才。

不由得磨了磨牙,使出殺手鐧:“你知道嗎?你說的對。既然有連長相都和你一模一樣的抱抱熊了,布朗尼,那我就……”

荊棘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加持解咒,狠狠抽打向那頭破熊。

“嘭”地一聲,魔法元素再次炸開,兩米高的抱抱熊重新無辜地倒在地上。

而布朗熊又裹了裹他的外套。

“你不能用它直接代替我。”他小聲說,“這是個時限類的完美變形魔法,晚上十二點魔法就失效了,所以它不可能永遠和我一模一樣。”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翻了個白眼。

“我才不會找別的熊代替你。”她說,“你絕對是最熊的那個討厭鬼。好了,快從地板上起來。”

“不,你背著我買了一頭抱抱熊,現在還罵我討厭鬼。”

安娜貝爾:你本來就一直都是一個討厭鬼!!!

“說真的,布朗寧,我搞不明白——”哄人從來無法超過10分鐘的大小姐也開始有脾氣了,“這只是一頭連生命都沒有的抱抱熊,你表現得就好像我在外面找了野男人——”

布朗熊:“這是一頭能完美替代我的抱抱熊!”

安娜貝兔:“不,它不能,它明明和你完全不同!”

布朗熊:“它可以擁有我的臉,我剛才證明給你看了!”

安娜貝兔:“……好吧,好吧,你要舉例說明對吧,還有別的呢——你會給我擦頭發……”

布朗熊:“我再加持一個家務版本的生命魔法,它就會掌握擦頭發技能了!”

安娜貝兔:“還有做甜品……”

布朗熊:“很好,多加持一個美食版本的生命魔法!還有嗎?!”

安娜貝兔:“你、你有溫度……”

布朗熊:“智慧的斯威特法師,你只需要一個恒溫魔法!”

安娜貝兔:“……你幹嘛非要和抱抱熊較真?它又不能親我!”

布朗熊:“是啊,是啊,但你會主動親它——你當然會主動親你的毛絨玩偶,抱抱怪,它一定擁有比我更多的晚安吻吧——對,還記得那只我特意分出一部分生命魔法送給你、分手後卻被你丟進垃圾桶的玩偶小熊嗎,大小姐,嗯?!你每晚睡前都親它,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很好。

第一次,他提起他們分手後的事,是在覆合後第一次正式的爭吵下。

安娜貝爾也要給這只小氣精逼抓狂了:“你這只破精怎麽心眼這麽小、嫉妒心這麽重?!”

“Bingo!你的抱抱熊可沒有嫉妒心!這又是一個它能完美代替我的佐證了!”

“這不是一回事——”

布朗熊:“這就是·一·回·事!”

“你要怎樣才能停止這種毫無理智的抓狂——”

布朗熊:“我拒絕!”

“你——你是要把我氣得肚子痛——”

布朗熊:“你的下一段生理期在21天後,別以為能通過撒謊讓我心軟!”

說罷荊棘就“嗖”地沖進廚房,乒乒乓乓地翻出她櫥櫃裏的紅糖罐子來。

安娜貝爾:“……”

是啊,是啊,他沒心軟。

她飛速心軟了。

“布朗尼。”安娜貝爾接過好幾束荊棘枝條慌張亂擺遞來的紅糖罐子,“我沒有肚子痛,我的下一段生理期在21天後。”

“我知道!”

……可你的荊棘看上去不知道。

斯威特法師輕輕嘆息一聲,將糖罐放在茶幾上,然後裹緊浴袍,在他身邊蹲下來。

這次沒用毛絨拖鞋。

她伸出手,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布朗尼。”

“……”

“說真的,這是我的獨居公寓第一次迎來一個異性呢。”

“……”

“而這個異性還是我的男朋友。”

“……”

“你確定今晚要一直這樣和我浪費時間嗎?”

“……”

“如果,嗯,我們繼續剛剛沒做下去的事,你覺得怎麽樣?”

“……”

“抱抱熊正在客廳地板。所以,我允許你現在進臥室啦。”

“……”

洛森緩緩轉過身來。

他用力裹著外套說:“我剛剛發誓這個星期都不親你。”

“你自己發的誓,和我有什麽關系。”

“……”

洛森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正對著安娜貝爾,躺得直直的。

“不要。”偉大的布朗寧說,“蠢寶寶,我現在正認認真真生悶氣——氛圍、節奏、情調都不對,所以我不想和你做。我也不是什麽你一暗示就會連滾帶爬過來和你親熱的無腦雄性。我有尊嚴。”

能被一只玩具熊所威脅的尊嚴,是嗎。

要知道,在我蹲下來的時候,你的眼神就快把我燙化了。

安娜貝爾好笑地伸出手,正對著他,戳了戳他皮夾克的拉鏈。

“但你很想響應我的暗示連滾帶爬過來和我親熱?”

“很想。你的浴袍帶子看上去太容易解開了。”

“嗯……怪我沒有系緊浴袍帶子了?”

“對,怪你沒有系緊浴袍帶子。而且還怪你系成蝴蝶結的造型。”

“布朗尼,你真是又蠢又傻,史無前例的大呆子。”

“我不蠢,我只是在捍衛我牢不可摧的尊嚴。”

“你以前才不會這麽大吵大鬧地和我賭氣撒嬌,你會立刻自我調節好自己的負面情緒,更別提因為這種幼稚原因。什麽改變了你?是篤定我這次會過來哄你吧,布朗尼?”

“……我沒有撒嬌,蜜糖寶寶,偉大的布朗寧是不會撒……”

“嗯哼,那換個詞,偉大的布朗寧在恃寵而驕。”

偉大的布朗寧:“……”

他又默默扭回頭去,背對她,裹緊自己的外套。

這次,斯威特法師從宿敵的背影裏讀出了滿溢的惱怒、羞恥、與“拒絕和宿敵逼逼”。

噗嗤。

“不準笑。蠢寶寶。”

“……我可沒笑。”

“你剛剛在心裏笑,我猜到了。”

“……”

咳咳。

好吧,讓她也來猜猜……因為自己放了狠話所不得不忍痛拒絕親吻安撫、因為氣氛不對擔心讓她這次體驗不好所以拒絕發生什麽深入關系、又把抱抱熊的種種行為過分美化直接視為假想敵……

破天荒第一次在對她恃寵而驕的布朗尼,要怎麽才能哄好?

嘿,他可真難哄啊,明明自己只要親親或抱抱就可以了。

最終,安娜貝爾忍著笑,俯身低頭到了他的耳邊。

她輕輕開口……

“轟隆隆——”

窗外,雷聲乍響。

好一陣幾乎能撕裂天空的巨響,緊接著的,是忽明忽暗、時不時照亮某處小巷垃圾桶,驚走流浪貓狗的閃電——

隨著這麽一陣密集的雷電,今晚的暴雨似乎在迅速升級。

誰也不知道,是哪位法師在進行水星系煉金實驗時出了差錯。

又或者,這僅僅是滾滾而來的寒冬要報覆感恩節前夜那片浪漫纏綿的小雪……

當然,同樣的,誰也不知道,那棟籠罩著無形的魔法光膜的獨棟小公寓裏,洛森·布朗寧聽到了什麽。

雷電聲初歇。

而溫暖的室內,安娜貝爾·斯威特緩緩直回腰,拍拍浴袍,站起來。

洛森忍不住回頭看她。

那兩根被系成蝴蝶結的浴袍帶子依舊很可愛。

與剛剛她說的話恰恰相反。

“……你確定嗎,斯威特?那不是你的……”

“你都發表這麽大意見了。”

安娜貝爾露出了一個很符合斯威特標準的微笑——這也是第一次,她若隱若現地把“傲慢魔女”的一面真實袒露給洛森看——

“怎麽?不喜歡這個解決方案嗎?是你先找我合作的,布朗寧法師,我想,你該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下我處理矛盾的手段。”

洛森定定地看著她,不發一言。

安娜貝爾拿起之前扔在沙發上的法杖。

“怎麽?”

與布朗熊的背影一樣,在宿敵的眼中,那斯威特式的諷笑裏藏著幾乎滿溢的後悔與緊張:“你被嚇到了?但你已經沒有選擇了,布朗寧,你答應和我覆合,還邀請與我同居,我假定你這次是重新準備接受我和你展開‘長期關系’——”

“所以,就算你害怕,也只有兩個選擇。”

法杖輕輕點向門口:“一,你帶上手提箱,拿上玄關鞋櫃旁那把你之前盛怒時忽視的紅傘,就此離開,我保證我不會再次提出那個殘忍惡毒的建議,但可能會用法杖給你留下點‘小傷口’。”

法杖輕輕點回他的肩膀:“二,你不害怕,也沒有被我嚇到,你這樣看著我,是覺得我不同以往的這面非常性感。那我會用我的法杖徹底毀掉你這件破爛皮夾克,再用懸浮魔法把你直接拖回我的臥室。”

洛森沈吟片刻,然後他緩緩坐起來,保持著警惕且敏捷的跪行移動法,拿過自己的手提箱。

安娜貝爾嘴角的最後一絲笑意消失了。

她嘗試著做出擡起法杖攻擊的樣子:“你選了一,是嗎?”

“不。”

洛森側對著她,飛快地從箱子裏拿出了一盒東西,然後他跪行回來,抱住了安娜貝爾的小腿。

“我這件皮夾克真的很貴,蜜糖寶寶,你不能用魔法撕開。”他含含糊糊地咬開了她的浴袍系帶,“所以沒辦法,選三。”

——安娜貝爾的法杖立刻從主人的指尖劃下,無力地掉進沙發靠墊的縫隙中。

【第二天】

法師塔第七層,負責魔法元素展覽館的x法師接到消息,原定今天上午八點來查閱資料的斯威特法師延後了時間。

這位出了名守時、嚴肅的年輕法師竟然會延後自己的預定,這讓她稍稍有些詫異,但也松了口氣。

工作日原本就夠苦悶的了,要迎接一位未來無比輝煌的貴族法師,這更讓她緊張無比。

而這天中午,大約十一點左右的時候,斯威特法師終於出現了。

她在頸間圍了一條厚厚的圍巾,穿著長袖針織衫與毛線裙,有著比傳言中更甚的,“月季般的美貌”——

更甚,x法師想象中的斯威特法師應當是妝容精致、著裝優雅的,但沒想到真正的斯威特法師連彩妝都不需要——她看上去氣色很不錯,臉頰與嘴唇都紅潤而飽滿。

只是走路步速有些慢,斯威特法師走路時是幾乎能稱得上“慢吞吞”地移動她的平跟鞋,但x法師猜,這大抵就是貴族所謂的“風度”吧。

她引領斯威特法師來到她所預約的那個元素區域,看著她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便離開。

斯威特法師對她點了點頭,還禮貌地問她是否能要一杯溫水,說自己有些感冒。

……當然是有些感冒了,天,她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

X法師匆匆給斯威特法師倒了一杯溫水,緊接著,斯威特法師就消失在密集且燦爛的火元素中——哦,太好了,她真的是來查找資料做研究的,不是來視察自己的工作。

X法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因為她的日常工作就是看守七層的魔法元素展覽館,而這裏幾乎沒有法師拜訪——誰會從自己高深的研究中抽離來鉆研這些最基礎的組成元素呢——所以,十分清閑。

她時不時地刷一會兒手機,時不時地瞥一眼斯威特法師消失的那個元素區域,就這麽晃到了下班。

……法師塔是六點整下班,但展覽館是七點整閉館,x法師便繼續玩手機,只是,望著那個區域,她難免有些坐立難安。

如果七點整斯威特法師還沒出來,她就不得不按照規章制度,給展覽館落鎖了。

——萬幸的是,七點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斯威特法師重新裹著厚圍巾,慢慢踱了回來。

她手裏多了厚厚一堆寫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紙,起碼有一雙冬季長靴那麽厚——斯威特法師看上去非常疲憊,但,神情卻也平靜而自然。

X法師不由得說:“您找到您要找的東西了嗎?”

斯威特法師頷首:“我解決了我要找的東西。”

“哦,那太好了!”

“謝謝你的關心。”

接著,斯威特法師笑了笑,艱難地收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羊皮紙堆。

“能借你的辦公桌用一下嗎?”

她禮貌地問:“我想暫時放置一下這堆資料,騰出手發個短信。五分鐘就好。”

“哦哦,好的,當然!”

——斯威特法師便把資料放下,掏出了手機。

X法師用眼角的餘光瞥見那條信息的開頭是“來接……”,但她意識到自己在偷看後就急忙移開了目光,不敢多瞥一眼。

不到五分鐘,斯威特法師就編輯好了自己的短信,重新捧起那一大堆沈重的資料。

和中午的流程一樣,她在預定表上簽名,和x法師握手,最後離開。

X法師也下班了,可一想到這位傳說般的最年輕女法師太難見到真人,她又對她滿懷崇敬之情——x法師便急匆匆地關閉展覽館,追上了斯威特法師的背影——

鑒於她走路的速度真的很慢很慢,x法師輕易就追到了斯威特法師,並有幸與她踏入了同一部電梯。

斯威特法師今天穿的是平底鞋,盡管氣場十分高挑、但身材絕算不上“高”——所以她手裏的那一大堆羊皮紙完全擋住了她的頭頂,x法師在電梯裏屢次嘗試和她搭話,但不知怎的,看著斯威特法師被羊皮紙淹沒的那撮小紅毛,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電梯緩緩降至法師塔的休息大廳。

而斯威特法師緩步移動到休息大廳的入口處,正對著法師塔的那條長長懸浮坡道,頭頂就是高聳入雲的法師塔塔層、與幾個依稀殘留著百合花花瓣的陽臺——對,x法師想起來了,斯威特法師公開追求布朗寧法師的八卦,她買了一只會自動潑灑花瓣的巨大百合花熱氣球——

啊哈,話題!

X法師急忙問道:“您、您最近和布朗寧法師進展得怎麽樣?”

斯威特法師彎腰,把那一大堆羊皮紙放在腳邊。

她簡潔地說:“就那樣。”

“……呃,那樣是哪樣?您這是……”

“對他沒什麽興趣了。”

斯威特法師說,重新掏出手機,又開始低頭編輯短信:“你知道的,男人,一直被追,總會或多或少地提升他們無聊的自尊心,從而更加……在我的追求中,布朗寧法師未免表現得太高傲了些,他甚至沒有正面回覆過我們的緋聞。這讓我感到無聊。”

X法師:“呃。”

這個話題,好像踩雷了。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問,“您不打算再追……?”

“嗯。沒有興趣,就沒有再追他的必要。”

說到這,斯威特法師撩開自己的長袖針織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七點零十分。

X法師尷尬地看看原地站立的她,又扭頭看了看法師塔下的懸浮坡道。

“那,您站在這裏,是等……”

“等人。”

安娜貝爾·斯威特擡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註視著自己面前的這片空地:“這些資料太重了,我的仆人約好這個時間點出現,替我搬運。”

X法師點點頭。

然後她張嘴說——

“轟——啪!!!!”

殘留著零星百合的陽臺,高聳入雲的法師塔,一個物體伴隨著密密麻麻的翠綠色藤蔓轟然墜落,砸在安娜貝爾的腳邊,。

X法師猛地捂住嘴。

安娜貝爾則緩緩皺起眉,伸手,撩起了自己的毛線裙。

那上面沾著一角綠色的液體。

“嘖。”

X法師捂著嘴,顫抖著,看著從法師塔墜下、如今在地上支離破碎的——肢體——

“布朗寧法師,即便死了,還是這麽麻煩。”

——洛森·布朗寧支離破碎地躺在她們腳邊。

栗色的長發,半合的綠色眼眸,渾身上下纏繞著藤蔓,沒有任何血腥,像片森林深湖中破碎的玻璃石頭。

尖叫聲、哭喊聲、人們混亂的腳步聲在五分鐘之後才響起,此起彼伏。

而斯威特法師一直直直地站在原地,掩藏在毛線裙褶皺裏的手機屏幕,微弱且詭秘地亮了亮。

斯威特法師緩緩拿起手機。

【五分鐘前-霸道任性壞女人:來接我,資料好重,搬不動。】

【剛剛-世界第一大蠢熊:收到。】

斯威特法師瞥了一眼地上淒美可怕的畫面,繼續輸入。

【霸道任性壞女人:你弄臟了我的毛線裙。】

【世界第一大蠢熊:抱歉,回家幫你洗~】

【霸道任性壞女人:我的資料怎麽辦?】

【世界第一大蠢熊:等等等等,蠢寶寶,我在善後。】

安娜貝爾便等了一分鐘。

一分鐘後,被X法師尖叫引來的法師們慌亂地趕來,圍攏了地上的現場,並試著用魔法做一些挽救。

而安娜貝爾藏在毛線裙裏的腳踝悄悄被勾了勾,一截幽綠色的荊棘探出頭來,悄咪咪伸向她旁邊的羊皮紙堆,衍生出一個漂亮的報紙結,然後捆著它們安靜往後滑動。

安娜貝爾挑挑眉。

【霸道任性壞女人:你都不出面了?就打算這麽溜了?】

【世界第一大蠢熊:抱歉抱歉……接下來的,就交給你啦。我回去給你做蘋果派吃,好不好?】

【霸道任性壞女人:還有按摩。】

【世界第一大蠢熊:還有按摩。一定一定。】

嗤。

安娜貝爾重新合上手機。

而到這時,法師塔坡道上,終於沖來了幾位她眼熟的家夥。

安娜貝爾看看表,七點零三十分,墜落的二十分鐘之後。

來得真快。

“斯威特?!你怎麽在這,我聽說——”

“相熟的法師告訴我——”

“對不起,對不起,請讓我過去,裏面的是我朋友,墜塔的是我朋友——”

安娜貝爾平靜地豎起法杖。

“洛森·布朗寧法師需要一場葬禮。”她簡潔地對他所有的朋友長輩宣布——

“很不幸,他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這可是八年後。

這可是斯威特與布朗寧的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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