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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最終便只能向閃亮的太陽伸出手臂(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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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註:請結合上章一起使用,這是篇被拆開的超大章

What is this unseen flame of darkness whose sparks are the stars

這份隱匿在不可見的黑暗中,以繁星為其火花的火焰,到底是什麽呢?

——引自泰戈爾《飛鳥集》

【喜歡】。

這是一份錯誤,也是一次恥辱。

海倫娜一直覺得這是種極端片面的東西——自她年少的情人將她獨自拋在窗下後,她就深刻認識到了這玩意兒的惡心。

膚淺愚蠢至極,會讓人失去最基本的判斷力。

而德裏克……那個可怕的男人估計連什麽是“喜歡”都不屑於了解吧。

單就這方面而言,海倫娜還有些羨慕他:起碼對方沒有體會過被“喜歡”所操控後,那愚蠢尷尬的失態。

哦,不過,她畢竟也是個美麗的女人,太明白女孩的腦子裏都在轉著什麽東西,尤其是年輕的小女孩……

“我有點喜歡他。”

當安娜貝爾對她說出這話時,海倫娜其實一點也不驚訝。

她的女兒雖然流淌著斯威特的血,卻總過分愚蠢。

不懂遮掩對旁人的喜惡,不懂摒棄無聊的感情,不懂懲戒冒犯自己的弟弟們,甚至連眼淚都管不住——每次因為自己懦弱的錯誤被懲罰時幾乎都會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得海倫娜心煩不已。

雖然也是她刻意想把對方培養成懦弱愚鈍的性子……但難免會對這個眼淚格外多的小孩感到厭煩。

廢物。

……廢物,即將為她的某份“錯誤”遭受侮辱,也是理所當然。

“哦,是嗎,那很好,安娜貝爾。感情無疑是聯姻利益最大化的催化劑。”

海倫娜轉著自己的法杖說:“那麽,從今天開始,你為聯姻所做的準備將不僅僅是新娘修行——得到對方更甚的喜歡,讓他癡迷於你——這點你能做到吧?”

小安娜一楞,立刻驚喜地點點頭。

哈。

簡直等不及看這個小廢物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模樣了。

海倫娜的心裏有鄙夷、有厭惡,還有那麽一些些的憐憫,不過最多的,還是好笑。

放任斯威特的女兒,一頭栽進【喜歡】這份泥潭裏,欣賞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再沒什麽比這更適合娛樂的了。

於是,作為小安娜身邊的第一監護人,又作為負責她聯姻中所有細節準備的主母……海倫娜瞞著德裏克,悄悄給小小的安娜貝爾,開放了最大的行動自由。

她放任女孩去展示自己、賣弄自己、用書上學來的奇怪法子博得對方的目光……快樂得就像看猴戲。

只不過,聰明如海倫娜,也做了些後手。

她可是記得自己年少時聽聞的那些傳言——什麽“為愛私奔”“為愛奪權”——女人這種生物萬一被【喜歡】沖昏頭腦,誰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

一邊欣賞著女兒在【喜歡】的泥潭裏愈陷愈深,一邊撿起某些被封禁在斯威特家密室裏的古籍。

【喜歡】當然不可能被當成物質簡簡單單削減、抽離……但運用某種古老的家族魔法將其封印、壓制,還是做得到的。

【喜歡】無法刪除,卻可以按照斯威特家火系傳承魔法的原理,將其暫時“具象化”,然後“鎖”在“盒子”裏。

聽上去很簡單,實際要掌握很難。

要在德裏克的眼皮底下動手腳,更難。

不過,海倫娜也的確是個聰明的學徒——如果不是她年輕時花了太多時間與男人們周旋,她甚至有可能成為一名法師——

不久,海倫娜就完全掌握了這份魔法。

那感覺棒極了。

她又握住了一件,他們無法發現的權柄。

況且這權柄——

“歐文,向斯威特小姐問好。”

怯懦善良的外來女人,怯懦軟弱的小拖油瓶。

與那天窺視著兒童房前的德裏克一樣,海倫娜·斯威特站在上方旋轉樓梯的陰影裏。

又一個“傳承斯威特家血脈”的孩子。

又一只沒流淌她的血液的蟲子。

“……我、我叫歐文。”

“嗯。我叫安娜貝爾。”

初來乍到的歐文·斯威特的確害怕極了,這個“家”的地板都潔凈得讓他不敢壓上鞋底。

可對面漂亮優雅,姿態端莊的小女孩……

他一直被媽媽藏在房子裏,還沒和同齡人玩過呢。

而且媽媽說這是親人——

“姐姐好。”

被母親命令,前來接待新弟弟的小安娜一楞。

有那麽一瞬間,歐文覺得這個端莊優雅的小姐姐,揪了一下裙擺——但那動作一閃而現,他眨眨眼,覺得是錯覺。

“……你好,歐文。”

他的新姐姐說,不著痕跡挺挺胸脯,讓自己顯得更高大威嚴一點:“過來,我領你去你的房間。”

海倫娜挑挑眉。

這兒也有個期待“親情”的廢物嘛。

不過,反正是蟲子,拿來練練手……

她揮揮法杖,輕聲念動一串咒語。

初次見面的“親近”比“喜歡”輕得多,她甚至不需要準備別的道具鎖起來,直接施法就好了。

而果然——

“不用了。”

樓下的男孩突然一楞,然後他僵著臉縮回母親身後。

“不用你領我去了,斯威特……呃,小姐。”

哦。

沒有“姐姐”了。

……哼。母親說他們都是愚蠢的蟲子,本小姐可不稀罕蟲子的目光。

小安娜微微塌下挺起的胸脯,重新恢覆了端莊的模樣。

“請自便。”

——這簡直太棒了!

樓上的海倫娜楞怔幾秒後,便狂喜地撫摸起自己的法杖——這簡直太棒了——

瞧瞧那個男孩,他明明連自己的面都沒見過,在魔法下就像是自己的提線木偶!

瞧瞧我能控制什麽吧,我能控制、哈、控制所有的——

逐漸長大的安娜貝爾突然發現,自己的身旁,越來越冷清。

好像,從某一夜開始,這個宅子,就變冷了。

……就連去母親房間的那段、曾令她雀躍無比的路線,也讓安娜貝爾心中發冷。

“母親,今天教授插花的老師,誇獎我的裙子漂亮!”

“哦。是嗎。她叫什麽名字?”

第二天,安娜貝爾穿著更漂亮的裙子去上課,卻被罰站到了走廊上。

“母親,今天花園裏的園丁叔叔,給我帶了一顆糖果——”

“哦。是嗎。他叫什麽名字?”

再見面,寬和的園丁叔叔皺起眉,不發一言地拎起花鏟繞開她。

“母親,我……”

“怎麽?有什麽事讓你這麽開心?是誰呀,安娜貝爾?”

“……沒什麽。最近沒什麽發生,母親,我來檢討我近日的懈怠,準備更專註地投入禮儀學習。”

“哦,那很好。”

海倫娜捏起瓷杯,優雅呷了一口茶。

“對了。”

她若有所思,“你和你的小未婚夫相處得如何,安娜貝爾?那幫精靈……哼,守著自己的森林就像龍守著寶藏,最近除了你和你父親,都沒人能進去和他們交流了,一幫落後生物……當初簽訂婚約時,也是你父親在場簽訂的吧?哎,我連紙質婚契都沒見著。”

“你的小未婚夫,他——是叫什麽名字來著?”

安娜貝爾,緩緩合上嘴唇。

——布朗寧,果然是個謊話精。

【你的母親,一定也很愛你。】

騙人。

愛我的人,才不會想盤算著……傷害你。

【母親是個惡毒的人,我一直明白。】

【母親對我……最為惡毒,我這才明白。】

【真是愚蠢。】

安娜貝爾的表情終於歸於冰冷與平靜,而對面女人的表情也一直冰冷而平靜。

女兒還沒有踏出第一步,母親已經在炫耀自己掌握的新權柄。

但,沒關系。

她們的確是一對母女。

互相照鏡子的母女。

【斯威特家,為了達成目的,從來不擇手段。】

那份【目的】也許是“榮耀”,也許是“權力”,但安娜貝爾是個幸運至極的斯威特……那可能扭曲她的【目的】,只是一只笑容閃閃發亮的精靈。

——母親在做什麽呢?

——母親所掌握的魔法是什麽呢?

——母親對那些人所做的——母親想對布朗寧所做的——

“是情……感嗎?”

怎麽辦。

情感相關的魔法,對還沒覺醒魔法天賦的她,太難了。

偷溜出房間,坐在藏書室裏的安娜貝爾翻過一頁典籍,神色可怖。

時間……她需要時間……時間……

——可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要離開森林,哭寶寶。】

某天,再次隱匿在樹洞黑暗裏的精靈輕聲說,語氣與過往的炫耀期待天翻地覆。

【我走之後……他們肯定會解除婚約,到時候,你想嫁給誰就能嫁給誰啦。開心嗎?】

那只是一份通知而已。

他以她所不知曉的理由決定離開,在她所不知曉的地方擅自決定,今天,只是意思意思告訴她一聲而已。

安娜貝爾沈默了一會兒。

比以往刺鼻、濃郁得多的血腥氣飄到她鼻尖。

【好呀。太好啦,終於可以不用和你這個泥巴腦袋綁定在一起,我可真開心。】

【那就再見吧,祝你在外面的世界灰頭土臉。】

等我變強了,等我在這裏保護好你,一定會動身趕上你的。

如果那時候我長成了漂亮的大美人,擁有無邊的法力,我肯定要把你死死綁在身邊,不準你去看任何別的小姐姐。

樹洞裏的他也沈默了一會兒。

【你真是討厭……算了。今天不計較了,哭寶寶,祝你以後能自由嫁給你喜歡的人吧。】

等我變強了,等我能夠保護好一切,還會回來找你的。

如果那時候你還是這麽愚蠢,我肯定要把你從那個斯威特家裏搶出來,帶你一起環游世界,吃很多你喜歡的甜品。

——不過,他們沒有一個家夥說出在喉嚨裏滾動的潛臺詞,他們太稚嫩,太驕傲,太幼小,總覺得自己沒有伸手牽住對方的力量——小洛森甚至都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想伸手牽住對方。

還不到時機。

沒關系。

【在未來,會更加帥氣偉大,一定。】

15歲的安娜貝爾,完成了這份草率的告別。

回到房間後,她翻出自己最喜歡的小裙子,不由自主發起了呆。

下次見面,很可能就是解除婚約,也是我和他的最後一面啦。

……該搭配什麽樣的鞋子,塗什麽顏色的指甲?這可不行,不好好打扮可不行,最美的一面務必要在他心裏留下……

——可安娜貝爾沒想過,那就是最後一面。

名為洛森·布朗寧的精靈,點燃了聖堂,燒毀了礦脈,然後——

【我們驅逐了那只叛徒。】

穿著最漂亮的小裙子、最精致的小鞋子、還塗著紅醋栗顏色的指甲。

依舊是訂下婚約的那頂帳篷,茫然的安娜貝爾抓著父親的手,盛怒的父親看著精靈族的長老。

長老保證道:【斯威特閣下,請您放心。那本就是只能力劣等的精靈,他逃走時還因為火焰,自食其果……離開森林,不可能活命。】

【不能活命?!】

安娜貝爾不經拔高聲音,德裏克皺皺眉,不滿且詫異地低頭看向女兒。

但她已經顧不得這些。

她再也顧不得這些。

【他逃走了吧?!他是逃走了吧?!為什麽逃走後不能活命——】

長老也皺皺眉,明顯對於她的插嘴與尖叫感到不滿。

可德裏克瞥見了他的神色,便移開了不滿的視線,輕咳一聲。

再如何失態,在外面,這依舊是斯威特家的繼承人。

沒有被外人嫌棄的道理。

【回答我女兒的問題。】家主說,【她有權知道前未婚夫的命運。】

【……好的,斯威特閣下。】

長老斂去不滿,簡單答道:

【我們信奉,所有背棄森林的精靈,都將遭到森林的詛咒。那只叛徒的背棄無疑會觸怒森林……更何況,他在聖堂火災裏,被火焰燒去了右耳,徹底成了殘耳精靈。】

長老優美精致的臉,閃過一絲極深的恐懼與鄙夷。

【我想斯威特小姐也知道……殘耳精靈,沒有哪一只,能活滿一個月。】

安娜貝爾,腦中一片空白。

精靈族絕不接納任何殘缺與不美,那麽出了意外的精靈,便通過某種流程交到了德裏克手上,德裏克再教導給——

是的,是的,她當然明白,作為精靈聖子的未來妻子,作為斯威特家的繼承人,她見過每一只被關在籠子裏的殘耳精靈。

連拍賣場都不會出價買下他們,只有壟斷魔藥生意的斯威特家會出現豢養這些精靈——精靈之血,是魔藥中再珍貴不過的中和劑,幾乎能夠制造出所有高品質的藥品。

而經過精靈族默許的合作商斯威特,抽取血液時……絕不會對殘耳精靈們有任何顧慮。

安娜貝爾對這點從沒有意見。

甚至過去的洛森也對這點沒有意見。

失去耳朵的精靈,本就熄滅了生命之燭……他們會失去精靈族幾乎所有的天賦,會失去作為“精靈”的所有存在意義。

疼痛會讓他們發瘋,殘缺會讓他們癲狂。

甚至,都不需要父親做什麽別的事情——幾乎每個被裝進籠子送來的殘耳精靈,都會三天以內發瘋,一星期以內自盡——因為他們比劣等還可怕,他們成了“不美”。

就算有少數發瘋之後、因為神思恍惚而茍延殘喘的精靈,在斯威特家的精心餵養下……一個月後,他們依舊會因為殘缺處空前爆發的劇烈疼痛,毀滅他們自己。

安娜貝爾不知道那有多痛。

她所看到的,永遠都是眼前的白手帕。

可就算聽著那叫聲、那嘶喊……她也模糊了解,無痛殺死殘耳精靈,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善意。

【對啊。如果變成了那麽醜陋、弱小、丟臉的難看樣子,】

小洛森驕傲地仰著臉,第無數次沖她炫耀自己白嫩完好的尖耳朵:【還不如直接去死呢。】

不如直接去死。

直接去死。

去死……

死。

可我們,只是說了聲“再見”而已。

15歲的安娜貝爾很快就要迎來自己魔法天賦的測試。

她會成為大法師,接過斯威特家族,嫁給任何一個會跳交際舞、氣質優雅、金發碧眼的紳士。

她的未來一片坦途。

她的世界沒有一絲……

“不。一定不會死。”

渾渾噩噩的那天,瀕臨崩潰的那天。

斯威特家的繼承人總算從潮濕的枕頭裏擡起頭,揩揩自己哭得亂七八糟的臉。

“那家夥肯定會想法設法活下去……他的脾氣倔得很……我得找到他,把他帶回來……沒有有效治療的藥,也可以先用時效期短的藥吊命……對,我記得是有這種藥,一天一瓶……沒關系,沒關系,我立刻找到他,把他接回來,然後吃一輩子——反正我們家很有錢——我將來還會更有錢——”

“安娜貝爾?”

女孩還沒能從混亂的自言自語中清醒過來,她的母親就推開了臥室門。

帶著白手套,拿著那支法杖。

“我聽說精靈族選出了新聖子,舊聖子被直接處死。”

她平靜冷漠的話中還帶著一抹若隱若現的不滿,“你父親準備直接把你訂給新聖子……竟然連你的意見都不問,唉。”

安娜貝爾楞楞擡頭。

“新聖子?”

“沒錯。”

海倫娜走到她身邊,款款坐下,還破天荒伸手,攬了攬她的肩膀。

安娜貝爾受寵若驚地瞪著她。

“你是斯威特家的繼承人,你所要嫁的,從頭到尾也不過是個‘精靈族聖子’的身份……”

海倫娜略柔和地說:“這很殘忍,安娜貝爾,我知道你喜歡之前那個舊聖子……但你必須接受。”

不。

安娜貝爾喃喃道:“我不要嫁給新聖子。”

“……你能有這份想法,我很理解。”

海倫娜輕聲說:“我可以去和你父親溝通,如果有更好的人選,他會答應的……正巧,我最近認識了一位非常合適的小紳士……”

“不。”

她那懵懂、懦弱、愚蠢的女兒說,眼眶發紅,眼神冰冷。

“我不要嫁給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那是已經冰凍的琥珀色,那是與所有高高在上的斯威特如出一轍的琥珀色——

“你休想控制我的婚姻,母親。”

……哇。

那麽,果然來了。

預料之中,因為【喜歡】而瘋狂的蠢貨女孩。

竟然忤逆她?

是不是搞錯了什麽人選?

海倫娜擡起了法杖:“你不明白,安娜貝爾……”

“我很明白。我不會為了你去傷害他。我不會為了你去傷害任何人。現在,母親,請你讓開,我要去找——”

“【喜歡】,真的能讓你發狂啊。”

海倫娜微微笑起來,猛地揮動手臂,一掌抽在隨時警惕她法杖的安娜貝爾太陽穴上——

她完全沒做任何準備。

她從未想過,對方會真的對自己……動手。

“我改主意了,親愛的女兒。你明顯是對那個低賤精靈獻出太多盲目熾熱的【喜歡】,卻缺乏對你母親的【敬愛】……我不會把它鎖起來,我會把它搶過來。”

倒在床邊的安娜貝爾,捂著頭無聲掙紮起來。

那掙紮在瑰麗且偉大的魔法前,微乎其微。

“你會繼續敬愛我,仰慕我,渴望我的回覆……你對他的【喜歡】有多濃烈,將來就會對我多麽言聽計從。至於那只精靈……讓低賤的生物從你腦子裏徹底消失,如何?”

——不!

——絕不!

——不、不、不、不!

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安娜貝爾,想想辦法,你針對情感所做過的準備,你必須——你能做到——你——

“砰!”

不知多久後,海倫娜緩緩直起身子,而昏迷的安娜貝爾癱軟在地上。

唔,效果驚人。

她看向杖尖某團極美麗的火焰——無聲無息、溫度柔和的火焰,跳動時還莫名發著光,仿佛是以繁星為其火花,以月亮為其火種。

比她想象中濃郁多了,這可沒法全部轉化為對自己的“敬愛”。

……真是恥辱啊,把【喜歡】積累得這麽深,我都要為她感到害臊了。

看來還是需要更進一步地教導,這孩子。

海倫娜挑挑揀揀地移動杖尖,抽出一抹相對較濃厚的火焰,念動咒語篡改了它的形狀與色澤,再重新將這團小的可憐——相對本體小的可憐——的灰色玩意兒,塞回對方的心口。

剩下來的……哼,也只好把【喜歡】變成具象化的東西,再仔仔細細上鎖。

藏在哪兒?

必須是個永遠不會被打開的地方。

海倫娜想了想,揮手用咒語將那團溫柔的火掐在掌心,轉身走出臥室。

侯在門外的仆人立刻迎上來。

是她特意為了今天所準備的仆人。

“夫人……”

“小姐還在哭泣。”

海倫娜說:“去給她準備一壺熱茶,晚點再來叫她,別讓任何人打擾。”

“……是的,夫人。”

她邁步離開,空曠冰冷的走廊裏,只餘鞋跟敲打地面的聲音。

該鎖在哪兒呢……哦,對了。

至高無上的家主,他那只從不允許旁人打開,只用最簡樸的手法配了一把小鑰匙的,文件櫃裏嘛。

——洛森·布朗寧,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不,準確來說,是疼醒。

“嘶……我藥呢……”

捂著右耳匆匆拉開抽屜,好容易摸到自己的藥瓶打開灌下後——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疼痛年年有,通宵尤其多。

唉。

喝過藥之後,洛森稍微數了數,發現存貨只有三瓶了。

又擡頭看看鐘,發現這正是交流賽決賽的前一天深夜十一點,他剛剛是又睡在了書桌上——

嗯,不急,藥的事根本不急。

無所不能的布朗寧解開襯衫扣子,拉出脖子上一直仔細掛著的小鑰匙——金光閃閃,bulingbuling,一看就代表成噸成噸的金幣,一看就是個好兆頭。

精靈滿意地點點頭,重新投入自己桌前的奮鬥裏。

畢竟,如果計劃能夠成功,他不僅僅可以解決海倫娜的委托,還能一舉找到那只文件櫃的位置。

打開文件櫃,絕對能掌握斯威特家或龍的機密;掌握了機密,就可以敲詐龍手裏的藥品鏈;敲詐到藥品鏈……

積攢出比斯威特家還驚人的財富,直接強娶豪奪某只蠢寶寶,完全不是問題。

對了,說到那只蠢寶寶……

“決賽之後好像還要正式拒絕我來著。”

洛森稍稍回憶了一下昨天——準確地說,今早四點多鐘的事情。

然後他更滿意地點了點頭。

出現激烈反抗情緒,大罵他流氓不要臉,用儒雅隨和之語讓他滾蛋的行為——發生在他咬著對方親了整整七分鐘之後。

七分鐘,嗯。

但其實親了三分鐘布朗寧同學就放開她了,然後他盯著安娜貝爾花了整整兩分鐘喘氣,花了一分鐘不斷往地上癱,又花了一分鐘去撈她的腰避免她往地上癱——

這個反應,布朗寧同學完全不虛的。

拒絕就拒絕,反抗就反抗,他估摸對方的這個反應時間大概是呈倍數遞進,與他的告白次數線性相關——如果決賽後遭遇了第三次正式拒絕,就再親一次叭,這次親個十四分鐘好了,嗯。

第四次拒絕24分鐘,第五次拒絕48分鐘……四舍五入一下,第六次拒絕就可以幹點不可描述的事了,咳。

↑也就通宵失智時敢瞎想想

咦,這麽說,豈不是可以一邊被罵“流氓滾開”“討厭惡心”“變態”“無恥”一邊不可描述……

↑真的只是通宵失智時瞎想

“繼續繼續,幹活幹活。水星……”

明天下午兩點,可就是決賽了。

【第二天下午兩點】

“你知道這是決賽吧?”

“嗯。”

“你知道決賽時間是下午兩點吧?”

“嗯。”

“你知道決賽內容是和那些天賦型選手直接隨機匹配順序、進行法師決鬥吧?”

“嗯。”

“你知道法師決鬥是沒有裁判沒有法陣保護,把對方打傷也不算違規,頂多在選手快被打死的時候主動認輸從而被裁判強行中止吧?”

“嗯。”

薇薇安·蘭姆:“……”

她又張張嘴:“你知道……”

安娜貝爾:“嗯。嗯。嗯。”

這位決賽種子選手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點頭:“我懂,我都懂。”

——你懂個仙人板板!!你懂個溜溜球!!

薇薇安伸出手指頭,指了她半天,還哆嗦了半天,講不出半個單詞。

安娜貝爾輕咳一聲。

“別緊張,薇薇安,這是戰術。”

大小姐湊近了一點,讓對方看清自己明亮且沒有絲毫紅血絲的雙眼:“我昨晚沒有熬夜,現在也沒有犯困,精神特別好,黑眼圈是今早讓助理畫上去的——特意給對手營造出‘這個家夥睡眠不足就來比賽,她懂個球’的假象,然後我趁對方輕敵時一舉擊敗。”

薇薇安:“……”

哦,能想出這麽微妙曲折的戰術,你真是好棒棒哦.jpg

“這還差不多。”

她沒好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剛才痛罵這個神經病時薇薇安直接站起來對著吼了,就差沒掐住對方肩膀拼命搖晃——

“你怎麽突然想到這種戰術?”

安娜貝爾的眼神漂移了一下。

“我昨天晚上雖然灌了安眠藥水一覺到天明,可昨天淩晨……呃……早上……失眠了幾個小時叭,大概。有一個……東西,他惡意報覆,幹擾參賽選手精神狀態,想借此讓我輸掉比賽。”

薇薇安:“……”

瑪德智障。

如果是布朗寧賽前出現來騷擾你,你現在應該和打了雞血一樣啊。

薇薇安剛要冷嗤一聲,又瞟到了某人虛假黑眼圈下,那格外明亮、有神、充沛無比的大眼睛。

……就是打了雞血了,可惡。

薇薇安翹起二郎腿,抄起雙手,拒絕和對方說話。

“放心啦。”

猶豫了一下,安娜貝爾還是悄聲說:“為了贏得比賽,我還悄悄……動了那麽一點點勢力。”

薇薇安眼睛一亮:“你終於有個貴族樣了?”

學會不擇手段,學會哄騙——

“不不不,當然不是作弊,你想什麽呢薇薇安,這可是全球青年法師學徒交流賽。”

安娜貝爾急忙搖頭,用更小的音量道:“我在抽取隨機順序那裏稍稍安排了一下……把自己安排成最後上場的選手,面對擊敗其他所有選手的頂級選手——這樣,就能一戰決勝負啦。”

薇薇安:“……”

見過暗箱操作,沒見過暗箱操作給自己增加難度的。

“你瘋了嗎?!”她低吼道:“你知道法師學徒使用魔法決鬥,壓根不存在‘車輪戰耗體力’的概念吧?你知道隨機順序時抽到第一個上場的人最有利,因為他很可能打贏第一場後,就看著第一強與第二強匹配在一起兩敗俱傷,然後躺贏吧?!”

幹什麽?!

幹什麽要給自己挑最頂級的擊敗了其他所有選手的選手??

“……我趕時間啦。”

安娜貝爾有點心虛,她略略側過頭,瞥向賽場外的某個位置。

……今天的場外賭盤小攤依舊是魔法玩偶坐鎮,攤主不見鬼影。

哼。

逃不掉的,流氓、混蛋、無恥之徒。

“盡快比完……然後我還有同等重要的事要處理。”

譬如給宿敵的鼻子來上一拳,教導他對女孩子動手動腳就該天打雷劈。

……講道理,以賽前失憶版布朗寧給她的那些資料來看,這次晉級決賽圈的選手們並沒有安娜貝爾過去耳熟能詳的大佬——她猜要麽是這些大佬已經開始了法師級別的進修、不再在乎學徒級比賽;要麽是這次礙於斯威特家的小姐出場,避其鋒芒根本沒報名;要麽……

呃,可能性最大的,還是在覆賽時,被那一大套魔鬼般的試卷,刷下來了吧。

安娜貝爾想到了自己在論壇裏刷過的比賽討論帖,通過題量、難度、廣度、時間等等多方面因素分析,本屆的覆賽試題……竟然是史上最難(。)

而他們都說,能在這套試題裏拿到那麽恐怖分數的斯威特,大概都不算“法師學徒”了,就是“法師學神”(。)

……咳,總而言之,論壇的那些消息肯定是過度吹捧啦,這次的決賽圈不會遇到那些神仙大佬們,對不擅長實戰的她,是很有利的。

接下來就是等到場上選手中決出最後一個選手……然後自己再上場……

深呼吸,深呼吸,別緊張,安娜貝爾。

想想決賽之後你要認真打的第二場架,想想那個巧克力腦袋是什麽魔法水平——更難的絕對在最後,就算是這個決賽圈裏最強的選手,也比不過布朗寧。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你能打贏布朗寧,你就能贏……你一定要贏……你肯定能贏……必須……贏了就不用聯姻……贏了就可以繼續和無恥之徒互懟……贏了就可以放開手腳毆打他,討回那天的冒犯……

“我覺得那家夥贏不了。”

就在大小姐的賽前焦慮癥再次發作時,一旁的薇薇安突然開口。

她指指賽場上的第一場對決:“那個抽到第一順序的家夥……絕對贏不了。”

“他對面的選手。我看不清。”薇薇安凝重地說,“他施法的動作起碼比你快好幾倍,斯威特。”

什麽?

安娜貝爾凝神看去。

賽場上,兩位隨機到“第一順序”與“第二順序”的法師學徒,正在進行決賽的第一場對決。

“第一順序”的法師學徒容貌俊秀,穿著樸素的青色法袍,細腰長腿,身材氣質都非常亮眼;而“第二順序”的法師學徒穿著一整套特別花哨搶眼的貴族長袍,還戴著一圈輪狀假領,五官平平的臉上還掛了一撇八字胡,看上去格外油膩。

單從外表氣勢來看,後者完完全全就是個雜魚炮灰。

可青袍學徒臉色發青,手裏的法杖都在顫抖;花袍學徒的手罩在層層疊疊的蕾絲假袖子裏,甚至都看不清他所拿的法杖。

安娜貝爾心裏一沈。

這兩個學徒,她在布朗寧給自己的資料裏都見過。

“青袍的那個是交流賽常駐選手,據說已經得到了去法師塔進行法師修習的機會,年年來刷交流賽,就是為了讓自己的簡歷好看……他的實力是保穩前五,能爭前三——唯一的弱點是天王星系術法,但天王星系術法極為繁雜,他又很擅長開發不同模板不同弱點的配合系戰術,基本每次都會產生變化——想要擊敗他,必須要在短暫的交手中摸索出他新變化的配合系戰術,迅速找到天王星系術法中對應他弱點的那一條咒文——”

薇薇安沈聲:“結束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青袍學徒應聲倒地。

在他倒地後,他杖尖凝聚的魔法,才剛剛成型。

“……連第一次試探都沒有完全完成,就找到了針對對方弱點的天王星系咒文。”

勝利的花袍學徒沖看臺舉舉自己蕾絲重重的大袖子——從頭到尾,都沒人看清他袖子裏的法杖——他這舉動有點像蘿莉舉和服大袖的賣萌,可是結合這位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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