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惡作劇的最優解是分享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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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冰涼的絲綢手套。
堅硬的，堅硬的金屬表鏈。
【你留在這兒，安娜貝爾。】
手套呈完美的夾角，交疊在裙擺上方吩咐：【不要胡鬧。】
表鏈則沒有說話，表鏈從不對她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你們要去哪兒呀？
你們要把我丟在這裏嗎？
你們可不可以把我帶上呀？
我保證，我會很聽話，我會很完美。
——可她沒有把這些說出口，也沒有揪緊裙角，抱緊娃娃。
學著手套完美的夾角，笨拙將想抱緊什麽的雙手交疊在一起：【好的，母親。】
其實在表鏈與手套面前，她也不被允許抱緊什麽。
作為驕傲的偉大的斯威特家族，向外物尋求支持無疑是軟弱的。
……無論是小號毛絨兔子還是大號毛絨兔子，也都丟在了空空的房間裏。
而她，也和被丟開的毛絨玩偶一樣，被丟在空空的帳篷裏。
【小姐，到了入睡時間。】
【好的，下去吧。】
【抱歉，小姐，夫人吩咐過要服侍您入睡。】
【……好的。】
只有她一個。沒有能夠抱緊的東西。
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聽見空間裏回蕩著自己的小皮鞋與仆人高跟鞋的響聲。
她終於找到了自己應當入睡的地方。
一張豪華的，寬闊的，在她眼中幾乎漫無盡頭的四柱床。
首先伸出雙手，再次擡起雙腳，最終艱難地爬上去。
畢竟她還沒有這張床的三分之二高。爬上它就像爬上一頭可怕的巨船。
她是驕傲的偉大的斯威特，她一丁點都不害怕。
只是床單和絲綢手套一樣冰涼，她悄悄打了個哆嗦。
【小姐，那麽我熄燭了。晚安。】
【好的，晚安。】
空空的帳篷，變成了黑黑的帳篷。
可怕的巨船，變成了黑黑的大海。
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靜靜躺了好一會兒。
她是驕傲的偉大的斯威特，她一丁點都不害怕。
……可是手腳夠不到邊緣會導致意外事故的，為確保偉大的斯威特萬無一失，還是偷偷爬起來吧。
手套和表鏈不在這裏，它們不會發現的。
悄悄爬下這張可怕的大床，悄悄穿上不會發出聲響的小拖鞋，悄悄推開房間的門。
一步一步又一步，徘徊在這個空空的大帳篷裏，繞過迷宮般的走廊。
她一點都不害怕，她告訴自己，自己是這個點唯一還醒著的小幽靈，小幽靈不會害怕任何東西。
——而終於，經過一番長長長長的跋涉後，她抵達了終點。
一個小小的掃帚間。
首先伸出雙手，再次擡起雙腳，最終艱難地拖出那條有些儉樸的仆人用睡袋。
儉樸也只是相較於她房間的儉樸罷了，細細檢測一遍後，還是很能配得上斯威特的身份的。
嗯。
所以可以睡進去吧？
小幽靈拖著這條睡袋，又再跋涉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先艱難地爬上那頭巨船。
再艱難拽上這條抱過來的睡袋。
最終緊緊地，封上床帳，不留任何一處缺口。
拉開拉鏈，縮進睡袋，把自己抱成一團。
終於暖和又舒適了。
太棒啦。
睡意在羽絨的擁抱下緩緩降臨，她淺淺合上眼睛。
只是——
【五點鐘了。】
她遵循生物鐘睜開眼睛，在溫暖的睡袋裏恍惚一會兒，又後知後覺地爬了出來。
鎖好睡袋，拖下大床，帶出門外，再來一次長長的跋涉，將睡眠時陪著她給她抱抱的寶貝藏進掃帚間最底部。
六點鐘，回到了小房間，這次總算不再需要爬到那頭可怕的床上。
她舒了口氣，拖出床底上了鎖的魔法箱，一點點揀出沒能看完的某部基礎魔法書。
抱著它，慢吞吞走向梳妝臺，爬上有點硌皮膚的刺繡椅子。
攤開，閱讀，記憶，背誦，周而覆始。
就這麽笨拙地啃完一頁。
然後她擡起臉，看到了鏡子，與鏡子裏的自己。
——洛森·布朗寧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的右耳正以極其恐怖的頻率向大腦傳遞陣痛，精靈的神經仿佛被什麽點著火的魔法榔頭一顆顆敲碎。
“嘶……”
這次並沒有驟然昏迷帶來的緩沖。
但萬幸，他正位於一片人造的森林旁。
“噓……小聲點。”
勾過手指，劣質且沒有魔法封底的二手帳篷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如果加護著重重魔法，那反而麻煩得很。
一條綠藤像小蛇那樣爬到了他枕邊，它悄悄拱出地面，搖擺著嫩葉，探向精靈的右耳。
小心翼翼地從耳後穿過，撩起他汗濕的額發，緩緩向另一端生長，試圖纏出一個王冠的造型。
疼得兩眼發黑的精靈有氣無力地笑笑，低聲警告：“別鬧。”
綠藤……綠藤晃了晃，不甘心地收回末梢，老實且陌生地摸索著那人類形狀的右耳邊緣，攀著耳骨纏出一道細細的枝條。
森林庇護著精靈，而它還庇護了許多精靈以外的生物。
……某種意義上而言，它比精靈這個種族本身，擁有了太多的包容性。
所以，即便是使用魔法崇拜金錢的奇葩精靈，也能在這裏得到庇護。
呼。
洛森輕輕抽著冷氣在枝葉的幫助下鎮壓右耳的發作，五分鐘後他終於緩了過來。
“謝謝，我好多了。”
綠藤擺了擺靠近地面的小葉子，精靈敏感的耳朵被帶動得有些癢。
召喚它前來的主人只好伸手掐滅了耳後多出來的枝條，讓鏈接自己耳骨的那段藤條與這枚綠藤徹底分離，再次悄聲警告：“別鬧，她在睡覺。”
綠藤又晃晃葉子，這次葉尖的方向對準了旁邊靜靜睡在枕頭堆裏的女孩。
“不行。”
晃晃。
“腳腕也不行。”
晃晃。
“腳趾也不行。”
晃晃……生氣了，變成大幅度的晃晃。
“……不是你想的這樣。小小年紀不要把什麽‘雄性惡臭獨占欲’掛在嘴邊。好了，走開。”
超大幅度的晃晃。
“安靜，聽話，明天帶肥料去看你。”
綠藤只好不甘不願地縮回了地面。
而總算抹除疼痛的精靈松了口氣，側過身，確認旁邊人類的呼吸依舊勻凈。
……嗯，夜晚的視覺效果為零，是他之前疼傻了，沒反應過來。
洛森不得不動了動左耳，然後他確認到了對方平穩的呼吸，以及熟睡時會維持在某個頻率上的平穩心跳。
沒清醒就好。
精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他掀開破毯子，坐起，移動到這個小帳篷裏相對最遠的角落。
再肆無忌憚地對著睡夢中的人逼逼：“蠢貨。”
睡著的蠢貨：“……”
“傻叉。”
睡著的傻叉：“……”
“膽小鬼。”
睡著的膽小鬼：“……”
“怕黑怕蟲子還怕大空間，你的弱點都多到我能裝飾聖誕樹了。要不你改名叫聖誕樹吧。”
睡著的聖誕樹：“……”
“不不不，聖誕樹比你豐滿多了，蠢貨，聖誕樹還比你麻煩少多了。”
——只是稍微觸碰到了那件睡袋就讓他做了這樣愚蠢的夢境，明明都自爆糗事讓你轉移註意力轉移情緒了，真的睡下後還是在深層心理耿耿於懷嗎？
你以為我很樂意用右耳窺探你的深層心理？
要不是它隔三差五發作，窺探對象與窺探時長完全不可控……
太蠢了。
蠢得慘不忍睹。
勉為其難忍過你直接的嘲笑了，還勉為其難離你這麽近躺好，就希望蠢貨能稍微聰明點別在夢裏繼續計較……
啊，是啊，我是知道蠢貨太擅長耿耿於懷了，心眼比針尖還小，留你一個人睡覺會做噩夢，睡覺前不開心還是會做噩夢。
結果拖出來以前用過的東西，睹物生情你也能做噩夢？還是用幼崽臉可憐兮兮盯著鏡子連揍你都覺得違反自然法則的夢？
嘖。
煩。
就應該繼續出去睡樹，把你一個人丟在這。
布朗寧同學靜坐了一會兒，滿腹怒火。
為了耳朵不疼向宿敵自曝，結果睡得好好的又被吵醒，還是疼了這麽死去活來的一回，還被迫看到了蠢貨宿敵的童年陰影。
他覺得自己生氣的理由可太充分了。
五分鐘後，布朗寧同學覺得自己再不動彈就要成為被氣炸的河豚了，而他絕不能墮落到和宿敵一個層次——一只氣炸之後會吱哇亂叫用力蹬腳的愚蠢哭寶寶。
洛森站起來，調整碎發讓它遮住了右耳上纏繞的枝葉，然後靜靜掀開了帳篷。
帳篷外天空晴朗，月明星稀，草葉與泥土的氣味竄進精靈的鼻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邁步，決定去找棵樹度過下半夜。
“學長怎麽出來了？學長是出來透氣嗎？”
“噓，噓，安靜點，我警告你，洛森耳朵靈得很……”
耳朵靈得很的洛森：“……”
他默默把投向森林的視線，轉移向自己帳篷旁邊的珊瑚樹叢。
空空蕩蕩，乍一看一點都不可疑，就算擁有超強的夜視能力去看也一點都不可疑。
——畢竟是法師學徒們的隱形魔法，理應蒙蔽弱點為魔法的精靈。
可偏偏這兒有個夜晚一點都不信賴視覺、全部依靠耳朵導致耳朵過分靈敏的奇葩精靈。
聽得太清楚了。
清楚得他想翻白眼。
“餵！餵！學長看過來了！他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小聲，小聲！不可能的，這裏離他的位置有好幾米，我們壓低聲音，他肯定只是在看風景……”
看風景？
不不。
我在看傻逼。
“我就說吧，做好萬全準備後，明晚來蹲點看看斯威特學姐會不會來，是最靠譜的，學長你非要拽我……”
“好了！這還不都是你逼的！你從我宣布‘明晚’開始就一直在冷嘲熱諷說我沒膽子吧？”
“學長本來就沒膽子。”
“……聽好了！聽好了！今晚來蹲點是為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萬一明晚斯威特大小姐沒來呢？”
“所以我最討厭學長你的‘萬一’……行吧，就今晚到明早，一定能蹲到斯威特學姐走出帳篷的！”
人類，真是閑得慌。
布朗寧同學直直走過去。
“如果我們真的證明了斯威特學姐真的在布朗寧學長的帳篷裏，我一定要拍照錄音攝影去錄像尖叫……嘿嘿嘿嘿這可是實錘啊！絕對不符合宿敵關系的實錘！”
布朗寧同學猛地停住腳。
“小聲，小聲，我都讓你小聲……呼，他停下了，還好還好。”
“學長別這麽逼逼，我們都在壓著嗓子用這麽低的音量說話了，還套了一堆隱形魔法，布朗寧學長天賦再優秀也發現不了。啊……我就說吧，布朗寧學長轉身進帳篷了！布朗寧學長反手上了魔法鎖……唉。這下不能悄悄翻進去偷窺了。”
“磕糖適度！理智一點！偷什麽窺，你省點力氣吧。我們要蹲到明天早上八點呢。”
重新回到帳篷中的布朗寧學長：人類，真是令精煩躁。
“是學校什麽亂七八糟的八卦周刊嗎……還是那個論壇深處的八卦板塊？”
無所不能的布朗寧當然“也”稍微了解這方面。
作為渠道廣泛利益至上的奸商，他曾經甚至操縱幾百個僵屍小號，在匿名顧客的要求與全力資金支持下，通過“拱火”“砸錢”“潑臟水”“挑撥離間”“宣傳熱點”“弄金幣擬人設定（？）”“刻意換畫風披馬甲產出澀圖”等一系列黑手，將“布朗寧X金幣”的邪教cp捧上了cp榜第一（。）
……雖然他不是很能理解那位匿名顧客的磕cp口味，也對那位顧客“一塊巧克力正躺在一臺液壓機下等待蹂躪”的頭像不敢茍同。
但掏錢的顧客就是大爺嘛。
現在想想，既然那些女孩們能整出“布朗寧X金幣”的奇妙cp，會有些腦子奇怪誤入歧途的家夥躲在論壇深處磕“布朗寧X斯威特”也很正常。
……噫，比起這個，他還不如繼續去站“布朗寧X金幣”。
洛森惡心地抖了抖肩膀，甩開一個畫手因為太豐富的想象力衍生出的畫面，靜靜回到枕邊。
捷克那家夥，為了追妹子，連蹲點挖八卦磕這種惡心cp都能幹出來啊。
是他小看了。
一門心思脫單的人類真恐怖。
埋在兩只枕頭裏，手腳緊縮，蜷成一只球的安娜貝爾，仍在睡夢中。
宿敵盤膝坐在那兒，以手托腮，挑剔地打量了她一會兒。
紅月季般的發色，一看就是染的，一丁點都不自然不好看。
琥珀金色的眼睛，明明適合兇相，淚汪汪的樣子太違和了。
蜷成一團的睡姿，肯定是裝可憐，誰會做出“用胎兒的姿勢入睡幻想在媽媽肚子裏”的幼稚行為啊，缺乏安全感到這種程度還逞什麽強。
怎麽看怎麽蠢。
怎麽看怎麽煩。
被嘲諷，睡不好，耳朵疼，被蹲點，都是因為這個笨蛋。
那麽，想報覆回來，也是很正常的事。
盯著女孩睡臉的精靈，緩緩露出了壞笑。
【你是誰？】
盯著鏡子的小安娜貝爾，嚇了一跳。
她倉皇地往後一仰，梳妝臺上好不容易鋪開的大部頭失去平衡，也朝她的方向倒去。
——而一只手握住了尖銳的書脊，捧回自己手中，嫌棄地翻了幾頁後，便將其甩到一邊。
【你就看這種破玩意兒啟蒙？】
年輕的小男孩徹底穿出鏡子，坐在她的梳妝臺上，洋洋得意地拖長音調：
【這種破玩意兒，給我五分鐘，能寫十本出來。】
安娜貝爾瞪大了雙眼。
她膽怯地看了看他瑰麗的綠眼睛，又將目光瞟到那雙尖尖的、嫩嫩的耳朵上，再飛快收了回來。
【你是什麽東西？】她大聲說，腿有點抖，【你不是人！】
對方鼓起嘴，不耐煩地吹開擋住額頭的劉海。
【我當然不是人，哭寶寶。】他說，攤開手露出一片葉子，又轉了個花將其變為發卡，草草別住過長的劉海：【我是只精靈。】
安娜貝爾的聲音因為恐懼和好奇變得很尖細：【你撒謊！普通精靈不會使用魔法！】
【普通精靈也不會穿過鏡子來找你。】
小男孩笑嘻嘻地說，像龍炫耀犄角那樣，向她探出腦袋，炫耀地抖了抖兩只尖尖的耳朵。
【我可不是普通精靈，我是你的精靈。】
安娜貝爾的害怕消失了不少。
小孩子的好奇占了上風，她猶豫著伸出手。
【那……我可以摸摸嗎？】
可嬉皮笑臉的陌生精靈猛地變了臉色。
他冷哼一聲，又擡起了腦袋，撤走了即將被碰觸的尖尖雙耳：【不行，摸了我的耳朵就要和我結婚的，我才不要娶你這種哭寶寶。】
安娜貝爾臉紅了。
安娜貝爾生氣了。
安娜貝爾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麽紅過臉，這麽生過氣。
她揪住裙角，大聲吼道：【我！沒！有！哭！】
【略略略，哭寶寶。】
【你這個——你這個——討厭的，粗魯的——壞精靈——】
她跺了跺腳：【我才不稀罕摸你耳朵呢！我不摸！】
【哼。】
【呸！】
【小淑女不可以說呸哦。】
【呸……呸！呸呸呸呸呸！】
又壞又惡劣的精靈攤開手。
【好啦，好啦，作為你的精靈，我得趕緊完成任務才行，沒工夫和你吵架。】
【你——討厭鬼——蠢——】
坐在她梳妝臺上晃動著雙腿的小男孩，笑嘻嘻地傾身過來，猛地推了一把她的肩膀。
腳下猛地懸空，空空的帳篷底突然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洞口處種滿月季花，花下灑滿了菱形的綠寶石。
安娜貝爾直直栽了進去。
綠色的寶石在她瞪大的雙眼裏一閃而過，與月光下的森林一樣漂亮。
失重感與黑暗撲面而來，但她奇異地沒有感到害怕，可能是因為——
握住她肩膀，與她一起栽下洞口的精靈，擁有太過討厭的笑容。
【嘿，哭寶寶。想不想偷偷跑到其他好玩的夢境裏？我知道他們好多好多的秘密，還去過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
【你——】
【這可是個盛大的惡作劇。要怪，就怪你太討厭啦，兔子小姐。】
——“我才不是什麽兔子呢，見鬼的外號制造機，腦子好了不起啊？！”
安娜貝爾·斯威特怒吼著醒過來。
接著她頭發一疼，“噗”地倒了回去。
安娜貝爾：“……”
徹底清醒了。
啊，她好像夢見了什麽玩意兒？
是個超級長的夢，而且超級令人生氣，光是想想模糊的光影都忍不住生氣，氣到想吱哇亂叫咬人的那種氣。
大小姐揉著太陽穴慢慢坐起來，偏頭去看扯住頭發的地方。
——然後才發現自己的頭發被編成了兩條麻花辮，麻花辮上攀著綠色的枝條，而其中一條麻花辮扯出了睡袋，發梢上面壓了一大袋子五顏六色的鵝卵石。
鵝卵石袋子上貼了張便利貼，上書：→U←
安娜貝爾：“……”
王八蛋，一大清早就讓她的怒氣值滿了。
大小姐“呼哧呼哧”地挪開鵝卵石袋子，頂著兩條麻花辮坐起來，掀開睡袋上的校服外套，一邊扯著辮子裏纏著的葉片，一邊擼起袖子往帳篷口走。
可還沒走到門口，她就聽到了助理的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你跑到哪兒去了？今天上午雖然沒有任務，但中午的野炊——”
“誒。”
某個熟悉的討人厭口氣說：“今早我看見蠢寶寶去森林深處了，大概是擔憂自己太蠢跟不上教學進度，決定來次深度考察？”
安娜貝爾擼袖子的速度變快了，三十秒後誰也別阻止她出拳的速度。
“野外練習魔法？可這都已經中午了，怎麽還沒——”
安娜貝爾擼袖子的動作僵住了。
她默默倒退回去，仰頭看向帳篷裏的掛鐘。
【11:00】
安娜貝爾：“噶。”
她繼續默默倒退回去。
然後一屁股坐回睡袋。
默默鉆進去，攏好溫暖的校服外套，拉緊拉鏈。
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
掛鐘：【11:01】
安娜貝爾：“……”
——竟然讓她睡過了六個小時啊啊啊混蛋布朗寧！！
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
嗚嗚嗚怎麽辦，怎麽辦，竟然不喊她起床，混蛋，混蛋，話說她為什麽會睡這麽熟，她是豬嗎嗚嗚嗚，不對不對，她不是豬，布朗寧是豬，連個人體鬧鐘都當不好鯊掉算了，鯊掉……
這下要怎麽才能偷偷溜回自己的帳篷？啊？
“好了，你別急，去森林找找，說不定幾十分鐘後那個蠢寶寶就會回來，她練習魔法時總是忘時間。你，捷克，還有旁邊的小學妹，你們來幫忙，和我去這邊找……哎，你們倆的黑眼圈怎麽回事？這幽怨的眼神又是怎麽回事？嘖嘖嘖，你們不會昨晚沒睡吧。”
帳篷外安靜了。
紮著麻花辮的女孩偷偷探出了腦袋。
左看看，右看看，然後用空前恐怖的架勢離開——每一步跺一腳，恨不得跺出深坑或跺出泥石流揚了某個王八蛋。
雖然走遠了，但偷偷用耳朵註意這邊動靜的王八蛋：哦，這不是超級生氣嘛。
嗯嗯，解氣，太解氣，不愧是我本尊特意放到她夢裏的意識，這不是很懂嗎？
狠狠報覆的方法。
惡作劇的最優解。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一邊編麻花辮一邊吩咐的主人：你，要可勁報覆，全力報覆，最好把她氣得吱哇亂叫，懂嗎？
意識：懂了。
轉頭：走，我帶你去環游我見過的好玩夢境！
被擄走瘋玩六小時的安娜貝爾：（的確被對方的笑容氣得吱哇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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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在這兒，安娜貝爾。】
手套呈完美的夾角，交疊在裙擺上方吩咐：【不要胡鬧。】
表鏈則沒有說話，表鏈從不對她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你們要去哪兒呀？
你們要把我丟在這裏嗎？
你們可不可以把我帶上呀？
我保證，我會很聽話，我會很完美。
——可她沒有把這些說出口，也沒有揪緊裙角，抱緊娃娃。
學著手套完美的夾角，笨拙將想抱緊什麽的雙手交疊在一起：【好的，母親。】
其實在表鏈與手套面前，她也不被允許抱緊什麽。
作為驕傲的偉大的斯威特家族，向外物尋求支持無疑是軟弱的。
……無論是小號毛絨兔子還是大號毛絨兔子，也都丟在了空空的房間裏。
而她，也和被丟開的毛絨玩偶一樣，被丟在空空的帳篷裏。
【小姐，到了入睡時間。】
【好的，下去吧。】
【抱歉，小姐，夫人吩咐過要服侍您入睡。】
【……好的。】
只有她一個。沒有能夠抱緊的東西。
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聽見空間裏回蕩著自己的小皮鞋與仆人高跟鞋的響聲。
她終於找到了自己應當入睡的地方。
一張豪華的，寬闊的，在她眼中幾乎漫無盡頭的四柱床。
首先伸出雙手，再次擡起雙腳，最終艱難地爬上去。
畢竟她還沒有這張床的三分之二高。爬上它就像爬上一頭可怕的巨船。
她是驕傲的偉大的斯威特，她一丁點都不害怕。
只是床單和絲綢手套一樣冰涼，她悄悄打了個哆嗦。
【小姐，那麽我熄燭了。晚安。】
【好的，晚安。】
空空的帳篷，變成了黑黑的帳篷。
可怕的巨船，變成了黑黑的大海。
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靜靜躺了好一會兒。
她是驕傲的偉大的斯威特，她一丁點都不害怕。
……可是手腳夠不到邊緣會導致意外事故的，為確保偉大的斯威特萬無一失，還是偷偷爬起來吧。
手套和表鏈不在這裏，它們不會發現的。
悄悄爬下這張可怕的大床，悄悄穿上不會發出聲響的小拖鞋，悄悄推開房間的門。
一步一步又一步，徘徊在這個空空的大帳篷裏，繞過迷宮般的走廊。
她一點都不害怕，她告訴自己，自己是這個點唯一還醒著的小幽靈，小幽靈不會害怕任何東西。
——而終於，經過一番長長長長的跋涉後，她抵達了終點。
一個小小的掃帚間。
首先伸出雙手，再次擡起雙腳，最終艱難地拖出那條有些儉樸的仆人用睡袋。
儉樸也只是相較於她房間的儉樸罷了，細細檢測一遍後，還是很能配得上斯威特的身份的。
嗯。
所以可以睡進去吧？
小幽靈拖著這條睡袋，又再跋涉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先艱難地爬上那頭巨船。
再艱難拽上這條抱過來的睡袋。
最終緊緊地，封上床帳，不留任何一處缺口。
拉開拉鏈，縮進睡袋，把自己抱成一團。
終於暖和又舒適了。
太棒啦。
睡意在羽絨的擁抱下緩緩降臨，她淺淺合上眼睛。
只是——
【五點鐘了。】
她遵循生物鐘睜開眼睛，在溫暖的睡袋裏恍惚一會兒，又後知後覺地爬了出來。
鎖好睡袋，拖下大床，帶出門外，再來一次長長的跋涉，將睡眠時陪著她給她抱抱的寶貝藏進掃帚間最底部。
六點鐘，回到了小房間，這次總算不再需要爬到那頭可怕的床上。
她舒了口氣，拖出床底上了鎖的魔法箱，一點點揀出沒能看完的某部基礎魔法書。
抱著它，慢吞吞走向梳妝臺，爬上有點硌皮膚的刺繡椅子。
攤開，閱讀，記憶，背誦，周而覆始。
就這麽笨拙地啃完一頁。
然後她擡起臉，看到了鏡子，與鏡子裏的自己。
——洛森·布朗寧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的右耳正以極其恐怖的頻率向大腦傳遞陣痛，精靈的神經仿佛被什麽點著火的魔法榔頭一顆顆敲碎。
“嘶……”
這次並沒有驟然昏迷帶來的緩沖。
但萬幸，他正位於一片人造的森林旁。
“噓……小聲點。”
勾過手指，劣質且沒有魔法封底的二手帳篷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如果加護著重重魔法，那反而麻煩得很。
一條綠藤像小蛇那樣爬到了他枕邊，它悄悄拱出地面，搖擺著嫩葉，探向精靈的右耳。
小心翼翼地從耳後穿過，撩起他汗濕的額發，緩緩向另一端生長，試圖纏出一個王冠的造型。
疼得兩眼發黑的精靈有氣無力地笑笑，低聲警告：“別鬧。”
綠藤……綠藤晃了晃，不甘心地收回末梢，老實且陌生地摸索著那人類形狀的右耳邊緣，攀著耳骨纏出一道細細的枝條。
森林庇護著精靈，而它還庇護了許多精靈以外的生物。
……某種意義上而言，它比精靈這個種族本身，擁有了太多的包容性。
所以，即便是使用魔法崇拜金錢的奇葩精靈，也能在這裏得到庇護。
呼。
洛森輕輕抽著冷氣在枝葉的幫助下鎮壓右耳的發作，五分鐘後他終於緩了過來。
“謝謝，我好多了。”
綠藤擺了擺靠近地面的小葉子，精靈敏感的耳朵被帶動得有些癢。
召喚它前來的主人只好伸手掐滅了耳後多出來的枝條，讓鏈接自己耳骨的那段藤條與這枚綠藤徹底分離，再次悄聲警告：“別鬧，她在睡覺。”
綠藤又晃晃葉子，這次葉尖的方向對準了旁邊靜靜睡在枕頭堆裏的女孩。
“不行。”
晃晃。
“腳腕也不行。”
晃晃。
“腳趾也不行。”
晃晃……生氣了，變成大幅度的晃晃。
“……不是你想的這樣。小小年紀不要把什麽‘雄性惡臭獨占欲’掛在嘴邊。好了，走開。”
超大幅度的晃晃。
“安靜，聽話，明天帶肥料去看你。”
綠藤只好不甘不願地縮回了地面。
而總算抹除疼痛的精靈松了口氣，側過身，確認旁邊人類的呼吸依舊勻凈。
……嗯，夜晚的視覺效果為零，是他之前疼傻了，沒反應過來。
洛森不得不動了動左耳，然後他確認到了對方平穩的呼吸，以及熟睡時會維持在某個頻率上的平穩心跳。
沒清醒就好。
精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他掀開破毯子，坐起，移動到這個小帳篷裏相對最遠的角落。
再肆無忌憚地對著睡夢中的人逼逼：“蠢貨。”
睡著的蠢貨：“……”
“傻叉。”
睡著的傻叉：“……”
“膽小鬼。”
睡著的膽小鬼：“……”
“怕黑怕蟲子還怕大空間，你的弱點都多到我能裝飾聖誕樹了。要不你改名叫聖誕樹吧。”
睡著的聖誕樹：“……”
“不不不，聖誕樹比你豐滿多了，蠢貨，聖誕樹還比你麻煩少多了。”
——只是稍微觸碰到了那件睡袋就讓他做了這樣愚蠢的夢境，明明都自爆糗事讓你轉移註意力轉移情緒了，真的睡下後還是在深層心理耿耿於懷嗎？
你以為我很樂意用右耳窺探你的深層心理？
要不是它隔三差五發作，窺探對象與窺探時長完全不可控……
太蠢了。
蠢得慘不忍睹。
勉為其難忍過你直接的嘲笑了，還勉為其難離你這麽近躺好，就希望蠢貨能稍微聰明點別在夢裏繼續計較……
啊，是啊，我是知道蠢貨太擅長耿耿於懷了，心眼比針尖還小，留你一個人睡覺會做噩夢，睡覺前不開心還是會做噩夢。
結果拖出來以前用過的東西，睹物生情你也能做噩夢？還是用幼崽臉可憐兮兮盯著鏡子連揍你都覺得違反自然法則的夢？
嘖。
煩。
就應該繼續出去睡樹，把你一個人丟在這。
布朗寧同學靜坐了一會兒，滿腹怒火。
為了耳朵不疼向宿敵自曝，結果睡得好好的又被吵醒，還是疼了這麽死去活來的一回，還被迫看到了蠢貨宿敵的童年陰影。
他覺得自己生氣的理由可太充分了。
五分鐘後，布朗寧同學覺得自己再不動彈就要成為被氣炸的河豚了，而他絕不能墮落到和宿敵一個層次——一只氣炸之後會吱哇亂叫用力蹬腳的愚蠢哭寶寶。
洛森站起來，調整碎發讓它遮住了右耳上纏繞的枝葉，然後靜靜掀開了帳篷。
帳篷外天空晴朗，月明星稀，草葉與泥土的氣味竄進精靈的鼻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邁步，決定去找棵樹度過下半夜。
“學長怎麽出來了？學長是出來透氣嗎？”
“噓，噓，安靜點，我警告你，洛森耳朵靈得很……”
耳朵靈得很的洛森：“……”
他默默把投向森林的視線，轉移向自己帳篷旁邊的珊瑚樹叢。
空空蕩蕩，乍一看一點都不可疑，就算擁有超強的夜視能力去看也一點都不可疑。
——畢竟是法師學徒們的隱形魔法，理應蒙蔽弱點為魔法的精靈。
可偏偏這兒有個夜晚一點都不信賴視覺、全部依靠耳朵導致耳朵過分靈敏的奇葩精靈。
聽得太清楚了。
清楚得他想翻白眼。
“餵！餵！學長看過來了！他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小聲，小聲！不可能的，這裏離他的位置有好幾米，我們壓低聲音，他肯定只是在看風景……”
看風景？
不不。
我在看傻逼。
“我就說吧，做好萬全準備後，明晚來蹲點看看斯威特學姐會不會來，是最靠譜的，學長你非要拽我……”
“好了！這還不都是你逼的！你從我宣布‘明晚’開始就一直在冷嘲熱諷說我沒膽子吧？”
“學長本來就沒膽子。”
“……聽好了！聽好了！今晚來蹲點是為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萬一明晚斯威特大小姐沒來呢？”
“所以我最討厭學長你的‘萬一’……行吧，就今晚到明早，一定能蹲到斯威特學姐走出帳篷的！”
人類，真是閑得慌。
布朗寧同學直直走過去。
“如果我們真的證明了斯威特學姐真的在布朗寧學長的帳篷裏，我一定要拍照錄音攝影去錄像尖叫……嘿嘿嘿嘿這可是實錘啊！絕對不符合宿敵關系的實錘！”
布朗寧同學猛地停住腳。
“小聲，小聲，我都讓你小聲……呼，他停下了，還好還好。”
“學長別這麽逼逼，我們都在壓著嗓子用這麽低的音量說話了，還套了一堆隱形魔法，布朗寧學長天賦再優秀也發現不了。啊……我就說吧，布朗寧學長轉身進帳篷了！布朗寧學長反手上了魔法鎖……唉。這下不能悄悄翻進去偷窺了。”
“磕糖適度！理智一點！偷什麽窺，你省點力氣吧。我們要蹲到明天早上八點呢。”
重新回到帳篷中的布朗寧學長：人類，真是令精煩躁。
“是學校什麽亂七八糟的八卦周刊嗎……還是那個論壇深處的八卦板塊？”
無所不能的布朗寧當然“也”稍微了解這方面。
作為渠道廣泛利益至上的奸商，他曾經甚至操縱幾百個僵屍小號，在匿名顧客的要求與全力資金支持下，通過“拱火”“砸錢”“潑臟水”“挑撥離間”“宣傳熱點”“弄金幣擬人設定（？）”“刻意換畫風披馬甲產出澀圖”等一系列黑手，將“布朗寧X金幣”的邪教cp捧上了cp榜第一（。）
……雖然他不是很能理解那位匿名顧客的磕cp口味，也對那位顧客“一塊巧克力正躺在一臺液壓機下等待蹂躪”的頭像不敢茍同。
但掏錢的顧客就是大爺嘛。
現在想想，既然那些女孩們能整出“布朗寧X金幣”的奇妙cp，會有些腦子奇怪誤入歧途的家夥躲在論壇深處磕“布朗寧X斯威特”也很正常。
……噫，比起這個，他還不如繼續去站“布朗寧X金幣”。
洛森惡心地抖了抖肩膀，甩開一個畫手因為太豐富的想象力衍生出的畫面，靜靜回到枕邊。
捷克那家夥，為了追妹子，連蹲點挖八卦磕這種惡心cp都能幹出來啊。
是他小看了。
一門心思脫單的人類真恐怖。
埋在兩只枕頭裏，手腳緊縮，蜷成一只球的安娜貝爾，仍在睡夢中。
宿敵盤膝坐在那兒，以手托腮，挑剔地打量了她一會兒。
紅月季般的發色，一看就是染的，一丁點都不自然不好看。
琥珀金色的眼睛，明明適合兇相，淚汪汪的樣子太違和了。
蜷成一團的睡姿，肯定是裝可憐，誰會做出“用胎兒的姿勢入睡幻想在媽媽肚子裏”的幼稚行為啊，缺乏安全感到這種程度還逞什麽強。
怎麽看怎麽蠢。
怎麽看怎麽煩。
被嘲諷，睡不好，耳朵疼，被蹲點，都是因為這個笨蛋。
那麽，想報覆回來，也是很正常的事。
盯著女孩睡臉的精靈，緩緩露出了壞笑。
【你是誰？】
盯著鏡子的小安娜貝爾，嚇了一跳。
她倉皇地往後一仰，梳妝臺上好不容易鋪開的大部頭失去平衡，也朝她的方向倒去。
——而一只手握住了尖銳的書脊，捧回自己手中，嫌棄地翻了幾頁後，便將其甩到一邊。
【你就看這種破玩意兒啟蒙？】
年輕的小男孩徹底穿出鏡子，坐在她的梳妝臺上，洋洋得意地拖長音調：
【這種破玩意兒，給我五分鐘，能寫十本出來。】
安娜貝爾瞪大了雙眼。
她膽怯地看了看他瑰麗的綠眼睛，又將目光瞟到那雙尖尖的、嫩嫩的耳朵上，再飛快收了回來。
【你是什麽東西？】她大聲說，腿有點抖，【你不是人！】
對方鼓起嘴，不耐煩地吹開擋住額頭的劉海。
【我當然不是人，哭寶寶。】他說，攤開手露出一片葉子，又轉了個花將其變為發卡，草草別住過長的劉海：【我是只精靈。】
安娜貝爾的聲音因為恐懼和好奇變得很尖細：【你撒謊！普通精靈不會使用魔法！】
【普通精靈也不會穿過鏡子來找你。】
小男孩笑嘻嘻地說，像龍炫耀犄角那樣，向她探出腦袋，炫耀地抖了抖兩只尖尖的耳朵。
【我可不是普通精靈，我是你的精靈。】
安娜貝爾的害怕消失了不少。
小孩子的好奇占了上風，她猶豫著伸出手。
【那……我可以摸摸嗎？】
可嬉皮笑臉的陌生精靈猛地變了臉色。
他冷哼一聲，又擡起了腦袋，撤走了即將被碰觸的尖尖雙耳：【不行，摸了我的耳朵就要和我結婚的，我才不要娶你這種哭寶寶。】
安娜貝爾臉紅了。
安娜貝爾生氣了。
安娜貝爾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麽紅過臉，這麽生過氣。
她揪住裙角，大聲吼道：【我！沒！有！哭！】
【略略略，哭寶寶。】
【你這個——你這個——討厭的，粗魯的——壞精靈——】
她跺了跺腳：【我才不稀罕摸你耳朵呢！我不摸！】
【哼。】
【呸！】
【小淑女不可以說呸哦。】
【呸……呸！呸呸呸呸呸！】
又壞又惡劣的精靈攤開手。
【好啦，好啦，作為你的精靈，我得趕緊完成任務才行，沒工夫和你吵架。】
【你——討厭鬼——蠢——】
坐在她梳妝臺上晃動著雙腿的小男孩，笑嘻嘻地傾身過來，猛地推了一把她的肩膀。
腳下猛地懸空，空空的帳篷底突然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洞口處種滿月季花，花下灑滿了菱形的綠寶石。
安娜貝爾直直栽了進去。
綠色的寶石在她瞪大的雙眼裏一閃而過，與月光下的森林一樣漂亮。
失重感與黑暗撲面而來，但她奇異地沒有感到害怕，可能是因為——
握住她肩膀，與她一起栽下洞口的精靈，擁有太過討厭的笑容。
【嘿，哭寶寶。想不想偷偷跑到其他好玩的夢境裏？我知道他們好多好多的秘密，還去過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
【你——】
【這可是個盛大的惡作劇。要怪，就怪你太討厭啦，兔子小姐。】
——“我才不是什麽兔子呢，見鬼的外號制造機，腦子好了不起啊？！”
安娜貝爾·斯威特怒吼著醒過來。
接著她頭發一疼，“噗”地倒了回去。
安娜貝爾：“……”
徹底清醒了。
啊，她好像夢見了什麽玩意兒？
是個超級長的夢，而且超級令人生氣，光是想想模糊的光影都忍不住生氣，氣到想吱哇亂叫咬人的那種氣。
大小姐揉著太陽穴慢慢坐起來，偏頭去看扯住頭發的地方。
——然後才發現自己的頭發被編成了兩條麻花辮，麻花辮上攀著綠色的枝條，而其中一條麻花辮扯出了睡袋，發梢上面壓了一大袋子五顏六色的鵝卵石。
鵝卵石袋子上貼了張便利貼，上書：→U←
安娜貝爾：“……”
王八蛋，一大清早就讓她的怒氣值滿了。
大小姐“呼哧呼哧”地挪開鵝卵石袋子，頂著兩條麻花辮坐起來，掀開睡袋上的校服外套，一邊扯著辮子裏纏著的葉片，一邊擼起袖子往帳篷口走。
可還沒走到門口，她就聽到了助理的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你跑到哪兒去了？今天上午雖然沒有任務，但中午的野炊——”
“誒。”
某個熟悉的討人厭口氣說：“今早我看見蠢寶寶去森林深處了，大概是擔憂自己太蠢跟不上教學進度，決定來次深度考察？”
安娜貝爾擼袖子的速度變快了，三十秒後誰也別阻止她出拳的速度。
“野外練習魔法？可這都已經中午了，怎麽還沒——”
安娜貝爾擼袖子的動作僵住了。
她默默倒退回去，仰頭看向帳篷裏的掛鐘。
【11:00】
安娜貝爾：“噶。”
她繼續默默倒退回去。
然後一屁股坐回睡袋。
默默鉆進去，攏好溫暖的校服外套，拉緊拉鏈。
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
掛鐘：【11:01】
安娜貝爾：“……”
——竟然讓她睡過了六個小時啊啊啊混蛋布朗寧！！
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
嗚嗚嗚怎麽辦，怎麽辦，竟然不喊她起床，混蛋，混蛋，話說她為什麽會睡這麽熟，她是豬嗎嗚嗚嗚，不對不對，她不是豬，布朗寧是豬，連個人體鬧鐘都當不好鯊掉算了，鯊掉……
這下要怎麽才能偷偷溜回自己的帳篷？啊？
“好了，你別急，去森林找找，說不定幾十分鐘後那個蠢寶寶就會回來，她練習魔法時總是忘時間。你，捷克，還有旁邊的小學妹，你們來幫忙，和我去這邊找……哎，你們倆的黑眼圈怎麽回事？這幽怨的眼神又是怎麽回事？嘖嘖嘖，你們不會昨晚沒睡吧。”
帳篷外安靜了。
紮著麻花辮的女孩偷偷探出了腦袋。
左看看，右看看，然後用空前恐怖的架勢離開——每一步跺一腳，恨不得跺出深坑或跺出泥石流揚了某個王八蛋。
雖然走遠了，但偷偷用耳朵註意這邊動靜的王八蛋：哦，這不是超級生氣嘛。
嗯嗯，解氣，太解氣，不愧是我本尊特意放到她夢裏的意識，這不是很懂嗎？
狠狠報覆的方法。
惡作劇的最優解。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一邊編麻花辮一邊吩咐的主人：你，要可勁報覆，全力報覆，最好把她氣得吱哇亂叫，懂嗎？
意識：懂了。
轉頭：走，我帶你去環游我見過的好玩夢境！
被擄走瘋玩六小時的安娜貝爾：（的確被對方的笑容氣得吱哇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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