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0章 全部都,想起來了。……

關燈
“打120了沒有!?”

“打了打了。”

“不行, 片場離醫院太遠了,趕緊把人擡到車裏,開車送到醫院。”

這些聲音離她越來越遠, 漸漸地,她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了。

嚴寒冷酷的冬天, 落起簌簌的雪。

陳映梨的後腦勺很痛,劇烈的脹痛拉扯著她腦海中的神經系統, 意識浮浮沈沈搖搖晃晃,記憶爭先恐後湧來,她整個人被忽然洶湧而來的回憶壓的喘不過氣。

眼前好似有一團繚亂的黑霧, 大霧散去, 陳映梨看見了十七歲之後的自己。

黑白色的世界逐漸有了色彩, 女孩笑容熱忱, 明媚燦爛, 穿著光鮮亮麗,像一株明亮生機的玫瑰,盈盈動人。

她就像畫家油彩筆裏的靈動少女, 對著鏡頭露出嬌妍笑意。

“江定, 你記得把我拍的好看點。”

“這是要發朋友圈官宣的照片哦,把我拍得醜了你自己也沒面子。”

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好像都被按下的加速鍵,順著時光的脈絡像一幅畫卷在她眼前舒展, 後腦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痛吟出聲。

絞痛、酸澀、悲慘,所有的負面情緒雜糅在一起。

她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心頭被人用刀撬開那條難以愈合的裂縫, 疼的渾身打滾,眼淚不受控制溢了出來。

車上的人聽見她的哭聲,反倒松了口氣。

莊惜海坐在她身邊,臉色發白, 緊緊握住她的手,“你醒了?是不是很疼?就快到醫院了。”

陳映梨的睫毛顫了顫,上面還掛著濕潤的淚珠,她擡起手捂住了眼睛,而後又被後腦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拉回了記憶深處。

那些快樂不快樂。

酸甜還是苦辣。

歡愉還是爭吵。

擁抱還有決裂。

抱著雙腿躲在臥室裏痛哭流涕的夜晚,咬著牙齒擦幹眼淚的固執。

她那個時候怎麽就那麽倔強呢?非要對一個已經不愛她的人糾纏不清,緊緊抱著不再愛她的那具身軀,強行挽留沒有結果,想方設法融於他的圈子,害得自己在吊威壓的時候出了意外。什麽都忘了。

從來沒有忘記的那麽幹凈過。

失憶的時間,又如此短暫。

不過一年,她現在就又全都想起來了。

所有事情,全部的細節,都記了起來。

莊惜海扒開她的手,看見她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對勁,雙眸空洞,眼睛濕潤,和平時不太一樣。

“怎麽了?”

陳映梨清醒了沒多久,就又昏睡了過去。

到了醫院,立馬被推進了急救室。

劇組那邊也不敢瞞著季總,立刻通知了季總,沒敢隱瞞實話說在拍戲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事故,人昏了過去,但應該沒有生命之憂。

季樾當時在開會,lover這首歌的手機鈴聲突兀的在會議室裏響了起來,員工的目光忍不住紛紛朝季總看了過去。

開會手機必須要靜音,這是公司的硬性規定。

而且共事了這麽久的員工也都清楚,季總最討厭員工把私事帶到工作中,絕對無法容忍這種行為。

這還是第一次他們看見季總在工作中分神了,不免讓他們聯想到幾個月前在公司內部流傳的傳言——季總有女朋友了。

難怪這幾個月冷酷無情的季總看上去多了些人情味。

季樾看完短信,冷著臉:“散會。”

說完這兩個字,男人大步流星離開會議室。

眾人面面相覷。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季總走的好著急。”

“女朋友找?”

“你還真信季總談戀愛了啊?真的有女孩敢和季總戀愛嗎?”

公司裏仰慕喜歡季總的小員工肯定是有,多金長得又好看,小姑娘對條件優越的男人抵抗力當然不如普男,但是——

公司內部人員基本已達成一致。

季總就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典型。

太冷漠了。

像天生就欠缺情感的機器人。

“這可是葉總私下透出來的消息。”

“忽然很好奇季總女朋友長什麽樣子,談戀愛的時候不會被嚇哭嗎?”

“別聊了,回去工作吧。”

公司嚴重內卷,還有一大堆工作沒做完,確實沒時間在這裏閑聊。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陳映梨的身體並無大礙,輕微腦震蕩,萬幸是後腦勺的傷不算太重,只是腫了個塊包。

劇組的人墊付醫藥費,並囑咐陳映梨在醫院好好休息。

這事可大可小,能不上新聞最好還是不要上新聞。

但是互聯網時代,一丁點風吹草動都很難瞞得下去。

他們前腳剛到醫院,網上的流言已經滿天飛。

影視城周圍有常年有代拍和站姐駐守,混進置景裏偷拍的代拍大有人在,沒過多久就傳出陳映梨被緊急送醫的視頻。

粉絲心態爆炸。

本來進正規的大劇組拍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這才進組幾天就被緊急送醫了?

黑子趁機幸災樂禍,不說人話——

“看吧,撿漏別人不要的角色也有報應的。”

“每次好像總只有她才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新聞。”

“真的進醫院了嗎?是不是賣慘做戲?”

粉絲氣勢洶洶反擊——

“你們是喜歡我老婆吧?比粉絲還關心她。”

“你也去醫院賣慘吧,煞筆。”

“不會講話就不要講。”

不過很快視頻鏈接就失效了。

點開即是404,平時聞著味道就會趕來煽風點火的八卦營銷號,這次竟然忍住不搞事情的心情,安靜如雞。

事情討論了一陣,也沒鬧大出圈。

何況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很嚴重,不值得他們緊追不舍。

陳映梨睡了很長一覺,從下午睡到了天黑。

醒來時病床裏除了她之外還有一道身影,男人坐在沙發裏,拿著mac在辦公。幾乎聽不見他敲打鍵盤的聲音。

屏幕冷白色的光照著他的臉,眉峰微攏,唇角平直。

病房裏光線很暗,只開了一盞昏黃色的臺燈。

陳映梨撐著雙臂慢慢坐起來,她起床的聲響驚動了正在忙碌的男人,季樾擡眸朝她的方向看了過去,當即關掉了電腦,順手放在一旁,眉心稍有舒展,“醒了?”

她喉嚨發緊,“嗯。”

季樾起身,打開病房裏的燈,走近她面前,高大修長的身軀擋住了她眼前的光線,他彎腰,湊近了她,隨後伸手輕輕摸了摸她後面被包紮好的傷口,“好像消了點腫,還疼不疼?”

陳映梨又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味,只是普通的沐浴露。清清淡淡,不會讓人覺得膩。她垂眸,眼神有點閃躲,“有一點。”

季樾按了響鈴。

醫生和護士很快就到了病房裏,做完常規的檢查,“按時換藥吃藥,靜養兩天就好了。”

季樾點頭,“好,謝謝醫生。”

“不用客氣。”

主治醫生離開病房前,好像認出了陳映梨。

倒不是認出她是明星,而是朋友的前妻。

以前見過好幾次,只是他剛才戴著口罩,陳映梨沒有認出他來。

醫生回到辦公室,想了想,還是摸出手機給江定撥去電話,“你前妻在我的醫院裏住呢。”

江定正被迫幫他母親在小區裏遛狗,當即用力拉緊狗繩,“她怎麽了?”

醫生說:“好像是拍戲的時候摔了一跤,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只有一點輕微的腦震蕩。”

江定牽著狗回家,冷酷吐字:“地址。”

“你不知道我在哪家醫院工作?”

“你是我老婆嗎?我為什麽要知道?”

“呵呵,北三醫院急救科。”

“知道了。”

病房裏,陳映梨忽然有點無所適從,她一直低著臉,怕讓季樾發現不對勁。

就在前幾天,她還信誓旦旦和季樾說過就算她想起一切,也不會有任何變化。但現在她自己都不那麽確定了。

不是她對江定還有舊情,而是她發現原來真實的自己並沒有很討喜。

敏感、多疑、猶豫不決,並沒有之前那麽灑脫開朗。

一點點的性格變化,落在現實生活裏,也很難不怕察覺。

她並沒有季樾看到的那麽完美。

“要不要吃點東西?叫了份粥。”

“噢。”陳映梨深呼吸,擡起臉,“你吃了嗎?”

季樾說:“吃過了。”

他幫她支起床頭的桌板,打開還熱著的鮮蝦粥,忽然間又說:“莊惜海說你到醫院的時候一直在哭。”

她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是嗎?”

季樾嘆氣,就沒見過幾次她的眼淚,這回是真的疼狠了。

陳映梨默默喝完粥,想起來還有個事,她剛要張口,季樾好像提前踩到了她要說什麽,“劇組那邊幫你請了假。”

頓了頓,他說:“一個星期。”

陳映梨愕然,“一個星期會不會太久了?我感覺我的傷也沒大礙。”

季樾收拾好碗筷,挑眉看了她一眼,“那兩個星期。”

陳映梨假裝看不出他的不高興,“我怕耽誤劇組拍戲的進度。”

季樾說:“全組停工一周。”

“啊?”陳映梨受寵若驚,“因為我嗎?是不是太誇張了?這樣我的心裏負擔更嚴重了誒。”

季樾莞爾,“女主角剛好還差一周的檔期,往後順延,與你無關。”

陳映梨喃喃:“好巧。”

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後,陳映梨擡眸看向他,手指擰巴揪著身上的薄被,“你今晚什麽時候回去?”

她剛才看了眼時間,都快九點了。

季樾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良久,“我陪床。”

陳映梨本來想說不用這麽麻煩,深思熟慮後決定還是不要惹他,太生疏了也不好。

唉,她嘆氣。

病房條件不錯,還有獨立的衛浴。

季樾之前讓助理送了套衣服過來,拿著衣服進浴室洗了個澡,頭發吹了半幹走出來,聽見她小聲抱怨,“床有點小。”

季樾擦頭發的動作頓住,他本來就沒有和病號爭搶病床的愛好,話到嘴邊改了口,泰然自若:“你可以睡我身上。”

陳映梨嫌棄道:“不要,你身上太硬了。”

“難不成你喜歡軟腳蝦?”

陳映梨覺得季樾這話意有所指,但看他正經的臉色又產生一種是她自己太黃了的誤解。

季樾不逗她了,“我睡沙發。”

陳映梨還是不滿意:“沙發也很小。”

“你想讓我睡地上嗎?”

“我這不是心疼你嗎?”

“謝謝你。”

“不客氣。”

陳映梨這會兒好多了,沒有剛醒來時那種不自然。

九點半,醫生護士又來查了一次房,量過體溫後,門外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定穿了件淺黃色的毛衣,松弛淡然,他剛才抱著狗打車匆匆趕到醫院,衣服上沾了好些狗毛,他跑的太急,呼吸有些急促。

陳映梨視線越過護士,落在江定的臉上。

她的內心,比她想象中平靜。

忽然蔓延的酸楚,就像紮過的針,只有瞬間才能感覺到疼痛。

江定保持冷酷走進病房,她看起來有些虛弱,臉色蒼白,眉眼柔和,他說:“第一天就把是自己弄進醫院,真有本事。”

陳映梨垂眸:“我一直都這麽有本事,你也不是才知道。”

這話很嗆,辣的人眼睛疼。

江定好一會兒沒說話,等快被趕出去之前,又拖著聲說:“腦震蕩了?”

他半點都不客氣,拉開面前的椅子坐下來,開著玩笑問:“有沒有把你的記憶震回來?”

身為他們同學的醫生還沒走,到這會兒才搞清楚狀況,這位姓季的貌似是陳映梨的現男友,而江定好像在別扭的想追回前妻。

醫生拍了拍江定的肩膀,“你加油。”

看他的贏面,並不是很大。

季樾平時喜歡裝相,今天沒這個興致,冷冷瞥了眼這位不速之客,“能滾嗎?”

江定笑了聲:“不能。”

他囂張的說:“除非你和我一起滾。”

季樾淡道:“沒有這個愛好。”

其實江定看見陳映梨沒什麽事之後,就放下了心,這會兒賴著不肯走,是舍不得。也不願意離開。

“我算是她哥,家人留下來陪床不過分吧?”

陳映梨打斷他們的對話,“江定,你別鬧了。”

江定嗤的一笑,“怎麽就是鬧了?我現在是沒有關心你的資格嗎?”

他擡了擡下巴,冷冰冰的視線註視著病床前的男人,“就他可以?你真的搞清楚他的底細了嗎?你清楚他的為人嗎?你確定他不會其他男人一樣出軌嗎?你能擔保從他這裏得到矢志不渝的愛情嗎?”

連聲的質問,說到後面,聲音都高了幾個度。

精致清雋的臉龐,漸漸爬上憤怒之色。

陳映梨靜靜看著他的臉,沈默良久,她轉過頭對季樾說:“你能先去外面等我嗎?”

季樾並不認同的看了她一眼。

陳映梨用可憐的眼神拜托他,“我有話和他說,你就去門口稍微等一會兒,好不好?”

季樾依然不願意挪動腳步,陳映梨湊過去親了他的臉頰,哄他說:“很快的。”

男人蹙眉,“五分鐘。”

陳映梨比了個OK的手勢。

季樾出去之前,揉揉她的頭發,“有事就大聲喊我。”

“知道。”

江定冷眼看著兩人你儂我儂的場景。

病房裏只剩她和陳映梨兩個人,江定站起來踢開眼前礙事的小板凳,雙手插兜居高臨下盯著她的眼睛,眼神通透,從前那點藏在眼底深處的迷茫好像不見了。

“你現在很喜歡他?他會不會有一天也淡了倦了不愛了?那個時候你要怎麽辦?你會和不原諒我一樣,不原諒他嗎?還是又那麽不走運的失憶。”

說起“失憶”這兩個字,江定咬牙又切齒,“呵,狗屎的失憶。”

陳映梨說不清楚胸腔裏的感受,酸脹難平,她說:“我為什麽要假設這些事情會在他身上發生?我相信他。”

陳映梨說話語速很慢,聲音也很小,“總會有些征兆吧,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說變就變,就算真的有那天,他不會冷暴力我,不會故意不接我的電話,不會把我扔進黑名單。”

歸根結底,她不是江定的官配,是他人生裏的過客。

如果換做鐘如凡,江定舍得對她那樣嗎?不會的。

江定逐漸平息胸腔裏的苦澀,“誰都有沖動的時候。”

陳映梨點點頭:“對,所以你能心安理得傷害我。”

江定腦子氣的發懵,“我那個時候難道沒有跟你說過我需要一段安靜的時間嗎?我不想見到你,我想彼此都冷靜下來好好思考,我……”

後面的話他還沒說完,就見病床上孱弱的少女唇瓣在抖,手指死死揪著身下的床單,指甲蓋隱約發白,她忽然大聲起來:“對!是我執意糾纏不清!是我覺得我們還有挽回的餘地,我舍不得那幾年的感情,舍不得那個結婚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會愛我一輩子、護我一輩子、給我一個家的男人,舍不得我十七歲愛過的少年,是我不要臉,可以了嗎?江定,一切都是我活該,你沒有錯。”

江定眼眶發紅,雙手顫抖的厲害,他還沒發覺到陳映梨已經恢覆記憶了這件事。

他有點慌張,他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這麽想過。”

“沒關系。”陳映梨平覆好情緒:“真的沒關系。”

江定說:“對不起。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陳映梨仰起蒼白的臉,“別來了。。”

江定當作什麽都沒聽見,拍幹凈毛衣上沾到的狗毛,走到門邊,聽見她低聲地問:“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決定要和我離婚之前說了什麽嗎?”

江定內心升起不好的預感,握緊的拳頭,不安的心情。

他此刻一點都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陳映梨覆述了他當時的話:“我不想勉強我和已經不再喜歡的人共度餘生。”

她看著他清瘦的背影,“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恢覆記憶嗎?江定,我全都想起來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