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行人下了車，車子裏空氣陰森森的，每個人都在不自覺地起雞皮疙瘩, 因為車子裏多了個鬼。

因為大家的狀態不是很好, 所以車子開的很慢, 開車的是石歡, 石歡的心理素質看起來也不錯。之前沈茉還以為這些人看到真鬼之後會各個屁滾尿流, 並且表示再也不葉公好鬼了呢。唯一對鬼魂存在適應不良的是看起來最強大最令人有安全感的武迪，他現在還在車上暈死著——他決定主動暈死來逃避。

青天白日的, 包括沈茉在內的幾個女孩兒正在帶一只鬼在海城最繁華的地段逛街。

紅衣女鬼就躲在沈茉的影子裏, 她的指骨則在沈茉的外套口袋裏。

女鬼在影子裏顫抖，喊著熱。

沈茉翻了個半個白眼說：“沒出息。”

一般的鬼魂反而是不怕太陽的, 但厲鬼身上的陰氣太重，跟陽氣相沖, 所以像紅衣這樣的女鬼會很光，沈茉也曾經有幾百年是怕光的，也是後面力量實在太強了, 太陽光也壓不住, 所以才能自由行走, 連個帽子都不用多戴, 除非防曬。再加上現在有肉身, 就更不怕了。

為了讓女鬼稍微好受一點, 沈茉帶著她去了地下時尚城，這裏的繁華程度一點也不亞於上面, 甚至多了些特點。地下城的面積非常大, 給予等於三個足球場, 裏面彎彎道道非常多, 一下子就容易走迷路，這才不到十分鐘，其他幾個女生就不見了，估計都是半路被什麽有趣的東西給吸引，停下來去看了。

紅衣女鬼出現在了沈茉的身邊。

這女鬼看著才十五六，小巧玲瓏，身上的紅衣竟然是洋裝，就是民國時期很流行的裙擺一層疊一層像蛋糕的洋裝，一開始沈茉還以為是寬袍大袖仙氣飄飄的漢服呢，不過那樣的衣服得追溯到魏晉了，這女鬼是民末的時候死的。

周圍商鋪到處是各種風格的衣服，從超摩登到覆古旗袍再到漢服古裝都有，還有不少賣飾品的，珠光寶氣琳瑯滿目……

這天是周日，地下城熙熙攘攘都是人，每個人都衣著光鮮，臉上的表情都是輕松、幸福的。

女鬼站在那裏，眼神恍惚而怔忡。

“喜歡看到的嗎？”

“喜歡。”

女鬼眼底有了淚意，但那是血紅色的，將滴未滴。

沈茉敏銳地覺得這不是好事。

果然，女鬼怨力大漲，“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他們都幸福了，而我和我的家人永遠被留在了過去，這不公平，這不公平！”

眼看著女鬼要炸街了，沈茉按住了她的腦袋說：“別吵，不然暴力超度你。”

這是妥妥的威脅了。

紅衣女鬼再怨念也無法當著沈茉的面爆發，只能跟著她在地下城無意義的逛街。沈茉倒好，一路上買了不少東西，什麽糖葫蘆、糖不甩、臭豆腐、手工糖畫……一邊吃一邊走。

“你叫什麽名字？”沈茉隨口問。

小女鬼不情不願地回：“晉如夢。”

“哦，這名字，晉家大院一場夢。”沈茉恍然大悟。

“你還是吃東西吧。”晉如夢一臉幽怨。

沈茉吃了一口糖葫蘆之後，就將手裏頭的東西統統給了小女鬼晉如夢。

“你幹嘛，拿我當苦力？”說完，晉如夢楞住了。

“吃吧，挺好吃的。”沈茉說。

紅衣女鬼能凝聚出實體，但是她只用這個能力去禍害人，從沒想過還可以吃吃喝喝。她嘗了一口糖葫蘆，酸酸甜甜。她瞇起眼，仔細咀嚼。還是年少時的味道……

沈茉還給她找來幾件好看的時裝，讓小女鬼去試。從嬉皮風試到俏皮風，從俏皮風試到古典風，最後發現還是赫本式淑女風適合她。

晉如夢穿上簡約白色齊膝連衣裙的，小心翼翼從試衣間出來……

沈茉鼓掌：“現在你是這條gai最時尚的鬼了！”

“真的嗎？開心！”晉如夢臉蛋紅紅。

系統助手柯希幻化出來，“你這是幹嘛？想通過讓對方享盡人世繁華來送走她？可你別忘了鬼性跟人性一樣，是貪婪的。”

“總比她當街炸了好。”沈茉不以為意地道。

“你這樣二十年也送不走她！”柯希嚴厲，“而且這一次是支線，目標是惡鬼，你殺了也無妨。超度是說從地獄困難中獲救，可這種已經是地獄中鬼的，根本不可能被超度。”

晉如夢身上的罪業已成事實，不可能成佛，就算是那個有地府的世界，她下去之後也是要去地獄受苦的，而換到這個世界，就只能魂飛魄散了。

“支線也算積分的不是麽？”沈茉堅持，“任務是說超度，我不能以斬鬼結束。”

看到這個因為家族悲劇而變成厲鬼，並且在鬼道上沈淪、掙紮，無法走回正途的小女孩，沈茉難免會想到自己。

沈茉自己就在鬼道上掙紮了六百年，六百年裏沒有任何人引導她走向更好的方向，所有的規則都是她自己摸索的。

現在有人告訴她，她可以通過某個方式消業，可以抵消過去的錯誤，哪怕入了輪回也不會變成蚊蟲孽畜，她覺得應該也給晉如夢一個機會。

明白沈茉的想法之後，柯希知道自己勸不動這個人了，遂放棄。

“我不能再放任你亂來了。”柯希搖頭，推了推眼鏡，“你這樣效率太過於低下。”

“所以？”沈茉挑眉，“你待如何？”

柯希說著“我會親自來監督你……”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沈茉跟柯希的交流是連鬼魂都看不見的，所以晉如夢很奇怪地道：“茉姐，你在跟誰說話？”

“一個討厭鬼。”

“茉姐能跟著你嗎？”

“可以。”

從此，沈家多了一只養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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