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師尊來到了他的寢殿。

“衡兒。”師尊拂袖將門關上了。

“師尊有什麽需要弟子效勞的。”

“過來。”

我乖乖地踱到師尊面前，笑得討巧。

下一刻，我的世界就漆黑一片，師尊捂住了我的眼睛，唇上一片溫軟濡濕的觸感。

“衡兒看了這麽多人間話本子，怎麽就不懂為師的心呢。”

師尊放開了我，聲音啞然道。

我腦子一片空白，平地一聲驚雷起，“師姐，我不幹凈了。”

我在師尊房間裏嚎啕大哭，悲痛之聲響遍了整個靈月山。

“你……”師尊的臉上出現少有的赧色，“莫要哭了，為師錯了。”

“人間……話本子上說，只有……只有將要成親的伴侶才能做這樣的事情。”我抽抽搭搭地說，“我是要和師姐結緣的，如今我配不上師姐了……”

想到這裏，我更傷心了。

師尊無可奈何，蹲下身子抱住了我。

“衡兒，你為什麽想和輕煙成婚？”

我止住了哭泣，垂著腦袋思忖了會兒。

“因為師姐對我好，送我有趣的玩意兒，給我做漂亮的衣服，還給我做許許多多沒見過的吃食。”

想起師姐的好，我心情又明朗了起來。

“就這？”師尊嗤笑了一聲。

我看師尊不屑的樣子，便知道他根本不懂其中奧妙。

雖說他是師尊，靈力修為都是一等一的好，到底術業有專攻，感情這方面的事情還得看我。

“話本子上說，沒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若一個人時時刻刻關心你的一切，那她便是傾心於你。”

我一副情感長老的模樣，拍了拍師尊的肩膀。

師尊盯著我，仿佛明白了什麽似的，勾起了嘴角。

我語重心長地同師尊講道理，“師姐對我那樣好，定是早已經對我情根深種。我不能辜負她。”

“那為師對你不好嗎？”

“師尊對我也好，但我同師姐相處得久，自然感情也深厚得多。”

“……”師尊略略驚訝，隨即點頭“那為師以後便多多陪陪你。”

“倒也不必。”

“你……”

“弟子的意思是師尊為山門事務，已經夠操勞了，不必把過多心思放在衡兒身上。衡兒受之有愧。”

我義正言辭地朝他作了一揖。

師尊眼底閃過一絲異樣，霍然起身。

“不必說了，你出去吧。”

“……是。”

我正準備退出門去，他卻再次叫住了我。

“衡兒，你看的話本子都是誰給你的？”

“哦，門中各個兄弟姐妹都給過。”

我好奇，師尊問這做甚。

“你列個名單出來，交給為師。”

“是。”我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拿起案幾上紙筆，寫了個單子交上去。

想來我之前拒了師尊的婚，他心裏定是不舒服的。

做些事情安慰安慰也罷。

我剛跨出師尊的寢殿，就發現門中的兄弟姐妹熱熱鬧鬧地將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

“衡兒師妹，你剛才在師尊房裏喊什麽呢？”

“對啊，對啊，師妹和師尊莫不是……”

“什麽感覺，什麽感覺。”

“聽你這一嗓子，想來師尊在這方面定是不怎麽樣的。”

“……”

師兄師姐們將我環了一圈，嘰嘰喳喳地說些我聽不懂的話，真是比山門外的仙鳥還要聒噪。

“好了，別吵了。”

我試圖讓他們安靜下來，但他們的聲音此起彼伏，很明顯我失敗了。

“師尊問我誰給我的話本子，我把你們名字寫上去了。”

我氣都不帶喘一口地將一句話喊完。

“……”

頓時人群裏鴉雀無聲，我才喘上了氣兒，可算安靜下來了。

“不必感謝我，師尊見你們熱心關照同門，說不定要給各位傳授絕門仙法呢。”

我自覺又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準備接受眾人的感激膜拜。

空氣一滯，師尊寢殿前的老楓樹飄飄揚揚地飛了一地的葉子，周遭一片森寒之氣蔓延。

我才驚覺，大家瞧我的眼神怎麽這麽像看輕煙師姐做的脆皮鴨呢。

“衡兒。”我還未從疑惑中抽身，一只手將我從人群中拉了出來。

師姐一路將我拉到了後山的落雪涯。

落雪涯是長老們修煉打坐的地方，長年落雪不歇，因此而得名。

“這裏不會有人來的。”

輕煙師姐拉著我，累得癱在地上。

“師姐，你是帶我來約會的嗎？”我笑呵呵地拉著她的手臂撒嬌。

“想什麽呢？你攤上大事了知道嗎！”師姐甩開了手，狠狠地戳了我的腦袋。

“哎呀……師姐，你在說什麽呢？”我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算了，和你也說不明白。”師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打量著我，繼續道，“衡兒，你為何非要同我成婚？”

“因為師姐最好了。”怎麽人人都要問我這個問題，我又無奈地細數了一遍師姐的好。

輕煙師姐看著山崖下細雪紛紛，沈思了一會兒。

“那你可知，我對你的好根本及不上師尊的一半。”

“嗯？”我盯著她不解。

“那年你被丟在山門外，奄奄一息，是師尊將你抱回來，也是他不顧眾長老的反對，渡了大半的靈力給你，你才得以幸存。”

“這我知道的，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我發誓。

師姐白了我一眼，沒理我繼續說了下去。

原來，後來師尊因為我靈力損耗過多，不得不閉關。

他閉關前丟給輕煙師姐一本藥膳，因為我這身子矯情得很，尋常藥汁餵不進去，他只好把藥摻在食物裏。這樣日覆一日，我那體弱多病的身子才慢慢好起來……

“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他這本藥膳是從隔壁山頭堇淵仙子那裏得來的。”

人人都知道堇淵仙子從不輕易送人東西，需以奇珍異寶易之。那麽師尊到底和她交換了什麽呢……

“還有我送你的漂亮衣服，新奇的玩具……這些都是師尊從外面給你帶回來的。”

師姐的聲音飄散在風裏，送進我耳朵，也送進我心裏。

“原來，師尊是這樣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過往我只追著師姐的腳步往前走，從來不知道有個人在我身後默默地看了我這多年。

根據人間話本子上的記載，看來我註定要辜負一個人了。

“一開始，我覺你這小孩兒麻煩得很，可後來你常常跟在我後面，『師姐師姐』地叫著，我卻怎麽也討厭不起來你了，反而……”師姐捏了捏我的臉。

“師姐，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從剛才沈思中抽身，開心地繞著她打轉。

“衡兒，我的喜歡和你認為的喜歡是不同。”師姐搖搖頭。

“有何不同，師尊都答應我們成親了。”

“說到這個事……”師姐纖細的指尖勾起一抹殘雪，撚碎了，“你知不知道師尊只對你一個人特別，試問全山門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做腹黑師尊的情敵？”

師姐對我笑著，但不知怎麽的這笑意令我渾身打顫。

一定是因為落雪涯寒氣太重。

“師姐，這兒太冷了，我們走吧。”

我一溜煙兒地從落雪涯跑了出來。

“作死別帶上我啊！”師姐的聲音還在身後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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