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一座小城, 城外殺聲震天。

“北蠻遼子殺人啦，大家快逃！”

顧大娘收拾著行禮，聽著屋外街坊的喊聲, 心下戚戚然。

“還是不帶太多行李, 跑不快，當家的, 我們走吧。”

顧大娘懷裏抱著幺女，家當背在身上, 手裏牽著兩個娃，轉頭張望, “三兒呢？”

“讓你淘氣，這會兒了還跑出去野，被外邊那些蠻子騎兵抓著, 你小命都沒了。”

“走得再快點，到了北境府就安全了。”

驚惶的百姓帶著兒女從偏門逃跑, 一路上被兵將護著前往北境府, 那裏有著高大的城墻，十萬精兵，府尹官邸也在北境府。

一路上，逃得慢些就被緊追其後的一小股遼蠻騎兵射殺, 頭顱被割下做軍功印記, 一具具無頭的屍首橫躺在路邊。

路邊不時有人走散，垂髫之年的小兒哭著道：“阿爹、阿娘，你們在哪裏啊？嗚嗚嗚”

北境邊陲之地, 滿城淒惶。

北境府的府尹曹修坐立難安，“送去京中的奏報怎的還沒有示下？”

“大人莫急，我等已經命百姓拆了房舍, 這些木材可以交給木匠做守城器械。另外，晉州派人來，說是可以給我們調遣糧草物資送來。大人可要見一見她？”

“唉，遠水解不了近渴，你先下去吧。”

幕僚躬身下去，心下嘆氣，北境府周邊的數個小城一一被攻陷，城破之日就是遼蠻屠城之時。這等危急時刻已經幾十年沒有過了，往年也有遼蠻來攻城劫掠，但是有蒙將軍坐鎮，軍心可用，遼蠻都被打退了去。北境已經安穩太久了，安穩到京城的貴人們覺得不必再在北境放只老虎退敵。

他搖了搖頭，撫平青色袍子上的褶皺，往小巷裏走去。繞了幾個彎，走到一處院落的偏門。

叩門進去，他恭恭敬敬地朝著屋內的人俯身一拜：“拜見公主。”

誰能想到這位從晉陽而來的人竟然是龍城公主！

這位公主身上實在是有太多令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去了晉陽之後，晉陽就有了一座千金臺。凡是有一腔抱負的人，誰沒有聽過那首“招賢臺上千金留”的歌謠，誰能不為公主對那位李鈞的厚待而感懷。

除了招賢臺這樣的盛舉，晉陽還有寫盡了無數風流人物的話本，不少人家專等著晉陽出新話本。

公主又在晉州行善舉，請了謝夫人開辦蒙童掃盲鄉學。這些花銷都是從公主私庫裏出的。聽聞公主素來節儉，一頓飯只要一葷一素一湯足以，卻將省下來的錢都用在了治理晉州。

這個幕僚不禁內心感慨，恨不能生為晉州人。

但是，今日他來見龍城公主，更是為了商談如何保下北境。

宋瑤光神色鎮定，拍了拍手，“還請將軍與故人相見。”

“蒙將軍？”

幕僚看著從屏風後走出來的高大男子，眉目疏朗，雙目湛然。他震驚地往後退了幾步，身為北境府尹的親信，自是知道蒙濟不該出現在這裏。

“拜見公主。”

蒙濟目不斜視，來到二人面前，單膝下跪，拱手抱拳，向公主行軍禮。

“北境之困，在於軍心不穩。如今，良藥在此，北境之疾可能解？”

幕僚仍然處於驚嚇狀態，聽了公主的發問，方才道：“惡疾可解，可是……”

宋瑤光站起身，“可是你擔心京城？”

宋瑤光微微一笑，眼底卻是一片沈郁，“你不必擔心了，因為京城的貴人們自顧不暇。暫時抽不出空來過問北境。”

北境這裏情況危急，難道只有遼蠻才能看得出燕朝的虛弱嗎？其他的賊子看不出嗎？不論是心有梟雄之志，還是官逼民反，各地都有人豎起反旗。

距離京城更近的東海郡，有一夥海盜夥同倭寇侵占了東海郡，那裏可是帝王的臥榻之側。

幕僚憂心北境戰事，竟不知道後方也出了這樣的事，不禁潸然淚下，用青衫抹淚，“先太子安好時，看著大燕各地都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怎的就到了烽煙四起的時候了。這些亂臣賊子以為自己能成個梟雄人物，卻苦了百姓被戰火牽連啊。”

宋瑤光站起身，走到窗棱邊，看著遠處烽火臺，“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這些人能起這樣的心思，是宋恒起了壞頭。皇兄為君，他為臣，皇兄為長，他為幼。宋恒刺殺君兄，非但不獲罪，卻成了儲君。誰看著不眼熱呢？”

這話說得屋中其他二人皆是心中嘆氣，他們二人還不敢存了罵皇帝的心思。可心底也覺著聖上這件事情辦得實在糊塗啊。

“宋恒是父皇僅剩的一個兒子，要是不想把皇位給宗室侄兒，就只能裝著糊塗。”宋瑤光說出了其他人不敢說的話，神色平淡地說道，“可誰叫宋恒沒那個本事當儲君，他要是有真本事，別說是刺殺了，真帶兵馬在玄武門砍了我和皇兄，再逼迫父皇退位，那也是本事。至於現在，不過是給了那些有野心的人一個天大的把柄。”

“公主說得是。多謝公主送來蒙將軍，解我北境之圍。”幕僚抹著汗，岔開了話題，知道了朝廷暫時不會拿北境如何，他又朝著蒙濟拱手：“蒙將軍歸來，北境的百姓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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