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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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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途中, 調成靜音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嗡嗡”聲顯得突兀,費華修皺了眉拿出來。

待看到上面的名字後, 眉間的不耐消緩下去, 短暫猶豫後,還是出去了。

會議室內, 禦商的所有高層管理都在, 費老爺子這位當家元老也在。

沒有人敢在嚴謹的會議途中出去接電話, 費敬松看著他的背影, 面上表露出不滿。

費華修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俯視玻璃外,100多米以下的地面。

白領精英,來來往往,每人步伐匆忙。

電話那頭,女孩在哭。

叫了聲他名字後,話都被哭腔壓得說不好了。

他耐心詢問了很久,得知是霍紅霞手術過程發生意外,逝世了。

在她不停哭著的時候, 費華修就已產生出這個猜想。

聽她親口說出來, 痛不欲生的脆弱好似隔空傳來, 即便是他, 也過了好幾秒才正面接受這個事實。

大概,讓她哭出來會好受一些。

他在外面呆了很久,直到外公派人出來請他回去, 只好輕聲對電話裏說,等自己開完這場會議,馬上就過去找她。

“我不要!你現在就要過來,我要你馬上來我身邊!”

姜桃桃聽了,情緒變得更為激動,歇斯底裏的聲音就響在耳畔,他能想像到她的眼淚是在怎樣掉落著的。

他當然想立刻過去陪她,腳步釘在原地,仿佛進退兩難。

心臟就像是被左右撕扯著,最終,強大的理智占據上風。

“桃桃,聽話,再給我兩小時的開會時間,之後我會馬上訂票過去。”

姜桃桃還在哭鬧,他狠了心,拇指按上屏幕紅色的按鍵。

隨後立即撥通助理的電話,交代他為自己訂好兩小時後,最快一班通往青平縣的高鐵,費華修大步回到會議室,走進去的那一刻,面容依然平靜,就像剛才,不曾發生過任何變故。

會議結束後,費華修走在外公身邊,陪他一起出去。

莊重堂皇的行政辦樓層,處處滲透著高處不勝寒的冷硬感。

費勁松留他和幾位高層寒暄,所以他依然走不開。

待那群西裝革履散了夥,他正要說起自己接下來有急事需要脫身,費華銘迎面走了過來。

費勁松一直想要拉攏兄弟二人的關系,中午訂了中餐包廂,想他們一同前去。

費華銘答應得痛快,他是一個極其自大的人,卻總擅長在外表露出虛假的謙虛,說,“我隨時有空,只是要看Loman肯不肯賞臉了。”

說著看向費華修,今天他神色冷冽,沒能躲過費華銘鷹一樣的眼睛。

把話放到這種份兒上,按常理他不應拒絕。

費敬松開口道,“都是兄弟,說什麽賞臉不賞臉的話!”

他今天心情難得不錯,人老了,早已對商場的種種不再過多關心,更看重的是家族和睦。

表兄弟兩個的明爭暗鬥他一直看在眼裏,以往較少來公司,與他們更是不常碰面,今天爺孫三人終於聚在一起,誰也不能掃了他的興。

費華修不合時宜的推辭又讓他的興致降到冰點,連費華銘也在驚訝地看向表弟。

費勁松年至古稀,從來都不是位和藹的老人,年紀越大,反而性格更加偏執。

言辭嚴厲地逼問費華修,說出口中的“急事”,而費華修知道,外公向來不希望自己與身家普通的女孩來往,泰國那次對他友人孫女的冷落,以及回國後共進晚餐時的突然離場,這都讓費勁松大為惱火,他不能再說出和姜桃桃的事,但事情緊迫,他不得不去。

此番做法,在費勁松眼裏,是不給自己面子,更不給費華銘面子,辜負長輩的好意,更讓家族關系生冷。

費華修歉意地鞠了個躬,轉身大步離開。

他從未有過這樣忤逆的時刻,可現在什麽也顧不得了,焦灼地松著襯衫上的領帶時,被身後的怒喝逼停腳步。

“你今天敢出這個門,從今以後,費家就再不容你這個外人!”

費勁松說完,胸腔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老人的身體像一只老舊的機器,受到刺激,銹跡斑斑的零件當啷作響,好像隨時就會散架。

剛從霍紅霞哪兒領略了生死的滋味,身後的親人也同樣重要,費華修腳步走不動了。

咳嗽聲不斷傳來,剛才的一聲命令用足了費勁松所有的勁頭,被費華銘和保鏢攙扶著的時候,更顯垂垂老矣。

費華修閉了閉眼,最終,他轉回身。

費敬松咳嗽平覆下來,他好像連氣都沒力氣生了。

顫抖的手抓緊手機,撥出一個號碼,沙啞的嗓子裏盡是眼裏,“Anna,給我好好管教你的好兒子!”

費華修被關了禁足,費敬松的保鏢帶他去了他母親家中。

費康娜趕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客廳砸得一團糟,人倒在沙發中,沒有喝酒,模樣卻像落魄的醉鬼。

沒人比費康娜更了解自己的兒子。

高跟鞋優雅地在地板上敲了一圈,左右觀察家中的狼藉,最終轉回沙發旁。

費華修雙眼緊閉,胸前襯衫扣子開了好幾顆,領帶被扯開,松垮地搭在肩上。

看他這模樣,費康娜也覺得稀奇。

好似自他十幾歲以來,有了獨立的想法後,就再沒見過他這樣失控的局面了。

費康娜似笑非笑地問道,“聽說,今天在公司惹外公生氣了?”

費華修擡頭抹了把臉,坐起身。

“桃桃的媽媽去世,需要我盡快趕回去陪她,被外公認為是和費華銘敵對,所以……”他望著滿屋自己的“傑作”,苦笑著攤了攤手。

費康娜若有所思地點頭,“聽你說過,就是那個姓姜的女孩?”

他手撐在額頭上,沒回話。

費康娜繞道一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還好她最愛的一套雕花瓷器尚未遭到毒手。

“打過電話了嗎?”她問。

費華修揚了下手機,“沒接。”

“你外公讓我看好你,這幾天你還是好好在家呆著,等外公氣兒消了一切說。”

在費華修看向她時,費康娜瞬間意會,聳了下肩,說,“各盡其職,親愛的,恕我無能為力。”

霍闌芝在三天後開始準備下葬。

葬禮辦得簡單,來得人也很少。

父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很多親戚從此就斷了往來,霍闌芝娘家在外地,葬禮上來的是經常聯絡的幾位。

晚上一切落入尾聲,姜桃桃坐在椅子上,揉著酸痛的腳踝。

姜強強過來了。

他眼睛腫得像兩只核桃,但怎麽也不肯當著姜桃桃的面兒哭。

他是要拿出長兄的樣子,生怕自己都承受不了了,該讓妹妹去依靠誰。

姜強強比姜桃桃哭得多。

崩潰過渡之後,其實更鎮定的是姜桃桃。

同一胞出生,她人生的家庭待遇和成長經歷都比姜強強要難走,所以,縱然是個女孩兒,她也是更堅強些的一個。

“桃桃,以後就剩我們兩個了。”姜強強一說起來,鼻子又忍不住地湧上酸楚。

“我們要好好走下去。”

姜桃桃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它們密密匝匝地布滿夜空,一晃眼,剛才看著的那一顆就不見了,永遠尋找不到固定的一顆。

她看著某個方向,輕柔且堅定地說,“會的。”

姜強強沒考上大學,高中畢業就開始在店裏幫忙了。

以後他會把旅館繼續開下去。

問起妹妹的打算,忐忑地等她答話。

私心是想留妹妹在身邊的,母親一走,他們相依為命,旅館給他一人支撐不是件簡單的事,如果姜桃桃在的話,好歹能跟他分擔分擔。

更重要的是,有親情陪伴,日子才會好過一些。

但姜桃桃是名牌大學畢業,而且自身條件良好,怎麽會甘心留在偏僻的山中小鎮。

姜桃桃低落地搖頭,“我還不知道。”

一說起未來,她就想起費華修。

那天通話之後,她的手機就再也沒開過機。

一方面是自己實在需要個人空間,另一方面,也是被他傷到了心。

她曾愛他成熟的理智,但過分的理智又讓她感到陌生、冷血。

要說感情上之前的那些計較愛多愛少的小吵小鬧不算什麽,這次才是真正的芥蒂產生。

靈棚內燈火通明,霍闌芝的黑白遺照立在中間。

她不敢朝那邊看過去,否則連呼吸都要變得艱難。

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的缺席,更加讓她痛楚加倍。

夜深露重,皮膚都開始泛涼,一直滲透到筋脈之中,想把身子骨縮成一小團。

姜桃桃揉揉眼睛,回屋加了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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