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介紹後，緒之暉喊來服務員起菜。

其他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付南川居然是緒之暉的表弟，難怪緒之暉的行事風格如此灑脫，原來是付家的人。

而他們，曾經吃過表姐弟的瓜，想想還真是……

造謠零成本。

艾米瘋狂地朝顧念擠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顧念尷尬點頭，“對。”

“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這個……”被控訴了，顧念十分無奈，小聲解釋，“這畢竟是緒主編的私事，她本人都沒有發聲，我大嘴巴說出去，總覺得不太好。”

艾米氣咻咻地戳顧念的手臂。

付南川站在桌旁，瞥見他們兩個人竊竊私語，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的樣子，臉色又沈了幾分。

她果然沒有心。

“楞著幹嘛，你找位子坐啊。”見付南川遲遲沒有動作，緒之暉熱情地推著他往裏頭走。

緒之暉是出錢的人，當然坐在主位，宋琦坐在她右側，顧念和艾米等人分別坐在宋琦所在的那一側。

緒之暉眼珠子轉了轉，對宋琦說：“要不你坐我左邊來吧，讓付南川坐那邊。”

這波操作意圖明顯，其他人瞬間了然微笑。

懂的都懂。

宋琦挑了挑眉，“行啊。”

她舉著酒杯，款款走到另一側坐下。

顧念僵在原處，飛快地瞥了付南川一眼。

緒主編的熱情總讓她無法招架。

希望不會惹他不高興。

位子都空下來了，付南川便沒多說，略一停頓，就走到顧念身邊坐下。

氣流裹挾著男性熟悉的木質香氣撲向鼻端，顧念不自覺收緊五指，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目不斜視地抖開餐巾，與眾人點頭問好，察覺到顧念的註視，微側過頭。

他還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眸光掃過時，毫無溫度。

視線交纏，不過一兩秒，便淡淡錯開。

意料之中的冷淡。

顧念動作頓了頓，心裏什麽滋味都有。

他果然還是嫌棄她，否則怎麽會連看都不願意看她。

顧念了無生氣地呆坐著。

付南川臉色陰沈，情緒是肉眼可見的差。

兩人的互動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一時間，氣氛凝滯，眾人坐在位子上，不敢動、不敢吃、更不敢問。

好好的聚餐，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大家叫苦不疊。

緒之暉咳了一聲，活絡場子，“別楞著啦，菜都上了，來，喝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權衡之後，決定暫時無視付南川和顧念那對鬧別扭的情侶，“好嘞，聚餐快樂。”

“祝《Oops》銷量節節攀升。”

“年底業績再創佳績。”

“加油！”

眾人舉杯歡呼。

喝了酒，席間氣氛終於熱絡起來。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在緒之暉過硬的交際手段下，連付南川都不冷不熱地參與了幾次閑聊，而顧念自始至終都游離在話題之外，食不知味地吃著珍饈美食，所有思緒就圍繞在付南川身上。

現在她到底該怎麽辦？

故作釋然，厚顏搭訕？她想了想，沒這膽量。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靠近付南川的那一側臉上的熱度就沒有降下來過，直覺告訴她，在這種腦子不靈光的情況下，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容易翻車。

艾米悄悄地給他發消息。

【杵著幹什麽，你石化啦？你找機會和付老大聊天啊。】她又不蠢，常年八卦的玲瓏心早就看出了顧念和付南川之間有了矛盾，這會還在冷戰中。

顧念沖艾米無聲搖頭。

她可不想再惹付南川不高興了。

顧念偷偷看了付南川一眼，也不知道她直播時候的道歉他看了沒有。

實在不行，她可以當著他的面再道歉一次……

席間的熱鬧與她無關，顧念喝著湯，沒註意手機響了起來。

接連響了好幾聲，顧念都沒反應。

付南川早就感受到了震動，餘光掃向桌面，看到來電人“遲默”兩個字不斷閃現。

遲默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顧念和他提起過這是她最好的朋友。

見顧念渾然不覺，付南川放下筷子，忍無可忍地提醒她，“電話。”

熟悉的聲音響起，顧念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付南川是在和她說話。

她擡頭看去，眼中閃著些許星光，期待地問：“什麽？”

付南川向來受不了她這種的眼神，立刻避開她的視線，眼神下掃，“你有電話。”

“啊？啊，謝、謝謝。”

還以為他要和她說什麽呢。

顧念擠出個笑容，拿過手機。

桌上氣氛熱絡，沒人在意她，顧念便走到了包間外的走廊上接聽。

“餵？遲默，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遲默才出差回來，她對娛樂圈素來不敏感，還是在回程的車上聽到有人談論，才意外得知顧念出了事，立即給她撥來電話詢問。

顧念安慰她，“沒事啊，事情都過去了，我處理好了。”

“哎呀，放心吧，被罵一罵無所謂的，我反正臉皮厚，不在意。”

“我知道，那等你休息兩天，我們周末的時候再約。”

聽她狀態不錯，遲默松了口氣，“對了，那你今天的直播，是在對誰道歉？”

遲默敏銳地問：“對付南川嗎？他……都知道了？”

還真是瞞不過她。

顧念嘆了口氣，蔫蔫地回覆，“嗯。”

“……你沒事吧？”

“沒事啊。”顧念故作輕松地說，“他知道也好，這樣我再也不用有心理負擔了，看他的時候，也坦然了很多。”

“但是……”遲默頓了頓，“你們分手了嗎？”

“嗯。”

“顧念……”遲默心疼地說，“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她想給她一些力量。

顧念的心態轉變，她是從頭開始見證的，旁觀者清，她一直都能感受到顧念對付南川的情感。

或許初衷不單純，甚至可笑，但後來，顧念對他是真心的。

安慰過後，遲默約她，“周末正好我們登山隊有活動，你要是不願意一個人，就和我一起去玩一玩吧。”

顧念正要答應，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她下意識看去，只見付南川冷著一張臉走了出來。

話語好像卡在了喉嚨裏，一時間，顧念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他。

沒等她想好到底是該笑一笑，還是打招呼，付南川就已經沒有絲毫停留地越過了她。

……真是冷酷無情。

電話那頭，遲默半天等不到顧念的回應，又問了一遍，“要一起去嗎？”

“啊？哦，好啊。”顧念嘴上說著話，眼神卻黏在付南川的背影上，“不過你們不會準備在大冬天爬山吧？”

遲默笑了笑，“當然。”

“……”

“這天還不算冷，山裏的冬天也很美，你不會失望的。”

“不，這哪裏不冷？”

他們的體感差距這麽大嗎？

“而且那天是祁緒的生日，大家準備給他舉辦一個生日會。”

“祁緒？”顧念依稀記得對方是個陽光開朗的年輕人，“那提前祝他生日快樂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幾米外的付南川腳步似乎有片刻停頓。

顧念疑惑皺眉。

而後在她的註視下，付南川竟然緩緩轉過身來。

涼涼的視線透過空氣直射而來，顧念渾身一個激靈，沒由來一陣心虛。

又、又怎麽了啊？

有話就直說啊，想罵就罵她啊，幹嘛總是來眼神殺。

要是眼神能殺人，她早就死幾百回了。

匆匆收了線，顧念幾乎是逃回了包間。

顧念坐定後，臉色還有些白，艾米不明所以，“怎麽了你？”

“沒什麽，就是……有點害怕。”

像小白兔遇到大灰狼那麽害怕。

艾米嘖了聲，“你還有我們害怕嗎？一整晚都活在被付南川支配的恐懼中。”

“明明只有你惹了他不高興，我們為什麽要跟著吃苦？”

“好慘啊！”

“今晚就不該在電梯裏遇到緒主編。”

艾米罵罵咧咧的，趁著付南川不在，放肆地狂吃起來。

桌上其他人的情緒明顯也比之前要高漲一些。

不過一切的和樂融融，都在付南川回來後歸於原樣。

有付南川在場，在座的一群人明顯沒有放開，吃完飯的時候才不過八點出頭。

緒之暉還未盡興，結賬後在酒店門口興致高昂地邀請大家，“不如再去第二場吧，唱歌去？”

宋琦興趣缺缺，“那地方太吵，我受不了。”

眾人也不約而同地搖頭，“也對，算了吧緒主編，時間不早了。”

“是啊，我還得回去陪兒子呢。”

“明早還要上班。”

“要不就散了吧。”

顧念嘖嘖稱奇，難得見這群玩咖吵著要回家。

門邊，付南川對失望的緒之暉說：“我先走了。”

“啊？你也走了？”緒之暉裝出落寞的樣子，手卻把付南川往外推，“那好吧，你走吧。”

說實話，她也後悔叫來付南川。

好好一個聚餐，硬生生被整成無趣社交，真特麽造孽。

哎，老姐姐為了弟弟的愛情操碎了心。

緒之暉叮囑道：“路上小心點啊。”

“嗯。”

“你自己開車來的，還是樂叔送你來的。”

“我自己。”

說完，付南川準備叫代駕。

緒之暉忙把顧念拎了出來，“那你順便送一下顧念吧，她和你家不是順路嘛。”

……哪裏順路，一個東邊一個南邊。

顧念張嘴欲言，但緒之暉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風風火火地拽住其他人就走，邊走邊說，“他們要回去，不如你們陪我去第二場吧。”

“這不太好吧緒主編。”

“哎呀有什麽不好的，出來玩就是要開心呀。”

眾人烏央烏央地往隔壁的會員制KTV走去，不一會就消失在霓虹之中。

金碧輝煌的酒店門口，霎時只剩下顧念和付南川。

十二月初，夜風刺骨，處處透著寒冬的氣息，已經到了呼出一口氣就會凝結成霜的天氣。

窒息的沈默向四處蔓延。

顧念局促地抓緊背包，率先打破沈默，“那個……緒主編還不知道我們的事，所以……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付南川瞥她一眼，沒說話。

顧念幹笑，“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麻煩你的。”

“付總。”

付總？

顧念疏離的語氣讓付南川心頭竄起一股無名怒火。

燈光下，男人的側臉冷硬，他隨意擡手一招，叫來一位等在角落的代駕。

師傅小跑過來，接住付南川拋來的車鑰匙，“去哪啊老板？”

“香緹雅郡。”

“好嘞。”

代價師傅快步走到車旁，看到那紮眼的小翅膀標志，動作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將折疊電動車放到後車廂。

見付南川要走，顧念識趣地說：“那我就自己打車回去了哈，付總。”

說完，她一步步下了臺階。

付南川在她身後沒有動作，也沒說話。

……還真讓她一個人回去啊。

這麽晚了，萬一她在路上遇到點什麽，多可怕。

顧念垮下肩，默默腹誹。

走了兩步，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怎麽，付南川要送她了嗎？

顧念腳步一頓，期待地停在原處，心頭冒出了繽紛的氣泡。

但付南川只是闊步越過了她，徑直走向車旁，打開車門坐到了後排。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顧念杵在那，失望地看著車頭調轉，緩緩向出口駛去，心頭美妙的小泡泡噗嗤一下被無情戳破了。

果然，人還是不能異想天開。

顧念嘆了口氣。

她耷拉著腦袋，慢吞吞地往出口挪，來到門口後，漫無目的地沿著路邊走。

大道上車水馬龍，蓋住了她落寞的腳步聲。

恍惚間，顧念看到前方停了一輛熟悉的黑車。

顧念不敢置信地定睛凝視，車牌也沒錯。

霓虹閃爍，車體線條流暢，光影滑過時仿若虛幻。

顧念閉了閉眼，車還在。

她怔忡地站在原地，對方好似等得不耐煩，按下車窗，伸出手來，沖她招了招。

一瞬間，時空仿佛交錯。

過往的畫面陡然閃現。

那時蟬聲陣陣，烈日當空，在狹小的巷子口，也是失魂落魄的她，遇到了嘴硬心軟的付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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