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顧念癱坐在椅子上等了一會。

她酒量一般，三罐啤酒下肚，由於喝得比較快，居然隱隱有上頭的趨勢。

察覺到臉頰發燙，頭腦混沌，顧念掙紮著站起身，來到洗手臺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給自己加油打氣時，忽然想到付南川並沒有來過她家。

之前幾次，也只是從她到了小區門口，並不知道她確切的住址。

顧念想了想，不如幹脆去小區門口等，還能順便吹吹冷風，解解酒。

隨便擦幹凈臉後，顧念拿起手機，出了門。

關門時，大門被驟然凜冽的夜風吹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顧念一個激靈，扶著墻邊走向電梯，一路慢吞吞地來到了小區門口。

轉眼已是十月中旬，秋意漸濃，顧念站在一盞路燈下，出神地凝視道路兩邊疾馳而過的車輛。

酒精隨著血液流動蔓延至全身，導致她手腳不自覺發軟，加上天氣陰涼，她不自覺裹緊外套，沿著路燈燈柱，緩緩蹲在了路牙上。

車輛呼嘯而過劃破氣流的聲響好似都有了催眠的功效，顧念把下巴磕在雙臂上，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路邊停下一輛車。

緊接著，車門打開，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顧念循聲望去，倦怠的視線掃過對方一塵不染的皮鞋、褲腳，再往上，男人逆著光，看不清長相。

顧念皺起眉。

對方快步走向入口，餘光瞥見到她蹲在路邊，腳步一頓，又往後退了兩步。

四目相對，這下顧念看清了。

是付南川。

他終於來了。

顧念閉了閉眼，努力驅散睡意，想扶著路燈站起身，手摸了半天，卻被一處溫熱牢牢握住。

付南川握著她的手，略一用力，便將她拉了起來。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你怎麽在這裏？”

顧念回過神，訥訥道：“我怕你不知道我住在哪棟樓，所以在這裏等你。”

她喝了酒，聲音有些飄，還帶著鼻音，臉上有酒氣熏染的緋紅，手卻冰冰涼涼，沒有半點熱度。

聽她這麽說，付南川露出近乎無奈的表情。

“這種事，你可以打電話告訴我。”

顧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對哦。

她可以打電話，為什麽偏要下樓來等他？還真是喝酒喝糊塗了。

顧念懊惱不已。

而付南川還拉著她的手，看她垂頭喪氣地杵著，不禁覺得好笑。

糊裏糊塗的，或許是因為太在意他了吧。

想要快點見到他，甚至忘了可以用更便捷的方式告知他。

付南川擡手拂起她腮邊散落的黑發，“冷不冷？”

顧念聞言擡頭，她站在路牙上，堪堪與站在路面上的付南川平視，在接觸到他沈靜的註視後，腦漿不知怎麽回事瞬間沸騰起來。

沈寂的酒精似乎又在發酵。

熱氣熏染得她頭重腳輕，胸口有一股陌生的情緒橫沖直撞，導致她眼眶發燙，怔忡地與付南川對視半天，才遲鈍地開口說：“有、有點冷。”

付南川握緊她的手，語氣嚴厲，“穿成這樣在外面等，當然會冷。”

十度以下的天氣，她只在T恤外套了一件針織衫，半點不防風，當然會冷。

付南川拉著顧念走向入口，“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好的。”

顧念順從地跟著付南川，走了兩步，悲催地發現，自己居然忘記了初衷。

她又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根本沒有勇氣質問他。

兩人沈默地走在小區裏，路旁有搖曳的香樟，偶爾有車開過，付南川立刻攬住顧念的肩頭，那體貼入微的樣子，還真像是男朋友。

借著月光，顧念偷偷看向付南川。

察覺到她欲言又止的註視，付南川看過來，“怎麽了？”

“沒、沒什麽。”

顧念搖搖頭，和付南川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逼仄的空間裏，連呼吸聲都被無限放大。

顧念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臟的躍動。

短短十幾秒鐘，卻像十幾分鐘那樣漫長，電梯到達之後，顧念迫不及待地沖出去，走到門邊摸了摸口袋，頓時僵住。

感應燈照亮她呆滯的臉。

付南川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顧念頭疼低吟，“我沒帶鑰匙。”

剛剛太著急，她抄起手機就出了門，完全忘了鑰匙這一茬。

喝酒果然誤事！

顧念站在門外，尷尬地看向付南川。

付南川挑了挑眉，“現在怎麽辦？”

“這個……”

“沒有地方住的話，我可以……”

以為付南川要盛情邀請自己去他家住，顧念連忙擺手，“大可不必。”

付南川：“？”

“我叫個開鎖師傅來。”

平常在樓道裏發小廣告的不少，顧念在門框上尋找，很快就找到了開鎖號碼，顧念對照號碼打通，報了地址後，掛斷電話。

空氣安靜。

氣氛頓時古怪起來。

顧念無聲與付南川對視，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感應燈忽閃兩下，滅了下去。

樓道陷入濃稠的黑暗，顧念慌忙咳了兩聲，在感應燈亮起後，摸了摸鼻子，對付南川提議，“不如我們到窗邊等著吧。”

“也好。”

兩人來到電梯旁的窗口並排而站。

站在高處俯視，可以看見城市霓虹閃爍，有風自窗口灌入，顧念吸了吸鼻子，裹緊毛衣。

零星的一點醉意，都被寒風吹散了。

顧念正暗嘆秋風夠冷，耳邊就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音。

她扭頭看去，只見付南川脫下西裝，披到她肩頭。

付南川眼眸低垂，“小心感冒。”

鼻端有付南川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氣，顧念楞楞地抓緊西裝，囁喏道：“謝謝。”

沒想到居然有幸又一次披到了付老大的西裝。

付南川的舉動倒是給了顧念些許勇氣，她咬了咬唇，破釜沈舟一般迎頭與付南川對視，“付總，我這幾天，想了很多。”

付南川眉峰微揚，“你想了什麽？”

“就是關於我們的關系。”顧念呼出口氣，“你之前說，我們是男女朋友關系，這……是認真的嗎？”

他知道，付南川沒必要在感情問題上開玩笑，但她是真的無法輕易接受。

畢竟比起她患得患失的狀態，付南川是一如往常的冷靜自持。

根本不像傳說中陷入純潔愛情的男人。

她抿著唇，忐忑地等待付南川答覆。

而付南川似乎是笑了一下，走近一步，“我看起來，像是會胡言亂語的人？”

當然不像了。

顧念搖搖頭。

付南川滿意點頭，目光灼灼地掃過顧念的眉眼。

喝過酒的她眼神濕漉漉的，純潔卻勾人。

她嘴唇微張，在過近的距離裏，甚至可以聞見從中溢出的淡淡的麥芽香氣。

“可是……”

顧念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見付南川眸中暗光連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突然湊近的男人吻住唇瓣。

再多的疑問都被淹沒在唇齒之間。

他托著她的後腦，不再滿足淺嘗輒止地輕觸，而是撬開她的牙關，動情地吻她。

顧念緊張到不敢呼吸，心臟狂跳，她緊緊抓住付南川的襯衣，只覺得頭暈目眩，胸腔中的氧氣都被抽光了一般。

感應燈在沈默中緩緩熄滅。

唯有月光洩了一地。

黑暗更利於獵人狩獵，付南川一手撈住顧念的腰，在夜色中垂眸凝視她片刻，又低頭吻住她。

兩人靠得極近，近到仿佛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

顧念被逼到墻角，無措地回應這侵略性十足的吻。

突然，電梯發出“叮”的一聲。

感應燈瞬間亮起，電梯門緩緩打開。

顧念回過神，猛地推開付南川，手忙腳亂地跳到一邊。

她喘了口氣，此地無銀地整理頭發，偷瞄付南川。

他還在看她，眼底有未散去的欲念，讓人心悸。

顧念慌亂地別開眼。

為什麽，有種小紅帽被大灰狼被盯上的錯覺？

聽到有人走出電梯，付南川擋在顧念身前，慢條斯理地向後看去。

對方手裏提著個工具箱，看到他們，熱情地打招呼，“哎呀，是你們喊的開鎖嗎？”

“對對對。”顧念一個箭步沖上前，“就是我，來，這間，麻煩您了。”

“沒事，不麻煩。”

師傅確認過身份證後，打開工具箱，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就順利打開了防盜門，“好了，100元。”

顧念打開微信掃碼付錢，禮貌地將師傅送到樓梯間，再折回來時，發現付南川已經毫不見外地進了門。

他站在玄關，一手扶著門把，淡淡看她，“還不進來？”

顧念遲疑地後退了一步。

她撫上還殘留著男人觸感的嘴唇，臉頰不自覺熱了幾度。

總覺得，進去之後，自己有點危險。

******

事實證明，顧念多慮了。

在燈光下，付南川完全沒有黑暗中的野性和侵略感，他搖身一變，又成了她熟悉的模樣。

沈默穩重，不近人情。

欲望那種東西，也隨之摒棄。

顧念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看了一眼掛鐘，“時間不早了，付總，你……”

是不是能走了？

她現在已經完全沒心思再談什麽了。

她只想拱進被窩好好冷靜一下。

付南川自然聽出了她的話外音，眉頭皺了皺，站在玄關沒有動。

見顧念垂頭站在客廳中央，付南川誤以為她還在因為戀情曝光而苦惱，沈聲說：“網上的消息，如果你覺得困擾，我會找人撤掉。”

顧念飛快擡頭，眼中閃過感激，“真的嗎？”

“那太好了！”

她就是個普通人，很怕熱度繼續下去，會被熱心網友扒出生辰八字。

顧念表現得太過欣喜，付南川心中略微不快。

“你不想大家知道我們的關系？”

看他臉色沈了下來，顧念緊張道：“當然不是。”

她幹笑幾聲，“我就是擔心被人肉。而且……”

她看向他，“你不覺得困擾嗎？畢竟你也算半個公眾人物，戀情這種事被大家知道，還要被指指點點的……”

總歸不舒服吧。

付南川面無表情，“沒人對我指指點點。”

顧念：“……”

是沒人敢對你指指點點吧！

但她就不一樣了啊。

這幾天來找她閑聊的人數不勝數。

想到兩人的差別待遇，顧念有些生氣，她癟癟嘴，順手撈起桌上喝剩的啤酒，正想喝上一口，接觸到付南川幽寒的目光，渾身一抖，立刻放下。

“女孩子，還是少喝點酒。”

“……知道了。”

“時間不早，我先走了。”

“好的好的。”

顧念迫不及待地送付南川出門。

出了門，付南川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突然轉過身來，顧念剎車不急，整個人撲進了付南川懷裏。

付南川順勢抱住她。

不是，這動作做得未免太自然了吧。

顧念小心地掙紮兩下，沒掙開，聽付南川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放心，明天我都會解決好。”

顧念僵硬地點頭，“好的。”

“明天上班嗎？”

“嗯。”

“好。”付南川默了默，“晚上如果有空，我來找你一起吃晚餐。”

“啊？”顧念驚訝擡頭，對上付南川的視線，心臟又狂跳起來。

完了。

再這樣下去，她非得心律不齊不可。

顧念捂住胸口，在付南川等待的註視下，緩緩點了點頭。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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