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關上，帶來一陣氣流。

顧念的劉海都被吹了起來。

看到小澤慌裏慌張的樣子，不可否認，很爽，但……

顧念捋捋頭發，餘光瞥向付南川還按在自己肩頭的手掌，臉頰不自覺發燙。

突然出現就罷了，還把手按在她的肩上，不知道的還以為關系有多好呢。

難怪小澤瞳孔地震。

誰能想到底層卑微打工人會和大佬扯上關系？

“可以走了嗎？”

顧念還在默默嘀咕，就聽付南川在她耳邊問。

“啊？”顧念回過神，“走去哪裏？”

由於聽到小澤等人的詆毀，付南川臉色並不好看，但見到顧念一副懵懂的樣子，眉心褶皺便消散許多。

她倒是心大。

“去看演唱會。”他垂眸看她，“七點開始，你忘了？”

“我沒忘啊。”顧念眨眨眼，“但你也看見了，我還有工作……”

隨著她的話語，付南川將視線移向緊閉的大門，“我想現在，你可以不用工作了。”

付南川冷聲問：“對吧？”

對吧什麽對吧。

你在問誰啊？

顧念完全不明白付南川對著一扇門在說個什麽勁。

可還沒等她把疑問問出口，就見那扇門居然緩緩打開一條縫。

小澤顫抖著將她的包遞了出來。

顧念擡手接過，透過門縫，她看到小澤欲哭無淚的一張臉，全然沒了方才的趾高氣昂。

小澤對顧念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既然有事，就先走吧。”

說完，她便準備關上門。

付南川突然出聲，“等等。”

小澤扶著門框的手又是一個抖動，戰戰兢兢地打開門，怕不禮貌惹惱了付南川，只好硬著頭皮把門全部打開，顫聲問：“付總，您有什麽吩咐？”

付南川是何做派，圈內人都有所耳聞。

她從來沒想過，在背地裏編排小記者而已，居然會迎面撞上大佬，而從兩人之間的交流來看，顧念居然還和付南川關系匪淺。

她到底是造了什麽孽。

或許，他沒聽見他們的談話呢？

剛剛半關著門，他們的聲音也不大，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剛剛不該一個恐慌就把門關上的。

小澤努力揚起唇角，卑微期待有奇跡降臨，但對上付南川毫無溫度的眼神，就知道是自己妄想了。

小澤乖乖低下了頭。

付南川環視一周，見屋內的幾人都在努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淡淡開口，“私下議論，惡意誹謗，你們該向顧念道歉。”

顧念楞了一下。

說實話，一開始聽到那些言論，她的確生氣，也很想沖進去打小澤一頓，但她沒想到付南川居然會為她出頭。

小澤和其他人面面相覷，認命地向顧念誠懇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僅憑自己看到的畫面胡亂猜測，是我不好。”

顧念揚了揚眉。

她怎麽聽著感覺味道不太對？幹嘛還特地加重“看到了畫面”這幾個字？

怎麽，想說眼見為實，給付南川營造她的確是見錢眼開的人嗎？

連顧念都聽出其中的小心思，付南川自然清楚。

付南川站著沒動，上下掃視小澤。

小澤察覺到對面無聲，緩緩擡眼，一下子就與付南川冷漠的眼神相遇。

她心頭一個激靈，總有股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付南川開口道：“你叫什麽名字？”

這語氣絕對不是搭訕。

小澤求救地看向顧念。

顧念撇撇嘴，沒搭理。

這時候才知道後悔，晚啦。

付南川並不在意小澤的反應，繼續說：“那輛車，是我的。”

那輛車？哪輛車？

小澤楞了楞，想到聊天時提到的勞斯萊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什麽鬼，她口中的暴發戶原來是付南川嗎？

顧念為什麽會從付南川的車上下來？

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如果今後再聽到類似的言論，我不找別人，只會找你。”

付南川說完，便拉著顧念的手腕轉身離開。

小澤怔怔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如死灰地閉了閉眼。

她不死心，掙紮著找出顧念的微信詢問。

【你和付南川到底什麽關系？】

她就不信自己運氣這麽背。

那頭，顧念正心花怒放地跟著付南川往會場出口走，一手乖巧地任由付南川拉著，男人的掌心溫熱，溫度徐徐攀升而上，熏暖了微涼的秋日傍晚。

感受到手機振動，顧念打開來看了一眼，唇角勾了勾，單手回覆。

【就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微笑.jpg】

顧念心底暗爽，腦內有個小人在叉腰哈哈大笑。

就要讓她誤會，最好再傳到曦文耳朵裏去，看他們還敢不敢仗勢欺人！

付南川略一垂眼，便掃到了她屏幕上的內容，他眉峰單挑，看向露出小人得志笑容的她，不自覺收緊五指。

掌中女孩子的手腕纖細白皙，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折斷。

顧念發現他低頭看來，飛快地把手機暗滅。

大意了，居然在付南川身邊就回那種消息。

萬一被他看見了，她該怎麽解釋！

顧念心存僥幸，天這麽黑，字這麽小，應該沒看見吧？

以防萬一，顧念小心地問他，“怎麽啦？”

酒會門前，車已經在等。

付南川搖搖頭，擡手幫顧念打開車門。

顧念熟門熟路地坐進後排，還在暗自竊喜，就突然聽到付南川問她，“我們是什麽關系？”

“啊？”

車體平穩滑行，入夜，街道上的路燈第次亮起，一方方照進車廂。

透過昏黃的燈光，顧念得以看清付南川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她沒有多想，“當然是朋友關系。”

付南川笑了笑，“是麽？”

他單手擱在扶手上，手肘不經意碰到了顧念的，指尖不輕不重地點著手機背面，一下一下，仿佛敲擊到了顧念的腦殼上。

“我還以為，我們是那種關系。”

車廂裏，男人不緊不慢地開口。

顧念暗叫不妙。

他果然聽見了！

顧念默默別開臉，硬著頭皮回答，“哈、哈哈，那種關系是哪種關系，我怎麽聽不懂。”

付南川老神在在地問：“你說呢？”

她說個屁！

她就是得意忘形地回了個消息而已，為什麽會被付南川看見？

偷看別人聊天很不禮貌啊付老板！！！

顧念欲哭無淚，“我說，就是朋友關系啊。”

見她表情糾結，付南川不再為難她，只是笑了一笑，便看向窗外。

在他面前，她倒是含蓄。

殊不知從開始到現在，她的意圖有多明顯。

一幕幕畫面在腦內閃現。

她車子爆胎，在雨幕中可憐巴巴地披著他的外套，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她不知道怎麽打聽到了紀師傅的裁縫店，大言不慚地說是他的女朋友。

星空大樓裏，她佯裝崴腳，刻意營造和他肢體接觸的機會。

便利店門外，聽說他和緒之暉是親戚關系，陡然亮起的雙眼。

往事一件件，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她圖他什麽呢？

不外乎是他的身份地位，錢財樣貌。

但應該也不僅僅是圖這些。

相處之後，她並沒有想象中貪婪浮誇，那些細小的、瑣碎的情感反饋，往往最容易打動他。

她對他的戀慕，至少不讓他覺得反感。

付南川勾起唇角，耳邊突然回蕩起緒之暉的嘮叨。

“小念念多好啊，你和她在一起，一定會很開心的。”

或許，的確是時候找個人一起度過後半生了。

不知不覺，車輛已來到奧體中心，時間恰好才到七點，演唱會已經開始，場外只剩下一些商販，人流並不多。

顧念興奮地推門下車，在即將收攤的商販手上買了兩根熒光棒，沖付南川喊：“快來啊，趕緊進去，還能趕上開場！”

空曠的廣場上已經能聽見主唱拿麥和觀眾互動的聲音，歌迷們的回應響徹天際，震耳欲聾，光是在門外檢票，就已經能夠想象場內有多火爆。

檢完票，顧念早已忘記了在車上的窘迫，一顆心完全撲在舞臺中央，拉著付南川迫不及待地往前排跑。

人群中，她小步跑動，跳下臺階，跑過草坪，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大屏幕，沒註意付南川任她拉住手腕，隨著她的頻率奔跑，連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

顧念從高中時期就是這支樂隊的死忠粉，好不容易來到座位，顧念就扒在欄桿上跟隨臺上的主唱晃動手臂激情高歌，瞬間融入到一群歌迷的狂歡之中。

這還是十年來她看演唱會第一次來到VIP區。

崇拜的主唱就在十多米遠外的舞臺上，近到她甚至能夠看清樂隊成員們表演服上的亮片。

知足了。

顧念捧著心，笑得一臉蕩漾。

她該知足了。

有生之年能近距離聽他們唱青春，唱回憶，唱友情唱愛情，甚至偶爾眼神交流，已經足夠。

能來到這裏，多虧了付南川。

顧念猛然回神。

糟糕，又忘了付南川！

一曲結束，顧念茫然四顧，在看到付南川安安穩穩地坐在她身邊的那一刻，長長松了口氣。

還好沒走丟。

她就記得她應該是一路把人拉過來的。

但是……

顧念悄悄看了眼周圍，放眼望去，整個體育場的歌迷都全情投入，沒有一個人坐著。

除了眼前這位。

這一看就不是歌迷啊。

陪她來這裏，還真是難為這位冷酷大佬了。

說實話，她也覺得演唱會的氛圍和付南川並不協調，當初他會答應一同前來，她還驚詫了半天。

顧念湊到付南川耳邊，善解人意地說：“付總，要是覺得吵的話，你可以先走，謝謝你陪我來。”

這時，貝斯手又彈了一曲前奏，場面瞬間被再次引爆，即便兩個人面對面，付南川也無法聽清顧念說了什麽，只是隱約聽見她說感謝。

付南川坐在椅子上，無聲地搖了搖頭。

倒是不用謝。

能來這裏陪她，是他的選擇。

雖然現場吵鬧，曲風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有幾首歌倒是耳熟能詳，勉強還能入耳。

又一首經典曲目的前奏響起，顧念幾近瘋狂地吶喊起來，忍不住扯住付南川的手臂搖晃，“是我最愛的單車，單車！付總，站起來一起唱吧，沈浸式體驗演唱會才能回本，快起來！”

付南川無奈地被顧念拉起來，和她一起靠在欄桿上。

周圍歡呼聲一波接著一波，年輕的主唱在場中央和著前奏，“每次唱到這首歌，都會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微風和暢，陽光刺眼，最愛的人就在我的單車後面，靠在我的後背微笑。”

“讓我們打開手機，撥通那個號碼，把這首歌送給那個人。”

“讓我們一起唱——《單車》。”

隨著主唱溫柔純凈的嗓音，場內逐漸安靜，眾人紛紛打開手機，撥通了一個藏在心底的號碼，打開公放，讓對方聽清這首歌。

顧念心底觸動，翻出手機，在通訊錄裏翻了半天。

但可悲的是，她沒有那個想要分享這首歌的人。

顧念落寞地嘆了口氣，正想放下手機，卻瞥見了身邊的付南川。

他恰好也在看她。

他穿著和演唱會場合格格不入的西裝，頭發一絲不茍，面容冷峻，對臺上溫柔吟唱的樂隊視而不見，反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墨黑的眼眸中，好似有覆雜的情緒湧動。

顧念也不知怎麽的，重新打開手機，鬼使神差地找到付南川的號碼撥了過去。

察覺到手機振動，付南川掏出手機，看見是顧念的來電，意外地挑了挑眉。

顧念對他咧嘴一笑，在他接聽後，對著聽筒說：“給你聽首歌。”

說著，她伸長手臂，將聽筒對準舞臺中央。

緩慢的曲調透過電波傳遞至耳中，好似夾雜著陌生的情緒，將胸口漲得滿滿當當。

聚光燈全數射向舞臺，微光勾勒出她側臉流暢的線條，幾縷黑發隨著她的動作散落。

付南川忍不住擡手，撩起她散落的黑發，幫她別在耳後。

顧念驚訝地轉頭看來。

視線相交的一瞬間，好像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

付南川心頭一動，順勢托住她的後腦，傾身向前。

一吻，落在她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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