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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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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胡說。爹爹,從前你總說小皇帝多疑,養了許多暗衛窺探大臣起居。爹爹,那你說,如果被這些暗衛發現秦府的鴿子是寒漠的鴿子,又頻繁往返於寒漠,爹爹你這從一品大員,要如何自處呢?”

“你……”秦懷德一陣困惑,又一陣心驚。隨即卻明白過來,冷聲問道:“這些鴿子,是你引來的?”

“正是。寒漠所用的幽寒香,是訓鴿子最好的香料。上回我來秦府之後,就往秦府的幾個地方丟了三四盒。嘖嘖,可惜那些貴女們沒有上我的當,要不然,這信鴿的用處還能更大些。”秦月瑤看向秦懷德的眼神挑釁而囂張。

秦懷德氣得臉色鐵青,高高舉起右手就要沖著秦月瑤如今消瘦精致的臉蛋打去。

然而秦月瑤的脖頸微微上揚,眼神裏的嘲弄之色更濃,語氣迅捷道:“你打,你這一耳光,打得可是大厲的縣主,寒漠的月孤娘娘!”

秦懷德一怔,右手頓時變得有些無力。

他灰頭土臉地跌坐在圈椅上,咬著後牙,看向秦月瑤道:“秦月瑤,我可是你親生父親。”

“你若是我的親生父親,就該照顧好我的母親。可我的母親呢,秦懷德,你說,你把我母親害成什麽樣子了?若不是你,若不是秦瑾瑤,我母親如今只怕依然享受著這人間的榮華富貴。我恨你,我恨蘇媚,我甚至連外祖母都恨。你們一個個自私狹隘,只知道保全自身,沒有一個能替我母親出頭!”

秦月瑤歇斯底裏地沖著秦懷德喊著,站在屏風後頭的蘇媚嚇得拿帕子捂住了胸口。

“我對付不了秦瑾瑤,那個賤人現在有攝政王護著。可我還對付不了你們嗎?我告訴你,但凡是害過我母親的人,我不會讓他有好下場。你大可告訴蘇媚,我頭一個就不會放過她!”秦月瑤破口大喊,心頭的悶氣總算得以發作出來。

“秦月瑤!你以為你母親走了,我心裏不難過麽。”秦懷德狠狠捶著自己的胸口,身子輕輕顫動著。然而這一幕,在秦月瑤眼裏十分好笑。

“你難過?你還會難過?別以為我不知道,外祖母都跟我說了,當年你早已找到了秦瑾瑤,只是不想把她們接回來,所以才把消息給外祖母,讓外祖母想辦法阻攔她們。秦懷德,難道良心是一夜之間能長出來的嗎?你原來沒有,現在更不會有!我兩年前大逆不孝,忤逆父親你的一番話,如今看來,根本沒有錯!”

“混賬!!逆子!!!”秦懷德氣得一腳踹倒了剛買的屏風,哪想到蘇媚就站在屏風後頭,那紅木象牙雕的屏風一倒,頓時將蘇媚砸得頭破血流。

殷紅的鮮血從頭上流淌下來,那場面簡直觸目驚心。然而秦月瑤瞧著秦懷德過去攙扶蘇媚,蘇媚疼得連聲喊痛,卻被這幅場景逗得捧腹大笑。

“哈哈哈,瞧瞧瞧瞧,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月瑤,你,你給我滾出去。”秦懷德指著她喊道。

“別呀,您好歹是我爹爹,我怎會不給你留活路。這樣吧,你給我兩萬兩銀子,我把這些鴿子都帶走,好不好?”秦月瑤笑著用錦帕掩住口鼻,似乎不喜歡血腥氣。

秦懷德的手撈起蘇媚,一邊高聲喊著小廝去請醫士,一邊冷聲道:“秦府什麽境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兩萬兩銀子。”

“那是你的事。”秦月瑤收了笑意,冷冰冰道:“你若是拿不出銀子,我保證這些鴿子會越來越多,到時候高弼再添油加醋說上幾句,只怕你這勾連外人的罪名無論如何也洗不掉。畢竟,你親女兒現下可是月孤娘娘。如今我在禹州,咱們往來是血脈親情。可那信鴿,卻是軍機所用。若是還想要腦袋上的烏紗帽,我勸你識相些。”

說完這句話,秦月瑤幹脆不再搭理二人,轉身便揚長而去,留下氣得身子都死命顫動的秦懷德。

至於蘇媚,此刻早已暈了過去。

顧修延的書房裏寬敞疏郎,原本沒有半點隔斷,但秦瑾瑤喜歡清幽精致之景,所以現在的書房便用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碧影紗隔開,平添許多情趣。原本二人可以各占一方,但顧修延卻為此事發了火,非說那碧影紗看得人頭暈。

分明是素淡的顏色。怎就頭暈了?碎玉不明白。

下頭的小廝不敢怠慢,接連換了好幾種的碧影紗,可顧修延就是不滿意。直到白管事親自出馬,將二人的桌子挪到一處,又換回原本的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碧影紗。

眾人本以為沒用,誰能想到顧修延竟真的不發火了。

眾人這才明白,攝政王大人哪裏是嫌紗不好,分明是嫌辦事的將攝政王與王妃二人隔開了。

幾只蓮藕斜斜插在雨過天青色的汝窯花囊裏,翠綠如洗的菖蒲,襯得書桌越發明凈。秦瑾瑤坐在書案前寫字,顧修延便在一旁批折子。

這會,碎玉進來端了兩杯銀耳桂花羹,各自放在不礙事的地方,才低聲湊到秦瑾瑤身邊道:“王妃,晴日閣那些寫手如今為了賺銀子,做得有些過分了,寫得都是不三不四的東西。姑娘家誰也不看,但那些小混混喜歡得緊,如今賣得竟也快趕上您了。”

顧修延擡眸,大手將折子扔到一邊,不耐道:“索性禁了話本便是。”

“你敢。”秦瑾瑤立眉嗔道。面容姣好的人,即使生起氣來也惹人喜歡。

見她生氣,顧修延不舍得說她,反而立刻看著碎玉不滿道:“這點子小事,也要過來叨擾王妃。”

……

碎玉就很無奈。

然後一臉無辜地看向秦瑾瑤。

秦瑾瑤沖著碎玉笑笑,剛升騰起的一點火氣也就隨之消散。

“殿下不禁話本,自然早晚會有這等人投機取巧。堵不如疏,我看倒不如定個法令出來,也讓寫書之人心裏有個敬畏。書本不是小事,上至王侯將相,下到白丁平民,哪個都得靠讀書長本事,識禮儀。”秦瑾瑤看向顧修延,他鳳目清澈,半點不顯平素與旁人的淩厲。

顧修延頷首。

碎玉:“?”殿下不是奉陛下之令要禁話本的麽?怎麽如今要替寫話本的人定法令了?

……

果然,男人都是見色忘義的。碎玉無奈地搖搖頭。

“祥兒也派人問過幾個買了晴日閣話本子的人,大夥都說裏頭文筆淩亂,其實讀起來並不好,只不過……”碎玉有些羞赧。

秦瑾瑤點點頭。“所以說,只要禁了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這些人也不值一提。重在法令。”

說完,秦瑾瑤笑著看向顧修延。

顧修延嗤笑,看向她的眼神格外溫柔。

碎玉嘆氣聳肩,走到外頭跟祥兒念叨道:“一物降一物。我當初就覺得,天底下沒有能讓殿下服軟的人。沒想到在王妃這,殿下一點脾氣都沒有。”

祥兒也笑道:“王妃美貌聰慧,又善良正義,殿下喜歡王妃是應該的啊。”

“那倒是。”碎玉想到秦瑾瑤的好處,點點頭道:“我第一回 看見王妃就覺得喜歡,爺爺也喜歡,殿下更是喜歡。”

祥兒連連點頭。

得了顧修延的令兒,郭頌特意來了攝政王府一趟,面見秦瑾瑤。秦瑾瑤對這位大人十分有好感,因此也格外熱絡,特意吩咐在正廳迎客。

湛湛日光透過窗邊的輕雲紗照在秦瑾瑤臉上,顯得整個人似畫非畫,柔美驚艷。郭頌只擡頭看了一眼,便垂下頭來感嘆如今的秦瑾瑤似乎愈發美貌。

當年的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初回禹州的鄉野女子,竟然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裏成為了大厲最引人艷羨的女子之一。

說富貴,人家自己一年就能賺幾萬兩銀子。

說權勢,顧修延一擡手,足以撼動整個大厲。

不過細細想想,郭頌覺得秦瑾瑤也的確不一般。尋常人看見攝政王都膽戰心驚,只有秦瑾瑤頭一回便撂了人家的面子。

再想想,攝政王殿下每回遇上秦瑾瑤,也的確都有超乎尋常的耐心。

瞧著郭頌發楞,秦瑾瑤笑笑道:“瑾瑤初到禹州時,蒙大人多次照顧。沒想到還有今日,能與大人一起共事的機會。”

郭頌嘿嘿一笑。“我當時也沒想到秦姑娘便是未來的攝政王妃。”

誰能想到呢?想當初,他還以為秦瑾瑤在這吃人的禹州待不下去呢。

二人說笑幾句,便開始了今日的正事。因著寫話本的許多規矩郭頌不明白,所以顧修延特意讓他與秦瑾瑤一起商定。

郭頌心道這不是徇私麽?

卻沒想到秦瑾瑤一字一句並不僭越,更沒有半點偏頗染墨坊的意思。甚至,還幫著定了許多條有利於那些剛寫話本之人的法令。

郭頌這才放下心來。

晴日閣養的寫手並不住在晴日閣,而是住在了碧柔院。那裏是禹州有名的溫柔鄉,雕梁畫棟不輸許多富貴人家的宅邸。

今日,這些人又湊在一處飲酒作樂,恰好聽見小廝來報。

“玉老板,咱們從督書局聽來的消息,說是皇城根下在張貼有關寫話本的法令,以半月為期,若有再犯,嚴懲不貸。”

幾人起先還認真聽著,待聽到後來說是有關寫話本的法令時,都嗤之以鼻地一笑。

當先的宋公子舉著一壺花雕,雙眼凹陷,泛著貪婪的笑容說道:“督書局有什麽可怕的。從寇辰平開始,那群人就是一群酒囊飯袋了。”

有宋玉開口,方才還提起一口氣的人此刻頓時也吃吃笑起來。

“可不是麽。這麽多年了,督書局也就那麽回事。攝政王當初還禁書呢,如今又如何,不過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嚇唬嚇唬膽子小的文人罷了。更何況咱們就掙些小錢,又不是那些專門寫詩罵朝廷的文人騷客。”

宋玉挑眉,戲謔看著身邊的姑娘笑道:“說起攝政王來,據說那春禾便是攝政王妃。你們看過春禾的話本沒有?嘖嘖,說起來是不錯的。只可惜,總缺了那麽些味道。”

“玉老板,人家是一個姑娘家,哪能寫得像你這麽深情款款呀。”坐在宋玉身邊的一位濃妝艷抹的女子拿手指點著宋玉的胸口嗔道。

宋玉哈哈大笑,從荷包裏扔了一塊銀子給那小廝,脆聲吩咐道:“無妨,別嚇得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回去告訴月孤娘娘,就說咱們都是大風大浪裏走過來的,不怕這點子莫須有的法令。如今連攝政王都放下這一攤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就是。轉告月孤娘娘,讓她趕緊準備印書。上回那些紙不夠,咱們的書都沒印上多少。這回多備一些,咱們要好好地大賺一筆。”

“這話說得沒錯。”宋玉頷首道。

聽說幾個寫話本之人不在意,秦月瑤便也放下心來。這裏頭的事她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她要的,只是染墨坊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哪怕身後站著攝政王又如何,她照樣能讓秦瑾瑤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到那時,母親的在天之靈才得以安慰。

想到這,秦月瑤看著對面染墨坊的恨意更加濃了。“秦府的銀子送過來了嗎?”回眸,秦月瑤看向身後的丫鬟問道。

“還沒。”丫鬟搖搖頭。“聽寶音說,似乎秦府確實拿不出那麽多的銀子來。而且,好像秦府還在走秦瑾瑤的門路,想求秦瑾瑤出手解圍……”

“什麽!?”秦月瑤咬著牙回頭看向丫鬟,手裏的帕子頓時揉成一團。

“那怎麽能成。”她擰著眉頭走向雅間,心裏的煩躁一陣蓋過一陣。“這件事,萬萬不能讓秦瑾瑤知道。若是讓秦瑾瑤知道,自己的一切就都白布置了。”

“去,趕緊去把月孤帝找回來,就說秦懷德不願意交銀子。既如此,咱們也不必與他浪費時辰,早早收拾了便罷了。正好,連攝政王顧修延一塊料理,也為寒漠除去心頭大患。咱們從前在宮中布下的那著棋,到了該用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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