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國球無雙61 蓋斯特杯（2400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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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們都感覺這個暫停很漫長。
仿佛過去了一整天。
有個成語說的好, 度日如年，那麽四舍五入，就暫停了一年。
“22比21, 這個比分實在是太接近了，”
拉托斯緊緊盯著賽場上正在場邊站著的兩人。
這個比分叫的, 不僅是對手，就連他們解說員也很難受。
不是因為別的, 而是因為他也想快點看到結果！
如果葛小若贏了，她的職業生涯還能延長兩年，兩年後的奧運會也有爭取的機會，她也將完成世錦賽女單二連冠的成就。
可能葛小若, 葛小若的教練, 還有她的球迷, 會這樣期盼著，期盼著一場逆襲。
但是他也想看到常晴贏！
世錦賽三冠王是創造奇跡, 四冠王是創造歷史！
比起拉托斯來說，蘇薩裏多更理智一些, 他知道這一場兩人打的都不相上下, 都是拼盡了全力在打, 更何況常晴還是用的備用拍。
正常的劇情, 應該是和男單決賽那邊一樣。
雖然此刻負責解說的兩人還不知道男單決賽的結果如何, 但是根據常識來推斷，最後的冠軍極有可能是葛小若。
戚無也絕地逆襲，也反超過分數數次，還將比賽拖入了第五局決勝局，但是他最後依然以三分之差，無緣冠軍！
那麽葛小若和常晴呢？
葛小若站在原地, 聽著她的場外指導說著什麽，眉頭微皺，看起來還是有些嚴肅，她不斷地進行著深呼吸，試圖放松自己。
常晴則一晃一晃地低頭看著手上的球拍，她背對著鏡頭，正對著自己的場外指導。
俞近識說，“想的簡單點，她防守也好，博殺也好，你都能沒問題。”
常晴點點頭。
暫停的時間對於選手們來說，其實過的很快，短短一分鐘之後，兩人再次回到賽場上。
22比21，對於葛小若來說，接下來只需要再輸一個球，她的職業生涯就結束了。
所以她不想輸，也不能輸！
葛小若回到球桌旁邊，擦拍準備，常晴也往回走。
“常晴，常晴。”
有人在身後叫她，常晴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身後。
常晴，常晴。
叫她的人是俞近識，他就這麽看著她的眼睛，說：“別怕，能贏。”
常晴點頭，回過頭，徑直走到球桌旁邊！
能贏！
她相信俞近識，也相信自己！
“發球，搶攻，近網快攻快帶，葛小若搓球，搓的很轉啊，雖然她落後常晴一分，但是暫停回來之後，沒有選擇保守打法，如果這個球沒有搓好，很容易給常晴進攻的機會，但是葛小若成功了，”
蘇薩裏多解說道，“常晴拉球下網，吃了這個旋轉，比分現在是22比22持平。”
這簡直是一個再膠著不過的分數。
兩個人都死死咬住對方，不讓對方有連續得分的機會。
“看來這個暫停還是有效果的。”
蘇薩裏多原本還覺得葛小若叫的有點晚了，現在看來，如果讓剛才的常晴一鼓作氣打下去，很可能這個球就是常晴贏，比賽也就結束了。
現在葛小若拉平了比分，兩人再次回到同一起跑線上。
“發球，反手擺短，繼續擺，好的——”
拉托斯繼續道，“葛小若又一次主動發動，依然是和上一局一樣的搓球，但是——葛小若撞網，常晴得分！”
一般像是這種連環招，或者殺招，即便是對手直到你的套路，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破解的方法，或者及時反應過來。
但是常晴的反應速度非常快，她沒有選擇一貫的爆發型，進攻型打法，反而保守起來，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會等著挨打！
同樣的招式，葛小若卻丟分了。
原因就在於，常晴剛才的球看似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擺短，但其實她擊球的點發生了變化，也同樣搓出了一點點旋轉。
任何的旋轉，在這個時候都是致命的。
葛小若繼續加轉，就會讓這個球的方向超出她原本的控制！
撞網，就是因此而發生！
而她的動作非常的小，小到一心只想進攻的葛小若竟然沒有註意到！
其實，以當時兩個人快速擺短的情況，也很難有人註意到。
常晴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立刻想出破解葛小若擺短搶搓的方法，並且在接下來的對打當中，精準預判到葛小若還會用同樣的手法，並且提前埋下旋轉，讓對手丟分，她的反應力和思考能力讓蘇薩裏多和拉托斯這樣的專業人員，都忍不住說一句天才！
葛小若果斷放棄了這一招，挑打變線，拉加轉，兩人快速對打十二個回合，看得人直呼球在哪？
沒錯，球在哪？
十二個回合，就是在眨眼間完成的，兩個人的速度快到極致，最後，以常晴拉球出臺為結束。
22平！
剛過去的男單決賽第四局，戚無和鄧奕打出了極限比分24比22——在21分制的前提下！
而現在，女單決賽第五局，真正的決勝局，難道也要打出這樣的分數嗎？
如果真是這個分數，那毫無疑問，無論是常晴還是葛小若，都想成為拿到24分的那個人！
“葛小若應該是意識到近臺常晴的表現很厲害，所以這個球出乎意料地搓了長球，常晴回球，葛小若主動挑打！好球！常晴接住了，不可思議！”
這個球落在球桌邊緣角上，常晴幾乎是以她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退臺，然後補救回了這個球！
回球的弧線很低，從網上不過一兩厘米的地方掠過！
葛小若沒想到這個難度這麽高的挑打球常晴還能打她的回頭，她一時沒有準備，但是她也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就在那短暫的零點幾秒內，葛小若本能上前救球！
球回上去了，但是卻打的是半出臺，高度也正好合適。
於是，常晴毫不猶豫，幹脆利落地側身，揮拍爆沖！
“呵！”
她轉體卸力，啪的一聲，伴隨著她轉回面向球桌的動作，這一個漂亮幹脆的絕殺球，已經落地！
球落地，分數就定了！
“23比22！漂亮！！”
從打回頭球，到乘勝追擊，揮拍爆沖，這一個弧圈球的弧線之漂亮，之幹脆，令人驚嘆！
“接下來是常晴的發球輪！”
常晴的發球輪，對於葛小若來說，別說她現在分數落後，就算是她領先，在這樣的關鍵時刻，面對常晴的發球，想要獲勝的難度也會翻倍！
常晴的殺招，除了剛才的側身正手爆沖以外，就是她的發球！
她這一次的發球，究竟是看起來那個樣子，還是說根本就不帶轉，或者，比看起來更轉？
在上拍之前，葛小若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旦自己判斷失誤，前三板算的精細的常晴，就會在下一板球，給自己致命一擊！
常晴站定，側身，翻開手掌，她緊緊盯著葛小若，片刻後，少女的淩冽的目光收回，再次回到球上。
引拍而上，上拋發球！
“葛小若回短——”
球上拍的瞬間，葛小若心中一驚，以最快的速度稍微上提了一下球。
球就以擦網的高度到了對面！
如果不是因為剛才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本能地直覺反應，救了一下，剛才這個球就已經撞網了！
這個球一旦撞網，就意味著這場比賽的徹底結束，而且，是以吃對方的發球這樣最簡單的失誤！
換做平時，她吃常晴的發球倒沒什麽，常晴的發球本來就是有“世界第一發球”稱號的技術，但是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最後一個球。
還好自己救了一下！
而且因為這個球擦網而過，落點更靠近網，換做別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可能就要從得分者，變成丟分者。
但是她對面是常晴！
常晴不僅反應過來了，還同樣用極快的速度回球，但是因為這個球臺靠近球網，落點又近，二次起跳後弧度非常低矮，所以常晴的回球也同樣擦網而過！
兩個擦網球！
常晴回球擦網，非常近，但是葛小若立刻拉了回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解說員都沈默了，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個球該算作誰的回頭球！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個球可能會被打成常晴的回頭時，常晴一個極其幹凈利落地上前發力，選擇了使用反手擰打！
連續擦網，低空反手擰打！
啪！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兩人的耳邊，而乒乓球也因為這個擰打，直接打到另一側的邊緣區！
這個擰打打的太漂亮了！！
尤其是在連續擦網，葛小若又打了常晴回頭的情況下，常晴就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樣，瞬間選擇了變線擰打！
正手爆沖，反手進攻，兩面弧圈無敵，這就是常晴！
24比22！！！
拉托斯幾乎是在這個球落地的瞬間就開始了解說，“精——彩——！！！！24比22，這令人期待無比的精彩的第五局，以一個意想不到的分數結束了——”
“現在，讓我們喊出冠軍的名字——”
這是現場能聽到的聲音，因為，是通過和現場廣播相連的話筒說出來的。
因此，運動員也好，教練員也好，包括現場的所有觀眾，都能聽到這個聲音，並且，心情激動地喊出那個名字——
“常——晴——！！！！”
“常晴！”
是華人的聲音。
“常晴！”
是有些發音不太標準，但依然激動的聲音。
俞近識說，常晴，常晴。
別怕，能贏。
他叫她，從來都不是“你”，或者和孫久林一樣，叫她“小常、小晴” 之類的詞
俞近識叫她，就是常晴。
關系一般也就罷了
偏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教練。
何虹有一次私下問俞近識，俞教練，你怎麽沒有孫教練那麽和藹可親呀，叫晴兒妹也是冷冰冰的，我們都怕你呢，也就只有晴兒妹，她誰都不怕。
何虹也是好笑，她要真的怕俞近識，就不會老是問一些諸如“教練，你為什麽退役”“教練，你的夢想是什麽”“教練，你為什麽這麽嚇人”之類的問題了。
這種問題簡直就是“活著不好嗎”的典型示範。
當然，她也只是隨便問問，上次問俞近識的夢想是什麽，俞近識就沒和他們說，所以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太多了，何虹已經習慣。
但是，俞近識卻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說，當決賽結束時，他們會呼喚冠軍的名字，解說員也好，現場主持也好，觀眾也好，他們會叫的，就是屬於冠軍的名字。
這樣的喊聲，俞近識很熟悉，幾乎每一次他拿到冠軍時，都能聽到滿場喊他的名字，那些喊聲裏有驕傲，有自豪，也有欣喜。
所以，他叫她常晴。
在他眼裏，她就是冠軍。
**
“她是團體中最閃耀的新星，陪著兩個搭檔走過雙打的賽場，最後一步步殺入決賽，單打登頂。吉蓋斯特杯的身上，從此將刻上一個新的名字！一個剛剛誕生的傳奇的名字，而這個名字的主人來自華國！”
“今年只有十六歲的她，是有史以來年齡最小的一位冠軍，也是世錦賽有史以來，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四冠王！”
“亞錦賽三冠王，世錦賽四冠王，從進入職業賽場開始不過三年多的時間，從納威亞國際少年賽的冠軍，到世界排行進入前十。從雙打之王，到單打奪冠，她創造了新的歷史記錄，這樣的記錄，恐怕在未來數十年內，也很少有人能夠打破！”
“左手直拍，正反手無敵，兩面弧圈淩厲打法，一位新的直拍之王，新的乒乓之王在我們面前誕生！她的名字，就是——”
“常——晴——！”
全場歡呼沸騰！
現場的觀眾也好，解說員拉托斯也好，電視機面前那些國內，國外的球迷觀眾也好，此刻，都忍不住將目光放在這個年輕至極，帶著點清冷感的短發少女身上。
她才十六歲啊！
十六歲，登頂世界乒乓女子單打王座，十六歲，擊敗一個個強力的對手，堅持用備用拍逆轉比分，用正反手的精彩表現，打出屬於她自己的單打世界冠軍！
“這屆世錦賽結束之後，華國隊將多出三個世界冠軍，”
一個是駱景，一個是何虹，另一個則是常晴。
“而在未來，常晴或許還會創造出更多令人難忘的奇跡！讓我們一起期待吧！”
這一幕，通過電視轉播傳遞到全世界的每個角落。
國家一隊二隊的人，沒能來的，都在看著這一幕。
原來小將也可以打敗前輩，原來直拍也可以打的如此漂亮，原來為國奪取冠軍，是如此驕傲和令人自豪的事情！
省隊的人，也在看著這一幕。
張力從一開始的驚訝，到之後的接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作為省隊的教練，他還清楚地記得，常晴在省隊的兩次傳奇地從頭開始。
從頭開始學習基本功，從頭開始換左拍！
而這才過去多少年？
十二歲進入省隊，十六歲獲得世界冠軍！
這其中經歷了多少，又有誰能知道？
當年和她競爭的對手，如今多少還在為了進入國家隊而努力，而她已經走到了他們追趕不到的地方！
自從上次認識常晴之後，無論是區城體校出來的王斌，還是柳城體校出來的鄭向東，都對她增加了些關註。
這次他們不僅關心男單冠軍是誰，更關註女單的結果！
聽到常晴這個名字的時候，鄭向東又驚訝，又驚喜。
驚喜的是，常晴果然取得了好成績，驚訝的是，他預想過這一切，但是在常晴雙打團體項目登頂的時候，他和其他人都認為，常晴最多只能拿到名次，在有葛小若等人參賽的情況下，常晴想要奪冠是難上加難！
果然，戚無這樣的小將，就沒有成功戰勝鄧奕，常晴換拍的時候，他們心都懸起來了。
因為太可惜了！
她距離冠軍那麽近！
但是誰也沒想到，常晴能最後翻盤，在比分持平的最後關鍵時刻，連贏兩分！
旁邊的胖子整個人都呆住了：“這是神仙能打出來的成績嗎？”
鄭向東錘了他腦袋一下：“你說呢？”
胖子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那咱們就是和世界冠軍打，打，打，打過球的人了？”
鄭向東：“那不然呢？”
胖子點頭：“那輸了也不虧啊！！”
鄭向東卻說，“是啊，但是，咱們本來不該輸的啊。”
這就是職業運動員嗎，這就是——
頂級運動員嗎？！
那個記憶中漂亮又聰明，打球幹脆利落，技術超強的女生，原本比他們年齡還小！
她可以做到，他們為什麽不行呢？
所以，要更努力啊！
**
落鎮的趙老師更是感動，他知道沒有看錯常晴這個孩子，而她的表現比任何人都亮眼！清華北大雖然錯失一個好苗子，但是國家沒有錯過常晴！
常曉雷是來趙民家和他一起看常晴的比賽的，因為趙老師家裏的電視機好一點，他看著電視機的孩子，一會笑，一會哭的，趙民都為難了，“你這是怎麽了？”
常曉雷說，“高興！”
趙民點頭，“是啊，她是落鎮的驕傲，是區城的驕傲，也是咱們華國的驕傲！”
能不高興嗎？
電視機裏，黑白的畫面中，國旗緩緩升起，那刻在他們視覺印象裏的紅色，自動腦補進了畫面當中。
而華國激昂的國歌，也是因她，因他們而響起！
男單決賽現場頒獎時，將有三面華國紅旗，一面華國港城區旗升起，整整齊齊！
女單頒獎現場，將有四面華國紅旗升起！
**
常晴沒有再繼續註意現場主持所說的這些話，和對手，裁判握手之後，常晴轉向看臺上那十幾個舉著華國國旗的觀眾，向他們揮手。
隨後，她的目光從一張張熟悉的臉上掠過，從那些隊員的臉上掠過，最後落在俞近識身上。
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立，依然在鼓掌，他站在沸騰的觀眾面前，觀眾舉旗歡呼，明明燈光只能照在自己身上，明明燈光離他很遠，但常晴卻能看見俞近識有些微紅的眼眶。
他沒有做的事情，她做到了。
他沒有拿到的單打世界冠軍，她拿到了。
隔了很久，常晴才意識到，那微紅的眼睛邊角瞬間閃過了微光。
俞近識哭了？
沒有聽見哭的聲音，因為歡呼聲更大，看不見淚光，因為那淚光一閃而逝，
但她就是知道。
她忽然快步走向教練。
而俞近識也笑了起來，他跨進擋板內，伸手摸了摸常晴的頭，隨後放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說，做得好。
做得好。
做得好，常晴。
有人過來，叫常晴往另一邊去。
決賽結束之後，馬上就要舉行頒獎儀式！
常晴原本是跟著人往另一邊走，忽然她又回頭看了眼留在原地的俞近識，然後再回頭，再往前走。
但俞近識一直站在那裏，目送著她，就像是比賽時一樣，只要她回頭，隨時都可以看到他在她身後。
他看她走向人聲鼎沸，看她走上巔峰高臺。
看她迎著明亮燈光，頭戴桂冠，手捧銀杯。
看她親手捧起吉蓋斯特杯，沐浴光芒，親吻獎杯。
看她完成他的夢想，看她實現所有乒乓球運動員的夢想——獲得世界冠軍！獲得乒乓球單打的世界最高榮耀！
這一刻，像是回到了四年前的操場邊，太陽光照著學校的石梯，那春日的光卻沒有溫度，而他脫下外套扔給她，那個時候常晴又瘦又小，連一件避風的完整外套都沒有，在春寒中凍得臉通紅。
從那刻起，薪火相傳，便已開始。
四年後，她在全世界的目光中，打出他獨一無二的發球，她站在領獎臺上，接受全世界的讚美和祝福！
他借她避寒的外衣，
如今成就她一身本領，一身榮光！
乒乓球教練總是遺憾最多的人。
無論是俞近識，還是郭立，陳鈀，孫久林。
他們打過更多的比賽，輸過更多次不該輸的、不想輸的、甚至不能輸的比賽。
孫久林世界杯輸了外戰，冠軍被歐洲選手獲得，不僅他自己覺得遺憾，事後，國內的媒體報紙，還有國內球迷的輿論，將他罵了個底朝天。
競技體育，輸了就是會被罵，尤其是輸了外戰。
他一下成了罪人，成了人人口中的惡人，成了“沒有實力被硬捧”上來的人。
唯金牌論，說起來是四個很簡單的字，實際上，卻是每一個運動員背後的一座大山。
沒過幾年，孫久林退役，選擇成為教練。
自己究竟有多少次是和冠軍擦肩而過，輸過多少場重要的比賽，他們記得清清楚楚。
他們也曾無數次想過，如果那最後遺憾的那一場場比賽，其實是自己贏了，最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是不是就不會和世界冠軍擦肩而過，就不會提前退役，就還能能走到更遠的地方？
他們遺憾最多，不是因為他們打過的比賽多。
而是因為——他們再也沒有機會以職業運動員的身份，站在賽場上去爭奪那耀眼的金牌，去重新戴上勝利的桂冠，用新的勝利洗去之前的失敗，只留給世界他們站在屬於冠軍的領獎臺上的記憶。
他們想，比任何人都更想這麽做，可他們沒有機會了。
所以他們留了下來，成了教練。
他們對乒乓球的熱愛，他們的乒乓生命，將在一個個他們所教出的，所帶出的下一代年輕人的身上繼續延續下去。
等到他們沒有遺憾了，賽場上的聚光燈下，賽場邊的指導位，賽場外的觀眾席上，或許也就見不到他們了。
但現在，他們依然還在。
無論他們帶大的孩子取得什麽樣的成績，有沒有超越曾經的他們，真正熱愛過乒乓球的教練們，都是絕不會輕易離開的，他們心中的那份熱愛永遠都在。
那份從幼年時陪伴他們長大，少年時激勵他們昂揚，青年時裹挾他們成長的熱愛，在中年時，乃至老年時，依然會燃燒著，閃耀著，哪怕不是在國際賽場上，職業賽場上！
只要握住球拍，他們就永遠是當打之年！
這份熱愛，教練們有，運動員們也有，戚無有，駱景有，常晴也有。
正是這份熱愛，讓常晴堅定不移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領獎臺上，擡頭看赤色的國旗緩緩升起，四面國旗統一整齊，而最高一面的國旗，是因她而升。
她也不在執著地去定義這份熱愛，到底是個人的榮光，還是祖國的榮耀，或是對乒乓球的喜歡，因為這三者本就是一體的！
這份熱愛——
如不朽青鋒 ，如冬日驕陽，如星夜炬火，
任由滄海桑田，鬥轉星移，也永不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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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過去了一整天。
有個成語說的好, 度日如年，那麽四舍五入，就暫停了一年。
“22比21, 這個比分實在是太接近了，”
拉托斯緊緊盯著賽場上正在場邊站著的兩人。
這個比分叫的, 不僅是對手，就連他們解說員也很難受。
不是因為別的, 而是因為他也想快點看到結果！
如果葛小若贏了，她的職業生涯還能延長兩年，兩年後的奧運會也有爭取的機會，她也將完成世錦賽女單二連冠的成就。
可能葛小若, 葛小若的教練, 還有她的球迷, 會這樣期盼著，期盼著一場逆襲。
但是他也想看到常晴贏！
世錦賽三冠王是創造奇跡, 四冠王是創造歷史！
比起拉托斯來說，蘇薩裏多更理智一些, 他知道這一場兩人打的都不相上下, 都是拼盡了全力在打, 更何況常晴還是用的備用拍。
正常的劇情, 應該是和男單決賽那邊一樣。
雖然此刻負責解說的兩人還不知道男單決賽的結果如何, 但是根據常識來推斷，最後的冠軍極有可能是葛小若。
戚無也絕地逆襲，也反超過分數數次，還將比賽拖入了第五局決勝局，但是他最後依然以三分之差，無緣冠軍！
那麽葛小若和常晴呢？
葛小若站在原地, 聽著她的場外指導說著什麽，眉頭微皺，看起來還是有些嚴肅，她不斷地進行著深呼吸，試圖放松自己。
常晴則一晃一晃地低頭看著手上的球拍，她背對著鏡頭，正對著自己的場外指導。
俞近識說，“想的簡單點，她防守也好，博殺也好，你都能沒問題。”
常晴點點頭。
暫停的時間對於選手們來說，其實過的很快，短短一分鐘之後，兩人再次回到賽場上。
22比21，對於葛小若來說，接下來只需要再輸一個球，她的職業生涯就結束了。
所以她不想輸，也不能輸！
葛小若回到球桌旁邊，擦拍準備，常晴也往回走。
“常晴，常晴。”
有人在身後叫她，常晴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身後。
常晴，常晴。
叫她的人是俞近識，他就這麽看著她的眼睛，說：“別怕，能贏。”
常晴點頭，回過頭，徑直走到球桌旁邊！
能贏！
她相信俞近識，也相信自己！
“發球，搶攻，近網快攻快帶，葛小若搓球，搓的很轉啊，雖然她落後常晴一分，但是暫停回來之後，沒有選擇保守打法，如果這個球沒有搓好，很容易給常晴進攻的機會，但是葛小若成功了，”
蘇薩裏多解說道，“常晴拉球下網，吃了這個旋轉，比分現在是22比22持平。”
這簡直是一個再膠著不過的分數。
兩個人都死死咬住對方，不讓對方有連續得分的機會。
“看來這個暫停還是有效果的。”
蘇薩裏多原本還覺得葛小若叫的有點晚了，現在看來，如果讓剛才的常晴一鼓作氣打下去，很可能這個球就是常晴贏，比賽也就結束了。
現在葛小若拉平了比分，兩人再次回到同一起跑線上。
“發球，反手擺短，繼續擺，好的——”
拉托斯繼續道，“葛小若又一次主動發動，依然是和上一局一樣的搓球，但是——葛小若撞網，常晴得分！”
一般像是這種連環招，或者殺招，即便是對手直到你的套路，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破解的方法，或者及時反應過來。
但是常晴的反應速度非常快，她沒有選擇一貫的爆發型，進攻型打法，反而保守起來，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會等著挨打！
同樣的招式，葛小若卻丟分了。
原因就在於，常晴剛才的球看似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擺短，但其實她擊球的點發生了變化，也同樣搓出了一點點旋轉。
任何的旋轉，在這個時候都是致命的。
葛小若繼續加轉，就會讓這個球的方向超出她原本的控制！
撞網，就是因此而發生！
而她的動作非常的小，小到一心只想進攻的葛小若竟然沒有註意到！
其實，以當時兩個人快速擺短的情況，也很難有人註意到。
常晴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立刻想出破解葛小若擺短搶搓的方法，並且在接下來的對打當中，精準預判到葛小若還會用同樣的手法，並且提前埋下旋轉，讓對手丟分，她的反應力和思考能力讓蘇薩裏多和拉托斯這樣的專業人員，都忍不住說一句天才！
葛小若果斷放棄了這一招，挑打變線，拉加轉，兩人快速對打十二個回合，看得人直呼球在哪？
沒錯，球在哪？
十二個回合，就是在眨眼間完成的，兩個人的速度快到極致，最後，以常晴拉球出臺為結束。
22平！
剛過去的男單決賽第四局，戚無和鄧奕打出了極限比分24比22——在21分制的前提下！
而現在，女單決賽第五局，真正的決勝局，難道也要打出這樣的分數嗎？
如果真是這個分數，那毫無疑問，無論是常晴還是葛小若，都想成為拿到24分的那個人！
“葛小若應該是意識到近臺常晴的表現很厲害，所以這個球出乎意料地搓了長球，常晴回球，葛小若主動挑打！好球！常晴接住了，不可思議！”
這個球落在球桌邊緣角上，常晴幾乎是以她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退臺，然後補救回了這個球！
回球的弧線很低，從網上不過一兩厘米的地方掠過！
葛小若沒想到這個難度這麽高的挑打球常晴還能打她的回頭，她一時沒有準備，但是她也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就在那短暫的零點幾秒內，葛小若本能上前救球！
球回上去了，但是卻打的是半出臺，高度也正好合適。
於是，常晴毫不猶豫，幹脆利落地側身，揮拍爆沖！
“呵！”
她轉體卸力，啪的一聲，伴隨著她轉回面向球桌的動作，這一個漂亮幹脆的絕殺球，已經落地！
球落地，分數就定了！
“23比22！漂亮！！”
從打回頭球，到乘勝追擊，揮拍爆沖，這一個弧圈球的弧線之漂亮，之幹脆，令人驚嘆！
“接下來是常晴的發球輪！”
常晴的發球輪，對於葛小若來說，別說她現在分數落後，就算是她領先，在這樣的關鍵時刻，面對常晴的發球，想要獲勝的難度也會翻倍！
常晴的殺招，除了剛才的側身正手爆沖以外，就是她的發球！
她這一次的發球，究竟是看起來那個樣子，還是說根本就不帶轉，或者，比看起來更轉？
在上拍之前，葛小若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旦自己判斷失誤，前三板算的精細的常晴，就會在下一板球，給自己致命一擊！
常晴站定，側身，翻開手掌，她緊緊盯著葛小若，片刻後，少女的淩冽的目光收回，再次回到球上。
引拍而上，上拋發球！
“葛小若回短——”
球上拍的瞬間，葛小若心中一驚，以最快的速度稍微上提了一下球。
球就以擦網的高度到了對面！
如果不是因為剛才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本能地直覺反應，救了一下，剛才這個球就已經撞網了！
這個球一旦撞網，就意味著這場比賽的徹底結束，而且，是以吃對方的發球這樣最簡單的失誤！
換做平時，她吃常晴的發球倒沒什麽，常晴的發球本來就是有“世界第一發球”稱號的技術，但是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最後一個球。
還好自己救了一下！
而且因為這個球擦網而過，落點更靠近網，換做別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可能就要從得分者，變成丟分者。
但是她對面是常晴！
常晴不僅反應過來了，還同樣用極快的速度回球，但是因為這個球臺靠近球網，落點又近，二次起跳後弧度非常低矮，所以常晴的回球也同樣擦網而過！
兩個擦網球！
常晴回球擦網，非常近，但是葛小若立刻拉了回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解說員都沈默了，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個球該算作誰的回頭球！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個球可能會被打成常晴的回頭時，常晴一個極其幹凈利落地上前發力，選擇了使用反手擰打！
連續擦網，低空反手擰打！
啪！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兩人的耳邊，而乒乓球也因為這個擰打，直接打到另一側的邊緣區！
這個擰打打的太漂亮了！！
尤其是在連續擦網，葛小若又打了常晴回頭的情況下，常晴就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樣，瞬間選擇了變線擰打！
正手爆沖，反手進攻，兩面弧圈無敵，這就是常晴！
24比22！！！
拉托斯幾乎是在這個球落地的瞬間就開始了解說，“精——彩——！！！！24比22，這令人期待無比的精彩的第五局，以一個意想不到的分數結束了——”
“現在，讓我們喊出冠軍的名字——”
這是現場能聽到的聲音，因為，是通過和現場廣播相連的話筒說出來的。
因此，運動員也好，教練員也好，包括現場的所有觀眾，都能聽到這個聲音，並且，心情激動地喊出那個名字——
“常——晴——！！！！”
“常晴！”
是華人的聲音。
“常晴！”
是有些發音不太標準，但依然激動的聲音。
俞近識說，常晴，常晴。
別怕，能贏。
他叫她，從來都不是“你”，或者和孫久林一樣，叫她“小常、小晴” 之類的詞
俞近識叫她，就是常晴。
關系一般也就罷了
偏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教練。
何虹有一次私下問俞近識，俞教練，你怎麽沒有孫教練那麽和藹可親呀，叫晴兒妹也是冷冰冰的，我們都怕你呢，也就只有晴兒妹，她誰都不怕。
何虹也是好笑，她要真的怕俞近識，就不會老是問一些諸如“教練，你為什麽退役”“教練，你的夢想是什麽”“教練，你為什麽這麽嚇人”之類的問題了。
這種問題簡直就是“活著不好嗎”的典型示範。
當然，她也只是隨便問問，上次問俞近識的夢想是什麽，俞近識就沒和他們說，所以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太多了，何虹已經習慣。
但是，俞近識卻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說，當決賽結束時，他們會呼喚冠軍的名字，解說員也好，現場主持也好，觀眾也好，他們會叫的，就是屬於冠軍的名字。
這樣的喊聲，俞近識很熟悉，幾乎每一次他拿到冠軍時，都能聽到滿場喊他的名字，那些喊聲裏有驕傲，有自豪，也有欣喜。
所以，他叫她常晴。
在他眼裏，她就是冠軍。
**
“她是團體中最閃耀的新星，陪著兩個搭檔走過雙打的賽場，最後一步步殺入決賽，單打登頂。吉蓋斯特杯的身上，從此將刻上一個新的名字！一個剛剛誕生的傳奇的名字，而這個名字的主人來自華國！”
“今年只有十六歲的她，是有史以來年齡最小的一位冠軍，也是世錦賽有史以來，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四冠王！”
“亞錦賽三冠王，世錦賽四冠王，從進入職業賽場開始不過三年多的時間，從納威亞國際少年賽的冠軍，到世界排行進入前十。從雙打之王，到單打奪冠，她創造了新的歷史記錄，這樣的記錄，恐怕在未來數十年內，也很少有人能夠打破！”
“左手直拍，正反手無敵，兩面弧圈淩厲打法，一位新的直拍之王，新的乒乓之王在我們面前誕生！她的名字，就是——”
“常——晴——！”
全場歡呼沸騰！
現場的觀眾也好，解說員拉托斯也好，電視機面前那些國內，國外的球迷觀眾也好，此刻，都忍不住將目光放在這個年輕至極，帶著點清冷感的短發少女身上。
她才十六歲啊！
十六歲，登頂世界乒乓女子單打王座，十六歲，擊敗一個個強力的對手，堅持用備用拍逆轉比分，用正反手的精彩表現，打出屬於她自己的單打世界冠軍！
“這屆世錦賽結束之後，華國隊將多出三個世界冠軍，”
一個是駱景，一個是何虹，另一個則是常晴。
“而在未來，常晴或許還會創造出更多令人難忘的奇跡！讓我們一起期待吧！”
這一幕，通過電視轉播傳遞到全世界的每個角落。
國家一隊二隊的人，沒能來的，都在看著這一幕。
原來小將也可以打敗前輩，原來直拍也可以打的如此漂亮，原來為國奪取冠軍，是如此驕傲和令人自豪的事情！
省隊的人，也在看著這一幕。
張力從一開始的驚訝，到之後的接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作為省隊的教練，他還清楚地記得，常晴在省隊的兩次傳奇地從頭開始。
從頭開始學習基本功，從頭開始換左拍！
而這才過去多少年？
十二歲進入省隊，十六歲獲得世界冠軍！
這其中經歷了多少，又有誰能知道？
當年和她競爭的對手，如今多少還在為了進入國家隊而努力，而她已經走到了他們追趕不到的地方！
自從上次認識常晴之後，無論是區城體校出來的王斌，還是柳城體校出來的鄭向東，都對她增加了些關註。
這次他們不僅關心男單冠軍是誰，更關註女單的結果！
聽到常晴這個名字的時候，鄭向東又驚訝，又驚喜。
驚喜的是，常晴果然取得了好成績，驚訝的是，他預想過這一切，但是在常晴雙打團體項目登頂的時候，他和其他人都認為，常晴最多只能拿到名次，在有葛小若等人參賽的情況下，常晴想要奪冠是難上加難！
果然，戚無這樣的小將，就沒有成功戰勝鄧奕，常晴換拍的時候，他們心都懸起來了。
因為太可惜了！
她距離冠軍那麽近！
但是誰也沒想到，常晴能最後翻盤，在比分持平的最後關鍵時刻，連贏兩分！
旁邊的胖子整個人都呆住了：“這是神仙能打出來的成績嗎？”
鄭向東錘了他腦袋一下：“你說呢？”
胖子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那咱們就是和世界冠軍打，打，打，打過球的人了？”
鄭向東：“那不然呢？”
胖子點頭：“那輸了也不虧啊！！”
鄭向東卻說，“是啊，但是，咱們本來不該輸的啊。”
這就是職業運動員嗎，這就是——
頂級運動員嗎？！
那個記憶中漂亮又聰明，打球幹脆利落，技術超強的女生，原本比他們年齡還小！
她可以做到，他們為什麽不行呢？
所以，要更努力啊！
**
落鎮的趙老師更是感動，他知道沒有看錯常晴這個孩子，而她的表現比任何人都亮眼！清華北大雖然錯失一個好苗子，但是國家沒有錯過常晴！
常曉雷是來趙民家和他一起看常晴的比賽的，因為趙老師家裏的電視機好一點，他看著電視機的孩子，一會笑，一會哭的，趙民都為難了，“你這是怎麽了？”
常曉雷說，“高興！”
趙民點頭，“是啊，她是落鎮的驕傲，是區城的驕傲，也是咱們華國的驕傲！”
能不高興嗎？
電視機裏，黑白的畫面中，國旗緩緩升起，那刻在他們視覺印象裏的紅色，自動腦補進了畫面當中。
而華國激昂的國歌，也是因她，因他們而響起！
男單決賽現場頒獎時，將有三面華國紅旗，一面華國港城區旗升起，整整齊齊！
女單頒獎現場，將有四面華國紅旗升起！
**
常晴沒有再繼續註意現場主持所說的這些話，和對手，裁判握手之後，常晴轉向看臺上那十幾個舉著華國國旗的觀眾，向他們揮手。
隨後，她的目光從一張張熟悉的臉上掠過，從那些隊員的臉上掠過，最後落在俞近識身上。
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立，依然在鼓掌，他站在沸騰的觀眾面前，觀眾舉旗歡呼，明明燈光只能照在自己身上，明明燈光離他很遠，但常晴卻能看見俞近識有些微紅的眼眶。
他沒有做的事情，她做到了。
他沒有拿到的單打世界冠軍，她拿到了。
隔了很久，常晴才意識到，那微紅的眼睛邊角瞬間閃過了微光。
俞近識哭了？
沒有聽見哭的聲音，因為歡呼聲更大，看不見淚光，因為那淚光一閃而逝，
但她就是知道。
她忽然快步走向教練。
而俞近識也笑了起來，他跨進擋板內，伸手摸了摸常晴的頭，隨後放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說，做得好。
做得好。
做得好，常晴。
有人過來，叫常晴往另一邊去。
決賽結束之後，馬上就要舉行頒獎儀式！
常晴原本是跟著人往另一邊走，忽然她又回頭看了眼留在原地的俞近識，然後再回頭，再往前走。
但俞近識一直站在那裏，目送著她，就像是比賽時一樣，只要她回頭，隨時都可以看到他在她身後。
他看她走向人聲鼎沸，看她走上巔峰高臺。
看她迎著明亮燈光，頭戴桂冠，手捧銀杯。
看她親手捧起吉蓋斯特杯，沐浴光芒，親吻獎杯。
看她完成他的夢想，看她實現所有乒乓球運動員的夢想——獲得世界冠軍！獲得乒乓球單打的世界最高榮耀！
這一刻，像是回到了四年前的操場邊，太陽光照著學校的石梯，那春日的光卻沒有溫度，而他脫下外套扔給她，那個時候常晴又瘦又小，連一件避風的完整外套都沒有，在春寒中凍得臉通紅。
從那刻起，薪火相傳，便已開始。
四年後，她在全世界的目光中，打出他獨一無二的發球，她站在領獎臺上，接受全世界的讚美和祝福！
他借她避寒的外衣，
如今成就她一身本領，一身榮光！
乒乓球教練總是遺憾最多的人。
無論是俞近識，還是郭立，陳鈀，孫久林。
他們打過更多的比賽，輸過更多次不該輸的、不想輸的、甚至不能輸的比賽。
孫久林世界杯輸了外戰，冠軍被歐洲選手獲得，不僅他自己覺得遺憾，事後，國內的媒體報紙，還有國內球迷的輿論，將他罵了個底朝天。
競技體育，輸了就是會被罵，尤其是輸了外戰。
他一下成了罪人，成了人人口中的惡人，成了“沒有實力被硬捧”上來的人。
唯金牌論，說起來是四個很簡單的字，實際上，卻是每一個運動員背後的一座大山。
沒過幾年，孫久林退役，選擇成為教練。
自己究竟有多少次是和冠軍擦肩而過，輸過多少場重要的比賽，他們記得清清楚楚。
他們也曾無數次想過，如果那最後遺憾的那一場場比賽，其實是自己贏了，最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是不是就不會和世界冠軍擦肩而過，就不會提前退役，就還能能走到更遠的地方？
他們遺憾最多，不是因為他們打過的比賽多。
而是因為——他們再也沒有機會以職業運動員的身份，站在賽場上去爭奪那耀眼的金牌，去重新戴上勝利的桂冠，用新的勝利洗去之前的失敗，只留給世界他們站在屬於冠軍的領獎臺上的記憶。
他們想，比任何人都更想這麽做，可他們沒有機會了。
所以他們留了下來，成了教練。
他們對乒乓球的熱愛，他們的乒乓生命，將在一個個他們所教出的，所帶出的下一代年輕人的身上繼續延續下去。
等到他們沒有遺憾了，賽場上的聚光燈下，賽場邊的指導位，賽場外的觀眾席上，或許也就見不到他們了。
但現在，他們依然還在。
無論他們帶大的孩子取得什麽樣的成績，有沒有超越曾經的他們，真正熱愛過乒乓球的教練們，都是絕不會輕易離開的，他們心中的那份熱愛永遠都在。
那份從幼年時陪伴他們長大，少年時激勵他們昂揚，青年時裹挾他們成長的熱愛，在中年時，乃至老年時，依然會燃燒著，閃耀著，哪怕不是在國際賽場上，職業賽場上！
只要握住球拍，他們就永遠是當打之年！
這份熱愛，教練們有，運動員們也有，戚無有，駱景有，常晴也有。
正是這份熱愛，讓常晴堅定不移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領獎臺上，擡頭看赤色的國旗緩緩升起，四面國旗統一整齊，而最高一面的國旗，是因她而升。
她也不在執著地去定義這份熱愛，到底是個人的榮光，還是祖國的榮耀，或是對乒乓球的喜歡，因為這三者本就是一體的！
這份熱愛——
如不朽青鋒 ，如冬日驕陽，如星夜炬火，
任由滄海桑田，鬥轉星移，也永不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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