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的時間仿佛格外長。

阮綿幾乎是數著分秒過來的。

一分鐘, 兩分鐘, 十分鐘, 二十分鐘......

直到一個小時過去, 阮綿還是什麽都沒有等到。

她拿起手機，將屏幕按亮又暗滅，可是始終沒有電話再打過來, 也沒有消息。

才一個小時而已，阮綿覺得，她還能再等等。

於是她又坐在長椅上，等了半小時，高聳纖細的鼻翼被風吹得微紅，但她卻渾然未覺，只是不停地看看時間。

她覺得，徐引默會來的。

可是再過了半小時，阮綿心裏的那股堅定，好像又隨著時間消失了。

她越來越不確定，徐引默會不會來。

或許......他只是在跟她開個玩笑？

阮綿正被風吹得心裏冷颼颼的,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她心中一顫，驚喜地拿起來，卻發現並不是徐引默。

阮綿接起電話, 聽筒裏傳來阮媽媽響亮的聲音，“綿綿呀，你去哪裏了？快吃飯啦！外面那麽冷，趕緊回家吧！”

“......”阮綿應了一聲, “好。”

掛斷電話，她清淩淩的眸光忍不住在通話記錄上徐引默的名字上面來回逡巡了好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咬咬牙，將電話撥了過去。

一長串緩慢的“嘟嘟嘟”簡直能將人的心膽全都吊起來。

吊到最高的地方，又隨著裏面冰冷流利的女聲直直墜落下來，粉身碎骨。

“嘟......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Sorry......”

阮綿細白的指尖伸到屏幕上，按了紅色的掛斷鍵。

饒是心境再好，此時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在空氣裏凝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阮綿斂著眉眼走進霧中，心情從未這樣低落過。

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飛上雲端，又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深陷淤泥。

原來感情是這般的......不講道理。

阮綿沒有怪徐引默，只是怪自己傻，開不得玩笑。

竟把人家的玩笑話當了真，在冷風裏等了這麽兩個小時才打電話過去確認。

阮綿自嘲似的勾勾唇，貝齒輕咬著，回了家。

眸色已是黯淡一片，再也不見星光與月色。

......

阮綿不知道的是，徐引默這邊確實出了意外。

他剛上了出租車，和阮綿講完電話，掛斷手機後，心情是極好的。

這些天沒日沒夜的忙活，總算把所有事情都緊趕慢趕的忙完了。

還能抽出時間來找阮綿一塊跨年。

雖然來得有些晚了，已是大年三十，飛機只剩下幾趟，街上也沒什麽人。

周遭的環境都安靜了一下，卻不能打擊到徐引默雀躍的心情。

因為他很快就能見到想了很多個日日夜夜的小人兒，就連唇角，也抑制不住地翹起來，再也沒有冷靜過。

只是進了市區後不久，卻被前面的車堵住了。

徐引默皺皺眉，冷聲問道：“今天是大年三十，街上車都不見幾輛，怎麽會堵車？”

司機也納悶，抻長了脖子看著，“哎呀，好像是前面的車子撞了人。”

司機是個愛看熱鬧的性子，既然被堵住了動不了，這兒也不好倒車，索性下去看看熱鬧。

還熱情地回頭邀請徐引默，“這位先生，你要不要也下來看看？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倒黴，碰上了車禍。”

實際上，他只是不想讓徐引默在車上待著，不知道前面的車多久才能走，客人在上面，總要開空調，多浪費啊。

徐引默趕時間，不想再在這兒等。

索性把車費結了，下車打算走到前面那個路口再重新喊一輛車。

只是在路過被撞得躺在地上的人時隨意瞟了一眼，徐引默卻頓住了腳步，這個老婆婆，他好像在哪見過......

地上躺著的是位年過花甲的老婆婆，頭發花白，戴著針織圍巾和絨毛耳罩，此時正緊閉著雙眼，不省人事。

但還是能看出慈眉善目的樣子，如果睜開眼，應該是一位很溫柔慈祥的老婆婆。

徐引默站在她身邊，擰眉想著，只是片刻，他就大概猜出在哪兒見過這位老婆婆了。

她......應該是阮綿的外婆。

他曾經為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研究過阮綿的所有喜好和厭惡的東西，自然也仔細研究過她的每一個家人。

從她家人的照片，到職業，再到性格，他都認真看過。

認真程度不亞於看任何一份價值過億的策劃案。

所以現在，只是匆匆一瞥地上躺著的老婆婆，他就大概猜到了是誰。

事不宜遲，他連忙掏出手機，調出阮綿檔案裏的那份照片，一對比，果然是。

徐引默趕緊把手機放回口袋裏，把老婆婆扶了起來，對著正慌亂地手足無措的年輕司機說道：“這是我外婆，你打了120沒有？”

年輕司機趕緊點頭，“打了打了，救護車正在來的路上。”

徐引默雖然著急，但臉上一絲慌張也沒有，只是從容不迫地探了探阮綿外婆的呼吸，又替她把了把脈。

他曾經學過一些急救知識，現在可以派得上用場。

年輕司機看到他撞到人的家屬來了，自然是更加慌張，在一旁哆哆嗦嗦地絮叨著，“我......我也沒超速，就是開得快了一點，趕著回家吃年夜飯，這位老婆婆突然一下子就竄出來，我忘了看那一邊，所以就......”

“......我踩了剎車的！你看！”年輕司機看到徐引默的相貌和談吐，就覺得這個人氣質不凡，來頭不小。

光是被徐引默看一眼，他就覺得整個人虛了三分。

這些明明應該說給交警聽的話，他都一股腦說給了徐引默聽，看著那雙淡淡且不怒自威的眸子，他差點沒跪下來給徐引默道歉。

徐引默眉眼深邃，順著那司機指著的方向看去，剎車痕跡拉了快十米長。

他心裏悄悄松了口氣，想來應該沒有很多大礙。

徐引默原本想掏出手機給阮綿發個消息，可是又想到現在阮綿外婆還沒去醫院做完檢查，這樣沒頭沒腦的，只是說一句“被車撞了”，肯定要嚇得她不輕。

徐引默想了想，還是將手機收回來，心想著反正救護車快來了，等阮綿的外婆全部檢查了一遍，他再告訴阮綿，讓她安心就好。

因為是大年三十，所以一路上都沒什麽車，救護車很快就通行無阻地到了車禍現場。

徐引默跟著上了救護車，一直密切關註著阮綿外婆的狀態。

事發現場離醫院不遠，十分鐘就到了。

不過今天是大年三十，很多醫護人員都回家過年去了，所以醫院的人手並不是很多。

就連推阮綿外婆的擔架的時候，也要徐引默幫著一塊才行。

因為阮綿外婆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不僅是徐引默就連醫護人員也都很揪心，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轉移。

甚至讓徐引默連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也沒有註意到。

阮綿外婆被送進去做檢查，他則一直忙著跑前跑後給阮綿外婆交費、拿東西，然後又要推著她從這個檢查區坐電梯，奔赴另一項檢查。

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徐引默，這是在醫院，第一次認識到人間真實。

......

阮綿一個人垂頭喪氣回了家，心情莫名低落。

開了家門，才發現只有阮媽媽和阮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輕輕蹙了眉尖，淡聲問道：“我爸呢？”

阮媽媽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視線又重新落回正播放著的電視劇精彩片段，漫不經心地說道：“去接你外婆了。”

阮綿瞳孔微縮，再次確認了一下時間，聲音加重了一些，“現在已經快六點了，他現在才去接外婆？”

阮綿平時都是佛系淡然的性格，但是事關外婆，她卻突然緊張了起來。

“六點怎麽了？”阮媽媽被阮綿嚴肅的語氣震到，眼睛又看了過來，只是透著一些訝然，不理解阮綿為什麽這麽著急。

“以前每年我都是四點半去接外婆，這次沒有準時去，她肯定會著急的。”阮綿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眸子裏冷清清的一片，卻帶了些焦急灼然。

“沒什麽的。”阮媽媽揮了揮手，“反正你外婆在家裏等著，又凍不著，又餓不著的，不過是晚一點點去。你爸爸剛剛才把飯做好，一口氣都沒歇就去接你外婆了，他也不是故意讓外婆等著的。”

“......”阮綿眉頭擰得更緊，又問道，“那你們給外婆打電話了嗎？告訴她會晚點去？”

阮媽媽楞了楞，隨後嘆了口氣，“哎呀，綿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婆耳朵不好，打電話她根本聽不見的。”

“......”阮綿咬著唇，用力到唇色有些淡淡泛白，“樓下王叔叔可以聽見，可以轉告她的。”

“這大過年的，哪好麻煩人家啊......”阮媽媽毫不在意地捏起一顆車厘子，對著阮綿晃了晃，“好啦綿綿，你就別瞎擔心了，不會出什麽事的，來，吃顆車厘子，你爸爸馬上就把外婆接回來了。”

阮綿垂下眼簾，臉上緊繃的神色依舊沒有絲毫的放松。

阮媽媽也不以為然，順手遞給阮綺。

阮綿埋頭撥弄著手機，總覺得心裏不安，指尖無意識地茫然戳著。

突然徐引默打了電話過來。

她漆黑幽深的瞳眸縮了縮，立刻接起。

那邊傳來徐引默冷冽的聲音，帶著一股莫名讓人心安的力量。

“阮綿，你先別著急，慢慢聽我說橘子。”

作者有話要說：  正好大年三十誒嘿嘿嘿！~~

和小仙女們一起跨年！！！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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