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引默又拿眸子悄悄瞥了瞥阮綿, 見她耳尖發紅, 便抿了唇, 眸裏沁上幾點笑意。

阮綿細白的指尖搭在腿上輕輕絞了幾下, 眉頭輕蹙，試探著說道：“可是......是不是應該委婉一點？”

被拒絕本就是一件傷心的事情，如果再用些傷人的語氣, 那造成的傷害肯定就更大了。

徐引默搖搖頭，卻笑，“阮綿，你或許不太明白。只有徹底讓人不抱希望，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如果太過委婉，讓人誤以為有希望，可到最後還是落了空，那只怕會讓人更加絕望。

阮綿眉頭輕蹙，覺得徐引默好像說得有些道理，她本也沒什麽想法要和徐引默辯駁。

所以就收了聲，靜默地坐在副駕駛上。

眼尾眉梢似是染了夕陽西下的餘暉, 有些微紅。

就這樣一路沈默著，到了尚品小區的地下車庫。

徐引默把車停穩，沒有下車的打算, 極好看的眉眼間神色淡淡的，跟阮綿匯報起行蹤來，“我待會還要出去開會，可能要晚上十一點多才能回家。”

“......”阮綿的心很輕地蕩漾了一下, 徐引默將行蹤匯報得這麽仔細，可她卻明明還不是他的什麽人......

徐引默的目光好似帶著滾燙的溫度落在她身上，阮綿只好低低地應了一聲，蔥白纖細的指尖搭到了車門把手上。

徐引默輕瞇了下眼，見她就打算這樣離開，忍不住又問了句，“你就沒有別的話跟我說了麽......？”

“......我明天就回首都了。”徐引默神色有些難以形容。

他也不想走，但老爺子知道秦媛媛結婚的消息之後，一氣之下出國了，留下一堆爛攤子，所以那邊還有很多重要的事等著徐引默過去處理。

阮綿那雙漆黑的瞳仁裏起了些訝然，她沒想到徐引默這麽快就要走。

她頓了頓，卻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一會兒，小聲問他，“那小貓怎麽辦？”

徐引默沒想到在這種時刻，她竟然只有心思問這個，表情忍不住淡了下來，隨口道：“就放你那兒養吧。”

反正他也並不是多喜歡貓，只是喜歡她才愛屋及烏罷了。

阮綿斂下眉眼，淡淡地說了一個“好”字，車內又靜了下來，阮綿如蔥白的指尖始終搭在車門把手上，卻一直沒有推開，徐引默也再沒其他動作，表情疏淡地坐在駕駛座上，只能聽到兩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秒鐘，也可能是幾分鐘，徐引默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來，似乎是公司那邊的人有事在找他。

阮綿不敢給他添麻煩，立刻小聲打了句招呼，也不知道徐引默有沒有聽到，就推開車門離開了。

徐引默掛斷電話，側眸看向已經空落落的副駕駛，鼻息尖還縈繞著車內她身上殘留的淡淡香氣，想起剛剛電話裏那邊的人還在不停地催促。

他輕嘆了口氣，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踩了油門，絕塵而去。

......

阮綿回家之後，臉上的燙意還沒有褪去。

她失了魂似的坐在沙發上，腦袋抵到膝上，開始放空自己。

小貓適時地摸過來，“喵嗚”了一聲後趴在她身邊，蹭了蹭她的腰。

阮綿隨手摸了摸它，心裏好像很難平靜下來。

一想到徐引默馬上就要離開了，她總覺得空落落的，卻又不知道為什麽。

就連晚上吃飯，也只是隨便做了個蛋炒飯應付了一下，然後又坐到了沙發上，專心聽著隔壁的動靜。

每次徐引默回家，她都能聽到徐引默開關門的聲音。

後來才知道，是徐引默刻意重重的關門，為了讓她聽見。

雖然剛開始她總會因為徐引默開關門的聲音而輕輕皺了眉，但時間久了，好像也習慣了，而且如果沒有按規律聽到那一聲門響，她就總會惦記著。

聽到門響了，才覺得安心。

阮綿一直以為是她一個人住在這兒不習慣，所以潛意識裏希望隔壁有人在家，這樣如果出了什麽事情，也能叫得應。

雖然徐引默說了要今晚十一點多回家，可她還是情不自禁地豎著耳朵聽動靜，盼著如果徐引默早點回來了，她也不至於錯過。

墻上的時鐘兢兢業業地轉著圈，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很快就到了晚上十點。

阮綿很養生，這個時間一般是她上床睡覺的時間，所以時針一轉到十點，困意就如潮水來襲，席卷了坐在沙發上的她。

阮綿咬了咬唇，用指尖輕輕掐了掐手心，留下一道淺淺的月牙印兒，可是卻沒有清醒多少。

“喵嗚！”深谙她作息的小貓原本已經跳到了她的床上等著她一塊來睡。

可是等了她幾分鐘，沒見到她的人影，就又跑到客廳跳上膝蓋來催促她。

阮綿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抱住小貓，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它的腦袋，像很低的自言自語，“再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再睡......乖......”

盡管說這話的時候，她的雙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只要順從內心闔上眼，就能睡個天昏地暗，一下子睡到明天早上去。

為了不讓自己睡著，阮綿開始在客廳裏踱步。

看起來很焦慮，可她也不明白自己在焦慮什麽。

在困意痛苦的折磨之下，阮綿抿著唇咬緊牙關，終於邁到了晚上十一點的大關。

可是，徐引默還是沒有回家。

幾乎每過幾秒，她就要看一眼墻上的時鐘。

時鐘一直在滴滴答答地轉著，可是隔壁......卻絲毫沒有動靜。

阮綿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機，然後又重新放回去，重覆著毫無意義的動作，不知道在糾結著什麽。

這時候眼皮子已經仿佛有千斤重，要用巨大的毅力撐著，才能抵抗住倒頭就睡的沖動。

終於......

就在阮綿快要堅持不住，即將要放棄的時候。

她聽到了隔壁傳過來的拿鑰匙開門的聲響。

聲音不大，細細碎碎的，卻宛如天籟。

阮綿飛快地拉開防盜門，把正在開門的徐引默嚇得一怔。

看到阮綿臉上困倦的神色，徐引默眉梢微微挑著，訝然道：“你還沒睡？”

據他所知，阮綿每天都是十點準時入睡，雷打不動的。

“嗯......”阮綿一聲幾不可查的輕應，湮沒在走廊昏黃的燈光點亮的濃重夜色裏。

徐引默眸底有了幾分笑意，卻在強壓著，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是有什麽事想要找我嗎？”

“......”徐引默的問題問得阮綿一怔，楞在原地。

她剛剛只是一門心思地等著徐引默回來，心心念念聽著隔壁有沒有動靜，卻忘了思考自己為什麽要等他，等到他了又要做什麽。

徐引默情不自禁翹起嘴角，眉眼在醺黃淺光之下，也多了幾分勾人的意味，嗓音亦多了幾分難以言明的繾綣溫柔，“嗯？”

阮綿的心跳頃刻間停跳了半拍，腦袋似乎也跟著宕機了幾秒，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輕飄飄的嗓音仿佛揉碎在了微涼的晚風中，只有淡淡的一句。

“祝......祝你一路平安。”

......

話說出口，兩人又都沈默起來，氣氛沈凝，讓阮綿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想要打破這種尷尬的寂靜，但她向來寡言，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

徐引默有些好笑，他不信她等他到這麽晚，就只是為了簡單地跟他說這樣一句話。

他輕輕扯了下嘴角，“還有嗎？”

“......”阮綿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搖頭輕輕道，“沒......沒了。”

徐引默瞳眸微微往下壓，嗓音沈冽，突然開口問道：“阮小姐有沒有想過......去首都發展？”

阮綿被他問得楞了楞，下意識地就搖了搖頭。

她的房子在這裏，心系的流浪小動物救助站和星星孤兒院也都在這裏。

她從來沒有想過離開S市去其他地方發展。

起碼在徐引默這樣問她的前一秒，她從沒有想過。

徐引默重新垂下眼，仿佛是自嘲似的笑了笑，不過只是一瞬而過的神情，燈光又晦暗，阮綿並沒有看太仔細。

只能聽到他酥沈低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想想也是......抱歉，是我唐突了。”

阮綿搖了搖頭，猶豫了下，還是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好輕聲說道：“那......你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飛機吧？”

“嗯。”徐引默淡聲應了，突然擡手扯了扯領帶，“阮小姐的話已經說完了嗎？”

阮綿聽到這稱呼，微微楞了一下，遲疑著徐引默是不是有些生氣，所以才突然這樣疏離地稱呼她......

殊不知，徐引默只是緊張，緊張到要靠扯開領帶才能好好的呼吸，緊張到忍不住喊她“阮小姐”來掩飾自己馬上要暴露出來的居心叵測。

兩人的心跳都紛紛跳得快了起來，因為不一樣的原因，卻在同樣的夜色迷離之下，隱秘地跳動著。

阮綿輕輕“嗯”了一聲，揉碎在晚風裏，輕若未聞。

徐引默望著她，眸光溫柔且認真，仿佛今夜的星光全落在了他的眼睛裏，看著阮綿，就像是看著整個世界。

眸子裏含了多少深情，只有他自己孤身一人度過的無數個想她到輾轉難眠的夜晚才明白。

他認真與阮綿對視著，薄唇輕啟，嗓音低沈又多了幾分繾綣的味道在裏頭。

“阮小姐，如果你說完了，那就由我來說吧。”

“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開始，直到很久以後。”

“至於很久以後是多久，我暫時也不太清楚。”

“因為這將由我生命的長短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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