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苒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激動, 雖然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有著他的穩重，可是遇到驟然而來的喜悅，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懷孕了你很開心？”

“怎麽會不開心。”

徐希苒笑起來, “那你得有時間忙了, 當爸爸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能當爸爸, 再忙都可以。”

“……”

蔣予淮對這個孩子是真的挺期待, 後來發生的事情告訴徐希苒, 不僅是蔣予淮, 蔣家其他成員對這個孩子也很重視，因為在老宅吃過晚飯之後, 婆婆崔媛就笑呵呵塞了一張卡給她, 說上面有一筆錢, 她現在懷了孕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錢，可以用這筆錢買點想買的東西。

崔媛送完卡之後接著蔣老太太也給了她一張卡，說辭跟崔媛差不多，三嬸那邊也給了她紅包, 就連現在恨她恨得牙癢癢的二嬸也送了個紅包給她。

至於蔣知秋的事情, 所有人都一致默契，只字不提了。

蔣予淮的高興就只差寫在臉上了, 明明平日裏那麽沈穩的人，變得像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樣。

而且他也變得格外的小心翼翼，從老宅回到家裏的路上他已經問了不下十遍累不累，有沒有不舒服這類的問題, 下個車也來扶她。

徐希苒覺得她只是懷個孕，倒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後來的事情讓徐希苒明白，蔣先生的小心翼翼簡直滲透到了各個方面，就比如早上她一坐起來蔣予淮就一下驚醒問道：“你去哪兒？”

徐希苒一臉理所當然, “當然是去公司了。”

蔣予淮一臉嚴肅，說道：“你現在都懷孕了還去公司做什麽？好好在家裏養胎。”

“那我總得先將手裏的事情交接清楚啊，這個孩子來得這麽突然，我都還沒跟公司說呢。”

“實在不行就把工作辭了，等以後孩子大一些你想工作了，我給你開一個會計師事務所。”

“……”

徐希苒也理解他的心情，她安慰道：“好啦，我今天去就把剩下的事情處理好，再跟公司說一聲，我現在是公司的合夥人加功臣，他們也不會輕易辭退我的。”

蔣予淮考慮了片刻說道：“那我派個人跟著你。”

“跟著我幹嘛，我又不是小孩。”

“我聽說前三個月是最關鍵的，凡事要小心，跟著一個人照顧著我要放心些。”

雖然徐希苒覺得完全沒必要，但為了讓蔣予淮安心她還是答應了，蔣予淮果然行動很快，待徐希苒要出門的時候他給她安排的助理已經在門外候著了，也是個老熟人了，蒙嬌。

徐希苒也是沒想到這個孩子來得這麽突然，確實讓她措手不及，要是換做以前，她說要好好工作，蔣家那邊倒沒太大的意見，但現在懷孕了，蔣家那邊肯定也想她好好養胎，要是她這段時間還想工作，蔣予淮絕對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她已經沒理由去說服蔣家那邊，也只能暫時將工作擱置一下，事務所這邊聽到她懷孕也表示很意外，不過生怕她辭職，立馬就提出了可以帶薪休孕假，工作上的事情交接得也很順利，一個上午徐希苒就處理好了，蒙嬌又將她送回家，而後立馬跟蔣予淮報備，接著蔣予淮查崗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處理好了？”他問。

“都處理好了，我以後就安心在家裏養胎，這樣滿意了嗎蔣先生？”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還算滿意，不過你這稱呼是不是該換一下了？”

“是該換一下了，換什麽呢？”

徐希苒感覺蔣予淮的呼吸都慢了下來，是在屏息期待著，徐希苒笑了笑，說道：“孩子他爸？”

電話那頭溢出一陣低笑聲，應該是想忍沒忍住，總之這個稱呼讓他心情很不錯。

“滿意嗎？”

“滿意。”他含笑的聲音說。

徐希苒覺得養胎的日子是真的閑得慌，她就閑了一個下午就快受不了了，想著要這樣呆八九個月就覺得可怕。

怪不得當初唐亦暖打電話告訴她，她坐月子快瘋了，徐希苒覺得搞不好她坐月子也會坐瘋。

才想到唐亦暖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電話中她的聲音很激動，“大嫂，我聽說你懷孕了？”

“是啊。”

“恭喜你啊大嫂，我跟你說，我正好也生了崽，我有好多經驗可以跟你分享。”

“那當然好了，這個孩子來得意外我都沒好好準備。”

“行，那我們約個時間。”

跟唐亦暖約好了時間，兩人又交流了一下懷孕心得，對於她的無聊她深有體會，語重心長沖她道：“慢慢熬吧，得熬到出月子後才好，加油大嫂，奧利給！”

徐希苒：“……”

徐希苒突然感覺到壓力山大。

下午蔣予淮回來的時候徐希苒正在看她新買的育兒手冊，蔣予淮坐在她身邊問她：“在看什麽？”

徐希苒將書封面給他看，知道看書學習，表示她還是重視的，蔣予淮面上多了幾分欣慰，他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手放在她肚子上，又道：“今天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除了吃東西的時候有點反胃，其他都挺好的。”

蔣予淮道：“那這小家夥倒是挺安分的。”

徐希苒低頭看著那只在她肚子上摸來摸去的手，她不明白：“你在摸什麽？”

“跟他交流啊，我看書上說，父母要在孩子未出生時就跟他建立聯系。”

“……”

徐希苒想說，她肚子裏這才多大點啊，都還沒個形狀呢，怎麽取得聯系？不過又想著蔣予淮初為人父，而且還是這麽大年紀初為人父，她也不想打擾他喜悅的心情，就由著他摸吧。

就在徐希苒辭職的第二天，她接到了程雲啟的電話，自從那日徐希苒將話跟他說開後，這是程雲啟第一次聯系她。

“我媽媽想約你來家裏一起吃個飯，你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程雲啟說完就好似怕她拒絕，他又道：“我媽媽已經知道你媽媽當年的事情了，這次請你就是為了當年的事。”

徐希苒沈思片刻說道：“我知道了，不過我會帶上我先生和我一起。”

“好。”程雲啟應道。

掛斷電話之後徐希苒就把這件事跟蔣予淮說了，蔣予淮也答應了陪她一起去。兩人來到程家，來給他們開門的是程雲啟，或許是已經有過心理準備，程雲啟看到蔣予淮也是客客氣氣的。

“來了，快進來。”

“希苒來了啊？”袁敏阿姨迎出來。

徐希苒遞過準備好的禮物，袁敏接過嗔道：“你這孩子每次來都拿禮物，來這邊還當自己是外人嗎？”

徐希苒笑道：“一點小小的心意。”

程叔叔也在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徐希苒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情，程叔叔的笑容有些尷尬。

徐希苒和蔣予淮並不打算留在程家吃晚飯，所以一來就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袁敏聽到之後問失落道：“就吃了飯再走啊，怎麽那麽著急？”

徐希苒道：“我現在情況特殊，吃得東西都比較覆雜，家裏請了營養師每天搭配的。”

“怎麽了？”袁敏目帶關切，“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不舒服，只是懷孕了，所以飲食要註意一些。”

“懷孕？”袁敏一臉驚訝，隨即目露欣喜道：“真的嗎？多久了呀？”

“有五周了。”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都不提前說一聲。”

“本來就是想當著你們的面告知你們的。”

“是好事大好事啊，等以後有機會你媽來我夢裏，我一定把這消息告訴她。”

蔣予淮就坐在徐希苒旁邊，程叔叔在陪他聊天，他只是偶爾客氣應一句，程雲啟坐在對面，所以也方便蔣予淮打量他的表情。

徐希苒說到懷孕的時候蔣予淮就一直在觀察他，卻見程雲啟面色沈了一下，目光有些覆雜，不過老練如蔣予淮，觀察人自然不在話下，程雲啟眼中的情緒他也能看出個大概，震驚，失望，遺憾，痛苦，還挺精彩。

程雲啟很快就意識到蔣予淮的目光，他看過去，蔣予淮一臉理所當然問道：“不恭喜我嗎？”

程雲啟的眼底一瞬間冰冷，蔣予淮甚至看到他咬了咬牙，不過畢竟也在外呆了幾年，不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他壓抑下火氣，非常客套沖他說了一句，“恭喜。”

“謝謝。”蔣予淮也客氣應道。

兩人坐了一會兒徐希苒就表示要走了，她知道這一次袁敏阿姨叫她來的目的，不過這個話題不該由她開頭，她等著他們自己說。

果然，見她要走了，袁敏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希苒啊，你媽媽當年的事情我最近才知道，真的很抱歉。”她握住她的手，“阿姨以後慢慢補償你好不好？”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過往後我有了小孩，恐怕就沒那麽多時間過來看望你們了。”

徐希苒的話說得很委婉，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但是讓她心裏有了疙瘩，她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心無芥蒂的和他們親近了。

周圍陷入一種凝重的沈默中，程叔叔嘆口氣說道：“希苒，當年的事情是我沒處理好，怪我。”

“真要怪也怪我，是我太幼稚，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程雲啟接過話頭說道。

“算了，現在糾結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我媽媽已經不在了，而且我現在有了孩子，我也不想再因為以前的事情去責怪誰了，挺累的。”

袁敏希望她能留下吃個飯，不過徐希苒一直沒松口，從程家出來，徐希苒上車之後靠在蔣予淮懷中，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不管怎麽說袁敏阿姨一直都對我很不錯，我因為我媽媽的事情連她都疏遠，這樣是不是對她不公平？可我真的無法再心平氣和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雖然程叔叔和程雲啟並不是故意害我媽媽，可我媽媽的離世就是和他們有關，不管怎麽想我心裏都有疙瘩。”

蔣予淮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個對錯的，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沒有誰能做到絕對理智公平去看待事情，不想做就不去做，怎麽做讓自己輕松就怎麽去做。”

聽到他這話徐希苒心裏也松快了一些，雖然蔣先生打破了她覺得他是好人的看法，不過他比她年長，很多時候他的人生經驗也能給她帶來正確的引導。

徐希苒回到家裏之後收到了程雲啟發來的短信。

“恭喜你，真心的。”

“謝謝。”

程雲啟房中沒開燈，所以手機屏幕一亮他就發現了，他拿過手機點開，是徐希苒回他的消息。

簡單，客氣。

這大概就是往後他和她之間的狀態了，程雲啟狠狠吸了一口煙，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世事無常，說白了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過客罷了，父母，朋友，還有……徐希苒。

徐希苒懷孕之後蔣家一家子都很重視，本來蔣老太太想把她接到老宅照顧的，畢竟老宅裏人多，不過徐希苒覺得人多有點吵，她又不好跟蔣老太太說，就委婉的對自己婆婆表達了一下想法，婆婆崔媛自然而然的就去當說客，不知道崔媛怎麽說的，反正最後蔣老太太答應了，只是隔三差五會讓人給她送點東西過來，煲好的母雞湯，各式各樣的點心，還給她送了一張很軟的躺椅，生怕她過得不好了。

不過為了讓蔣老太太安心，徐希苒偶爾會在蔣予淮的陪同下回蔣家吃飯，這天一家子又聚在一起，蔣家最小的那一輩最小的孩子叫蔣軒，蔣軒今年才兩歲半，吃完了飯蔣老太太將蔣軒抱在懷中問他，“軒軒，你說你大伯母肚子裏的孩子是弟弟還是妹妹啊。”

蔣軒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說道：“弟弟。”

屋子裏安靜了一瞬，三嬸急忙打圓場道：“哎呀軒軒還小，小孩子的話當不得真。”

徐希苒看了一眼默默在一旁玩耍的蔣躍安，她沖躍安招招手，小躍安乖乖走過來，徐希苒問他：“躍安說一說呢，大伯母以後生的是妹妹還是弟弟。”

躍安想也不想就說道：“妹妹。”

蔣躍安在這個家裏其實並不是很受重視，他遠遠沒有其他幾個小孩子受寵，他的話一般也不會被人在意，不過聽到這話，三嬸眉開眼笑說道：“這躍安還沒換牙吧，沒換牙說得準，沒準啊真是個妹妹啊。”

大家都知道蔣老太太在盼著什麽，或者說整個蔣家都在盼著家裏能有個女孩，三嬸這話也只是讓老太太開心的，蔣老太太聽到這話確實很開心。

她笑道：“也是，沒準啊真是個女孩。”她看了一眼家裏這些小輩，嘆了口氣，“家裏男孩實在是太多了。”

回去之後徐希苒問蔣予淮，“家裏人好像挺喜歡女孩子的？”

蔣予淮道：“我家裏男孩比較多，男孩多女孩少，女孩肯定就珍貴。”

“可是知恩不就是女孩子嗎？我感覺家裏人也不是很喜歡她？”

“那怎麽一樣，她是私生女，名不正言不順的。”

“私生女又如何，那並不是她能選擇的，並不是她的錯，她也很無辜。”

“就算她無辜，但是並不妨礙她身上的汙點。”

徐希苒一時無話，私生女私生子好像從一出生就帶著原罪。

“可是我們的女兒就不一樣了，她一出生就是千嬌萬貴。”

“那萬一生的是兒子呢？”

蔣予淮想了一會兒，“兒子也可以。”

徐希苒：“……”

怎麽感覺他這個“也可以”回答得這麽勉強。

所以他跟他的家裏人一樣也期盼著她生的是個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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