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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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嬋兒脆生生一笑:“小順,你不認得我啦,我是嬋兒呀。”

順子仍不敢擡頭:“小的知道,是小的笨拙,一時忘了向嬋兒姑娘行禮。”嘴上雖順勢喚了“嬋兒姑娘”,但那擺出的姿態卻儼然將小姑娘當成了主子。

李允冰冷的臉色緩了緩,“你且退下吧,去看看唐四和桿子。”

此時唐四和桿子聽到動靜早就從屋子裏出來,正開心地等在一旁呢,順子點頭應“是”後轉背便與他們到一處去聊了。

因為李允的到來,平日裏極為安靜的山莊此時熱鬧了不少,桿子特意安排後廚多加了好些菜肴,早上開餐時那桌上自然是豐盛無比,碗碟都擠得擺不下桌。

李允一眼看到放在桌沿的雞蛋羹,腦中驀地浮現出多年前自己承受百蟲噬骨之痛時小姑娘餵食的畫面,嘴角不由得浮起笑意,拿碗舀了些,放在嬋兒面前:“你愛吃的,多吃點。”

嬋兒扭頭一笑,現出嘴角的梨渦:“哥哥不是也愛吃嗎,哥哥先吃。”說著舀了一勺雞蛋羹送到李允嘴邊,身上的白袍也隨著她伸出的小手往一側滑過去,堆到了臂彎處,露出了一截白皙細嫩的手臂。

李允微微一楞,伸手將小姑娘滑過去的衣袍扯過來,重新遮擋住她的肌膚,繼而才張嘴吃下了小姑娘餵到嘴邊的雞蛋羹。

仿佛時光倒流一般,心裏竟升起一股濃濃的暖意。

嬋兒見哥哥吃得開心,自己也舀了一勺放在嘴裏,吃得喜滋滋的。

兩人剛吃到一半,丫鬟紫紫突然冒冒失失地跑進飯堂,手裏捧著一只白鴿,面上露出喜色:“小姐,你看。”見到李允後又慌慌張張行了一禮:“少爺安。”

李允沈著臉,看出那是一只信鴿。

嬋兒一臉驚詫地從飯桌旁起身,接過白鴿,抽出它腳踝處的紙條:“哇,子央哥哥沒說謊,竟然真有能傳信的鴿子。”

一句“子央哥哥”,讓李允驀地一怔,繼而握緊了手中的拳。

他飛速起身奪過嬋兒手中的紙條,展開閱讀,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寫著:一別數日,甚念。落款為子央哥哥。

李允的心猛的揪起來,咬著牙,一把將紙條揉進手心,他扭頭看向嬋兒,面色白得嚇人,沈聲問:“子央哥哥是誰?”

嬋兒看出李允的異樣,轉身將鴿子放回紫紫手上,關切地問:“哥哥你怎麽了?”

李允臉上蔓延出殺意,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我問你,子央哥哥是誰?”

嬋兒怔了怔,被他這副樣子嚇到了,眼裏霎時湧出了淚,搖著頭:“嬋兒就見過他一次,也不認識他,他就送了只……會傳信的鴿子給我。”

李允面色緊繃:“我將你藏於這深山之中,便是讓你躲開旁人少些危險,殊不知,你竟是不怕危險,主動地要去與旁人接觸。”

小姑娘眸中淚光閃爍,嘴裏喃喃著,“哥哥我錯了,你別生氣了。”說著怯生生地看著李允。

李允沒吭聲,面色仍是白得嚇人。

小姑娘移步緩緩行至李允身旁,輕輕地伏在他胸前,細嫩的胳膊環住男人的窄腰:“哥哥生氣時,嬋兒會好害怕。”

李允感受到嬋兒軟軟的身體,以及她身上綿綿的香味,心裏的怒氣頓時又消了大半,他偏就吃小姑娘這一套,這麽多年從未變過。

他穩了穩心神:“你再吃一些,吃完先回房休息。”

嬋兒稍稍松開了手臂,搖著頭:“我不吃了,吃不下。”說完擡起一張小臉可憐巴巴地看著李允。

李允微嘆一口氣,給嬋兒擦了擦淚痕,繼而吩咐紫紫道:“先帶小姐回房。”

紫紫嚇得身子一縮,手中的鴿子也跟著撲了撲翅膀,“是,少爺。”她怯生生回道。

李允伸手將信鴿拿過來,冷眼看著嬋兒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屋子。

他喚了聲“來人”,唐四入得屋內。

李允看著手中的鴿子頭也沒擡:“將桿子也叫來。”

唐四隱隱覺得有大事發生,卻又猜不出究竟是何事,偷偷打量了一眼主子後轉頭灰溜溜去找桿子。

不一會兒桿子也來了,與唐四雙雙低頭垂目站在李允跟前。

李允仍把玩著手中的鴿子,片刻後才擡起眼眸,“這只信鴿你們可認識?”

唐四與桿子又雙雙擡頭打量主子手中的白鴿,之後皆搖了搖頭。

李允面色冷峻,頓了頓後將手中揉成團的紙條遞給桿子:“這個人你們可認識?”

桿子展開紙條瞄了一內容,頭重新垂了下去:“是小的們疏忽,讓外男接近到了嬋兒姑娘。”

李允抿緊嘴唇,指骨分明的手掌抓住白鴿的脖子重重一握,那白鴿“咕嚕”一聲眼看就要窒息,李允盯著垂死的白鴿好一會兒,之後才悠悠地松開手掌,白鴿伸著脖子深吸了口氣,總算活了過來。

他臉上的怒火忽明忽暗,讓人捉摸不定:“說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唐四木訥地扭頭看了一眼桿子,示意桿子說。

桿子滾了滾喉頭:“回少主,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嬋兒姑娘見小白不吃不喝不動,便想帶著它在莊子附近轉一轉,小的尋思著嬋兒姑娘成日待在這莊子裏,怕是也憋壞了,去附近走走也是好的,再加上這岳陽山平時也沒幾個人路過,該是沒什麽危險的,於是便允了,且還讓丫鬟紫紫和侍衛八寶陪著,小的也在後面隨時照看,如此這般,嬋兒姑娘才出了門。”

說到此處他停下來,似乎是不敢再往下說。

李允的聲音冷得像裹著一層冰:“繼續說。”

桿子無措地卷起手指,深吸了一口氣:“後來……後來沒想到,當日在山裏竟遇上了一隊騎馬的武士,也看不出是哪門哪派的,領頭的那人好似自稱叫子央,他對嬋兒也沒表現出什麽惡意,就聊了幾句,然後就各自分開走了,回到山莊後小的還怕惹出什麽事端來,特意將莊子的外罩關了兩天,見安全無虞後才敢重新打開的,只是沒料到……他竟還給嬋兒姑娘送了信鴿。”

“他們……聊了什麽?”李允沈聲問。

“小的當時站得遠,也沒怎麽聽清。”桿子說完便低頭垂手,準備領受責罰。

李允卻坐在扶手椅上好半天沒吭聲,無聲無息了一般,直至桿子輕喚一聲“少主”,他才眼睫輕顫回過神來。

桿子屈膝跪了下去:“無論少主如何責罰,小的毫無怨言。”

一旁的唐四也趕緊跟著跪了下去。

李允看著手中的白鴿,說了一聲“都起來吧”,繼而將白鴿遞向桿子:“這只信鴿不可再放回去,是殺是關就由你來處置。”他的眼梢浮出一抹無力感:“既然嬋兒喜歡鴿子,便在後院多養一些吧,再訓出幾只能往上京送信的,如此你便可將功折罪了。”

桿子心裏一喜:“小的定能好好完成任務。”

李允從扶手椅上起身,俊朗的眉眼裏仍凝結著重重的愁緒,高大的身影行至殿門處時又停下來,仰頭看了看懸在天際的太陽,好似想讓那明媚的陽光曬走心底的陰霾一般。

順子正好站在門口,低聲喚了句“少主”。

李允面無表情,一聲不吭,轉身朝屋外走,經過嬋兒的門口時他停也未停,徑直往自己的屋子行去。

這一日李允再沒出屋,誰也不見,只是呆坐在檻窗前,看著日影徐徐西斜,直至帶走屋子裏最後的光亮。

在青州他雖沒立下旁人不許進他屋子的規矩,但正常情況下,旁人也不敢去他屋中打擾。

他一個人沈溺於黑暗中,仿佛什麽都沒想,又仿佛想將一切都想個透。

李允討厭失控的感覺,今日那句“子央哥哥”就差點讓他失控了。

因著這失控,他莫名覺得難堪、無地自容,還有一種莫名的悲傷在心底翻湧,這樣的自己令他覺得陌生,陌生到讓他慌張而無措。

山莊的夜混沌而深沈,他的心卻比這夜更甚。

李允起身推開屋內的窗頁,卷入了一股沁人的涼風,幽暗的夜色顫了顫,仿佛被驚著了一般,又被稀釋了些許。

他深吸了口氣,轉身行至床榻前,無奈地倒了上去,頭枕著臂,怎麽也無法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一聲輕響,繼而屋門被緩緩推開。

李允驀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只見嬋兒赤足邁進屋內,手裏抱著小白,怔怔地站在門口:“哥哥,我想你陪我。”

小姑娘身著一襲月白色中衣,長發半攏半散,瑩瑩的夜色投在她身上,讓她無端地帶上了一縷飄然的仙氣。

李允看不清嬋兒的面色,但他知道她眸中清澈明朗,像孩子一般心裏藏不了事兒,也正是這份兒一見到底的幹凈,又讓她無端地擁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總是讓他無力拒絕,讓他所有的慌張與無措皆不值一提,付之東流。

“你過來。”李允朝她揚了揚手。

小姑娘將小白放到了絨毯上,繼而快步行至床榻前,長發拂過李允的鼻際,繼而偏頭靠在了李允肩上。

少女的體香溫暖而清新,像院子裏月季花的味道,李允輕嗅了一口,感覺夜色也變得溫柔起來。

“哥哥,你還在生嬋兒的氣嗎?”少女在黑暗中問他。

李允沈默了一會兒,心裏猶豫著,終於答非所問道:“你和那個……子央,聊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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