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和梅子鼓鼓囊囊的小腮幫子一頓，默默都把手中筷子上夾的那兩盤最後的一個放到了她的面前。

她那橫眉倒豎的樣子頓時春風回暖，喜滋滋地把那兩只夾入嘴中。

吳老先生看著，不由淺笑出聲。不過吳老先生也沒說什麽，只是嘴中發狠咀嚼的力度淺了幾分。他本也在家吃過早飯才來，並不想搶了太多她們的早點吃。

娃兒拿著紙筆返回，卻見吳老先生護著的算式已毀，吳老先生也吃了起來，一時呆站在四人面前。

她警告地看了梨子和梅子一眼，便先放下碗筷，向著娃兒招了招手，先行執筆重新為娃兒寫下了加減乘除的算法例子各一份。待寫好，娃兒一邊看著，一邊將那幾張紙緊緊地護在懷中。

她道：“娃兒你吃過早飯了吧？那你便先去隔壁屋子熟練加減乘的算法。等我吃好再來教你除法。”

“唉！”娃兒應了一聲，便跑走去了對面。

吳老先生始終探頭探腦地看著，此時也放下了碗筷，追著娃兒去了。

她看著有些好笑，覺著這吳老先生跟張大夫脾性相似，都是很好相與的人，遇上自個兒喜歡的事物又好像是個頑童，全然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把好奇好學都表露在臉上，更顯得有三分癡狂。她知張大夫醫術高超，想來這吳老先生的學問也該確是個大家。娃兒是個好福氣的。

她也是低估了自己和梨子、梅子。那滿滿一桌的早點，居然最後都叫她們吃光了。就是這吃完太飽了，三人都腆著肚子，有些懶散不想動作。

那頭娃兒和吳老先生似乎已經鉆研明白這加減乘的算法之道，久等她不現身，急於知道那除法的算法，便二人一同過來催。她看著，總覺得吳老先生比娃兒還急切。

她叫二人稍等，打起了精神，在屋內四處踱起了步子，打算消化消化。望見對面的屋子其實很小，只有一個小方桌，也就夠給娃兒做個簡陋的書房用，是不足以容納她們這麽多人的。再一想，看來這整間鋪子唯有這一間包房能迎客，還是特意給她留的。位置再滿，也不給別個用。只等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來，隨時都有位置。她上次是叫陸大哥、陸大嫂給她留個位置，二人還真是上心，給她留了個極好的。

反正是為了消化，她覺著還是要在這間屋子教娃兒，便著手整理桌上的餐盤。娃兒乖巧，立即幫手。梨子和梅子見自家小姐親自動手，自然也立即幫手。而吳老先生居然也沒閑著，也來幫手。

五人很快就清理幹凈了桌面。就是梨子和梅子幫著娃兒一起將空餐盤送去廚房，不免又引來了陸大哥和陸大嫂。

二人一上來就是滿口自責，連道：“大小姐，你們吃好啦？可還足夠？為何不叫我們上來，哪有要大小姐親自收拾的道理。”

她笑著搖了搖頭，道：“沒關系。也是陸大哥做的早點太好吃了，那麽多，都叫我們吃光了。我撐得慌，便想動動。現在桌子也收拾好了，你們就還是去忙吧。我答應了娃兒，還要教他除法。這便教他了。回頭我再去找你們。對了，反正也沒事，你們看梨子和梅子有什麽可以幫手的，就叫她們留在下頭給你們幫手吧。”

陸氏夫婦對看一眼，拿她這親和的大小姐沒有辦法，連番道謝後，雙雙搖著頭去了。

待娃兒返回，她還有吳老先生三人便又入了座。說來又覺好笑，吳老先生和娃兒分坐在她兩旁，都是一副好學生的樣貌。回想到剛來時陸大嫂打趣吳老先生的話。她想，難不成吳老先生最近都親自跑來這裏教導娃兒，其實是為了等到她說不定哪天再來。

她忍不住問了：“吳老先生，您可是特意來這兒等我，想與我見上一見？”

吳老先生毫不隱瞞，直爽道：“可不是。那天我想教娃兒算數，沒想到娃兒居然說不用我教了，有個更厲害的珍兒姐姐教他。老朽本是不服氣，但見那九九乘法表確實精妙，不過也只是死讀硬記便可用的學問。娃兒卻說你真正的本領不止於此，更覆雜的算術你也是心裏一算便得到結果，只等你下次來，便會教他更多。老朽便想也來聽聽，看看你這小丫頭還有什麽更厲害的。剛剛那加減乘的算法例子老朽確實受教了。珍兒丫頭，你還是快說說這除法的算式該當怎麽運用。剛剛我和娃兒看了半天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只是老朽花了些時間去算，那上頭得出的結果確實是對的。但為何這除法的結果又不同於加減乘的算式，結果是寫在上頭呢？”

她一笑，不做它說，給二人詳細解釋了除法算式的用法。

“妙啊！妙啊！原來如此。”吳老先生雖年紀高，但這腦子也還靈活。她解釋了一遍，娃兒和吳老先生便都領悟了。吳老先生便立即感嘆道。

吳老先生欣喜，就像發現了秘藏的寶藏，自己又津津地嘗試了幾個例子，只覺這算法格外好用，比起以前所學，不但可以更快得出結果，還可以化整為……為什麽小數。

對於使用個位後小數點可以進一步運算個位整數不足的例子，吳老先生接受起來是比娃兒遲鈍了些。而想到實際運用，她教導娃兒主要是為了讓娃兒日後好給他爹娘看賬，她還教了娃兒四舍五入的規整方法。吳老先生聽著也是有些不理解。

算術之道，本是為了追求精確結果。那小數就是為了追求精確，吳老先生遲鈍是遲鈍在，遇上有些永遠除不開的結果，便要一直算下去。像她教娃兒，小數位至多只要多算兩位到三位已是足夠，吳老先生就不認同。再到了四舍五入，則就有些跟追求精確結果背道而馳，吳老先生難以理解為何要這麽做。

她解釋道：“我教娃兒學這些，不是為了做學問，而是為了好讓他幫著他爹娘看賬。實際應用上，百錢換一銀、百銀換一金。所以在給客官算錢或者是進貨的時候，只要以百位相乘疊加就好一同算出那一餐飯或是那一批貨物值多少錢，最後再以百位相除，小數點後留兩位，如果需要可以除兩次，又好算出結果是多少金多少銀，再加上多少銀餘多少錢。沒有比一錢再小的貨幣了不是？所以小數點後多算兩位便足夠了。正常情況下，本應也不會再多出第三位來。但我們還可以活用。想想看，如果食客是一家人前來，一人付錢這本應當。但如果是三五好友結伴同來，經常也是叫一人請客。我們做的是小本買賣，食客大多也都是尋常人家。總叫一人請客，人家也要算算荷包，不好經常來光顧。但若是我們可以幫著把錢算開，可以平均地叫那三五人各付自己的一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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