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修 小西大人的粉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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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歧東瞧著小朋友呆呆楞楞的模樣, 被可愛得有點想笑，又怕笑出聲傷了小孩子的自尊。
他再次耐心地問：“小西，你還記得我嗎？”
他特別提了一下自己的特色。
“我現在已經會穿那種魔術貼的小鞋子了哦。”
看著眼前溫和的男人, 付小西眨了眨眼。
付小西當然記得這位叔叔。
因為那天之後，她就通過讀心術偷偷知道，自己好像見到了自己的爸爸。
她甚至偷偷拿媽媽的手機給背下來的電話號碼打了一個電話。
本來想當著面問一下這位叔叔，究竟是不是她的爸爸，再問一問他和媽媽的故事。
但是電話沒有被接通，顯示真正通話中。
付小西當時還想再撥號，卻碰見付雲佳回來了。怕媽媽發現這件事，付小西就偷偷把通話記錄刪掉, 再也沒提。
她卻是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這位叔叔。
這位不會給她穿鞋的, 可能是她爸爸的叔叔。
“記得的。”付小西點了點頭。她仰頭看著男人, 男人的心聲好像和上次見的時候不一樣了。現在總覺得溫柔很多, 雖然什麽都沒有聽見，但是付小西覺得自己被一片雨霧給包圍了。
她就像是一顆被滋潤的小花朵。
但是為什麽, 她也能夠感受到這些暗藏在叔叔心裏的情緒中那些不確定的、緊張的、甚至有些害怕的東西呢？
她不是一個讓人害怕的小姑娘呀。
付小西歪了歪頭，有點茫然：“叔叔，你來這個節目，是為了見我嗎？”
她有什麽好見的呀。
楚歧東點了點頭。
“是為了見你呀。”
他推遲工作，緊張到一夜沒睡，第二天早上還被節目組拉著化妝。化妝師都笑他, 沒見過他這樣緊張的男嘉賓。不僅是眼底下都有黑眼圈，就連坐在鏡子前，都有些不安的樣子。
化妝師開玩笑地說：“帥哥，要見女嘉賓這麽激動啊？”
“也許吧。”
“哪個美女？”
楚歧東笑了下, 沒回答這個顯得有些冒犯的問題。
“能稍微快一點嗎？”
他著急去見他的小公主。
現在，楚歧東看著他的小公主，晃了晃手裏隨身帶著的袋子。
“小西，叔叔給你買了一些禮物，你想過來看看嗎？”
付小西有些別扭，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本著“既然已經暴露不如就直截了當光明正大出現”的想法，拉著徐寧川的袖子，一起要往三位大人那邊走。
徐寧川的小手還臟兮兮的，灰黃色的沙子沾滿了他的掌心。
他的兩只手無助地舉著，哪哪都不敢碰，生怕給弄臟了。
徐寧川覺得，付小西今天穿的裙子很好看，不能被沙子給整得亂亂的。於是他十分謹慎，兩只眼睛一直註意著自己的手。就連付小西想要拉他的手，他都只把袖子給小西。
然而，付小西完全沒註意到這件事，更沒有意識到的徐寧川的良苦用心。
她現在滿心滿眼的想法就是拉個人來撐撐場面。正好徐寧川在她的身邊，她就一把將徐寧川給拉出來。至少不是一個人去面對這些，總覺得會更有勇氣一點。
總不能就讓她一個豆丁大的小孩子去對付三個大人呀！
所以，付小西覺得自己拉一個人出來陪自己共同作戰的決定很明智！
雖然......被她拉來的徐寧川，也不是什麽厲害的。
還是沈蔓越看出了自己侄子的尷尬處境，貼心地問：“小川要先去洗洗手嗎？”
徐寧川點了點頭，片刻後，想到了付小西，又搖了搖頭。
沈蔓越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自己這個小侄子到底是要洗手，還是不要洗手。
好在付小西還是善解人意的，她對著徐寧川說：“小川哥哥，小西想去洗手。”
她的手白白凈凈，哪裏有洗的必要呀。
不過徐寧川聽了她的話，還是跟著她去洗手間了。
工作人員遞過來專門給小孩子踩的小凳子。付小西讓徐寧川先洗，徐寧川就站了上去。其實他不粘上去，也是可以洗手的。只是，付小西都貼心地把小板凳給挪在他的腿邊了。
就是說，擺都擺了，徐寧川沒辦法不踩。
不踩的話，小西會失望吧？
於是徐寧川踩在小板凳上，弓著背，用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洗手。
徐寧川洗手很認真，他要擠出洗手液，打成白白的泡泡，然後搓出來，抹得每個指尖都是，最後一點點沖掉。而且還要重覆好幾回。
付小西就背著小手，像個沈思國家大事的老太爺一樣，繞著洗手間的洗手臺，來來回回地走。
游蕩游蕩。
付小西的腦子也跟著晃呀晃呀。
她像是做數學題一樣，把腦子裏的東西來來回回地分析，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叔叔好像真的是來見她的。
難道，他已經確定了她就是他的女兒嗎？
現在該怎麽做呢？她是不是應該先給外婆和媽媽通知一下這件事情。天上掉下來個爸爸，讓付小西的腦子也有點暈乎乎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可是，如果就這麽直接讓媽媽知道爸爸出現了......要是媽媽很喜歡這個爸爸，就要跟他在一起，可是小西不喜歡，或者爸爸不是好人，可怎麽辦呢？
付小西可不像自己的媽媽因為有個人是她的爸爸，就要和那個人在一起。
外婆說了，人應該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小西還不知道媽媽喜不喜歡爸爸呢。
應該是喜歡過的吧？不然，怎麽會有她呀？
付小西想通了。
她決定就借著這個機會，試探一下面前這個叔叔的人品，然後再看要不要做他的女兒，把他介紹給媽媽！
沒錯！就是這樣！
於是等徐寧川終於洗完手，他一回頭，就見到自己的好朋友正眼冒綠光，好似動畫片裏的反派。
“小西......”
徐寧川弱弱地喊了一聲。
付小西無情回頭，面色冷酷且堅決。
徐寧川指了指洗手臺，“洗手嗎？”
付小西豪氣萬字地應了一聲：“洗！”
她現在就要洗幹凈自己的小手手，摩拳擦掌，做好準備。
在付小西洗手的時候，外面的節目組也在溝通問題。
劉月生得知情況後，下意識覺得這其中有料可挖，於是讓節目組不用現在就把楚歧東帶走。反而可以跟付雲佳那邊的工作組商量一下，看看如果時間合適的話，能不能把付雲佳帶過來。
到時候通過剪輯強調一下這件事的意外性，然後再創造一個意外話題，應該很能夠引起別人的關註。
劉月生甚至覺得，這簡直就是《上錯花轎嫁對郎》的翻版之《來錯劇組找對人》。
她善於營銷的腦瓜子已經瘋狂轉動了起來。
等付小西出來的時候，三個人已經坐在咖啡桌前了。
楚歧東和賀雲山坐在一起，沈蔓越坐在他倆對面。
三個大人之間的氛圍尷尬無比。
楚歧東倒是那個會活躍氣氛的人。
“抱歉，剛剛來得太突然，忘記自我介紹了。”
“我是楚歧東。”
“這位是？”
賀雲山接話，自報家門。沈蔓越也緊隨其後。
楚歧東便說：“我看過你的劇。”
這是最好打破尷尬的話題。
沈蔓越好奇：“楚先生你也看？什麽劇？”
“《一劍成仙》，我媽很喜歡沈小姐你飾演的楚楚，還一定要讓我有機會找您要一張簽名照呢。”
楚歧東不是撒謊。
他媽愛追劇，有段時間就愛抱著沈蔓越的電視劇看。
沈蔓越被逗樂了。
“這有什麽，一會我就給你。”
賀雲山瞧著兩人，有些吃味。
回來的付小西的小眼神在三個人的身上來回地瞟，機靈的眸光似乎在盤算著什麽。相較於她，在她身側乖乖跟著的徐寧川，就顯得有些天然呆了。
沈蔓越瞧著兩個小玉團子走過來，高興地招呼他們：“西西，小川，過來坐呀。”
來見閨女的楚某人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付小西的名字裏有個西。
而他的名字裏有個東。
果然是他的小女孩呀，就連名字都和他這麽有緣分。
付小西聽了楚歧東的心聲，暗戳戳地掃了楚歧東一眼，然後甜甜地回應沈蔓越的話。
“嗯，沈姐姐，我們回來了。”
沈蔓越邀請她們坐下，餐廳裏沒有準備兒童座椅，付小西和徐寧川就坐在沈蔓越的身邊。介於付小西的個子太矮了，她坐下去的時候，發現自己只有眼睛以上的部位露出在餐桌上面了。這樣很不好，顯得她很沒有威懾力。
於是她二話不說把本來放在背後的靠墊拿了過來，然後用別扭的姿勢把軟軟的靠墊塞到自己的屁股下面。
很好，這靠墊看著是挺高的，這麽一屁股坐下去，她跟世界的水平線參差還是這麽明顯呢？
沈蔓越看著小女孩一只不安分的樣子，好奇：“小西，怎麽啦？”
徐寧川瞧著付小西一直亂晃地樣子，擔心地問：“小西，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
付小西不好意思說，是因為她自己太矮了，她想坐高一點。
楚歧東瞧出來她的小心思，只覺得她別扭得可愛。
“沈小姐。”楚歧東喚了一聲，“小西好像是想讓你抱她。”
這個便宜爹在亂說什麽呀！
付小西忙揮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
沈蔓越被付小西的表現逗笑，手一兜，就把坐在她身邊的付小西給撈撈了起來，抱在懷裏。
付小西坐在美女姐姐的大腿上，整個人被美女姐姐摟住，鼻子尖尖都能夠聞到沈蔓越身上的香味，這是跟媽媽不一樣的味道。
她有些害羞。
不過被抱起來以後，她的視線的確已經變得高高的，能夠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了。
付小西偷偷摸摸看了眼楚歧東，被楚歧東逮了個正著。
楚歧東朝著她使了個眼神，好似在說，這樣坐著，是不是就高了？
付小西紅著臉。沒想到這個叔叔沒有讀心術，也可以看清楚她的想法。
“謝謝。”付小西說。也不知道這話是在對著沈蔓越說，還是對著楚歧東。
這兩位大人皆是心裏一暖。
付小西看了眼賀雲山，清了清嗓子，說，“賀叔叔，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賀雲山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麽了？”
付小西扭扭捏捏地說：“我一直都藏在那邊——”付小西擡著小指頭，指了指自己剛剛躲著的位置。“我不是故意的。”她想解釋，但是嘴巴有點打結。
沈蔓越替她說：“事情是這樣的，是我叫小西來陪我見你的，所以節目組把她安排在了那個兒童樂園裏。”
付小西用力點了點頭，表達自己的讚同。
“沒錯！就是這樣！”
“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約會的哦。”付小西表明清白，“我是有了工作才來的！”
賀雲山瞧著她，越看越可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年經歷的黑暗太過，見過的臟汙太滿，偶爾難得空閑下來，和有著單純雙眸和明媚笑容的小孩子接觸，心裏就會覺得被洗滌了一樣，一下變得敞亮，幹凈。那些沈積著的過去和責任，那些陰天，一下就被擠到另外一邊去了。
賀雲山的心柔軟了一瞬間。
“嗯。”他很少跟小孩子接觸，所以有點不知所措。
沈蔓越見他這麽個反應，連忙說：“你不能生小西的氣！”
賀雲山無奈：“我為什麽要生氣？”他又說，“今天是約會嗎？”
“我以為今天就是見面。”
沈蔓越一下卡殼，付小西立刻替沈姐姐接話，“兩個人見面就是約會！”
“可是現在，不只是兩個人哦。”
付小西一下被問住了。
賀雲山哈哈大笑起來。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他剛剛只聽到沈蔓越叫她小西，但是具體的名字還不知道。
他這個人說話的時候，有點警察叔叔問走丟的小孩子的那種感覺。沈蔓越聽著，只覺得賀雲山下一句就要問，小朋友，你是不是和爸爸媽媽走散了呀，是不是走丟了呀？要不要幫忙哦？
越這麽想，沈蔓越就越想笑。
付小西乖乖地說：“我叫付小西。”
她故意報覆：“我的媽媽叫付雲佳。”
正常人都會問，你的爸爸呢。
賀雲山也是個正常人，所以他也問了。
“你的爸爸呢？”
付小西悲傷一笑。
“我沒有爸爸。”
坐在一側努力裝作自己不是電燈泡的楚歧東只覺得靈臺被人狠狠插了一刀。他的心沈了幾分，害怕小西知道自己是她爸爸以後，生氣接受不了。又忍不住想，小西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呢？會不會真的有因為這件事而傷心的時刻呢？越是這麽想，楚歧東就覺得心疼。
可是一擡頭，楚歧東看見付小西假惺惺地擦了擦眼淚，其實眼睛裏都透著狡黠。
.......這小狐貍。
不知道為什麽，楚歧東覺得他姑娘這麽說好像是故意的。可是他想，小西應該不住道他的身份。
楚歧東皺了皺眉，想不通這個問題。
賀雲山一聽，誤會了。
他道歉。
“抱歉啊小西，叔叔不知道你爸爸出事了。”
這也不能怪賀雲山這麽想，就這麽個語境，付小西這麽個表情，還有這句話，是誰都會誤會。
這個可憐的小朋友的爸爸或許已經出意外了。
楚歧東喝咖啡的動作一下頓住，整個人都被嗆了下。
偏偏徐寧川還要問，“小西，你爸爸出什麽事？”
沈蔓越一聽，怕冒犯付小西，忙說：“小川，這種事情就不要再問了。”
付小西就等著這個問題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不想要了我吧。”
演技！付小西拿出了震撼全幼兒園的演技！
“可能是因為小西不是個乖孩子吧。”
付小西正要回頭再沾兩滴口水抹在眼角，就見對面的男人放下了手裏的咖啡杯，斬釘截鐵地說：“不會的。”
“小西，你的爸爸他......”楚歧東按耐住想要一口氣說出真相的沖動。現在不是最佳場合。眼下，說出這種事情，只會搶了沈小姐和賀先生的正事。楚歧東的大手把咖啡杯攥得很緊，他深呼吸，看著對面的小女孩。孩子和他長得很像。明明知道姑娘可能是假裝出來的難受，但楚歧東的心還是抽了下。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把這句話完整說出口。
“你的爸爸他或許因為一些事情，根本不知道有你這個女兒呢。”
“畢竟你這麽可愛，這麽討人喜歡。應該是爸爸掌心裏的小公主。”
楚歧東只好借著這樣模糊的話語，說出自己的心意。
付小西知道，楚歧東這些話都是真心的。
她眨了眨眼，心裏的感覺很莫名。眼前的叔叔其實就是陌生人，但聽他這麽說，付小西心裏卻還是暖暖的。這個叔叔，好像真的很想討她開心。
沈默之間，沈蔓越插了一嘴：“不是吧楚先生，怎麽會有當爸的都不知道自己有孩子呢？”她笑著說，“生活可不是電視劇。”
楚歧東苦笑。
賀雲山還偏偏因為這句話和沈蔓越嗆上了。
“事實上，生活中是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的。”他不是從事民事案件的，但是聽警隊的人討論的時候，總是會知道一兩件離奇的家庭故事。
沈蔓越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如果一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出生了。那麽這個人肯定是一個不負責的人。”
就像徐寧川的爸爸。雖然她的姐姐也不是什麽好人就對了。
楚歧東想解釋，賀雲山就開了口：“如果對方有苦衷呢？”
“什麽苦衷能夠讓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孩子？”沈蔓越還真就和賀雲山犟上了。
“如果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他的女人怎麽會不把這件事告訴他？”
“之所以不告訴他，難道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本身就不可靠或者失職了嗎？”
“如果他是因為沒關註到自己的女人懷孕了，那麽就不能證明他不夠細心，不夠關註別人嗎？”
楚歧東只覺得身中數箭。
賀雲山：“如果還有別的情況呢？”
沈蔓越真不懂為什麽賀雲山要在這件事上這麽堅持。
她有點不高興。
“為什麽你們男人總喜歡為男人說話？”
沈蔓越好看的臉上都浮起了烏雲。
有些事情，賀雲山不願意當著鏡頭說。他抿緊了下唇，不再說話。
沈蔓越也來氣了。
兩個人互相沈默，氣氛頓時就尷尬了下來。
愛情小保安付小西可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場景呀！
她忙拉著沈蔓越的衣角，“沈姐姐，其實，也許賀叔叔說的是對的呢？”
面對小孩子，沈蔓越總是溫柔的。她耐著性子，不想把對賀雲山的情緒放在付小西的身上。
“小西，你聽阿姨的。如果有一天，有個男人回來了，告訴你，他是你的爸爸。你一定要問他，為什麽消失了這麽多年，為什麽一開始就不來找你。”沈蔓越摸了摸付小西的腦袋，“這樣的人，他可能不是真正的愛你，也不是真的愛你的媽媽。”
說完這話，沈蔓越又看了一眼一直出神沈默的徐寧川。
她的小侄子。無依無靠的小侄子。
她會保護他。
楚歧東剛開口：“我——”
話沒說話，賀雲山就皺著眉頭說：“沈蔓越，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那你告訴我，有什麽情況不是這樣的？”
面對女人挑釁的目光，賀雲山沈了一口氣。
“我有個戰友，他到死都不知道。”
沈蔓越一楞。她看著賀雲山臉上濃重的悲傷，張了張嘴，一下覺得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對不起。”她只好有點手足無措地說。
楚歧東擡手，拍了拍賀雲山提起這件事時有些耷拉的肩膀。
而付小西，有一丟丟傷心。
就在剛剛賀雲山說那句話的時候，她已經目睹了一切。
那些濃郁的悲傷和痛苦，朝著付小西鋪天蓋地一般湧過來，把付小西整個人淹沒，將她大腦的每一寸空間都吞噬。賀雲山的剛剛在心中壓抑和翻湧的回憶，就像是一場無處可逃的大霧，把付小西堵住。
她從不知道讀心術可以在這樣的瞬間看到別人的回憶。
或者說，這已經不是回憶了。
而是堵在賀雲山心裏的石頭，永遠壓在他的心尖上，如同罪惡，無法擺脫。
付小西不知道臥底是什麽意思，但她看到了死亡。
此起彼伏的槍聲，整耳欲聾地襲來。
有人在躲閃，有人在逃命，也有人在逆著生的希望前進。
最後的最後，所有的畫面都落在賀雲山抱著一個渾身血汙的男人身上。
他為了保護賀雲山，中了子彈。
再後來，是賀雲山和一個女人的談話。
那個阿姨拉著一個很乖巧的小女孩，看起來比付小西差不多大。
賀雲山只說了一句話。
“抱歉。”
他低著頭。
阿姨捂著嘴，最後還是無聲地哭了。
這種悲傷的情緒讓付小西的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
小孩子是最不會面對自己情緒的，就算是付小西這樣聰明的小大人，也沒辦法控制這樣她從來都沒有經歷過的悲傷。她很想大哭，很想大叫，可是腦子裏的理智在告訴她，不可以。
不可以。
這是在錄制節目，她在工作。
而且別人都不知道這件事的情況下，她哭起來，很奇怪誒。
眼角有些濕濕的，她是拼了小命，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哭出來。
她擡起小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她不能哭哦。
可是這麽想著，眼淚珠子還是要滾出來。
楚歧東一下就覺得心都在抽疼了。
“小西，怎麽了？”
因為他的話，大家才註意到付小西的情況。
面對大家的關心，付小西嗡聲嗡氣地說：“眼睛裏進沙子了。”
這話一說出來，她就想到了外婆。
哎。
難道她現在也變成了掉了眼淚還不能告訴別人的大人了嗎？
或許這一刻，就是她長大的一刻。
徐寧川茫然地眨了眨眼，再看小西，只覺得有點內疚。
一定是他剛剛玩沙子的時候把沙弄到小西的眼睛裏了。
誒，不對呀？他已經把手洗幹凈了。
難道是他手沒洗幹凈？
徐寧川擡手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伸長手臂，從桌子上扯了一張備好的單裝濕紙巾。他撕開包裝，拿出紙巾，認認真真地把自己的手指全都擦幹凈以後，才看著付小西。
“西西，我幫。”他拉著付小西，要讓付小西轉過身來。
付小西本就因為自己的腦補情緒不好，正憋著眼淚，現在整個人就像個小木偶一樣被徐寧川拉拽換了個方向。徐寧川很溫柔，他雖然沒有給別人吹過沙子的經驗，但是奶奶給他吹過沙子。
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
“西西，吹吹。”
徐寧川耐心地對著付小西說。
他扒拉著付小西的手，付小西卸了力氣，順著徐寧川的動作，放下了擋在自己眼前的小手手。徐寧川朝著小女孩靠近了一些，然後小心翼翼，好似在碰一個珍貴的瓷娃娃一般，把付小西的臉蛋捧起來。
小女孩的眼眶濕濕潤潤的，兩邊都是。
徐寧川想，真倒黴呀小西，兩邊眼睛都進了沙子。
他湊近，湊很近，然後拿出玩魔方時候都沒有精度控制力，輕輕柔柔地把付小西的眼皮往上扒拉著，然後確認自己不會吹出口水以後.......這才對著付小西的眼睛溫溫柔柔地吹了一口氣。
哎。連口水都考慮到了，我們徐寧川小朋友，也是一個很細心的小朋友呀。
付小西本來是不想哭的，可是她的小川哥哥太溫柔了。
動作輕得像羽毛，柔柔的，眼神裏也帶著......真是不知道哪裏來的愧疚。面對這樣的小男孩，付小西就算是沒有讀心術，也能夠察覺出對方對自己的善意。
如果沒有人哄的話，付小西大概是不會哭的。
可惜，徐寧川哄她了。
小川哥哥努力笨拙地說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沒有說過的話語。
“還難受嗎？”
徐寧川不是不會關心人，他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應該關心人。就像剛才，如果不是沈蔓越說了那句話，徐寧川根本不會意識到，付小西偷偷埋著頭擦眼睛的舉動是不舒服。
原本在冬天被霜打的瓢兒白一下被挪進了溫室裏，就像是春風一般，被善意給滋潤了。而這樣的對比，更把那冬日的寒冷襯托得明顯。
付小西的眼淚一下就控制不住了，跟擰開開關的水龍一樣，嘩啦啦地往下流。要是土地公公來她腳底下撿金豆豆，只怕是一百年都不要香客的香火錢啦！
“嗚嗚嗚，難受。好難受！”
付小西委委屈屈，還是沒忍住，把自己的心裏話給說了出來。
她替那個不認識的無名叔叔難受，替阿姨難受，替那個和她一樣大的小女孩難受。
也替賀雲山難受。
她果然還是一個小孩，一個沒辦法學外婆那樣，坦然接受自己眼睛進了沙子的小孩子。
一定要說出來才可以呀。
付小西的反應把徐寧川都給嚇呆了，說話的時候都坑坑巴巴，舌頭打結，一下多出了一個口吃的毛病。
“小、小西、哪裏、哪裏難受？”
徐寧川只覺得自己又做錯事情了，難道他把口水吹進了付小西的眼睛裏？還是說，沙子還沒有走開，還藏在小西公主的眼睛裏？又或者，他的手根本沒洗幹凈？徐寧川好擔心，好著急。他的兩只手一下都沒地方放了，揮舞著，不知道該怎麽辦。
付小西哇地一下哭了，整個人一下就躲進了徐寧川的懷裏。徐寧川沒抱過人，他的兩只手高高舉起，一是怕自己的手太臟了，還有隱形的沙子，二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現在付小西的姿勢很別扭。人明明在沈蔓越的懷裏，卻偏偏要往徐寧川的懷裏鉆。小小的一個姑娘，上下兩半身都快要分家了。
聽著她哭，沒有人不心疼。
沈蔓越擔心得很，說：“要不送她去醫院檢查下吧？”
“如果真的傷到了眼睛可不是小事，萬一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可就不好了。”
“要不先暫停拍攝，帶小西去醫院看看吧。”
沈蔓越跟節目組商量。
“我們先離開去醫院，然後一會小西沒事了，我們再回來補拍，可以嗎？”
節目組的人回覆：“沒問題的。到時候就辛苦沈老師你和男嘉賓......”節目組的人改了口，“和兩位男嘉賓一起重新返場到這裏。然後我們重新開始走見面流程。”
“我們一會就通知付老師，把小西先送回小屋。”
付小西一聽這話，頓覺不妙。
這不就是代表要是去了醫院，她就沒辦法參與現在這個關鍵時刻了嗎？！
一下燃起了無畏精神的付小西，恨不得把自己流淌出來的眼淚都給倒吸回去。
“我沒事了。”付小西拉著徐寧川，給自己加油鼓勁，對著正準備把她一把薅起來抱去醫院的沈蔓越說，“沈姐姐，我真的沒事了。”
沈蔓越還有點擔心。
“小西，真的沒事了嗎？”
付小西忙不疊點了點頭。
“眼睛可是很重要的器官，如果真的覺得不舒服，要跟姐姐說，姐姐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沈蔓越語重心長。
付小西聽了，有點愧疚。她看著沈蔓越如此認真的樣子，心裏有些歉意。都怪她剛剛學外婆那樣撒謊，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情，才讓沈蔓越姐姐這樣擔心。
“姐姐你放心吧。”付小西安慰沈蔓越，處理自己留下來的爛攤子，“如果小西不舒服，小西就會講的。”
她偷偷跟沈蔓越說悄悄話：“我想好好幫姐姐找男朋友呢。”
對面兩個男人也不知道付小西說了啥，總之，就是看見沈蔓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的笑容。
那笑容中包含眾多情緒。
比如：這個小朋友真可愛呀。
又比如：討厭，別亂說話啦。
再比如：哎呀呀人家有點害羞噢。
“沈姐姐，賀叔叔說得對。”付小西告訴沈蔓越，“這個世界或許真的有些人，因為一些原因，沒辦法見自己的家人呢？”
“沈姐姐，我們還是要分情況的。”
沈蔓越在賀雲山說出那句話以後就後悔了。
她點了點頭。
“是的小西，姐姐知錯了。”她掃了一眼賀雲山，把想說的話又咽下去了。
付小西過了沈蔓越這關，心裏踏實了。正想著安安穩穩留在這裏明目張膽地觀察，卻沒想到徐寧川竟然是她留下來的最大阻礙。
“醫院要去。”徐寧川以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付小西：咋回事呢小川哥。
懵了就是。
徐寧川說：“右邊，沒吹。”
剛剛他只吹了付小西的左眼，沒有吹付小西的右眼。明明剛才小西是兩只眼睛一起掉眼淚的，那就代表，小西的兩只眼睛都進了沙子，對不對？所以要把沙子弄走，就得把右邊也吹一吹！
付小西再也不想撒謊了！
撒謊也太麻煩了！
她忙搖擺著小手說：“小川哥哥，我真的沒事的。”
“眼淚可以、可以把沙子給沖走的！”說這話的時候，付小西還做了一個往外潑水的動作，似乎想用這種辦法形象生動地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徐寧川沈默了。
他以為，付小西這樣說，是為了安慰自己。
畢竟，這一切的沙子的來源，都是因為他。
哼哼。
討厭的沙子！
徐寧川絕對、絕對不會再玩沙子！
“要吹。”徐寧川很執著，他堅信，小西的眼睛裏還是有討厭的沙子。可是為什麽小西不願意讓他吹呢？“我剛剛弄疼你了。”徐寧川覺得自己一下就找到了最有道理的原因。
自詡是腦洞達人聰慧機敏的付小西都要跟不上徐寧川的腦回路了！
什麽呀！
她看著徐寧川寫滿了執拗的小臉，放棄了。
小白旗被付小西高高舉起來，輕輕晃蕩著。
付小西說：“吹吧。”
她大有一種英勇就義的感覺。
不僅這麽說了，而且動作直接，幾乎就在邀請徐寧川做這件事。她上前，嘟著嘴，靠近徐寧川。
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毛病，本來是要給他吹眼睛的，但是付小西的面部神經失控了，小嘴巴就嘟起來了，看著都能掛一個輕輕巧巧的油壺壺了。
付小西這麽做，完全是因為害怕。
眼睛真的是很脆弱的部分。
雖然徐寧川剛剛很溫柔，但是付小西還是害怕。
徐寧川見此，也小心翼翼地把臉湊過去，手慢慢擡起來，像剛剛一樣，摸著付小西的臉蛋。
他知道付小西這麽做，是因為想讓他幫忙吹眼睛。
看著這一幕的楚歧東沈默了。
他心裏這又溫柔又覺得煩躁的情緒是為什麽呢？
楚歧東抿緊唇，摸不著頭腦。
眼見徐寧川吹了一下還不夠，楚歧東有點頭疼了。
“這位小朋友，小西已經沒哭了，可以不用再吹了哦。”
徐寧川拉著付小西，警惕地看著楚歧東。
付小西安撫徐寧川：“真的真的，我沒事了。”
徐寧川這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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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耐心地問：“小西，你還記得我嗎？”
他特別提了一下自己的特色。
“我現在已經會穿那種魔術貼的小鞋子了哦。”
看著眼前溫和的男人, 付小西眨了眨眼。
付小西當然記得這位叔叔。
因為那天之後，她就通過讀心術偷偷知道，自己好像見到了自己的爸爸。
她甚至偷偷拿媽媽的手機給背下來的電話號碼打了一個電話。
本來想當著面問一下這位叔叔，究竟是不是她的爸爸，再問一問他和媽媽的故事。
但是電話沒有被接通，顯示真正通話中。
付小西當時還想再撥號，卻碰見付雲佳回來了。怕媽媽發現這件事，付小西就偷偷把通話記錄刪掉, 再也沒提。
她卻是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這位叔叔。
這位不會給她穿鞋的, 可能是她爸爸的叔叔。
“記得的。”付小西點了點頭。她仰頭看著男人, 男人的心聲好像和上次見的時候不一樣了。現在總覺得溫柔很多, 雖然什麽都沒有聽見，但是付小西覺得自己被一片雨霧給包圍了。
她就像是一顆被滋潤的小花朵。
但是為什麽, 她也能夠感受到這些暗藏在叔叔心裏的情緒中那些不確定的、緊張的、甚至有些害怕的東西呢？
她不是一個讓人害怕的小姑娘呀。
付小西歪了歪頭，有點茫然：“叔叔，你來這個節目，是為了見我嗎？”
她有什麽好見的呀。
楚歧東點了點頭。
“是為了見你呀。”
他推遲工作，緊張到一夜沒睡，第二天早上還被節目組拉著化妝。化妝師都笑他, 沒見過他這樣緊張的男嘉賓。不僅是眼底下都有黑眼圈，就連坐在鏡子前，都有些不安的樣子。
化妝師開玩笑地說：“帥哥，要見女嘉賓這麽激動啊？”
“也許吧。”
“哪個美女？”
楚歧東笑了下, 沒回答這個顯得有些冒犯的問題。
“能稍微快一點嗎？”
他著急去見他的小公主。
現在，楚歧東看著他的小公主，晃了晃手裏隨身帶著的袋子。
“小西，叔叔給你買了一些禮物，你想過來看看嗎？”
付小西有些別扭，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本著“既然已經暴露不如就直截了當光明正大出現”的想法，拉著徐寧川的袖子，一起要往三位大人那邊走。
徐寧川的小手還臟兮兮的，灰黃色的沙子沾滿了他的掌心。
他的兩只手無助地舉著，哪哪都不敢碰，生怕給弄臟了。
徐寧川覺得，付小西今天穿的裙子很好看，不能被沙子給整得亂亂的。於是他十分謹慎，兩只眼睛一直註意著自己的手。就連付小西想要拉他的手，他都只把袖子給小西。
然而，付小西完全沒註意到這件事，更沒有意識到的徐寧川的良苦用心。
她現在滿心滿眼的想法就是拉個人來撐撐場面。正好徐寧川在她的身邊，她就一把將徐寧川給拉出來。至少不是一個人去面對這些，總覺得會更有勇氣一點。
總不能就讓她一個豆丁大的小孩子去對付三個大人呀！
所以，付小西覺得自己拉一個人出來陪自己共同作戰的決定很明智！
雖然......被她拉來的徐寧川，也不是什麽厲害的。
還是沈蔓越看出了自己侄子的尷尬處境，貼心地問：“小川要先去洗洗手嗎？”
徐寧川點了點頭，片刻後，想到了付小西，又搖了搖頭。
沈蔓越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自己這個小侄子到底是要洗手，還是不要洗手。
好在付小西還是善解人意的，她對著徐寧川說：“小川哥哥，小西想去洗手。”
她的手白白凈凈，哪裏有洗的必要呀。
不過徐寧川聽了她的話，還是跟著她去洗手間了。
工作人員遞過來專門給小孩子踩的小凳子。付小西讓徐寧川先洗，徐寧川就站了上去。其實他不粘上去，也是可以洗手的。只是，付小西都貼心地把小板凳給挪在他的腿邊了。
就是說，擺都擺了，徐寧川沒辦法不踩。
不踩的話，小西會失望吧？
於是徐寧川踩在小板凳上，弓著背，用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洗手。
徐寧川洗手很認真，他要擠出洗手液，打成白白的泡泡，然後搓出來，抹得每個指尖都是，最後一點點沖掉。而且還要重覆好幾回。
付小西就背著小手，像個沈思國家大事的老太爺一樣，繞著洗手間的洗手臺，來來回回地走。
游蕩游蕩。
付小西的腦子也跟著晃呀晃呀。
她像是做數學題一樣，把腦子裏的東西來來回回地分析，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叔叔好像真的是來見她的。
難道，他已經確定了她就是他的女兒嗎？
現在該怎麽做呢？她是不是應該先給外婆和媽媽通知一下這件事情。天上掉下來個爸爸，讓付小西的腦子也有點暈乎乎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可是，如果就這麽直接讓媽媽知道爸爸出現了......要是媽媽很喜歡這個爸爸，就要跟他在一起，可是小西不喜歡，或者爸爸不是好人，可怎麽辦呢？
付小西可不像自己的媽媽因為有個人是她的爸爸，就要和那個人在一起。
外婆說了，人應該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小西還不知道媽媽喜不喜歡爸爸呢。
應該是喜歡過的吧？不然，怎麽會有她呀？
付小西想通了。
她決定就借著這個機會，試探一下面前這個叔叔的人品，然後再看要不要做他的女兒，把他介紹給媽媽！
沒錯！就是這樣！
於是等徐寧川終於洗完手，他一回頭，就見到自己的好朋友正眼冒綠光，好似動畫片裏的反派。
“小西......”
徐寧川弱弱地喊了一聲。
付小西無情回頭，面色冷酷且堅決。
徐寧川指了指洗手臺，“洗手嗎？”
付小西豪氣萬字地應了一聲：“洗！”
她現在就要洗幹凈自己的小手手，摩拳擦掌，做好準備。
在付小西洗手的時候，外面的節目組也在溝通問題。
劉月生得知情況後，下意識覺得這其中有料可挖，於是讓節目組不用現在就把楚歧東帶走。反而可以跟付雲佳那邊的工作組商量一下，看看如果時間合適的話，能不能把付雲佳帶過來。
到時候通過剪輯強調一下這件事的意外性，然後再創造一個意外話題，應該很能夠引起別人的關註。
劉月生甚至覺得，這簡直就是《上錯花轎嫁對郎》的翻版之《來錯劇組找對人》。
她善於營銷的腦瓜子已經瘋狂轉動了起來。
等付小西出來的時候，三個人已經坐在咖啡桌前了。
楚歧東和賀雲山坐在一起，沈蔓越坐在他倆對面。
三個大人之間的氛圍尷尬無比。
楚歧東倒是那個會活躍氣氛的人。
“抱歉，剛剛來得太突然，忘記自我介紹了。”
“我是楚歧東。”
“這位是？”
賀雲山接話，自報家門。沈蔓越也緊隨其後。
楚歧東便說：“我看過你的劇。”
這是最好打破尷尬的話題。
沈蔓越好奇：“楚先生你也看？什麽劇？”
“《一劍成仙》，我媽很喜歡沈小姐你飾演的楚楚，還一定要讓我有機會找您要一張簽名照呢。”
楚歧東不是撒謊。
他媽愛追劇，有段時間就愛抱著沈蔓越的電視劇看。
沈蔓越被逗樂了。
“這有什麽，一會我就給你。”
賀雲山瞧著兩人，有些吃味。
回來的付小西的小眼神在三個人的身上來回地瞟，機靈的眸光似乎在盤算著什麽。相較於她，在她身側乖乖跟著的徐寧川，就顯得有些天然呆了。
沈蔓越瞧著兩個小玉團子走過來，高興地招呼他們：“西西，小川，過來坐呀。”
來見閨女的楚某人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付小西的名字裏有個西。
而他的名字裏有個東。
果然是他的小女孩呀，就連名字都和他這麽有緣分。
付小西聽了楚歧東的心聲，暗戳戳地掃了楚歧東一眼，然後甜甜地回應沈蔓越的話。
“嗯，沈姐姐，我們回來了。”
沈蔓越邀請她們坐下，餐廳裏沒有準備兒童座椅，付小西和徐寧川就坐在沈蔓越的身邊。介於付小西的個子太矮了，她坐下去的時候，發現自己只有眼睛以上的部位露出在餐桌上面了。這樣很不好，顯得她很沒有威懾力。
於是她二話不說把本來放在背後的靠墊拿了過來，然後用別扭的姿勢把軟軟的靠墊塞到自己的屁股下面。
很好，這靠墊看著是挺高的，這麽一屁股坐下去，她跟世界的水平線參差還是這麽明顯呢？
沈蔓越看著小女孩一只不安分的樣子，好奇：“小西，怎麽啦？”
徐寧川瞧著付小西一直亂晃地樣子，擔心地問：“小西，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
付小西不好意思說，是因為她自己太矮了，她想坐高一點。
楚歧東瞧出來她的小心思，只覺得她別扭得可愛。
“沈小姐。”楚歧東喚了一聲，“小西好像是想讓你抱她。”
這個便宜爹在亂說什麽呀！
付小西忙揮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
沈蔓越被付小西的表現逗笑，手一兜，就把坐在她身邊的付小西給撈撈了起來，抱在懷裏。
付小西坐在美女姐姐的大腿上，整個人被美女姐姐摟住，鼻子尖尖都能夠聞到沈蔓越身上的香味，這是跟媽媽不一樣的味道。
她有些害羞。
不過被抱起來以後，她的視線的確已經變得高高的，能夠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了。
付小西偷偷摸摸看了眼楚歧東，被楚歧東逮了個正著。
楚歧東朝著她使了個眼神，好似在說，這樣坐著，是不是就高了？
付小西紅著臉。沒想到這個叔叔沒有讀心術，也可以看清楚她的想法。
“謝謝。”付小西說。也不知道這話是在對著沈蔓越說，還是對著楚歧東。
這兩位大人皆是心裏一暖。
付小西看了眼賀雲山，清了清嗓子，說，“賀叔叔，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賀雲山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麽了？”
付小西扭扭捏捏地說：“我一直都藏在那邊——”付小西擡著小指頭，指了指自己剛剛躲著的位置。“我不是故意的。”她想解釋，但是嘴巴有點打結。
沈蔓越替她說：“事情是這樣的，是我叫小西來陪我見你的，所以節目組把她安排在了那個兒童樂園裏。”
付小西用力點了點頭，表達自己的讚同。
“沒錯！就是這樣！”
“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約會的哦。”付小西表明清白，“我是有了工作才來的！”
賀雲山瞧著她，越看越可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年經歷的黑暗太過，見過的臟汙太滿，偶爾難得空閑下來，和有著單純雙眸和明媚笑容的小孩子接觸，心裏就會覺得被洗滌了一樣，一下變得敞亮，幹凈。那些沈積著的過去和責任，那些陰天，一下就被擠到另外一邊去了。
賀雲山的心柔軟了一瞬間。
“嗯。”他很少跟小孩子接觸，所以有點不知所措。
沈蔓越見他這麽個反應，連忙說：“你不能生小西的氣！”
賀雲山無奈：“我為什麽要生氣？”他又說，“今天是約會嗎？”
“我以為今天就是見面。”
沈蔓越一下卡殼，付小西立刻替沈姐姐接話，“兩個人見面就是約會！”
“可是現在，不只是兩個人哦。”
付小西一下被問住了。
賀雲山哈哈大笑起來。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他剛剛只聽到沈蔓越叫她小西，但是具體的名字還不知道。
他這個人說話的時候，有點警察叔叔問走丟的小孩子的那種感覺。沈蔓越聽著，只覺得賀雲山下一句就要問，小朋友，你是不是和爸爸媽媽走散了呀，是不是走丟了呀？要不要幫忙哦？
越這麽想，沈蔓越就越想笑。
付小西乖乖地說：“我叫付小西。”
她故意報覆：“我的媽媽叫付雲佳。”
正常人都會問，你的爸爸呢。
賀雲山也是個正常人，所以他也問了。
“你的爸爸呢？”
付小西悲傷一笑。
“我沒有爸爸。”
坐在一側努力裝作自己不是電燈泡的楚歧東只覺得靈臺被人狠狠插了一刀。他的心沈了幾分，害怕小西知道自己是她爸爸以後，生氣接受不了。又忍不住想，小西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呢？會不會真的有因為這件事而傷心的時刻呢？越是這麽想，楚歧東就覺得心疼。
可是一擡頭，楚歧東看見付小西假惺惺地擦了擦眼淚，其實眼睛裏都透著狡黠。
.......這小狐貍。
不知道為什麽，楚歧東覺得他姑娘這麽說好像是故意的。可是他想，小西應該不住道他的身份。
楚歧東皺了皺眉，想不通這個問題。
賀雲山一聽，誤會了。
他道歉。
“抱歉啊小西，叔叔不知道你爸爸出事了。”
這也不能怪賀雲山這麽想，就這麽個語境，付小西這麽個表情，還有這句話，是誰都會誤會。
這個可憐的小朋友的爸爸或許已經出意外了。
楚歧東喝咖啡的動作一下頓住，整個人都被嗆了下。
偏偏徐寧川還要問，“小西，你爸爸出什麽事？”
沈蔓越一聽，怕冒犯付小西，忙說：“小川，這種事情就不要再問了。”
付小西就等著這個問題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不想要了我吧。”
演技！付小西拿出了震撼全幼兒園的演技！
“可能是因為小西不是個乖孩子吧。”
付小西正要回頭再沾兩滴口水抹在眼角，就見對面的男人放下了手裏的咖啡杯，斬釘截鐵地說：“不會的。”
“小西，你的爸爸他......”楚歧東按耐住想要一口氣說出真相的沖動。現在不是最佳場合。眼下，說出這種事情，只會搶了沈小姐和賀先生的正事。楚歧東的大手把咖啡杯攥得很緊，他深呼吸，看著對面的小女孩。孩子和他長得很像。明明知道姑娘可能是假裝出來的難受，但楚歧東的心還是抽了下。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把這句話完整說出口。
“你的爸爸他或許因為一些事情，根本不知道有你這個女兒呢。”
“畢竟你這麽可愛，這麽討人喜歡。應該是爸爸掌心裏的小公主。”
楚歧東只好借著這樣模糊的話語，說出自己的心意。
付小西知道，楚歧東這些話都是真心的。
她眨了眨眼，心裏的感覺很莫名。眼前的叔叔其實就是陌生人，但聽他這麽說，付小西心裏卻還是暖暖的。這個叔叔，好像真的很想討她開心。
沈默之間，沈蔓越插了一嘴：“不是吧楚先生，怎麽會有當爸的都不知道自己有孩子呢？”她笑著說，“生活可不是電視劇。”
楚歧東苦笑。
賀雲山還偏偏因為這句話和沈蔓越嗆上了。
“事實上，生活中是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的。”他不是從事民事案件的，但是聽警隊的人討論的時候，總是會知道一兩件離奇的家庭故事。
沈蔓越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如果一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出生了。那麽這個人肯定是一個不負責的人。”
就像徐寧川的爸爸。雖然她的姐姐也不是什麽好人就對了。
楚歧東想解釋，賀雲山就開了口：“如果對方有苦衷呢？”
“什麽苦衷能夠讓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孩子？”沈蔓越還真就和賀雲山犟上了。
“如果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他的女人怎麽會不把這件事告訴他？”
“之所以不告訴他，難道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本身就不可靠或者失職了嗎？”
“如果他是因為沒關註到自己的女人懷孕了，那麽就不能證明他不夠細心，不夠關註別人嗎？”
楚歧東只覺得身中數箭。
賀雲山：“如果還有別的情況呢？”
沈蔓越真不懂為什麽賀雲山要在這件事上這麽堅持。
她有點不高興。
“為什麽你們男人總喜歡為男人說話？”
沈蔓越好看的臉上都浮起了烏雲。
有些事情，賀雲山不願意當著鏡頭說。他抿緊了下唇，不再說話。
沈蔓越也來氣了。
兩個人互相沈默，氣氛頓時就尷尬了下來。
愛情小保安付小西可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場景呀！
她忙拉著沈蔓越的衣角，“沈姐姐，其實，也許賀叔叔說的是對的呢？”
面對小孩子，沈蔓越總是溫柔的。她耐著性子，不想把對賀雲山的情緒放在付小西的身上。
“小西，你聽阿姨的。如果有一天，有個男人回來了，告訴你，他是你的爸爸。你一定要問他，為什麽消失了這麽多年，為什麽一開始就不來找你。”沈蔓越摸了摸付小西的腦袋，“這樣的人，他可能不是真正的愛你，也不是真的愛你的媽媽。”
說完這話，沈蔓越又看了一眼一直出神沈默的徐寧川。
她的小侄子。無依無靠的小侄子。
她會保護他。
楚歧東剛開口：“我——”
話沒說話，賀雲山就皺著眉頭說：“沈蔓越，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那你告訴我，有什麽情況不是這樣的？”
面對女人挑釁的目光，賀雲山沈了一口氣。
“我有個戰友，他到死都不知道。”
沈蔓越一楞。她看著賀雲山臉上濃重的悲傷，張了張嘴，一下覺得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對不起。”她只好有點手足無措地說。
楚歧東擡手，拍了拍賀雲山提起這件事時有些耷拉的肩膀。
而付小西，有一丟丟傷心。
就在剛剛賀雲山說那句話的時候，她已經目睹了一切。
那些濃郁的悲傷和痛苦，朝著付小西鋪天蓋地一般湧過來，把付小西整個人淹沒，將她大腦的每一寸空間都吞噬。賀雲山的剛剛在心中壓抑和翻湧的回憶，就像是一場無處可逃的大霧，把付小西堵住。
她從不知道讀心術可以在這樣的瞬間看到別人的回憶。
或者說，這已經不是回憶了。
而是堵在賀雲山心裏的石頭，永遠壓在他的心尖上，如同罪惡，無法擺脫。
付小西不知道臥底是什麽意思，但她看到了死亡。
此起彼伏的槍聲，整耳欲聾地襲來。
有人在躲閃，有人在逃命，也有人在逆著生的希望前進。
最後的最後，所有的畫面都落在賀雲山抱著一個渾身血汙的男人身上。
他為了保護賀雲山，中了子彈。
再後來，是賀雲山和一個女人的談話。
那個阿姨拉著一個很乖巧的小女孩，看起來比付小西差不多大。
賀雲山只說了一句話。
“抱歉。”
他低著頭。
阿姨捂著嘴，最後還是無聲地哭了。
這種悲傷的情緒讓付小西的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
小孩子是最不會面對自己情緒的，就算是付小西這樣聰明的小大人，也沒辦法控制這樣她從來都沒有經歷過的悲傷。她很想大哭，很想大叫，可是腦子裏的理智在告訴她，不可以。
不可以。
這是在錄制節目，她在工作。
而且別人都不知道這件事的情況下，她哭起來，很奇怪誒。
眼角有些濕濕的，她是拼了小命，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哭出來。
她擡起小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她不能哭哦。
可是這麽想著，眼淚珠子還是要滾出來。
楚歧東一下就覺得心都在抽疼了。
“小西，怎麽了？”
因為他的話，大家才註意到付小西的情況。
面對大家的關心，付小西嗡聲嗡氣地說：“眼睛裏進沙子了。”
這話一說出來，她就想到了外婆。
哎。
難道她現在也變成了掉了眼淚還不能告訴別人的大人了嗎？
或許這一刻，就是她長大的一刻。
徐寧川茫然地眨了眨眼，再看小西，只覺得有點內疚。
一定是他剛剛玩沙子的時候把沙弄到小西的眼睛裏了。
誒，不對呀？他已經把手洗幹凈了。
難道是他手沒洗幹凈？
徐寧川擡手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伸長手臂，從桌子上扯了一張備好的單裝濕紙巾。他撕開包裝，拿出紙巾，認認真真地把自己的手指全都擦幹凈以後，才看著付小西。
“西西，我幫。”他拉著付小西，要讓付小西轉過身來。
付小西本就因為自己的腦補情緒不好，正憋著眼淚，現在整個人就像個小木偶一樣被徐寧川拉拽換了個方向。徐寧川很溫柔，他雖然沒有給別人吹過沙子的經驗，但是奶奶給他吹過沙子。
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
“西西，吹吹。”
徐寧川耐心地對著付小西說。
他扒拉著付小西的手，付小西卸了力氣，順著徐寧川的動作，放下了擋在自己眼前的小手手。徐寧川朝著小女孩靠近了一些，然後小心翼翼，好似在碰一個珍貴的瓷娃娃一般，把付小西的臉蛋捧起來。
小女孩的眼眶濕濕潤潤的，兩邊都是。
徐寧川想，真倒黴呀小西，兩邊眼睛都進了沙子。
他湊近，湊很近，然後拿出玩魔方時候都沒有精度控制力，輕輕柔柔地把付小西的眼皮往上扒拉著，然後確認自己不會吹出口水以後.......這才對著付小西的眼睛溫溫柔柔地吹了一口氣。
哎。連口水都考慮到了，我們徐寧川小朋友，也是一個很細心的小朋友呀。
付小西本來是不想哭的，可是她的小川哥哥太溫柔了。
動作輕得像羽毛，柔柔的，眼神裏也帶著......真是不知道哪裏來的愧疚。面對這樣的小男孩，付小西就算是沒有讀心術，也能夠察覺出對方對自己的善意。
如果沒有人哄的話，付小西大概是不會哭的。
可惜，徐寧川哄她了。
小川哥哥努力笨拙地說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沒有說過的話語。
“還難受嗎？”
徐寧川不是不會關心人，他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應該關心人。就像剛才，如果不是沈蔓越說了那句話，徐寧川根本不會意識到，付小西偷偷埋著頭擦眼睛的舉動是不舒服。
原本在冬天被霜打的瓢兒白一下被挪進了溫室裏，就像是春風一般，被善意給滋潤了。而這樣的對比，更把那冬日的寒冷襯托得明顯。
付小西的眼淚一下就控制不住了，跟擰開開關的水龍一樣，嘩啦啦地往下流。要是土地公公來她腳底下撿金豆豆，只怕是一百年都不要香客的香火錢啦！
“嗚嗚嗚，難受。好難受！”
付小西委委屈屈，還是沒忍住，把自己的心裏話給說了出來。
她替那個不認識的無名叔叔難受，替阿姨難受，替那個和她一樣大的小女孩難受。
也替賀雲山難受。
她果然還是一個小孩，一個沒辦法學外婆那樣，坦然接受自己眼睛進了沙子的小孩子。
一定要說出來才可以呀。
付小西的反應把徐寧川都給嚇呆了，說話的時候都坑坑巴巴，舌頭打結，一下多出了一個口吃的毛病。
“小、小西、哪裏、哪裏難受？”
徐寧川只覺得自己又做錯事情了，難道他把口水吹進了付小西的眼睛裏？還是說，沙子還沒有走開，還藏在小西公主的眼睛裏？又或者，他的手根本沒洗幹凈？徐寧川好擔心，好著急。他的兩只手一下都沒地方放了，揮舞著，不知道該怎麽辦。
付小西哇地一下哭了，整個人一下就躲進了徐寧川的懷裏。徐寧川沒抱過人，他的兩只手高高舉起，一是怕自己的手太臟了，還有隱形的沙子，二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現在付小西的姿勢很別扭。人明明在沈蔓越的懷裏，卻偏偏要往徐寧川的懷裏鉆。小小的一個姑娘，上下兩半身都快要分家了。
聽著她哭，沒有人不心疼。
沈蔓越擔心得很，說：“要不送她去醫院檢查下吧？”
“如果真的傷到了眼睛可不是小事，萬一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可就不好了。”
“要不先暫停拍攝，帶小西去醫院看看吧。”
沈蔓越跟節目組商量。
“我們先離開去醫院，然後一會小西沒事了，我們再回來補拍，可以嗎？”
節目組的人回覆：“沒問題的。到時候就辛苦沈老師你和男嘉賓......”節目組的人改了口，“和兩位男嘉賓一起重新返場到這裏。然後我們重新開始走見面流程。”
“我們一會就通知付老師，把小西先送回小屋。”
付小西一聽這話，頓覺不妙。
這不就是代表要是去了醫院，她就沒辦法參與現在這個關鍵時刻了嗎？！
一下燃起了無畏精神的付小西，恨不得把自己流淌出來的眼淚都給倒吸回去。
“我沒事了。”付小西拉著徐寧川，給自己加油鼓勁，對著正準備把她一把薅起來抱去醫院的沈蔓越說，“沈姐姐，我真的沒事了。”
沈蔓越還有點擔心。
“小西，真的沒事了嗎？”
付小西忙不疊點了點頭。
“眼睛可是很重要的器官，如果真的覺得不舒服，要跟姐姐說，姐姐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沈蔓越語重心長。
付小西聽了，有點愧疚。她看著沈蔓越如此認真的樣子，心裏有些歉意。都怪她剛剛學外婆那樣撒謊，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情，才讓沈蔓越姐姐這樣擔心。
“姐姐你放心吧。”付小西安慰沈蔓越，處理自己留下來的爛攤子，“如果小西不舒服，小西就會講的。”
她偷偷跟沈蔓越說悄悄話：“我想好好幫姐姐找男朋友呢。”
對面兩個男人也不知道付小西說了啥，總之，就是看見沈蔓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的笑容。
那笑容中包含眾多情緒。
比如：這個小朋友真可愛呀。
又比如：討厭，別亂說話啦。
再比如：哎呀呀人家有點害羞噢。
“沈姐姐，賀叔叔說得對。”付小西告訴沈蔓越，“這個世界或許真的有些人，因為一些原因，沒辦法見自己的家人呢？”
“沈姐姐，我們還是要分情況的。”
沈蔓越在賀雲山說出那句話以後就後悔了。
她點了點頭。
“是的小西，姐姐知錯了。”她掃了一眼賀雲山，把想說的話又咽下去了。
付小西過了沈蔓越這關，心裏踏實了。正想著安安穩穩留在這裏明目張膽地觀察，卻沒想到徐寧川竟然是她留下來的最大阻礙。
“醫院要去。”徐寧川以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付小西：咋回事呢小川哥。
懵了就是。
徐寧川說：“右邊，沒吹。”
剛剛他只吹了付小西的左眼，沒有吹付小西的右眼。明明剛才小西是兩只眼睛一起掉眼淚的，那就代表，小西的兩只眼睛都進了沙子，對不對？所以要把沙子弄走，就得把右邊也吹一吹！
付小西再也不想撒謊了！
撒謊也太麻煩了！
她忙搖擺著小手說：“小川哥哥，我真的沒事的。”
“眼淚可以、可以把沙子給沖走的！”說這話的時候，付小西還做了一個往外潑水的動作，似乎想用這種辦法形象生動地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徐寧川沈默了。
他以為，付小西這樣說，是為了安慰自己。
畢竟，這一切的沙子的來源，都是因為他。
哼哼。
討厭的沙子！
徐寧川絕對、絕對不會再玩沙子！
“要吹。”徐寧川很執著，他堅信，小西的眼睛裏還是有討厭的沙子。可是為什麽小西不願意讓他吹呢？“我剛剛弄疼你了。”徐寧川覺得自己一下就找到了最有道理的原因。
自詡是腦洞達人聰慧機敏的付小西都要跟不上徐寧川的腦回路了！
什麽呀！
她看著徐寧川寫滿了執拗的小臉，放棄了。
小白旗被付小西高高舉起來，輕輕晃蕩著。
付小西說：“吹吧。”
她大有一種英勇就義的感覺。
不僅這麽說了，而且動作直接，幾乎就在邀請徐寧川做這件事。她上前，嘟著嘴，靠近徐寧川。
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毛病，本來是要給他吹眼睛的，但是付小西的面部神經失控了，小嘴巴就嘟起來了，看著都能掛一個輕輕巧巧的油壺壺了。
付小西這麽做，完全是因為害怕。
眼睛真的是很脆弱的部分。
雖然徐寧川剛剛很溫柔，但是付小西還是害怕。
徐寧川見此，也小心翼翼地把臉湊過去，手慢慢擡起來，像剛剛一樣，摸著付小西的臉蛋。
他知道付小西這麽做，是因為想讓他幫忙吹眼睛。
看著這一幕的楚歧東沈默了。
他心裏這又溫柔又覺得煩躁的情緒是為什麽呢？
楚歧東抿緊唇，摸不著頭腦。
眼見徐寧川吹了一下還不夠，楚歧東有點頭疼了。
“這位小朋友，小西已經沒哭了，可以不用再吹了哦。”
徐寧川拉著付小西，警惕地看著楚歧東。
付小西安撫徐寧川：“真的真的，我沒事了。”
徐寧川這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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