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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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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玲玲佩服自己,這才幾天功夫,她已經沒有任何心裏負擔地去浴室,和各個年齡段的姑娘阿姨大媽一起合用水龍頭,還能光著身體站著搓揉腦袋,滿頭泡沫的情況下,開心地聊天。

要是前世,這個畫面她連想都不敢想。

“玲玲啊!你家那個姐姐,之前說要進咱們單位,現在怎麽樣了?”

“這個我不知道,他們不會告訴我的呀!”

“那你呢?聽說你那天跟首長說自己不想當空姐?”

“我想修飛機。”陳玲玲不想說一大堆,修飛機做機務,她們理解起來比較方便。

“小姑娘,不要犯傻,修飛機肯定沒有做空乘好,你要為自己以後嫁人著想的呀!阿姨跟你說哦!女孩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空姐的餘地比機修可大多了,再說了機修要上夜班的呀!以後有了孩子,不方便的。”

“玲玲,我看見劉劍那個小家夥的一直找你,劉家家庭條件好,這個小家夥一心要做飛行員。你可要抓住機會啊!”

“是徐科長家的兒子嗎?”

在霧氣蒸騰的浴室裏,一個聲音穿透蒸騰的霧氣:“我們家阿劍還要考飛行員呢!沒心思放在這個上面。你們也不要在背後亂點鴛鴦。還有啊!小姑娘還是要文文靜靜,溫溫柔柔的好。牙尖嘴利的,我可看不上。”

剛才提劉劍的那位阿姨就挺尷尬的,阿姨尷尬地說:“徐科長不好意思。”

陳玲玲還沒等徐科長回答,她就開口表明立場:“徐科長,您放心,對你們家劉劍,我沒興趣,主要是家教不好。”

徐科長絞了毛巾,走過來,冷冷地瞥了一眼陳玲玲,陳玲玲內心:臥槽!被看光了!

徐科長一走,阿姨們繼續活躍,只是轉了話題。

“玲玲,你們家最近有沒有親戚上門啊?昨天我看見一個男人,長得說不出的味道,牙齒蠟蠟黃,要找你家。我沒給他。今天我又看見他在我們新村裏出現了。”

陳玲玲聽見這話一下子警覺起來,別怪她想得多,上輩子嬌嬌弱弱的小後媽進監獄有一條罪名就是故意殺人未遂。這種事情遇到過,也就生了心了。

她洗掉頭上的泡沫,絞了毛巾擦了一把臉:“沒有啊!我們家有什麽親戚來,也沒人通知我的。”

“我追著他問,說是跟你爸爸一條弄堂裏出來的。”

“跟我爸爸一條弄堂麽,就是跟我媽也是一條弄堂的呀!我爸和後媽從小在江邊長大的嘍。”

“以後知道了,嫁人不能嫁下只角的人。陳建強看上去樣子老好的,人也老實……”

阿姨們又回到了嫁人的話題,陳玲玲端起搪瓷盆:“阿姨,我好了,你們慢慢洗。”

去更衣室拿了幹毛巾,擦了頭發,陳玲玲拿著搪瓷臉盆,回到家裏,那一家三口在吃晚飯。

聽陳建強在跟費雅茹說:“囡囡啊!你平時可以出去玩玩,不要成天窩在家裏。”

費雅茹咬著筷子:“我沒臉出去。之前誰不知道我要進民航了,現在我成了笑話。”

陳玲玲走進衛生間,搓洗衣服,陳建強唉聲嘆氣:“囡囡再等等,爸爸媽媽在想辦法。”

費雅茹眼圈紅了起來:“我到底哪裏不好?憑什麽我就進不去?”

這話問得不錯,要是幾十年後,大多數機場工作人員都是憑學歷和本事進來,現在嗎?先天條件反而不成為最有優勢的條件。

每個時代都有特定的規則,想要不走規則,自然就艱難,她費雅茹要是想進她親爹親媽的百貨系統那是分分鐘的事,她現在是想要進跟她沒有關系的民航才會遇到這麽大挫折。

當然她會把她遇到的挫折全部算在陳玲玲的頭上,畢竟是因為陳玲玲不肯讓名額,才導致她到現在都沒能進民航。

謝美玉揉著女兒的頭:“不哭了,媽媽再去想想辦法。”

陳玲玲聽著這話,洗了衣服,去房間晾衣服,只能說有人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把路越走越難。

陳玲玲去隔壁吃晚飯,剛剛走進去,張阿姨對盛伯伯說:“玲玲來了,你可以下面條了。”

盛興榮穿著一件帶著破洞的白背心,端著面條出來,陳玲玲看面條上還放著一塊紅燒大排。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嗎?”

“小戇度(傻瓜),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七月六號。”張阿姨敲了陳玲玲一個爆栗。

啊?陳玲玲才恍然過來,記憶裏出來一段,每年這一天,劉丹阿姨總是會給她拿一塊白脫奶油蛋糕過來。那是許奶奶的囑咐。

在墻角原主悄悄地吃掉,劉丹阿姨會揉一揉她的頭發,帶著憐愛的神情離開。

“我都忘記了呢!”陳玲玲站起來,要出門。

“玲玲,做什麽去?面要坨掉的呀!”

“找劉阿姨去。”陳玲玲下樓,往劉丹阿姨家裏,走到半途,停下腳步,自己這麽上門多不好?人家有心給你買蛋糕,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她不給你買也是天經地義。

陳玲玲暗笑自己太傻,轉身要回去。聽見一聲:“玲玲。”

陳玲玲回過頭看見劉丹阿姨,她飛奔過去,劉丹阿姨說:“本來想要讓你過來吃晚飯的,你叔叔今天有任務,我還有兩個孩子,顧不過來。”

“嗯,張阿姨和盛伯伯給我做了大排面,我正在吃呢!吃著就想到……”陳玲玲不好意思說。

阿姨把袋子遞給她:“給!”

陳玲玲打開一看,裏面三個小紙盒,裏面還有一個袋子。陳玲玲一把抱住劉丹:“阿姨,真好!”

劉丹伸手揉著小丫頭的臉:“袋子裏是你許奶奶給你做的裙子。要是穿不出去,在家偷偷穿也可以。”

“嗯!”

“去吧!別讓你張阿姨和盛伯伯等久了。”

回到樓上,推門進去,陳玲玲拿出蛋糕:“劉丹阿姨買的蛋糕,阿姨伯伯,一起吃。”

“先把面吃了,再吃蛋糕。”阿姨跟陳玲玲說。

一碗大排面吃下去,再打開紙盒,裏面是一小塊裱花奶油蛋糕,張阿姨拿了一塊:“我和你伯伯合吃一塊,剩下一塊,你留著明天早上吃。”

“不要,不要!你們一起吃。”陳玲玲說,“天氣熱,到明天就壞了,我們一人一塊,阿姨就是知道我在你們家吃飯才買三塊的。”

“劉丹也難得,不知道哪裏搞來的票,能買來三塊。”盛興榮拿著蛋糕,挖下去一口,猶如吃什麽珍饈美味。

前世的清甜松軟的蛋糕還在腦海裏的陳玲玲,吃這種幾乎是純黃油制作的硬奶油蛋糕,有點不適應,太膩太厚重了。

“奶油蛋糕上的奶油都是外國進口的,咱們國家外匯少……”

陳玲玲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第二口塞進嘴裏,味道就變了,濃郁香甜,有人為了她的生日,想了這麽多的辦法,讓她吃到一口蛋糕,而且歲歲年年,從未間斷。

真正的親人有時候不需要有血緣,只要真的把你放在心裏疼著就好了,遠在皖南的奶奶如此,劉阿姨是這樣,就連張阿姨和盛伯伯都是這樣。

陳玲玲拿著吃了一半的蛋糕和劉丹阿姨帶著她的袋子,回到隔壁家裏,那一家三口坐在客廳,陳建強看著她手裏的蛋糕,陳玲玲揚了揚:“今天我生日,張阿姨和盛伯伯給我做了大排面,劉丹阿姨給我買了蛋糕。”

陳建強臉色尷尬了一下。

作為親生父親,這些年他可曾記得原主的生日?當然,陳玲玲也不巴望他能記得。

陳玲玲用鑰匙打開了門,進了房間關上門。從袋子裏拿出那條連衣裙,藍白格子的大方領法式連衣裙,難怪劉丹阿姨說穿不出去,大方領露出了鎖骨,在這個保守的年代,大概真的只能在家裏看看。

陳玲玲迫不及待地換上裙子,居然剛剛好,房間裏沒有落地鏡,她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光憑想象也知道很好看。

上輩子穿遍國際大牌的陳玲玲,從來沒想到自己會為了一條裙子而興高采烈。

許奶奶在原主記憶裏,就是一個模糊的身影,畢竟原主五歲,奶奶就下鄉了。但是這不妨礙陳玲玲對許奶奶產生孺慕之情。

穿過來發現後媽比之上輩子的小後媽沒什麽區別,陳玲玲一直以為自己又是過著上輩子那種獨狼的生活。跟所有人保持距離,在人前一張面孔,人後?人後到後來她也就適應了那種孤獨。

這輩子,外頭一家三口是垃圾,不過卻遇見了一個個對她好的人。就現在,她很想見見許奶奶,那應該是一位滿頭霜華的慈祥老奶奶吧?

袋子裏還有一封信,陳玲玲坐下,打開信封,開始一字一句地細讀。

信是容遠寫的,他說農忙已經差不多結束了,秧已經插上,滿眼望去一片碧綠。

他和奶奶傍晚坐在絲瓜架下,大黃狗繞在腳邊,喝著大麥茶。

哦吼!這個田園風光,陳玲玲好想去看看。

接下去是他說學習的事,書已經收到,有些題他找了老師,老師也沒辦法解答,看來他的水平還是不夠,不過他會好好研究的。

那不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參考資料嗎?陳玲玲撓了撓頭,有機會還是得幫他找找合適的參考資料。

陳玲玲給容遠寫了信,沒有信封和郵票,等明天去郵局買,要是能找到參考資料一起給寄過去。

作為一個經歷了深度內卷,從國內卷到國外的人,即便知道高考恢覆,不會怎麽卷,她也已經習慣了做足充分的準備。

第二天一早,陳玲玲去張阿姨家吃早飯,盛興榮跟張阿姨說:“巧雲,你看看家裏的布票還有得多嗎?要是有得多,給我姐家寄一點過去。”

“一年到頭布票就這麽一點,我還是扯了兩件的確良才省下了一點點布料,我還打算給青峰扯一塊料子做一件兩用衫。你兒子做農活,費衣料的呀!”說到這裏張阿姨有些落寞,“說已經停了下鄉,不知道兒子什麽時候可以回城,回城了工作怎麽辦?就是現在回來都二十五了,回來對象怎麽找?”

阿姨把話題扯遠了,連帶著盛興榮都滿心落寞:“算了,算了!家裏也緊張,就不要給了。”

陳玲玲不解:“為什麽要給別人布票,不是每個人都標準的嗎?”

“不是的哦!你伯伯老家在鄉下,農業戶口的布票只有居民戶口的一半。要是外地,還要少。”張阿姨說。

“那下鄉的人呢?”陳玲玲想起許奶奶給她做一條裙子,那麽大的裙擺,錢不算,布票也不老少吧?

“下鄉的?戶口遷到哪裏,就跟哪裏的政策啊!”

這?奶奶在皖南,所以肯定比江城鄉下的農民分到的布票還要少?

吃過早飯,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陳玲玲拿出謝美玉給的五十尺布票,給奶奶寄過去,仔細一看,上頭寫著“江城市布票”,反過來看上頭寫明白是僅限江城通用。那還是得自己去扯布料。

陳玲玲背上書包,在軍用水壺裏灌滿了水,走出門去,那一家三口看著她,陳建強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你幹什麽去?”

“圖書館看書啊!提高思想覺悟,你囡囡沒告訴你,我跟首長說我要讀大學?我要修飛機?”陳玲玲挑唇笑,“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修飛機嗎?”

陳建強看著她,陳玲玲笑看費雅茹:“多看看報紙,固然空乘是個好崗位,但是在首長的心中未來更加缺的是技術人員。你說自己想做空乘,任憑你說什麽為人民服務,你認為他會信?而我說修飛機,就切中了他的內心。你們母女倆走捷徑,是摸到了門口,卻找不對正確方向。多可惜?白白替我做了嫁衣裳,哈哈哈!”

聽見陳玲玲猖狂的笑聲:費雅茹握緊拳頭,一張小臉蛋泛白。

而陳玲玲出門前,對著陳建強笑:“我以大學生的身份進來修飛機,以我的能力,想來用不了兩年,您不僅會在盛伯伯的手下,還會在我的手下。您一向喜歡拍馬屁,不如現在就拍拍我的馬屁?求我照顧您一二?”

陳建強一拳頭捶在桌上:“做夢!”

“原來爸爸喜歡公事公辦。”

陳玲玲嘚瑟地出門,夏日的早上真的很美好,清風徐徐,梧桐翠綠,當然如果不看公交車站的話,會更美好。

有道數學題是這樣的:世界上哪個地方可以一個平米容納十二個人?

答案是:江城的公交車,因為乘客都是踮起腳的。

看著跟沙丁魚群似的公交車站,陳玲玲決定步行去圖書館。

走在路上,拿出圓圓的小鏡子,臭美地往後看,看到身後十幾米果然有一個洗澡阿姨形容中猥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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