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進艙前，齊老爺子欲言又止。

關靖堯看出了他的心事，微笑道：“您放心吧！我會盡力的。”

齊老爺子卻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想說，不用有壓力。哪怕失敗了，我也不會怪你。”

關靖堯的內心有些澎湃，他點了點頭，這的確讓他緩解了不少壓力。

有時候帶著壓力做某件事，反而會造成不好的後果。

關靖堯對齊老爺子笑了笑，隨即轉身，進入了無菌艙。

軒逸之跟在他身後，手上拎著所有的藥具，滿滿當當一大行李箱。

無菌病房裏是各種儀器的聲音，伴隨著卓醫生均勻的呼吸聲。

還有一名金發碧眼的同事在監測儀器，見他們進來了，對他們說了一句蹩腳的中文：“兩位醫生有任何事都可以隨時吩咐我。”

兩人對他微一頷首，便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們一起來到了嚴敏的身邊，同時看向了這位行動隊前隊長。

軒逸之對洛水還是比較熟悉的，雖不曾共事過，卻也有過幾面之緣。

他問關靖堯：“現在要做的是針灸還是餵湯藥？”

關靖堯查看著對方的生命體征，有些謹慎的說道：“他的脈搏雖然微弱，卻並沒有要枯竭的跡象，所以那個虎狼湯藥暫時不需要餵給他。”

他也是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被冷凍了二十多年，生命力竟還是如此頑強。

軒逸之點頭，隨即拿出了那盒特制的銀針，並交到了他手上。

關靖堯接過銀針，在對方的經絡上描摹了片刻，十分謹慎地落下了第一針。

那一針紮下去，大屏幕上的生命體征波導線瞬間波動了一下。

外面老爺子的心，也跟著波動了一下。

這簡直太刺激了，治療這樣的病患，真的需要一顆強大的心臟。

儀器輕微的震顫了一下，隨即又恢覆了正常。

關靖堯松了口氣，接著又落下了第二針。

他吩咐軒逸之：“如果生命有波動，馬上就把吊命的湯藥給他喝了。”

軒逸之點頭：“放心吧阿堯，我有分寸，把你的大後方安心交給我。”

有了他這句話，關靖堯就更加放心了，一針接一針，直到最後一針紮完，關靖堯出了滿身的汗，嚴敏卻仍然堅挺著。

軒逸之則屏住呼吸，繼續觀察著病人的情況。

他手裏捏著湯藥的導管，在看到直到所有針都紮完，嚴敏的生命體征依然穩定時，瞬間對這位前隊長發出了油然的敬佩。

他壓低聲音道：“不愧是洛水這樣的傳奇人物，他很強。”

關靖堯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的確，看這濃密的頭發，一看就知道腎陽充足。”

軒逸之：……這個時候你就不要擼黃段子了。

關靖堯一聲輕笑，讓氛圍緩解了不少。

關靖堯又道：“他的體質給了我們很大的操作空間，你還記得海……那個男人嗎？我第一次給他紮的時候，他都差點歇菜。他的情況比洛水要輕不少，可見你們這個前隊長有多強。”

軒逸之也讚同他的說法，點頭道：“確實。”

他觀察著洛水青白的面色，問道：“這種情況，大約多少天能醒過來？”

關靖堯搖頭：“不好說，也不能根據海蛟的情況來判定。”

雖說海蛟的體質不如嚴敏，但是嚴敏的情況又比他覆雜了很多。

關靖堯嘆了口氣，才開口說：“隨緣吧！”

這時身邊的小床卻傳來了動靜，剛剛睡了兩個小時的卓醫生竟然醒了。

兩人均不可思議地看向他，關靖堯一臉驚悚的問道：“兄弟，你這麽快就醒了嗎？我以為你至少也要睡足十二個小時！”

卓醫生卻是揉了揉眼睛：“本來這個情況下能睡六到八個小時，但我急於想知道你的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跟這種項目，求知欲不允許我睡太多。”

關靖堯佩服的沖個豎了個大拇指：“學霸的精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註意休息啊卓醫生，你這樣下去不擔心會猝死嗎？”

卓醫生卻是搖了搖頭：“很奇怪，我從小跟別人的精力就不一樣。別的小朋友都要睡十個小時，但我從小就只睡五六個小時。我大哥和我的母親都很擔心我，但我卻比一般小孩都健康。後來我大哥就建議我報考外科醫生，因為這個專業很殺精力，他說省得我精力過盛折騰別人。”

說完他還忍不住笑了笑，又道：“事實證明，他真的很有先見之明。”

外科醫生確實很殺精力，他這種一天睡四五個小時就能得到充分休息的再適合不過了。

關靖堯好奇地問了一句：“哦？卓醫生還有個哥哥呢？不知道令兄是做什麽職業的？也有跟你一樣的精力嗎？”

他對這些精英人士的家屬太好奇了，這東西肯定也是有家學淵源的。

然而卓醫生卻在顧左右而言他了：“咦？1號病人的生命體征仍然十分穩定啊！這些針就是關院長的治療方式嗎？”

本來關靖堯也只是隨口一問，而且別人的大哥他也並不關註，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聽卓醫生這麽問，關靖堯便答道：“對對對，這就是我們的中醫經絡針灸療法。卓醫生如果感興趣的話，平常可以跟著我過來看一下。中醫西醫其實是相輔相成的，有時候中西結合可以解決很多疑難雜癥。”

軒逸之卻是看著卓醫生若有所思，因為他之前也遇到過一個類似精力的人。

不過擁有這種精力的人不在少數，甚至連他自己巔峰時期每天也是只睡五六個小時。

到現在也不像關靖堯那樣，只要睡足六個小時，就是精神飽滿的，甚至一整天都不需要午休。

所以他也沒多想，繼續在病歷本上寫寫畫畫。

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關靖堯說讓他把這次的病案記錄下來。

卓醫生拿出手機，但在這之前還是先問了一句：“請問可以拍照嗎？我想回去研究一下。”

關靖堯示意他隨意，又對他說道：“之前梁院長逼著我寫了一本經絡圖譜，我們醫院的閱覽室有幾本。卓醫生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借回去參考一下。”

卓醫生一哂：“著書還需要別人逼著，關院長也是獨特。我也著有幾本外科病案全解，不過關院長想必是不感興趣的。改天我送您幾套當做紀念，就當是給您的回禮了。”

關靖堯還怪不好意思的，這些高知動不動就送書做紀念，自己如果不送是不是不太好？

於是當天晚上，卓醫生回去的時候，關靖堯便把自己被逼無奈寫的書全送他了。

送完以後他才嘖了一聲，懷疑對方在釣魚。

關靖堯無力地靠在軒逸之的肩上，吐槽道：“真討厭和聰明人打交道啊！說不準什麽時候你就被算計了。”

軒逸之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你也很聰明，但你聰明又坦誠，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被誇了的關靖堯很開心，他得意洋洋地挺了挺小胸脯：“那必須的，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聰明又坦誠的人不多了。”

兩人一起出了無菌病房，迎面便看到了哭的雙眼通紅的齊爺爺。

他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一見他倆出來了，立即迎上前去，握住關靖堯的雙手顫聲說：“我看到你們成功了，嚴敏他現在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了是嗎？”

兩人卻是同時搖了搖頭，關靖堯答道：“現在正處於一個關鍵時期，但是我敢保證，只要他挺過這一周，我就一定能把他治好。”

齊老爺爺點了點頭，語調裏仍然帶了幾分哭腔：“好，好，那真是太好了。如果嚴敏治好了，是不是表示阿旻就有希望了？”

關靖堯卻仍然不敢給他打包票：“齊叔叔的情況會更加覆雜，他有孕，我們要先保住他肚子裏五個月的胎兒。這要等嚴敏叔叔醒過來以後，我們再從長計議。”

最壞的情況就是放棄他肚子裏的孩子，至少能保住大人。

當然這些關靖堯都還不敢說，話說太滿，反而不太好轉圜。

齊老爺子表示非常理解，他點頭道：“好的好的，我都知道了。沒關系的，你們不用有任何壓力。我也不呆在這兒給你們增加麻煩了，今天我先回去，明天我再過來看你們。”

說著他便拉起阿鑫的手，兩人相攜離開了醫院。

見齊老爺子回去了，關靖堯和軒逸之也算松了口氣。

這老爺子也跟著守了三天三夜了，再守下去，怕是要杠不住。

但是他們都很高興，剛剛老爺子眼睛裏的亮光騙不了人，他是真的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盼著老天爺別再讓他失望了，這老爺子這輩子過的太不容易。

希望他唯一的兒子可以回到他身邊，能讓他安度晚年。

這時軒逸之突然問了一句：“卓醫生……他就姓卓嗎？這個姓可不多見啊！”

關靖堯答道：“哦，不是，我剛剛看了他的工牌。其實他姓牛，叫牛卓。可能覺得自己的姓不好聽，就一直用卓醫生為代稱。”

軒逸之眉心微皺：“姓牛啊，這是不是……有點過於巧合了？”

關靖堯不解：“嗯？哪裏巧合？”

軒逸之答：“阿堯，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派人去查過肖黔的媽媽。他出生的那個村子就是牛家村，他的媽媽也剛好姓牛，好像是叫牛豆苗。剛剛他說自己精力過盛，每天只睡四小時的時候我就想起一個人來。那個人就是肖黔，他也是個精力過於旺盛的瘋子。也是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有時候做二十個小時的實驗，卻仍然毫無困倦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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