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燈光再亮，人們才看清楚，站在麥克風後面，替天啟樂隊和聲的居然是他們的對手，進步青年樂隊的隊長葉新。

什麽情況？

媒體震驚了，現場觀眾震驚了，連收看直播的人也都震驚了。嗯，還有臺上的主持人，假裝震驚了一下。

司桐往後一指，最後一次挨個介紹自己的樂隊成員。

＂吉他——付洋；貝斯——賀武；鼓——江濤；以及，和聲——葉新！＂

非常確定，從司桐的嘴裏清晰的說出來，只要不是自己耳朵聽錯，或者同名同姓，給天啟樂隊做和聲的，的的確確是葉新沒錯。

這……難不成節目沒提供和聲，找了葉新幫忙客串？敢情這還是個扶貧項目？

眾人議論紛紛，腦洞大開，各種猜測全都分析個遍，說法越發的神乎其神。只是可憐了節目組被扣上了＂太窮＂的標簽，他們哪知道，當初聽葉新跑來申請要給天啟樂隊和聲的時候，吃驚程度不亞於他們。

你們以為我們想嗎？但有什麽辦法？攔著嗎？根本攔不住！

在一片震驚和議論中，司桐帶著天啟樂隊退場，葉新則留在場上，直接準備自己樂隊的演出。

背上吉他，往麥克風前面一站，重回主唱的位置，眼神往下面一掃，看似註視，卻有越過你，望向更遠。弄的好幾個小女孩大姑娘之類的，性別為女的人類，小鹿亂撞，忍不住犯花癡。

＂葉新真帥！＂

＂哎，果然還是個禍國殃民的主兒，這要是那姑娘的男朋友在電視裏看著她流口水的樣，非得氣死不可。＂司桐無奈嘆氣。

“好春光在這艷陽天/朦朧朧像是那從前/睡夢酣夢中天外的青山/擡頭望向天空藍藍/為著那份美好的心願/心再苦澀路再艱難/只怕夢到中途又難圓/狂風暴雨老天變臉/常要說的是樂生於苦/可樂極生悲道理又自古/別讓我不安是非難辨/滄桑千年不再有遺憾/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歲歲年年百年千年天變地變山變水變/千變萬變人變心變/往昔已遠走過來到你我眼前/有什麽事會讓你留念”

賀武也是沒少圍觀進步青年樂隊演出的人，早年月跟他們隔壁排練的時候，時不常的去打探敵情，然後撇著嘴說＂不好辦不好辦＂。

所以葉新是什麽水平，天啟樂隊的人心裏都清楚，只不過……

這一次，司桐只想用＂超凡＂二字來形容。

站在舞臺中央的那個人，也不知是不是燈光打下的錯覺，讓人覺著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不似鉆石反射出的璀璨，是玉石積攢千年散發的光澤，掩蓋不掉，忽視不了。

像極力收斂下溢出的遺漏者，你窺視到的僅僅是冰山的一角。這束光的背後，是暗湧著的驚人力量。

所以別去相信什麽每次演出都是全力以赴，即便不是有意敷衍，臺下的反應，舞臺的效果，和周遭的壓力，都會影響演出的狀態。而有些人是越強則強，不磨礪不發光。

《華夏新歌聲》決賽的最後一輪，最後一首歌，與天啟樂隊最後的對決，想必葉新自己也是不由自主的期待，忍不住全力以赴，甚至超出。

當一波一波的聲浪沖擊著人們的耳朵，樂器與人聲，營造出的一個幻境，只屬於葉新的幻境，在裏面，他像是國王，支配著所有人的感官。你需要做的，只是把身體和靈魂統統上交。

現場完全像是瘋了一般，哪裏是比賽，完全是在看一場巨星的演唱會。不會唱？沒關系，可以跟著喊。跟不上節奏，沒關系，你可以伸出雙手。

＂哼，我擔心明兒廣電就要來著節目組算賬，分明是邪教現場嘛。＂司桐不出意外的吐槽他，嘴角卻是彎彎上翹，心裏滿滿的裝著滿足。

自己，還有張祁給自己描述過的畫面，就是這樣的吧。

不是名聲與名氣帶來的崇拜效應，一切只源於最純粹的煽動和震撼，音樂最初的本源。

追尋了多年的事情，他做到了。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觀眾們的呼喊聲久久未能停止，主持人幾次上臺試圖開口串詞，都被下面噴薄而出的熱情給打了回去。

估計職業生涯以來，碰見過觀眾不聽指揮的情況，但是全場近萬人齊齊失控，主持人似乎遭遇有史以來的最大災難，跟控場的導演一攤手，急得連家鄉話都冒了出來：咋辦啊！

沒辦法，只能讓後面把聲音放大，壓住觀眾的聲音，震得你耳朵直疼，喊出來的話自己都聽不出是什麽，全都跑了調子。

起哄不成，終於消停了。

主持人擦了把冷汗，再度回到臺上，把手卡上該說的串詞給說完，極自己之能事，把參賽雙方都狠狠誇了一遍，順便拉票。

＂好，現在我們聽一聽，參賽的雙方都有什麽感言。＂把天啟樂隊再度請上臺，反站兩邊。主持人跟拳擊裁判似的，一只手抓著葉新，一只手抓著司桐，笑得那叫一個高深莫測。

按照事先商議的流程，司桐將在這個環節裏面，講出JOKER樂隊的事情。一共三分鐘，由專人寫好的發言稿，起承轉合修飾得那叫一個跌宕起伏，把這麽多年發生的事情濃縮在3分鐘裏，信息量之大可想而知。司桐事先看的時候，也是滿頭的黑線。

故事不錯，也完整，除了不太像自己所經歷的那樣。

往往是這樣，自己私下回想的時候感慨萬千，真要拿到臺面上來，一堆人策劃好了順序步驟，擺好架勢，前因已知，後果也明的情況下，你的語言更像是局中的一步，寫在紙上的環節，完成任務般匆匆而過。

導播根據臺本，已經把鏡頭切到司桐的大特寫，上面吩咐過，這段長達三分鐘的獨白，一個微表情都不能錯過，事後都是網友討論分析的素材。

現在的背景音都靜了下來，一切靜默，醞釀著大事般，剛剛還嘈雜一片的觀眾似乎也覺察出不對，靜得過分，像是儀式前的等待。

是的，不光是觀眾，手裏拿著臺本的人，都是等在這今夜最重頭的大戲。

冠軍年年有，但能震動樂壇的八卦是可遇不可求的。

導播的手心都在出汗，一旦話題出去，新聞媒體的通稿甚至會比比賽結果更先傳開，到時候這段視頻，將被網站。微博，網友大量轉發，角度，鏡頭切換，展現自己技能和審美的時候到了。

監制在導播的鏡頭後面觀察著臺上的情況，直播的時間以秒計，可不能出現差錯，這可都是錢啊。

黃先生坐在辦公室的大沙發裏，讓助理把電視調到《華夏好歌聲》的直播頻道，身子往後靠著，看著這出由自己導演的大戲，從容且得意。站在資源的頂端，所有的人為自己忙碌，親眼見證創造出的價值是如何裝入自己的口袋，這是身為商人最享受的時刻。

麥克風被遞到司桐的手中，這支上面標記著3號的麥克風將一同被記錄下來，登上各大報紙和網站的頭條。

司桐的腦子算清醒，她記得稿子中每一個字的選擇和他們的位置，這些都是精心策劃過的。她張了張口，麥克風發出聲響。

這也太敏感了，我就喘了個氣而已。

司桐感覺所有人的註意力已經集中在自己身上，不明所以或者期盼已久。

她偷偷望向與自己僅一人之隔的葉新，後者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煩。滿臉寫著，唱完了為什麽還不讓我下去的疑問。

他跑來跟自己說要給天啟樂隊和聲的時候，自己坦白過將在決賽上發生的，如果彼時他們是競爭對手，對他極為不利。

那時候他不屑一顧的回答：＂會因為這種破理由而失敗，那說明我的水平也不怎麽樣。

理想主義者理論起來，即幼稚又熱血，讓你哭笑不得。好像在他面前，你真是個思想覆雜，唯唯諾諾的人吶。

＂那，由天啟樂隊先來吧。＂主持人看著手卡，微笑的提醒她。

司桐攥了攥麥克風，已經被捂得溫熱。

＂好。＂司桐擡起頭，向前邁進一步，眼神變得堅定。

＂節目播出三個月有餘，我們從最初的34組選手，到現在的最後2組，每個來參賽的人都懷揣著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期盼。而現在，決定我們去留的權利，在你們的手上。＂司桐頓了頓，＂相信你們都有心中想要留下的人。＂

＂所以，就祝每個人都能得償所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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