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與不值，感情從來不是天枰兩端的砝碼，可以衡量。為了得到一個比水滴大不了多少的愛，很多人會壓上全部身家。

黃先生穿著純白浴衣，周身被熱水浸泡過的熱氣和精油的香味兒。

＂我有潔癖，如果你不打算走的話，去浴室把自己洗幹凈再出來。＂

＂對了，我對玫瑰的味道過敏，不要用。可以試試旁邊的薰衣草，有助於睡眠。天天開會，腦子需要放松。＂

像在商店挑選玩具一樣，對店員交代著自己的喜好。

指甲深入手心，自尊被碾壓的一點兒不剩。破釜沈舟，司桐反而徹底豁出去，直視著他的眼睛，問：＂你先保證會對JOKER樂隊撤資，轉投天啟樂隊。＂

黃先生的笑容充滿嘲諷：＂我才是規則的制定者，誰給你的錯覺自己有資格討價還價。＂

＂說話算話，商人最基本的誠信。作為交易，我也需要看到你的誠意。＂司桐感覺體內有另一個人在說這些話。

＂哈哈，你果然越來越有意思，上次在飯店裏確實沒看錯人。＂黃先生的臉貼近她，＂我一直再等著你給我打電話，我猜到你會來找我。＂

＂因為你不是心甘情願服輸的人。＂

司桐明白自己是被對方套路了，如果不是早有想法，自己怎麽可能這麽容易跟他見面，有時間聽她說那些荒謬至極的言論。

＂你給公司下命令，我立刻去洗澡。＂不能輸得太難看，自己絕對不能接受雞飛蛋打的結局。

＂可以。＂沒想到對方這次答應得這麽痛快，不過緊接著他又補充道，＂撤資可以，我一條短信過去，可以馬上終止對JOKER樂隊的讚助。但是轉投天啟樂隊，你這點兒誠意遠遠不夠。＂

＂你什麽意思！＂司桐突然推開他，情緒激動，＂耍我嗎？＂

對方淡定的整理被她弄亂的衣服：＂你不值這個價錢，聽明白了嗎？選擇權在我的手裏，你今天留在這兒，我中斷JOKER樂隊的讚助。如果不願意，現在馬上走人，我沒有時間浪費在你身上。＂黃先生的態度變得非常堅決，＂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新聲公司對JOKER樂隊第二張專輯的制作已經啟動，他們都在等著我的錢到賬。如果我撤資，這張專輯將徹底擱淺。你是想看著他們拿著錢高高興興做專輯，還是直接從我這裏弄死他們，你自己選。＂

留在這裏，就可以阻止JOKER樂隊的新專輯發行，梁非凡和蘇可唯將陷入危機，新聲公司對他們已經是冷處理的態度，失去黃先生的讚助，他們兩個將沒有翻身的機會。

自己折騰一年的時間都折騰不出來的機會，唾手可得……

＂好。＂司桐徹底閉上眼睛，頹然坐在沙發上，放棄掙紮，＂你給他們發短信吧，我答應了。＂

腦子裏想像出一萬種可能的方式，如果對方的手碰到自己的話，肯定會惡心的想要吐出來吧。只能緊緊閉上眼睛，關閉自己所有的感覺，不聽不問不想。

未來一定不會比現在更糟糕，忍過去。

司桐等了半分鐘，遲遲沒有響動。她疑惑的睜開眼睛，看見黃先生悠哉的靠在吧臺處，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你能不能快點兒！＂司桐的精神快要崩潰，對方在一點兒一點兒的折磨自己，淩遲比一刀捅死要難受得多。

黃先生還是不動，只拿眼睛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如果我說我手機沒電了，你會不會直接哭出來？＂

＂混蛋！＂司桐再也忍不住，跳起來朝他的臉扇下去，結果對方早有準備，連頭發絲都沒有碰到，手腕便被他牢牢抓住。＂女孩子不要太粗魯。＂

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司桐終於撐不住，大聲的哭泣。

相比把靈魂出賣給魔鬼，更慘的是跟魔鬼簽訂了不平等條約，你付出自己的一切，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回報。

自己怎麽這麽蠢！

黃先生把她扔回沙發裏，任她哭個夠。

天啟樂隊沒辦法再繼續，張祁的公道討不回來，梁非凡和蘇可唯的勢頭無法阻止，甚至連僅存的自尊和希望都失去，司桐第一次感覺什麽叫做真正走投無路的絕望。

她只能拼命的哭，憋在心裏已就的情緒瞬間噴湧而出，開始放棄平日裏所有的偽裝和強撐，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想一直哭，哭到無淚可流為止。

所有的淚水淌幹，嗓子裏再也發不出聲響，全身沒有一丁點兒力氣，腦子裏任何想法都沒了，空空的躺在沙發上，看著黃先生站在自己眼前。

＂你也太能哭了，我都擔心你會脫水。＂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都不忘記嘲弄自己。

司桐罕見的沒有回嘴，準確的說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爭些什麽。

＂哭完了嗎，哭差不多我們就進入正題。＂他坐在司桐旁邊，＂我先問一句，僅僅為了讓JOKER樂隊失去讚助，拿自己來交換，你真的這麽恨梁非凡和蘇可唯？＂

＂恨。＂司桐呆呆的吐出一個字。

黃先生撫上她的頭，繼續說：＂算起來，如果我在正常人的年齡結婚生子的話，現在孩子應該有你這麽大。看見你現在的樣子，我突然感覺自己不生孩子很明智，否則的話，如果我的女兒因為恨一個人，出賣自己的尊嚴，我一定會打死她。＂

司桐沒有說話，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決定。

＂不過很可惜我不是你的父親，沒有教育你的義務。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有沒有教過你，犯了錯誤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是個商人，從不做賠本的買賣。而且有肥肉送到嘴邊，我也不會拒絕，這是商人的本性。＂

司桐終於感到害怕，自己太年輕，以為成年人的世界跟小時候玩的游戲一樣，人人都會遵守規則，說話算數。然而社會上的叢林法則從來不會講究仁慈二字。

她甩開黃先生的手，連滾帶爬的逃離他，拼命的朝大門的方向跑去。跑得快點兒，自己還有機會彌補這個錯誤。什麽報仇，什麽愛，沒有什麽比保全自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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