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說的短發姑娘，不會就是上次在商場門前打了葉新一巴掌的那個吧。司桐試探著描述姑娘的穿著打扮，想從葉新嘴裏套出些信息來。

結果葉新一問三不知，對司桐的所有問題都是一個答案：“不知道，沒印象。”

靠，什麽人啊，被人狠狠打過居然還能沒印象！司桐替短發妹子感覺不值當，談戀愛的時候憋氣不說，等分手了你這邊傷心欲絕，人家好吃好喝的絲毫不受影響，別人再問人直接說對你連個印象都沒有，什麽叫絕情，漠視才是最大的絕情。

當然，從剛才小夥子的言語中司桐也大致能猜到葉新和姑娘們之間的狗血劇情。司桐看過他在街聲大賽和夏季音樂狂歡中的演唱，以葉新的舞臺魅力吸引漂亮小姑娘跟在身後追著跑確實不是什麽難事，而且司桐不得不承認，他那張常年陰沈的臉確實挺招果兒們的喜歡，尤其是那些涉世未深、內心尋求小叛逆的小女孩，特別待見他這種有些才華又有些孤傲的款。要是放在十年前，自己沒準也會被葉新這種類型的人所吸引。

可惜自己少說在圈子裏待了有4、5年的時間，天天跟這些主唱樂手生活在一起，久而久之也就沒了最初的新鮮感。許多在舞臺上演唱時一言不發，看著個性冷酷的樂手，沒準私底下十個愛看動畫片，喜歡收集手辦的宅男。

這點在她曾經的隊長張祁身上體現得尤其明顯，外人看來張祁屬於那種才華橫溢不屑與普通人對話的天才，渾身上下自帶疏離感。然而在平時的排練中，張祁常常被司桐吐槽像個嘮嘮叨叨的老媽子，事無巨細地盯著他們的日常生活，稍微達不到他的要求，他就會一直在你耳邊念叨，如果把你念叨得煩了跟他發火，他也不生氣，一張笑臉換個方式繼續跟你說，直到他滿意為止。

所以舞臺上的葉新是個光芒四射的歌手，到了舞臺之下，沒準是個洗澡必須放小鴨子的幼稚鬼也說不定。

司桐的腦子裏浮現出面無表情的葉新在浴缸裏玩小鴨子的畫面，也是非常爆笑了。

一個沒忍住樂出聲兒來，擡頭正對上葉新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瞅著自己。

“笑夠了沒有，笑夠了就走吧。”葉新起身下了逐客令。

“我，怎麽走？”司桐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來的路上也沒看見有地鐵站，就連出租車司機都跑得飛快。

“這沒車，我送你。辮總車借我。”

被叫辮總的人正是那個帶司桐進來，滿腦袋編著小辮子的男子，這稱呼也是相當形象了。

“這就走了啊，今兒不住這兒啊。”辮總從褲兜裏掏出鑰匙，看著司桐笑得極其猥瑣。

葉新一把抓過鑰匙：“別亂開玩笑，普通朋友。”

“切，好看的姑娘都說是你普通朋友。”估計辮總這樣的借口聽多了，根本不信他的解釋。

按照葉新往常的脾氣，才不會管你是否相信他說的話。別人交流的目的是為了理解，他交流的目的則像是被人逼迫著完成任務一樣。

不過今天葉新一反常態，神情嚴肅的再次重申：“我說了，普通朋友。”

辮總也被他認真的表情驚了一下，這家夥又哪根筋搭錯了，什麽時候這麽開不起玩笑啊。

“行行行，記住了，普通朋友。趕緊送人家吧，要是等隔壁王大姨睡著了，你一開摩托車她肯定又得找我們嘮叨，嫌我們鬧騰了。”

葉新領著司桐出了屋，讓她現在大門外頭等著，自己去隔壁小房裏拿車。

留在屋子裏的幾個人偷偷跑到窗口瞄著外面的動靜，有人低聲說：“葉哥平時連朋友都少，什麽時候還有了個女性普通朋友。”

辮總推了下他的腦袋：“他說你就信啊，用你的榆木腦袋好好合計合計，可能嗎？”

葉新在屋子裏鼓搗半天，屋子裏光線不好，摩托車又有些老舊，零部件不大好使，折騰出了滿身的汗，好不容易才把車子推出來。

司桐百無聊賴地蹲在門檻上，呼吸呼吸心想空氣，剛才屋子裏的煙味混著臭襪子的味，著實把自己熏得夠嗆。

“我說，你大老遠把我弄這來，不會就為了看一眼你的摩托車吧。不對，還不是你的。”司桐看葉新費勁巴力地把摩托車搬出來，原地打了幾次火全都沒有成功。

葉新折騰得有些累了，把車子往墻上一靠，自己也蹲在門口，距離司桐大約半米的位置，掏了根煙出來。

“等會，再保持點兒距離，我討厭煙味。”

葉新倒是聽話，依照司桐的意思又往外邊挪了挪，尋了個下風口的位置，點燃香煙狠狠吸了一口。

“我離家出走之後搬過11次家，每個都不超過半年。這幾個兄弟是在演出的時候碰上的，他們樂隊有人退出空出來一個位置，我就搬了進去。”

葉新說的是實情，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大多過著顛沛流離的說話，嘴上說是放蕩不羈愛自由，不願意跟父母什麽的住在一塊，其實在這之中，要麽是像葉新這種情況，與家裏鬧了矛盾，被迫出來租房子。要麽還有很大一部分人，他們的家鄉並不在B市，為了追求所謂的音樂夢跑到這裏來，結果被B市高昂的房租和生活成本折磨得不可奈何，靠著不穩定的演出費與他人合租勉強有個棲身之所。

“所以你才不想讓你弟弟學吉他，擔心他有一天走到這般境地，是嗎？”

葉新嘴裏的香煙燒得很快，他說：“葉瀾跟我不一樣，他從小被家裏保護得太好，沒經歷過什麽挫折，在腦子裏把搖滾圈子美化了一遍，以為真的跟歌曲裏寫的一樣。”

葉新把手裏的香煙掐滅，這段話表面上是在說他的弟弟葉瀾，然而又何嘗不是他小時候的寫照。當初僅憑一股熱血，不惜與家裏人鬧翻，執意出來玩搖滾組樂隊，以為自己能夠用自己所熱愛的東西養活自己，成就一番事業。

然而現實的殘酷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沈浮多年，葉新看過了圈子裏的光怪陸離，不單單是前途是否有希望，他越接觸這裏面的人，越察覺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幼稚。被描繪成自由。反叛，理想青年烏托邦的搖滾圈子，同樣充斥著貪念和勾心鬥角，嘴上喊著搖滾不死的人，也許只是為了凸顯自己的與眾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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