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吧。”葉新握緊了手裏的吉他，堅定地踏上通往舞臺的階梯，樂隊的4個人跟在他的身後，站定。

司桐跟著跑回舞臺後方，堪堪只能看到一個側面，於是卸下身上的吉他，出了候場去往觀眾席的方向去了。

賀武在後面喊：“你幹嘛去啊，馬上輪到我們上場了。”

“看熱鬧，一會兒就回來。”一溜煙沒了蹤影。

司桐尋到空位的時候，正看見葉新對身後的鼓手用力地點了下頭，整個人像是被打開了一個開關，與私下裏一言不發的氣質完全不同。

葉新的聲音極具特點，不同於大多數搖滾男主唱沙啞低沈的聲線，＊＊的嗓音十分透亮，三個音區之間轉換流暢，看得出基本功紮實，氣息充足。

進步青年樂隊的激情沒有預兆，從開場的第一個音符起，樂器層層遞進的節奏，交相映錯，而葉新難得的聲音在覆雜的樂器聲中辨識度依舊很高，第一高音吼上去的時候，略帶金屬質感修飾的音色像是一股電流，從人們的脊髓骨開始竄到頭皮之上，整個人聽得酥麻。

神奇的事，他聲音裏電流般的魅力不單單吸引女性，它沒有性別之分，在場的人都能順利接受到他散發出的激情。

是的，如果用一個詞形容舞臺上的葉新，激情是最好的詮釋。平時司桐接觸到的更多事葉新不唱歌的時候，用她的話講，一副全世界都欠他八百吊的臉，唱安魂曲正合適。

但與自己的隊友一同站在舞臺上的葉新完全變了不一個人，也許是夕陽的餘暉給他增添了一些人情味，也許是臺下觀眾的歡呼讓他映射出更多的感情，背上吉他站在麥克風前的葉新像是被一個急於燃燒的靈魂附體，去趕赴一場末日的狂歡。

不在乎過去，不在意將來，享受當下釋放的一瞬，讓我在這一刻盡情綻放。

這些曾寫在那個男人身上的註腳，像是被賦予生命，在司桐的眼前詮釋著那時的畫面。

司桐感覺眼睛有些發幹，使勁眨了幾下，舞臺上那些人的臉好像變得模糊。她仰頭揉了揉眼睛，嘴角牽出一絲笑容：終於有點兒搖滾歌手的意思了。

進步青年樂隊還有最後一首歌，然後就該輪到天啟樂隊出場。司桐閃過身邊正在嗨的人群，準備回後臺找隊友會合。

即將進入後臺之前，進步青年樂隊開始了最後一首歌。

前奏響起，司桐對這個旋律熟悉得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又跑回觀眾席中。

隨著歌曲的進行，司桐越發印證了剛才的感覺。熟悉，太熟悉了，這首歌的旋律熟悉到讓人不用過大腦都能跟著唱出其中的歌詞。

可是在今天的音樂節上唱這樣的一首歌，司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為祖國就是保家鄉／中國好兒女／齊心團結進／抗美援朝打敗美帝野心狼。”

剛才葉新身上一種游刃有餘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氣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非常有力的沖擊感。

是《中國人民志願軍戰歌》，1992年侯牧人翻唱的搖滾版。

葉新直直地站在麥克風架前，眼神少有的堅定，他沒有看臺下的觀眾，或許現在臺下有沒有關註他都已經不知道。

我的爸爸去過朝鮮戰場／為了保衛祖國／為了保衛家鄉／打敗美帝／保衛和平／嘹亮地軍歌威武雄壯。

葉新一遍又一遍重覆著這些歌詞，唱得理直氣壯。

沒有人敢在音樂節上唱這樣一首歌，更沒有人敢在一個搖滾音樂節上唱這樣一首歌，即便它後面也打著搖滾的標簽。

司桐也不明白，不知道從什麽開始，這些紅色歌曲已經很少有樂隊演唱，甚至有些人根本不屑於唱這些歌曲。

臺下的觀眾也被眼前突然的變化嚇得一楞，沈侵在上一首嗨到爆的情緒裏的人，雙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傻楞楞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議論的聲音在周圍響起，司桐看見越來越多人對臺上的＊＊搖頭。之前3首歌積攢的良好印象，被最後一首歌徹底打碎。

“靠，來錯地兒了吧，那我們這兒當紅歌會了不成。”

“哪來的傻叉，有臉說自己搞搖滾的嗎？”

非議的聲音越來越大，這些沒了嗨點的觀眾找到了一種新玩法，挖空心思想出各種挖苦人的形容詞，比比誰的聲音大，能讓臺上的＊＊聽見。

“從小吃教科書長大的吧！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不適合你們這些小寶寶，哈哈哈哈。”

罵架這回事有來有回才能持久，結果他們變著法的罵，臺上根本沒有一丁點兒回應的意思，幾次挑釁都落了空，一口惡氣一直憋在心裏，於是更不爽了。

“罵架都不會就別出來演出了，忒沒勁。”

＂要不哥教你一句，@#￥%……。＂那哥們說的應該是某個地區的方言，別說臺上沒有反應，臺下的觀眾也沒幾個聽得懂的。不過這都不重要，罵得夠臟夠爽就行。

周圍的幾個哥們聽著好玩，學著那位大哥把這句話重覆了好幾遍，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罵完一句就笑個不停。

臺下罵得歡樂，臺上葉新仿佛沒聽到一般，繼續賣力演唱著。

我們的先輩去朝鮮打仗／英勇戰鬥時民族的脊梁／鴨綠江水在靜靜地流淌。

葉新唱完這首歌的最後一句，等待著所有的樂器歸於平靜。一個觀眾扯著自己搖滾嗓喊了一聲：＂你好意思說自己是搖滾樂隊嗎！＂

葉新湊到麥克風前，回了他三個字：“我樂意。”說完，轉身走下了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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