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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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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睿和楊柳的婚事,沒有鼓樂齊鳴,沒有八擡大轎,沒有高頭大馬,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沒有高堂可拜,也沒有親戚、鄰裏觀禮,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楊柳的發髻是林睿綰起的,林睿發髻上的紅綢是楊柳幫著綁的,楊柳穿著林睿親手做的嫁衣,林睿呢,自然也是著喜服的,只不過……他的喜服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買來的。被問及的時候,林睿只說做喜服是一件特別累的事,因為原來沒做過,手生,其實兩人心裏都明白,林睿只是怕耽擱時間罷了。

一拜、再拜、三拜……半響,楊柳才擡起頭來,對上的,是同樣紅了眼的林睿。林睿率先揚起了嘴角,伸手在楊柳的眼角輕撫了撫,“柳芽兒,小兔子。”

不論哭泣還是笑容,都是有感染力的,楊柳也跟著笑了起來,“彼此彼此。”

又對望了好一會兒,林睿笑得更加開懷了些,“咱們還要這樣對拜多久?來,起來吧。”

楊柳伸手搭在了他的掌心,被他扶著站起來,被帶著往前走了幾步之後,楊柳問了句,“旁人成親,不是都用紅綢接引的嗎?怎麽到了咱們,就直接牽手了?”

“娘子你不是說過的嗎?兩個人過日子,銀子得省著點花,這紅綢也是要花銀子買的,就用一次,多浪費,明明直接牽著就行,就別折騰那麽多名堂了吧?”說著,將楊柳的手攥得更緊了一些。

這話完全是詭辯,但楊柳不想反駁什麽,因為她也覺得,直接牽著更好,更溫暖真實。

新房都是林睿布置的,不讓楊柳提前看。說這話的時候,林睿顯得特別委屈,想悄悄做個簪子給她,才剛開始做,就被發現了,想替她做身嫁衣,還沒做完,又被她發現了,這樣的事兒,堅決不能有第三次。

楊柳跨進屋門的時候,只覺得滿目的紅,喜慶異常。說買紅綢浪費銀子的林睿,把他屋子裏頭能弄紅的地方都弄紅了,那些個掛起的紅布條,楊柳覺得隨便扯一條下來,都夠他們牽著走一段的了。這些難道,不是只用一次嗎?

林睿從進屋開始,就一直觀察楊柳的表情變化,這一看就看出了她的疑惑來了,林睿立馬開始想著說法來圓自己的場,“這些紅布條呢……肯定比紅綢用的多,咱們成親這樣的喜事,這些肯定要多掛幾天,只要不臟,掛幾個月都是可以的。嗯……這布條夠寬,以後咱們有了孩子,可以剪斷給孩子做尿布,然後……還能做抹布。”

且不說用掛了幾個月的布給孩子做尿布合適不合適,用做過尿布的布做抹布?楊柳忍俊不禁,實在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

楊柳滿臉笑意,清了清嗓子道,“現在我明白你為什麽能存下那麽多銀子了,太摳門了,你這是要把布用爛了才丟麽?”

“好了,咱們不說這些布了,這屋子裏頭的擺設,你看著還滿意嗎?喜歡嗎?”

說實話,屋子裏頭除了那些紅布,最顯眼的就是那張新買的床榻了,本來只是暗紅色的床榻在紅帳、紅枕、紅被的多重映襯下,似乎一下子鮮活了起來。楊柳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紅帳和紅枕上頭繡的鴛鴦戲水圖。

鴛鴦……戲水……楊柳感覺到了自己臉上漸漸起來的熱度。

一旁的林睿還在等她的回答,卻見楊柳只是盯著床發呆,一時間,林睿也有些想入非非起來。不過想歸想,林睿多少還是有些耐性的,都熬了這麽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至少得先行完該有的禮,再把人給餵飽了。

楊柳還沒想好該怎麽回答林睿剛才的問話,就發現林睿又牽著她往前走,目的地正是剛才讓她紅了臉的床榻。楊柳順勢跟著走了幾步就停下了腳步,往回拉了拉他的手,“林睿等等,天……還沒黑呢。”

“夫君,相公,當家的,你在其中挑一個,以後要是再直呼我的名字,得罰。”

林睿說得有理,於是楊柳改了稱呼又說了一遍,“夫君,天還沒黑呢,現在上榻,早了些。”

“沒成過親吧?我也沒成過,沒想對你做什麽天黑了才能做的壞事,就是……讓你坐一坐咱們的新床,俗稱‘坐帳’。”林睿說這話的時候特別誠懇,楊柳聽他說得頭頭是道,覺得自己有些孤陋寡聞,於是乖巧地跟著他走到了床榻邊。

楊柳坐下之後,林睿沒有像她想的一樣坐在她的身邊,而是蹲了下來。

“幹嘛?”楊柳縮了縮腳,避開了林睿伸過來的手。

“再加一條,以後說話之前,前頭必須帶上稱呼。來,再說一遍。”

“規矩真多。”楊柳嗔了他一眼,又好氣又好笑地重新說道,“夫君,您幹嘛?”

“替娘子脫鞋。進了我林家的門,就要守林家的規矩,知道了嗎?”說到最後,林睿稍稍板起了臉。

這話,楊柳沒應,以後過日子,誰聽誰的,還不一定呢。

似乎是明白她的心思,林睿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脫完她的鞋,林睿又脫了自己的鞋,然後在楊柳以為他說話不算話的時候,林睿把她的鞋壓在了自己的鞋子上頭,“我們林家的規矩呢,相公都要聽娘子的話。就像這鞋一樣,我呢,願意被夫人壓一輩子。”

本來已經幹涸的眼角此刻又有了些淚意,楊柳彎腰褪下另一只鞋,讓林睿也脫,林睿有些茫然,“壓一只就行了。”

楊柳學著剛才林睿的做法,把兩人的鞋疊了起來,與之不同的是,這一回他的鞋在上。“家中有些事,還是得男子做主。”有些事上,女子的眼界太窄。若真說起來,大多還是因為,她骨子裏頭還是想要做個賢妻良母的,沒有事事都壓夫君一頭的野心。

“坐帳之後是撒帳,柳芽兒你坐著別動。”說著,林睿幾步走到了桌前,真的只是幾步,這屋子本就不大,床榻卻偏大,屋子裏頭本來可以‘橫行’的桌子就只能龜縮一隅了。

楊柳進屋的時候就看到了,桌上有個大盤子,裏頭放了紅棗、桂圓、花生和蓮子,整整齊齊地分開放的,此刻,林睿伸手一陣亂撥,把四樣東西都混到了一起,然後幾步又走了回來,捧著盤子坐到了她身邊。

楊柳看到這些,肚子就有些不爭氣地餓了,伸手就想抓一個桂圓幹吃,卻被林睿壓住了手,“現在不能吃,先等等,坐好了。”說著,林睿放開了她的手,伸長手臂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拉近自己,然後左手一擡一轉,整盤‘早生貴子’都散落在了她和他的身上。更準確一些說,落在頭上和臉上的多。楊柳沒有防備,被砸個正著,甚至因為驚訝張了嘴,還有一顆蓮子落到了她嘴裏,她下意識地一咬,被未去的蓮心給苦到了。

“林睿!”

楊柳話音才落,林睿已經湊了過來,捏著她的下巴,側臉就堵住了她的嘴。

好一陣子後,林睿吧唧了一下嘴,給自己和楊柳各餵了一個桂圓,“還真挺苦的,來,先苦後甜,以後記得,要叫夫君,嗯?”

被親傻的楊柳嘴裏一邊是被林睿卷去了一半的蓮子,另一邊是他新塞的桂圓,傻乎乎地什麽都說不出來。

“其實,你喜歡叫我的名字,也挺好的。”

林睿把剛才撒在他倆身上的‘早生貴子’草草收拾了一下,然後又端了一個碗過來,碗裏裝著一個餃子。

“你進過廚房了?”她好久都沒包過餃子了,而且這個餃子包得實在醜。

在林睿用勺子把餃子遞到她嘴邊的時候,楊柳倒是張開了嘴,不過是開口說話,“你這,不熟吧?”果然,不讓他進廚房的決定是正確的,好容易包個這麽醜的餃子,還沒煮熟。

“就是要不熟的。來,吃一口。”

“你怎麽不吃啊?”

“好,我先吃一口。”林睿十分幹脆地在餃子上咬了一口,主要吃皮,帶了一點點的餡,隨後說了句,“生。”然後把餃子重新遞到了楊柳嘴邊,楊柳猶豫了一下,也學著他咬了一小口,見楊柳蹙眉咽下,林睿立馬問她,“生不生?”

楊柳先下意識地學他剛才的回答,說了句‘生’,然後才猛地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飲一杯合巹酒,自此後,生同裘,死同棺。”

“一言為定。”

酒一入喉,楊柳只覺得被嗆了一下,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酒是不是烈了點。當年她爹故去的時候,留下些酒,她試著喝過幾杯,本來是想醉一場的,卻只是有些不舒服,但沒有醉。好在今天這酒雖然烈,量卻不大,要是一碗,她絕對能被放倒。

楊柳沒想到的是,她倒是沒倒,喝另一杯合巹酒的林睿倒了。當然,不是一頭栽倒的那種倒,而是明明他自己晃晃悠悠,卻對著她說,“娘子,你別晃,晃得我頭暈。”

楊柳扶著他坐下之後,他繼續說,“一個,兩個,三個……好多柳芽兒,哪個是真的呢?你別動,我摸摸看。”正在擰熱棉布的楊柳回頭看他,見他在挺遠距離之外不停地在那兒做著‘撈’的動作。

稍稍擰幹了棉布之後,楊柳拿著替林睿擦臉,林睿先是喊燙,然後歪頭盯著她瞧。此刻的他醉得有那麽一股子媚意,眸中波光瀲灩,被他那樣的眸子專註地看著,好似她就是他的所有一般。

看了好一會兒,林睿開了口,“你長得,挺好看的,像我媳婦兒。”說完之後,又搖了搖頭,“頭暈!不對,你沒我媳婦兒長得好看,我媳婦兒你知道是誰嗎?柳芽兒,特別特別好看,比你好看多了。”

楊柳哭笑不得,以後得記得提醒林睿,讓他滴酒別沾。這醉了之後,連她都認不出來了。

“你在這兒幹嘛?我媳婦兒呢?”說著,林睿四處轉頭去看。“今天我成親啊,是今天嗎?她是不是又不要我了?因為我回來遲了?”最後那一句話,林睿的聲音透著那麽些悲涼。

“林……夫君,我在這兒呢,沒不要你。你聽話,別動,我再給你擦一擦。”

經過這一番折騰,林睿的額頭、鬢角、脖頸都有些濕意,楊柳給他擦了臉之後,就想去拉開他的領子,沒想到才一碰到,林睿就反應極大地想要跳起來,可能是酒意讓他有些腿軟,他跳到一半,又坐了回去,但是手,已經緊緊按住了領子。

“你,你別過來啊。”那動作、那神態、那聲音,活像他是個良家女子,而楊柳是個起了歹心的登徒子。

“你再過來,再過來……再過來怎麽辦呢?”林睿輕聲嘀咕了句,露出了一副十分苦惱的模樣,然後似乎終於想到了,“我咬死你!”說罷,還沖著楊柳亮了亮他一嘴的白牙。

楊柳笑了出來,這樣的時候,不是該喊救命嗎?

“護著領子有什麽用,得護著腰帶吧?”反正也沒法給他擦了,楊柳找了張凳子坐下,開始逗他。想著等他累了睡下了,安靜了,再繼續給他擦。

“腰帶?”林睿低頭看了看,而後重重點了點頭,“對對對,腰帶很重要。”然後當著楊柳的面把腰帶給解開了,綁在了脖子上。他似乎很滿意自己的這個做法,笑嘻嘻地對楊柳說,“你看,這樣上下都安全了。”

“傻。”

把楊柳的話聽進去之後,林睿最後是抱著他的腰帶睡的。楊柳幫他洗漱完,自己也洗漱了一下,然後寬衣躺在了他的身側。

林睿的頭發此刻是散開的,她的也是,同時鋪散的頭發糾纏在了一處。‘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楊柳想到了這句話,覆又起身,拿剪刀將他和自己的頭發各剪下一縷。同心結,她是聽過的,不過不會編,明天去問問田嫂子她們該怎麽弄。

結發夫妻……楊柳默默在心裏體味這幾個字,心中湧起的甜意,就像吃了一盤子桂圓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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