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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焦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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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逸和江仙仙倆人跟公孫佳交情不一般,他倆找公孫佳說玉尺的事情時也是硬著頭皮閉著眼來的。倆人都做好了拼命也要攔著這貨,千萬不能讓她一怒之下就提兵冒進攻打京城!京城肯定要拿回來的,但是現在雍邑及北方是所有人的希望,不規劃好了就進兵,萬一折了本錢,以後可怎麽辦?

哪知公孫佳不按牌理出牌,她遇到這樣的事兒之後居然沒有暴怒,反而想到了“贖買”?

容逸道:“恐怕很難!”他也想救人,但是如果雍邑主動去談條件了,很有可能就是對方坐地起價。而且怎麽個贖買法?用糧食怎麽定價?這些都是有講究的。他問:“小元和兵馬什麽時候能到?沒有兵臨城下,此計難成!”

江仙仙則是想了一下,說:“聽先父說起過,前朝也曾有過贖買人口的事,做得很糟糕。”

公孫佳道:“那也不能不動。他們第一是要保證軍士的口食,不保,軍士自己就會搶,反正最先餓死的一定是普通百姓。再者宮城在京城之內恐怕已經斷糧了,那就更麻煩了。與陛下君臣一場,也不能不管他。小元他們還有幾天才能到,然後無論是部隊修整、布置進兵路線、輜重糧草接應,都還要再花幾天。先談著,拖住他們。一個拖不住,章旦也就罷了,上皇如果出奔,會不會有人響應?得把他拖在京城裏。但願他沒那個跑路的腦子!”

容逸低頭想了一下,再擡頭時已是面容堅毅,道:“這樣,召集雍邑的大族,哪怕贖買,也不能都由雍邑來出。讓他們也籌些糧草!狡兔三窟,都把雍邑當個窩呢,有積蓄!你要消耗了,他們勢大了,以後就要被轄制嘍!”

公孫佳笑道:“我為你保密,你出門也別說自己出了主意,不然當心被打死。”

容逸苦笑道:“天下其實已經亂了,想要長久的安寧只能如此。我也是心疼得很的!”容逸這主意乍看之下可謂“吃裏扒外”,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他敢保證,如果公孫佳無條件的要救京城裏的人,必然有不知自己骨頭幾兩重的敢亂提要求,到時候被宰了都不知道為什麽死的!

這其實是在救一些不知深淺的姻親們的命。

公孫佳道:“我是說,萬一有人正開心,你又從京城弄了人來與他分家產,當心走在路上人被人罩個麻袋打一頓!”

容逸的笑容消失了:“是啊。”爭家產的有,還有爭大宗的。戰亂的時候冒充的……你把正主弄回來了,不是要人難看?

公孫佳道:“贖買還是要做的,上天有好生之德。終有重視親倫的人,你那裏也不要強迫,誰願意出錢就出錢。有不願意的,我來。”

容逸沈重地點了點頭:“他們那裏,我做說客,說通了他們,由他們請命,你再假意答應暫不進兵。是他們求你!”

容逸出去上下串連,說:“驃騎要起兵勤王,已調了元將軍等人回來。我苦苦哀求,請她暫緩一緩,你們想,大兵一至,玉石俱焚,咱們在京裏的親人可就難保了。上皇已經瘋狂,他見大勢一去下令屠城也未可知!不如咱們請求先贖人,再動兵!”

果然是有人積極響應,有人有氣無力地哼哼兩聲,容逸也去強迫他們,只與願意的人蹉商。

與此同時,公孫佳也召集了心腹等來開會。她就負責提供一個粗略的想法,這想法在缺德們看來就“大有作為”了!

趙錦搶先說:“可行,但是如何贖買、如何估價還要參詳!”她有不少家人失陷在京城。自京城變亂至今已有大半月的時間了,陸續有人冒死從京城逃了出來,趙錦也收留了幾個族人,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京城的現狀。現在確有不少人仍然在京裏跑不出來,倒也沒有被殺死,危如累卵。

她很樂見贖買而不是馬上攻打,但是她與容逸的觀點一致——不能任由對方要價,更不能被己方的豬隊友道德綁架!

公孫佳道:“這是自然。”

趙錦道:“若與蘇、趙有關之人,下官願意傾盡家私!”

公孫佳點點頭:“那個以後再說。”

彭犀道:“還是要圍一圍京城再談。也不能只則贖買望族,要望族將錢交到府裏,由府裏統一出面。不許他們私下串連!”

單良就痛快多了,直接說:“方保、簡義兩個現在老了,他們的徒弟還在!買人買地道理都差不多,他們幹這個在行!”這兩個是公孫佳幾十年的大管事,極具奸商特質,算賬又快。當年公孫佳在京城的許多產業都是他們在主持。

鐘佑霖也很急,鐘家也有人失陷在城中,據說有人看到有些人死於亂軍手中,有些被上皇清算,但是!鐘源還活在宮裏,這個是要救出來的!他說:“那得趕快,晚一天就多一分危險!宮中已經斷糧了!”

宮廷裏連守軍帶宮女、宦官幾千號人,宮廷又不是糧倉,能有多少儲備?把禦花園的樹皮都扒了也不夠吃的呀!

公孫佳道:“一手準備進兵,一手贖買,都沒有異議吧?”

趙錦道:“還有一些沒有親人在雍邑的,怎麽確認身份?”她經過亂世,提出了不少亂世的奇葩操作,這中時候是最好冒充的。

公孫佳道:“不是有紅封本子麽?”

彭犀道:“百姓呢?”

公孫佳道:“你忘了?雍邑也有天下戶口籍冊呀!”這地方當年是當副都建的,章熙還來過,是準備給皇帝們過夏天的時候過來辦公用的。雖然後來再沒皇帝來過,一個臨時都城的各方面條件都是具備的。

彭犀不再提什麽“如何看待京師朝廷”的話了,他對自己的判斷還是非常有信心的——公孫佳沒問他的罪,不是嗎?當日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沒有指責他,不是嗎?章家本來的氣數是有的,但是被章嶟、章旦兩個活寶一折騰,恐怕是真的耗盡了。

彭犀很有耐心,連公孫昂的墓都被動了,公孫佳心裏能沒有一點想法?

等著就是了!

彭犀陰險地提出了一條:“被亂軍戕害的宗室、大臣的屍身,能收也是要收的。”收了,就得跟公孫佳報賬。彭犀認為公孫佳雖然果決,但是人情味還是有的,死人裏不定有多少是她的舊識好友……

公孫佳道:“好。叫簡義、方保吧,他們倆在雍邑坐鎮,讓他們挑選徒弟,由鄧金明護送去京師與城裏的人談條件!”

方保、簡義很快帶了幾個徒弟來了,由於公孫佳經驗雍邑的需要,他們倆早早到了雍邑,聽說有活計幹,兩個老頭都很興奮,嘀咕了半晌,先推出兩個徒弟來。兩個徒弟一高一矮、一胖一廋,相映成趣,很有師傅當年搭檔時的風範。

這時,容逸也帶了幾個世家在雍邑的領頭羊過來了。都是中老年,各留一部美須,卻人人哭天抹淚,拜見之後就撲在地上不起來了:“求丞相救救我們的親人吧!大兵過後,玉石俱焚,請容我們幾天,能救多少是多少!”

公孫佳對趙錦使了個眼色,趙錦喝道:“哭哭哭!哭頂個什麽用?已經在商議了!”

幾個人哭到一半,收聲比被掐住脖子還快,一邊擦眼淚一邊問:“怎麽說?要多少錢糧?”

公孫佳指指方保、簡義:“問他們。”

幾人又湊到一起嘀咕了半天,最後給出了一個方案:以奴婢為基準,比如一個奴婢的身價是一,普通百姓是奴婢身價的兩倍,就是二。然後有官爵的,五品以下,三倍,就是三。五品以上,四倍,就是四。宗室身份貴重,再加一分。

死屍也要,不過死屍要打折!減半。

簡義缺德得要死,提出不用糧食作標準,萬一對方一開口,一個普通百姓收你一百斤糧食呢?那就不劃算了啊!他說:“還是用錢!布帛也不給他們!想要糧食布帛,讓他們拿錢按市價折算!圍城之下,糧米是一天一個價的!見風漲!”

趙錦、容逸等人有點急:“真要拖下去,餓死了人怎麽辦?”

簡義白眼一翻:“殺價,就要這麽殺!您真當是買賣吶?這是綁票兒啊!你越重視,對家開價要高!最後能叫你全家附逆,叫你反叛你幹不幹?嘿!我看還得懸賞,誰要反叛、要私聯京城,揭發有功!”

單良第一個讚成!

容逸道:“那還需要一個說客。”

方保更缺德:“說什麽呀?咱們明面兒上還是做買賣呢!只有私下做的,才能買賣!悄悄兒的派幾個人去,與那些個兵頭聯系,叫他們私下售賣!做點走私生意嘛!是上皇能自己守城門,還是章旦能親自巡夜吶?!等到他們察覺了,君侯再出面,他們不賣就叫底下人給賣光了,他們最後還是得賣!”

這兩個人一來,竟將之前討論的細節統統給推翻了,開啟了一條從未設想的道路!

公孫佳道:“我平時沒虧待你們吧?”

把簡、方二人嚇得也不拿喬裝老師了,齊齊跪下來道:“天地良心!君侯!咱們都是對外人使壞,從來不敢對自己家裏壞呀!”

公孫佳哭笑不得:“起來吧!趕緊的,幹活了!”

即便是兩國交戰,也不能讓奸商們絕跡,何況是區區京城變亂?正相反,越亂,越是他們發財的好時機!

而且現在京城也詭異得要命!章嶟、章旦在外面對峙居然沒有打起來,因為宮城裏還有一夥人!宮裏的人想走走不了,宮外的兩夥人誰都不想走,都想打入宮城拿到玉璽即位!王皇後十分崩潰,說,要不幹脆就讓章旦做皇帝吧!太皇太後不同意,說那也是個瘋子,他要當了皇帝咱們也活不了!而趙司翰、鐘源等人原本也想合縱連橫的,聽太皇太後的話覺得有理,一個章嶟尚且如此,誰也扛不住再來一個章旦。

三夥人居然形成了個三足鼎立。

宮城之外,什麽違法的勾當都出來了!宮城之內,一個個緊張得快要發瘋。

簡、方二人派了兩個徒弟,日夜兼程趕到了京城。其時,守城的士卒的軍紀已然開始崩壞,在他們到之前就有從事不法活動的了。幾人也不含糊,馬上加入了走私販賣的隊伍裏。別人趁火打劫,收京城大家族流出來的珍玩字畫,他們不一樣,他們要買人——熟練匠人、有一技之長的奴婢。

這是非常常見的交易,在戰亂的時候,什麽美人都不值錢,有時候人價還比不上肉價貴。但是如果有一技之長就不一樣了,那就會搶手。

通過這樣的買賣與守城的小頭目取得了聯系,兩三筆買賣之後,不用等他們開口,就有人聯系上他們——合夥做生意,偷渡城裏的人出來,由他們接應,分給他們兩成的好處。他們不用幹別的,把從城裏偷渡出來的人帶出個幾十裏就成。

原來,城裏的人也是不肯坐以待斃的,尤其章嶟總是隨時想起新仇舊恨要算賬,他的算賬就是殺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琢磨中中辦法跑路,有錢人的辦法就是賄賂守軍。

無論是章旦接手的京城防務還是海七星帶來的戰勝之師,都是全國的精銳,本不該如此。但是公孫佳把出京的幾條大道都給封了,無論是章嶟的“勤王詔書”還是章旦寫給在外地宗室邀請共同舉事的求援信都被她截了下來。她還把北方的兵馬給按住了,行文雍邑及周邊地區安撫百姓。又派人繞路去南方聯系霍雲蔚,現在看起來,霍雲蔚應該已經有所行動了。

快一個月了,沒人響應二章,軍中又開始缺糧,軍心也漸漸散了。

接著,又有消息傳來——公孫佳調了元錚來攻城了!元錚,許多人背後說這小白臉真他娘的祖墳冒青煙被公孫佳看上了,一個無父無母來歷不明的貨色就此一步登天。但是,軍中越是高層對他越是有一個客觀的評價,連梁平都有些焦慮了。章旦的手下,墮落得比章嶟這邊的手下還要快!

守軍就越發倒騰私活,公孫佳這兒就拼命的買人!手下有奸商的好處是,本來他們該賠錢的,結果硬是被這夥人做成了賺錢的買賣!開始是工匠,後來就是承接走私人口的業務。由於信用還不錯,他們便主動與守軍聯系——你把城裏出身不錯的人給我弄出來,由我倒騰出去賣,找得到家人,那就賺了,錢咱們平分,找不到家人,那這一筆就算我賠了,不用你賠錢。

最後總歸是他們賺得多!

公孫佳知道他們的本事,對錢財之事一笑了之,她現在根本不在意這個。但是簡義、方保作為公孫家的老人是非常在意的,京城的家產……沒了呀!兩人痛心疾首,要求徒弟們:“撈!給我狠狠地撈回來!”

公孫佳沒有顧及到兩位奸商的良苦用心,她從奸商們贖買回來的人口中得知了二章的所作所為——京城章姓宗室已不剩什麽人了,哪怕加價買,也是買不到的。二章殺起自家人來,比殺前朝的宗室都狠!奸商們帶著紅封本子上的名單,一個一個對照著點名,然後都塗上了黑圈。姓鐘的還讓他們撈出來了兩個,一個是鐘泰的小孫子,由個老仆帶了出來。一個是鐘佑霖的侄子,這貨跟媳婦兒一起躲媳婦的奶媽家裏買通了守軍花錢偷渡出來的。

章家與公孫佳最熟的延安郡王,在變亂當天就已經沒了,章明現在還在宮裏,他和鐘源都是沒法買的人,得出兵去撈。再不撈出來,公孫佳跟姨媽舅媽都不好交代!

元錚一回來,公孫佳就讓他點起兵馬直撲京城!攻城不比野戰,即使是元錚拿京城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速勝之策。

這是一座比雍邑歷史悠久得多的城池,城高池深,它的駐軍也比雍邑要多。雖然二章不合,但是並不能保證他們不會聯手捅元錚一刀!元錚跟他倆都有仇!章嶟,被元錚的老婆趕下臺,章旦,兒子被元錚的閨女殺了。他倆快恨死元錚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圍!邊圍邊打,圍到裏面的人沒轍了,要麽開門投降,要麽出城逃命!扛下去,就餓死唄。

元錚在城外制作攻城器械,作出並不要談判,只要攻城的樣子,一面在城外擂鼓吶喊,又修了極高的樓車立在城北,插上大旗,使城內、宮內望見,增加鐘源等人的信心。所恨者,雖然奸商努力,也沒能買通梁平派去圍攻宮城的守軍,無法往宮內傳遞消息。

然後再由奸商去談判。

城內二章都是一個想法:把人質給你了,你還能留我的命?糧食來了,我死了,有什麽用?都不肯答應。

如此情勢之下,梁平終於說動了章嶟:“離開京城,只要往南走,他們都不會不尊奉上皇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已經在京城耽誤太多時間了。”

章嶟認為有理:“回賀州去!霍雲蔚也在南方!他未必就不如公孫佳了!只是,京城被圍,還有章旦虎視眈眈,如何出得城去?”

梁平道:“放火。”

他心裏早有辦法,但是攻打皇宮他還是有心理障礙的,太皇太後在宮裏,章嶟是太皇太後的兒子,兒子冒犯老娘的住處,這是不對的。現在也顧不得了,他的辦法過於簡單粗野暴了——拆毀了城內不少房舍,將木料堆在了一段宮墻下面,直接燒!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天上楞是一滴雨也沒下,宮墻被燒塌了!

元錚在城外再著急也是無用,城裏沒有合適的內應,想要攻占這樣一座城難度是非常大的。別看現在裏面缺糧,圍到它餓死、耗時耗空它,可以。在裏面的人還有力氣的時候想攻打,必是屍山血海。

明明已經看到了梁平在放火,元錚這兒指揮人連護城河都無法大規模的渡過。護城河不是條小渠,是寬度達十丈以上的一片水系,裏面能養魚的那中。攻城器械裏,有一樣是浮橋,通過浮橋之後在面對的是高大的城墻,京城城墻之高居全國所有城池之首,它還很寬上面能跑馬,能架起大型的弩床。

京城的城門也非常的緊固,它不是兩片單薄的木門而是夾鋼的,此外又有甕城,甕城還有一道自上而下的鐵柵門!元錚在外面瘋了一樣的攻城,梁平在城裏瘋了一樣的攻打皇宮,雙方都恨自己為什麽不早一點動手。

終於,宮墻先破,梁平指揮著人馬湧入宮中一邊搜人一邊放火。章明、鐘源等人在宮內一面抵擋,一面護著太皇太後和王皇後撤離,三代太妃都還有在世的,哭成一片。混亂之中,幾代以來積累的各類圖書籍冊化為灰燼,章嶟縱馬入宮,大喝一聲:“朕在此,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禁衛是否願意被擒還是兩說,無人敢傷他是真的。鐘源低聲對章明道:“護著娘娘,先走!小元就在城外!我來與他周旋。”

章明道:“他是在城外,可你看他現在進得來麽?他進不來,咱們出了宮也沖不出去!上皇如今已經瘋了!”

兩人都下不定決心,“弒君”不是誰都有這個決心的。他們二人論起領兵都不如梁平,且禁衛餓得連禦園裏的魚都抓來吃光了,還不如梁平手下的兵士飽食有力氣!

鐘源當機立斷:“走!去北門!”北門既高,離城門也近,只要能堅守到元錚進城,他們就算得救了!章嶟會瘋,但梁平一定會帶他離開!甚至進攻皇城,可能都是梁平看到元錚到來之後怕他們裏應外合而先下手為強。

一行人匆忙奔上北門。北門並不是僅僅一道門,而是一個高高的城門樓,可以理解為一個小型的堡壘。他們才登上北門,堵塞了向上的樓道,章嶟與梁平就殺到了!鐘源在城樓上喊:“五郎,你快走吧,我不追你,你也不要逼我!等到元錚他們過來,你就走不了了!他是誰的人,你是明白的!”

章嶟不怕鐘源,他瘋勁兒上來了誰都不怕,但是一想到元錚背後的人,他突然就不瘋了,對鐘源喊:“交出玉璽!”

趙司翰大聲道:“沒帶!你們追得太急了!”怎麽可能沒帶呢?正在他懷裏揣著呢。章碩一朝駕崩,他就非常有經驗地把玉璽給撈到了手裏。

章嶟怏怏地在下面喊:“你們這群逆賊,給我等著!趙司翰,我饒不了你!”趙司翰在城樓上翻了個白眼,舉目四望,昔日繁華京師如今滿目瘡痍!突然,他指了指一個方向:“那是在做什麽?!”

章明奔了過去一看:“章旦!這個王八蛋!他要跑!”

無論章明和章嶟如何評價對方,但是對章旦都只有一個想法:這個王八蛋,他該死!

卻說章旦眼見元錚晝夜不停地攻打城門,破城是早晚的事,他之前不跑,本來是打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主意,後來是跑不掉了,怕一跑就被襲擊,只得僵持。現在元錚攻打城門,梁平攻打皇宮,哪個贏了都沒他好果子吃,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他開城門跑了!

元錚城門打到一半,發現另一側的城門被打開了,章旦跑了,那還打什麽?!率隊繞了過去,從洞開的城門湧進了京師,直奔宮城而來。梁平也已知息章旦跑了,罵了一句:“殺千刀的!”你跑就跑,幹嘛把門也打開了呢?

不打了,撤!他護著章嶟,從相對的另一座城門跑出了京城,一路奔南方而去。一邊跑,一邊在京城裏放火,以阻攔元錚的隊伍。

梁平跑路也放火、章旦跑路也放火,還困在京城的百姓家家哭嚎,嚴重阻礙了元錚行進的速度。他的手下對京師是極熟悉的,但是二章對峙,將已將許多市坊道路堵得面目全非,朱雀大街上都有拒馬!再兼百姓哭喊,元錚不得不分出一小部人去維持秩序,組織取水救火。自家府邸早燒成灰了他也顧不上,一氣到了宮城。

直到此時,趙司翰、鐘源、章明等幾人也護著太皇太後從北門下來了,清點宮中人員,十個人裏只剩下兩三個了。太皇太後放聲大哭:“老天爺!這是造了什麽孽呀?!”

趙司翰道:“請娘娘暫且忍悲,咱們與元將軍會合,再圖以後。”眼瞅京城這樣也呆不下去了,還是去雍邑吧,趙司翰想,京城裏也沒個皇帝,再沒人供給,哪還能呆得住呢?

三人招呼人護著太皇太後到了大殿上等元錚過來。

元錚進宮只見一片狼藉,地上到處是鮮血、屍體、殘肢、散落的兵器以及劫掠途中落下的一二物件。元錚下令整軍,嚴肅軍紀:“該是你們的少不了你們,誰敢擅動,把手留下!”

他的隊伍一向不錯,一番訓誡之後更加紀律嚴明了。

元錚急於確認鐘源的安全,哪怕太皇太後死了,只要鐘源好好的,他就能跟公孫佳交差了。這個哥哥對公孫佳的意義是不一樣的。到了一看,連章明和趙司翰都活著,那就更好了。

他拜見了太皇太後,先請罪:“臣等救駕來遲!”不等太皇太後說話就問,章碩的遺體在哪兒!鐘源道:“後來怕出事兒,先葬在禦園裏了。”鐘源道:“你們在裏發喪,我留兵維持秩序。我得去追梁平!讓他跑了,後果不堪設想。”

太皇太後咬牙切齒地說:“殺!殺了他們!”與大長公主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趙司翰道:“且慢,既然你也來了,如今這京城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恐怕暫時是住不得了……”

鐘源與章明都提議去雍邑,他們倆都是公孫佳的表哥,親娘、家人也都去了雍邑,有這個想法是理所當然的。太皇太後如今無依無靠,也沒有別的想法,只想:也好,我去見了公孫佳,一定要她殺了章嶟給我孫兒報仇!她想到自己仍是太皇太後,輩份上壓章嶟一頭,當年廢章嶟也需要自己出面,底氣又足了起來。

元錚對鐘源道:“那好,我這就南下!你們護送娘娘北上。”

章明卻說:“你有多少兵馬?夠用嗎?”

元錚道:“追梁平足夠了!”

“還有多餘的嗎?”

元錚道:“有的,足夠護送娘娘。”

章明道:“護送娘娘之外呢?”

他要去殺了章旦!章明恨死了!章旦接管京城防務,章明是很開心的。這位族兄受池魚之殃殘疾,一直郁郁寡歡,章明一個操心慣了的人看到他也是心疼,盼他振作。都是章家人,章旦又沒有繼承帝位的可能,還有把京城的防務放到他的手上更安全的嗎?!

所以雖然這防務以前是公孫系、後來是鐘系的人在掌管,改成了章旦,章明知道這是從兩家姻親手裏拿了權力,還是為章旦高興的。非但如此,他還勸說延安郡王不必阻攔,剛好延安郡王也沒有阻攔的想法。此事又有章碩的提議支持,就這麽過了。

哪裏知道章旦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章明可以不恨章嶟、不恨梁平,甚至可以不恨燒了他家的亂兵,獨獨不能容忍章旦還活在世上!這個敗類突破了章明對章氏族親的認知!

元錚道:“最新的消息,他收了張闖的兵馬,您帶這些兵馬打他,恐怕不夠。”

章明道:“張闖又是怎麽回事?”

張闖這混蛋,跑錯地方了!他是張德妃的家人,章嶟雖瘋,不認長子,對其他幾個兒子還是手下留情了的。張德妃也有女兒,本來好好的,落親爹手裏也不會怎麽樣,這孩子又沒有跟著哥哥廢親爹。張闖進京的時候先遇到的是章旦。章旦怕他因為德妃的關系而謀害自己投入章嶟,與他聊了兩句,知道他帶來的兵馬“哪能把梁平用過的人帶過來呢?”就放心地奪了他的兵馬,理由是防止他“附逆”。

章旦手上的兵力就變強了。

而京郊大營裏梁平用過人馬,自然也被梁平給收編了。張闖裏外不是人,末了手上什麽都沒剩下。章旦跑路也沒帶上他,把他忘在了牢房裏,等到有人清查牢房的時候才發現房裏還有這麽一號人物。

只是此時,元錚也好、章明也罷,無人知道他正在黑牢裏吃苦,也分不出精力來特意搜救他。

章明道:“我不與他決戰,只追擊,讓他不能安頓下來,總成吧?”

元錚道:“他的行蹤瞞不了人,您還是先去雍邑吧,阿姨很想您。到了雍邑,看看藥王她們怎麽安排,多領些兵馬去追擊也不遲。”他就是不肯答應,非得這些人好好地去雍邑不可。

鐘源見事情緊急,說:“小元,你先去追擊梁平。這裏有我們!”然後又斥責章明不知道輕重緩急,禁衛是章明一手帶出來的人,他得繼續組織禁衛,護送太皇太後北上。勉強壓下了章明。

元錚這才整隊去追梁平!

所有人說起來的時候,都說的“梁平”無人提及章嶟,實因此人不好提及。“弒君”難聽,“追殺上皇”就好聽了麽?最好是所有人都忘了這個人,軟禁起來,讓他悄無聲息地死掉!

元錚拉緊了韁繩,駿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元錚安撫地拍拍它,它又安靜地落下了前蹄。元錚不得不停下來,再次整頓軍紀——梁平沒讀過書,但是真的會打仗,連對付追兵的法子也不局限於一中。

他們從京中搶劫了許多金銀珠寶,梁平早早就認為不能在京城裏久呆,這些東西都打包好了。他們一路跑,一路不停地灑一些小件的金銀器。捏遍了的金壺金杯,一些搶來的金銀首飾之類。

軍紀稍差一點的追兵遇到這中情況就歇菜了,元錚遇到這中情況也稍嫌吃力。他的中軍倒是紀律嚴明,左右兩隊速度就明顯放慢了。元錚只能暫時停下來,下令:追上了還有更好的,追不上,統統沒收,軍法從事!

再次整軍,才繼續追擊。

他帶的前隊都是精銳騎兵,後隊才是步兵跟進。而梁平裹兵的還有章嶟、章嶟的次子章磧、三子章砳,章砳的母親周婕妤,德妃母女、章嶟新生的小兒子,又攜帶了大批的財物,走得比較慢。雖然走得早,不出兩天仍然被追上了。梁平留下一部斷後,元錚不再追擊梁平等人,轉而全力殲滅這一部逃兵。

雙方又拉開了距離。

元錚再次整隊追擊。

與此同時,鐘源等人護送太皇太後北上,趙司翰特意留了下來。京城畢竟是京城,得有人善後,趙司翰認為自己有責任留守這裏。鐘源勸他:“北上雍邑選派要員南下,您應該參與國政、執掌大局的。”

趙司翰唯有苦笑:“說什麽執掌大局,看看這天下……我已經老了,這天下是年輕人的了。只盼你們看在昔日的情份上,看顧趙氏。”

鐘源等也不便久留,京城殘破,要什麽沒什麽,已然是一片焦土,太皇太後年事已高,雍邑沒有一個有份量的皇族,這是不行的!得把太皇太後送過去!鐘源只得與章明率隊北上。

到了雍邑,彼此見面又是一番悲喜難述。太皇太後住進行宮之後,終於回了魂兒,抱著公孫佳的胳膊大哭:“一定要殺了他!”

公孫佳知道她最恨的是誰,但是她不能答應說要殺了上皇,而是說:“臣這便整頓兵馬。”至於怎麽弄,就不必聽太皇太後的了。

鐘源、章明等都到政事堂裏齊聚,又與容逸碰了頭,彼此說了些別後情狀。鐘源道:“我本以為他們都要亡於戰火,能救出幾個來已是……”他說不下去了。鐘家,曾經是多麽繁榮的一個家族!

公孫佳道:“行了,來說事兒吧。第一,我們差個皇帝。”說著,她看了看章明。

章明緩緩地搖了搖頭,輪不到他,章嶟的兒子不說,還有太宗一脈,太宗一脈之外還有太祖一脈。

公孫佳道:“你以為我沒查過?”她是讓奸商帶著紅封本子去買人的,一個是姓鐘的、一個是姓章的,都是重點。後來奸商無論出什麽樣的價,沒人,就是沒人。二章殺瘋了!

章明道:“還有二郎、三郎,以及兩個小皇弟。”

“開玩笑吧?都在上皇手裏呢!”公孫佳說。

章明低頭不語,皇位當然是有誘惑的,但是按照次序不該是他。他說:“應該給大郎過繼一個。你們是不是忘了,大郎才是正朔!”

鐘源道:“國賴長君!再說,現在到哪兒找個人過繼給他?你兒……”艹!他肚裏罵了句粗話,章明的兒子也死在了變亂中,是與延安郡王一道遇難的。

章明轉身走掉了。

鐘源道:“他心裏不好受,你容他緩一緩,我再勸一勸。”

容逸道:“那要盡快,還有,要盡快定下接下來的方略。京師雖然收覆,但是如果不能重建,收覆等於沒有收覆。現在哪裏還有財力物力再造京師?還是先在副都安置吧。”

彭犀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這裏是副都,只怕有人會另立京師呢!”

公孫佳道:“小元去追了。”

單良問道:“章旦呢,他怎麽辦?”

妹妹主動請纓:“我去!阿娘,輪也輪到我了吧?都說梁平難打,我不與阿爹爭那個硬骨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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