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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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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昺對公孫佳說“我來辦”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 他認為這件事只有他自己才能辦得成,公孫佳是不成的。

有這心思,也不是他覺得公孫佳無能, 公孫佳之所以是個“好妹妹的模子”, 就是因為她有能力解決恰到好處地解決一些事情,這個章昺是承認的。然而他們說的這件事不一樣, 這幹系到章昺的家族以及皇位繼承的內部事務問題,雖然需要大臣的支持, 但是不能讓大臣決定。

這個重點, 章昺一直抓得很準。

除了這個, 除了他自己需要的“尊重”之外,章昺自認是很好說話的。以這兩點這標準,章昺對公孫佳的評價挺高。

公孫佳在他心裏的“無害”, 說得詳細一點是:對我無害。則無論她有什麽樣的能耐,有什麽樣的脾性, 她都是“無害”的。

他很安心地讓好妹妹不要聲張出去,並且很放心, 按照以往的經驗,他相信公孫佳不會壞了他的事兒。

鐘府在辦喪事,哭聲、哀樂聲、各種匆忙而奇怪的聲音響成一片,空氣裏也彌漫著燃燒各種材質不同的東西的味道, 不適合冷靜的思考。章昺有些不吉利的感覺,又不能在這兒發作, 憋得有點辛苦,最後罵了一句:“燕王一府都是狗!”

罵完了才覺得痛快了一些,正一正衣冠,他又得趕著去他爹太子那兒幫忙。不但是他, 他弟弟章昭、章旭等人都到了,他要是消失得太久,怕又被坑。

到得傍晚,章昺也沒有聽到絲毫鬧起來的風聲,可見公孫佳的口風是真的嚴。他卻不知道,公孫佳早就對靖安長公主說出過“太子妃何如皇太後”這樣的話。這種流言,實在沒有再傳的必要。

傍晚,章昺勸太子:“阿爹,天色不早了,回家歇息吧,明天一早再過來。”

他這已是考慮到了鐘府的面子了,哪知太子說:“哦,你們回去吧,我來守一夜。”

章昺微驚:“阿爹?”

太子心裏很難過,說:“去吧,侍奉你的母親回去,宮裏不能沒有人。今天回去之後先看看你阿翁如何,有消息盡快報來,明天一早先去給你阿翁問安。”

太子安排得很細,章昺聽他提到皇帝,也就不過份堅持了,道:“那……讓五郎留下來陪您吧,他心細。”

太子道:“不用了,都走吧。”

章昺猶豫了一下,還是遵從了太子的安排,帶著弟弟們、護送著東宮的女眷們離開了鐘府。換一個人,太子妃也就要留下來陪著了,這鐘府,她願意留,主人家還不願意呢,靈前犯了口角,這過錯估計得落她身上,她也就跟著回去了。

單留下一個太子,在大臣們眼裏比皇帝留下來更能接受一點,但也只是一點兒。不明就裏的人直犯嘀咕,很希望趙司徒等人能勸上一勸。當然,勸不下來也就算了。

趙司徒要被氣笑了,說:“那還勸什麽?就這樣吧!”

朱勳也在一旁幫腔:“都吃飽了撐的吧?怎麽專好跟人家的喪事過不去?”

有這兩個人壓著,太子竟順順當當在鐘府一直忙到了出殯。

出殯這一天,眼尖的人卻發現,章昺的王妃呂氏並沒有出現。這可真是怪了!太子妃一向講究這些個禮數,大家越是知道紀氏與鐘氏不和,她就越要做得面面俱到、讓人挑不出理來。如今她的兒媳婦竟然不出現……

燕王妃很關切地說:“大娘是又病了麽?哎喲,這年紀輕輕的總生病可不好,趁早調理好了,才能接著生呀。”

太子妃擺出一個標準的客套的表情說:“是呀,我也正愁呢,禦醫換了幾個了。奏樂了,該上車了。”中止了談話。

她的樣子一向是不鹹不淡、不喜不怒,燕王妃也看不出端倪來,心下暗疑:究竟有沒有效果呢?

為何公孫佳那裏沒有動靜,鐘府也沒有動靜呢?這太子也太會裝了!真把自己個兒當鐘家女婿了嗎?!不!鐘家兩個活女婿都沒太子這麽體貼,蹲在老頭子家裏蹲到出殯!延安郡王前天就回京兆府裏主持大事了。

燕王妃又哪裏知道太子妃現在心裏正前所未有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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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也在送殯的隊伍裏,她不用丁憂,哪家也沒有死了外公讓外孫丁憂的道理。不過她可以請假,這個事多請幾天假無論是上司安樂縣公還是最大的上司皇帝都是準的。她就多請了幾天假,一氣請到了出殯後三天。

她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了。

離京幾個月,積攢下來的事務反而沒那麽麻煩。阿姜是個極合格的管家,府內府外她都理會得。朝廷上的事有趙、鐘、容等相幫,也沒有什麽大問題。

麻煩的是以後!

她本來都算好了的,回來之後先覆盤,將這次的經驗總結一下。她自己心裏也明白,她這仗打的是大獲全勝,面面俱到。其實具體的戰爭技巧沒什麽太高的提升,她用的不是術、是道。戰爭技巧不是她的長項,類似戰略才是。

接下來,她是計劃辦完了宗親們的婚事就要求出京。主要是帶著汪鬥這一批要實邊的人,親自去安排一下,同時走到邊塞去看一看。雖然也不能說就看得有多麽全面,她到那兒都春末夏初,比較宜人了。真正邊塞的寒冬她是見識不到的。總比在京城想當然的好。

以及,這樣一批人,她費了老大的勁兒給活著帶到京裏來,就不想浪費了。她要再親自把他們活著帶到邊塞,讓他們定居下來,並且如果有可能,聯系上這些人在軍中的親人子弟。這也是她以後的資本,誰知道什麽時候能用得上呢?而且出京她也不怕,因為京裏有她的親友們守著,

現在全完了!

鐘祥一走,鐘家男人在朝的多半是要丁憂的,她要出京也得把他們被迫讓出的位子給安排好了。

然後是太子與燕王之間的麻煩,以往,皇子之間也有競爭,只是這種競爭公孫佳都不甚在意。現在幾乎要擺上臺面了,麻煩的不是自己的立場之類,而是……皇帝確實已經很老了!

他是鐘祥的親表哥,鐘祥去世已不能算是早亡,皇帝就更到了隨時會駕崩的年紀。如果有可能,皇帝可能也會留在鐘府送表弟最後一程,但是沒有,只能說明他的身體不行了!

皇帝身體不好了!

背後的問題讓人想想都頭皮發麻!這才是促成公孫佳改變決策,決定暫緩考慮親自出京的原因。

要處理的問題這麽嚴重,她請的這些假都還是緊巴巴的,完全不夠用!她恨不得有什麽仙術,一張符燒了,讓別人的時間都停頓,只有她能行動,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別人的時間再流動起來。

所以,打從鐘祥去世的當天起,她就忙上了。

~~~~~~~~~~倒敘~~~~~~~~~

鐘祥去世的當天,公孫佳沒有回家,是單良等人來鐘府見她。公孫佳當時便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他們,單良道:“宮城才是要緊,接替安國公的人選也要心裏有個主意。”

公孫佳道:“外婆已經想好了,阿姨家的表哥。”

單良忍不住說了一句:“鐘氏可真是人丁興旺啊!”

公孫家就慘了。

公孫佳聽了也沒有記他一筆,而是說:“帶汪鬥北上的事,要托付可信之人。我要自己去呢,怎麽著都好說。要是派了你們中的誰去,你們遇到的麻煩會比我遇到的多得多。唉……”

單良道:“天氣未暖,還有時間想。要緊的是幾個職位,除了世子,還有什麽人呢?”

公孫佳低頭想了一下,說:“我想,外公、朱翁翁他們那些人,那麽多的子侄輩,總會有人的!咱們自己拿不到,不妨成全他們,只要他們不投向紀氏就好。”

接著,公孫佳又說了章晃的事情。

榮校尉先冷笑了一聲,道:“小人心思!”

單良道:“換個人,他就得逞了!君侯,陛下已經七十多了,將來有一日許會有大亂!此事不可不慎、不可不想吶!”

公孫佳道:“我知道的,我還是看好東宮。”

單良道:“這是自然,燕王正位於咱們也沒有什麽好處不是?只是太子妃……”

公孫佳擺了擺手:“不要在這裏說這個人。”太子妃的問題太大了,章昺說交給他解決,他是能不認這個親娘是怎麽的?不可能的,就算是弒母,那也是他章昺的母!太子妃立時升天,紀家還是章昺的外家,還是“不絕若線”的存在。以後還得好好養著,還是有官有爵。

這層關系是永遠斬不斷的!並且,章昺這個人,他也不是恨紀氏,他只是恨紀氏不敬他而已。紀氏的態度一旦改變,章昺絕不會為難他們。厭惡紀炳輝拿大,可不會厭惡紀氏的子孫跟他稱臣。

公孫佳不是非得要紀氏全家都死,至少她對紀瑩與紀英姐妹觀感不錯。然而她與紀氏必有一戰,她得把自己的親姨媽從紀家墳裏摳回來!給她姨媽離個婚!這是她對老太妃的許諾,也是對外公的許諾,這是不可以違背的誓言!

這個事一幹,就真的是“死仇”了!

具體要怎麽做,公孫佳還要再想一想。一勞永逸的辦法有兩個,一是章昺廢掉,二是紀氏謀反。都不怎麽好做,要做很多的謀劃,不適合在鐘府守靈的環境裏說,還是幹點零碎的事情比較好。

公孫佳眼珠子一轉,看到了元錚的身上。元錚是她栽培的人,她自己親自去邊塞,她也想要帶上元錚,讓元錚熟悉環境、熟悉人,以後出征得靠他!

公孫佳慢吞吞地踱到他的面前,元錚個頭又長高了一點,比公孫佳要高了,他很乖巧地微彎了膝,將自己拉到比公孫佳略矮一點的位置上。

公孫佳捧起元錚的臉,說:“來,給我笑一個。”

單良瞪大了眼,與已經擡起了手的榮校尉對望了一眼。

榮校尉道:“君侯!郡王新喪!”

元錚的嘴角抽了抽,公孫佳莫名其妙,轉過頭去看他:“對呀。”

她轉過頭來對元錚說:“笑一個,你笑起來很好看,不要總是苦著臉。你苦著臉,只會讓自己更愁苦。面相愁苦,別人看了不舒服就會對你不好,你就會很難,運氣是不會好的。”

元錚在她的手裏,一張臉竟有點可憐兮兮的。公孫佳道:“惹人憐愛。這可不太好,不能太柔弱了,哪怕看上去柔弱,也會惹人想欺負的。威嚴與親和,兩樣都要有,這樣你才能立起來呀。”

元錚將下巴放在她的手上,聲音很乖:“是。”

公孫佳放下了手,說:“太軟了。”

“你又不會欺負我。”

公孫佳笑了:“也對。”捏了捏他的臉,說:“見汪鬥的時候不要太冷。”

元錚道:“我對他怎麽樣,他都不會放肆的。他怕我。”

“他的兄弟們在看著呢,對他和氣一些,嗯?”

單良忍不住插了一句:“您要小元代您北上?”

從公孫家的角度來看,這是個不錯的替代方案,但是元錚的資歷太淺、出身太差、年紀又太輕,出了公孫家恐怕不會有多少人會支持公孫佳的這個選擇。元錚此行有功,公孫佳記了他一筆,也給他做個校尉。

可將軍都有好多等級,校尉的分級也不少,各種名號的校尉之間差別極大。像榮校尉,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只是因為出身公孫府又感念故主才留下。元錚這個,就是才踏進校尉的門檻裏,往前走了兩步。小高小秋他們比元錚還不如,是將將跨過門檻。

公孫佳道:“有主有輔嘛!”

她已有了主意,推信都侯或者樂陵侯這些紈絝裏的一個,爵位有,地位有,脾氣不能說很好但是她能制得住、肯聽她的話,拿這麽個人當個頭兒,讓元錚為副“輔助”一下。這種搭配,最後“人望”被誰收割了一目了然。紈絝們也不虧,算是刷了點經歷。而且,如果京中真的有變,她怕自己也看不住這群活猴,萬一擱京城鬧出點什麽事來,誰都保不住他們。

這些人除了傻點,沒別的大毛病,還是不要隨便死了。如果有可能,她想多塞幾個人出去,擱京外放兩年,別攪進這潭渾水裏淹死了。

哪怕她與紀氏對決,兩家必有一死,她肯定要紀氏死,在紀氏死之前,不知道雙方已經有多少人被獻祭完了。

單良道:“甚好。”

元錚往前小小邁了一步,還沒開口,阿青急匆匆地敲門:“君侯!有大事!”

阿姜去開了門,問道:“這麽著急,做甚?”

阿青閃了進來,轉身掩上門,腳步很急湊了上前,說:“吳孺人從東宮裏傳來消息,就在剛才,他們剛回到東宮,廣安王與王妃起了爭執,廣安王要與王妃離婚!”

連公孫佳都瞪大了眼:“他也太急了吧?”

單良嘴刻薄,說:“就算離了婚,他也還是紀氏的外孫,這有什麽用?該死他還得死!”

公孫佳問道:“孺人說什麽了嗎?”

阿青道:“說是,王妃對陛下和郡王不敬。”

被冊封為郡王的人很多,但是在公孫府的人的口中,這個詞專指一個人——鐘祥。

公孫佳擰起了眉頭,問道:“怎麽回事?”

阿青道:“說是,回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到了宮裏,王妃就開始戲笑。廣安王讓她尊重些,說是……延福郡主的夫家祖父去世了,王妃不該這麽輕浮。王妃說,是……是……是郡主的夫家祖父,又不是她的……”

公孫佳詫異道:“她還沒有吸取教訓嗎?”

榮校尉冷聲道:“看來沒有。”

阿姜問道:“君侯,怎麽辦?”

公孫佳道:“靜觀其變,傳話給吳孺人,不要輕舉妄動。我看她可能已經說了些什麽了。之前做的我不管,之後不要再有什麽舉動了,接下來的事,她怕是要應付不來。做得太多,當心太子妃看破她!”

阿姜道:“是。阿青,傳訊回去。”

此後,公孫佳沒對東宮做什麽,次日在府裏遇到章昺也沒問什麽。直到出殯,整個東宮還是遮掩得好好的,只是公孫佳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皇帝的面前。因為張禾已經趁著輪休,親自跑了一趟過來,以致奠為名到了鐘府,向公孫佳一五一十說了。

太子還在鐘府,並不知道後院起了這樣一把火,但是皇帝知道。章昺當天或許是受到了太子妃的壓制,第二天他就向皇帝表示要離婚,沒將呂氏說的更過份的話講出來,只說呂氏戲笑。皇帝則召來太子妃詢問,太子妃說是小兩口鬧別扭。皇帝將事情交給皇後來處置。

皇後問出了那句要命的話。

公孫佳聽完了張禾的密報,還是決定靜觀其變。但是對阿姜下令:“告訴吳孺人,送殯完了,我回府,要見到她。”

~~~~~~~~~倒敘完畢~~~~~~~~

現在,公孫佳正在送殯的隊伍裏,想著太子妃此時不定要急成什麽樣子。

婚宦,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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