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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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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瑟瑟,穆明珠攏著袖中賬簿,沿著青磚路緩步往桂魄湖而去,只見右手邊花木掩映下的偏殿這幾日停了修葺,不見忙碌的匠人,只有原本搭好的架子與幔布寂然圍在外側;那偏殿頂上的灰瓦,有半數為風雨侵蝕,已經給工匠拆卸下來,新瓦卻還未補上——也不會補上了。因軍費吃緊,朝廷只能從別處東挪西湊,修繕宮殿的用度早已轉為軍費。

這一處停了工事的偏殿,不過是朝廷財政左支右拙的又一小處體現罷了。

她從蕭負雪口中私下得知,上庸郡的戰鬥已經持續了兩日,前線傳回來的消息不容樂觀。

如果今日還沒有好消息傳來,朝廷就要做最壞的打算了。

雖然她已經發信給揚州秦無天,要她領兵前去支援;也發信給孟非白,要他在梁國內部斡旋,使吐谷渾雄早歸——但遠水解不得近渴。

這些辦法就算要奏效,總也要在幾日之後;而若是上庸郡城破,城中之人誰都救不得。

穆明珠行到水榭外,壓下沈重思緒,行禮道:“見過母皇。”

皇帝穆楨放下手中的奏章,從水榭石桌上擡起頭來,眉間的褶皺還未展開,但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來,親切道:“是明珠來了啊。”便招手要她上前來,舒了口氣,道:“正有一則好消息告訴你。黃威老將軍領兵在上庸郡鏖戰不休,與那梁國大將吐谷渾雄激戰兩日兩夜,到底是沒給梁兵破了城。那吐谷渾雄拿不下上庸郡來,在後又無糧草補給,只得奉梁國皇帝之命,鳴金收兵、調轉北歸了。”

上庸郡守住了!梁國退兵了!

這意味著這不斷吞噬金錢糧草的漩渦,暫時止住了。

戰爭不只是絞肉機,更是吞金獸。

穆明珠總領後勤糧草一事,成千上萬石的糧食、千萬兩的軍餉、征調了沿途四周六郡的武器甲胄,投放到上庸郡去,就好似拿米粒餵巨獸一般,這一波物資好不容易征集輸送過去,又立時要征調輸送下一波物資了。

她掛心上庸郡內的情形,笑問道:“敵眾我寡,梁國又是吐谷渾雄大將親至,黃老將軍竟還能守得住主城,不知是用了什麽妙法?”

“不過是將士們奮勇爭先罷了。”皇帝穆楨卻並不展開細說,轉而道:“將士們英武,朕更不能寒了他們的心。撫恤傷亡,又是一筆大開銷。”她擡眸看向穆明珠,唇角笑意淡去,眉眼間的沈重之色始終都在。

穆明珠原本有意探問上庸郡諸人的情況,但見皇帝不願細說,也就不好再問,點頭道:“女臣明白。”

皇帝穆楨擱了奏章看著她。

穆明珠上前一步,把袖中攏著的賬簿呈上,垂眸低聲道:“母皇,朝廷自七年前起,就已經入不敷出;這三年來,空缺越來越大。厘清財政,已刻不容緩。”

皇帝穆楨接了她呈上的賬簿,低頭細看,神色愈發沈重,良久將那賬簿攤開在石桌上,嘆了一聲,回眸熟視穆明珠良久,嘆息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七年來,你是第一個敢算清這筆賬的。”

皇帝穆楨命官員清查財政,已經不是第一回。近十年來,幾乎年年查,卻還是年年交上來一筆糊塗賬。最初三四年派出查財政的官員,死了兩個,瘋了一個,還有一個老病乞骸骨。隨後接手的官員,便只敢交一筆糊塗賬上來了。

敢像穆明珠這樣查的清楚明白,明確的把朝廷“入不敷出”的數目標註出來的,還從未有過。

穆明珠欠身道:“這都是有母皇在背後支持的緣故。”她輕聲道:“女臣前陣子查賬,鬧得朝中人仰馬翻,聽聞度支尚書主管與少府等各處的幾位老大人,都聯名上書到母皇跟前參奏女臣了。母皇按下不表,也不曾約束女臣。女臣這才敢放開手腳做事。”

皇帝穆楨淡聲道:“不必謙虛。從前諸人,都不及你的能力。”

穆明珠能查清賬目,雖然也因為穆明珠乃公主之尊,身份擺在這裏,底下的人不敢跳的太厲害;但最關鍵的還是穆明珠自己有能力,不怕得罪人,又有方法,真能查明白。

這些皇帝穆楨都清楚。

皇帝穆楨更清楚的是,上庸郡這一戰已經榨幹了朝廷最後一點餘糧,也用盡了穆明珠私人目前可用的全部金銀,接下來傷亡將士的撫恤資財,必須得從別的地方想辦法了。

朝廷這入不敷出的局面,絕對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如果不改變,那就是坐以待斃。

皇帝穆楨以手指壓著奏章上最後表示每年差額的數字,低聲道:“明珠以為當如何行事呢?”

穆明珠早已想得透徹,此時鎮定道:“士庶之別,不可繼續下去了。”

士庶之別,從來猶如天塹。

皇帝穆楨聞言吸了口氣,瞇起眼睛看向穆明珠。

穆明珠不慌不忙,條理分明道:“這些年下來,朝廷財政從曾有盈餘到如今入不敷出,表面上看是因為越來越多的耕農依附於豪族世家,朝廷這才少了稅收。但從根本上來講,是因為士族都可免稅,依附他們的百姓也得以免稅。豪族世家越來越壯大,朝廷卻越來越衰微。長此以往,所謂的朝廷,也不過會是門閥之家的掌中玩物罷了。”她的話說得極為大膽,也極為刺激。

皇帝穆楨面色一沈,慢慢道:“這道理朕並非不知。八年前的卻籍之亂猶在眼前,此等事如何能不小心?”

皇帝穆楨所說的“卻籍之亂”,乃是在八年前,朝廷負責財政的官員早已察覺了這不詳的趨勢,如果朝廷不加限制,那麽稅收將不夠敷衍用度。所以為了增加稅收,朝廷決定清查戶口——重點是其中通過不正當手段,買了士族身份的庶人。因為士族免稅,免徭役;庶人卻沒有這樣的待遇。隨著庶人中出現的富商豪族越來越多,他們也希望能獲得如士族一樣的待遇,因此通過手段,更換戶籍,獲得跟士族一樣的待遇。然而隨著他們一去,交稅的百姓更是越來越少。

朝廷本意是把這部分人清查出來,仍舊要他們納稅。

誰知道這政策沒出臺多久,南徐州、東揚州等人都有人發動叛亂,而且短時間內就聚集起幾萬的從眾,都是因卻籍政策,而不得不恢覆庶人身份的富人。

朝廷派兵平亂,勞民傷財,好不容易平息了叛亂,這卻籍政策也就不了了之。

“母皇可曾想過當初卻籍變革,為何會引得一時間多處叛亂?”穆明珠輕而冷靜道:“朝廷當初既然發布這則政令,自然不曾預期會發生叛亂。”

在朝廷看來,原本就是這些人篡改戶籍、觸犯律法,清查之下,更改回去豈不是理所當然?

“那是因為,士庶之別,本就不該。”穆明珠自後世而來,對於平等的理念更能理解,懇切道:“尋常百姓倒也罷了。但是那些已經富了的庶民,忍不住就要想憑什麽士卒不必納稅、不用服勞役,而他們哪怕用錢買著換了身份,還是為朝廷所不容呢?人心中有義憤,叛亂自成。”

皇帝穆楨悚然一驚,上下打量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兒,沈默半響,似是在咀嚼她這番道理,良久回過神來,指著身邊的石凳道:“坐下來講。”

穆明珠便斜簽著身子,在皇帝身邊坐下來,徐徐又道:“從前士庶天壤之別,根本是因書籍貴重。普通百姓根本難以接觸到書籍,更無從學習。可是這一點自太

祖時已經打破,新紙面世之後,書籍可以大量刊印,雖然仍舊是貴重之物,中富之家卻已然能夠負擔。又有朝廷舉措引導,因而有了南山書院,有了寒門官員。這本是一條很好的路。可惜沒能徹底走下去。”她是子女,自然也不好當著母親的面,說已故父親的錯處,況且政局變化也是諸多因素影響,非世宗一人之責,“其實寒門學子經南山書院,出仕為官這條路,已經打破了士族原本的壁壘。”

如謝鈞這等世家大族的優勢,一是從前的知識壟斷;二是察舉制以及其變制度下,出仕的官員必然都是由原本的士族官員舉薦。如此代代相覆,終成門閥政治的局面。

皇權要在其中存續,只能是在幾大門閥之間取巧平衡。



祖昭烈皇帝以強權軍事,革新造紙術,起用寒門子弟等政策,一度打造出皇權壓到士族的局面,可惜天不假年,雖不至於人死政息,但原本的善政要麽沒能維持太久、要麽就變了樣子。

到了今時今刻,皇帝穆楨若想要覆刻太

祖的政令,卻難了不只百千倍。

“依女臣之所見,朝廷任用官員之法,還需變革。”穆明珠冷峻道:“士族與寒門子弟,當一般應試,匿名評分,以成績高低選任。”

皇帝穆楨嘆了口氣,倒是沒有嘲笑穆明珠的方法太過理想,只是沈沈看向穆明珠,緩慢道:“這裏面的危險,你看得清楚嗎?”

一著不慎,士族聯起手來換個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女臣看得清楚。”穆明珠迎著皇帝穆楨的目光,不避不讓,沈著冷靜道:“這就是為什麽女臣還有第二點要講。”

“你還有第二點?”皇帝穆楨微微一楞,起身往水榭中臨時安置的躺椅上一坐,後仰在椅背上,放松下身體來,望向穆明珠的目光仍是專註的,溫和道:“你接著說。”

穆明珠這番提議,乃是從重生的第一夜就開始思量的,一個多月來中夜推枕、反覆斟酌,此時奏對胸有成竹,徐徐道:“女臣請實土雍州。”

原本真正的雍州,已經在世宗時為梁國侵占。此時大周所謂的雍州,乃是僑立,處於荊州北部,其中居民多是當年戰亂時南渡的百姓。這些僑居的百姓,戶籍雜亂,不在納稅之列。

“從荊州割襄陽、南陽、新野、順陽四郡,設為雍州實土。在雍州設與諸州並行的官職軍職。”穆明珠有條不紊道:“以清理僑民戶籍、增加朝廷稅收為由,在雍州行土斷之法。抵禦梁國敵軍的重鎮,由上庸郡改至襄陽,東移三百裏,從揚州、江州等富庶之地調糧時更為儉省。”這也是她在總理後勤一事時的切身體會。

“襄陽東西皆有高山,層巒疊嶂,大軍難行,易守難攻。”穆明珠也已經在輿圖上看過無數遍,“此地,進可以掃蕩北伐,退可以保居上流,比之上庸郡更佳。”

皇帝穆楨不知不覺中已經半闔了眼睛,卻並非喪失了興趣,而是聽著穆明珠的提議,陷入了一深沈的思量,“從荊州割四郡,實土化雍州——然後呢?”

穆明珠低聲道:“然後自然是討伐雍州之內的蠻族,使百姓得以安居。因雍州多是僑居的北地百姓,其民風與揚州等地不同,少年人都好弓馬騎射,人人皆習武。”她望向半闔了眼睛的皇帝穆楨,輕聲又道:“女臣所說的第二點,便是這強雍弱荊之策。”

穆明珠所說的第一點,其實是取消士族的特權地位,使士庶平等;她說的第二點,看起來卻與第一點毫不相幹。

穆明珠愈發輕聲,所說的內容卻是驚心動魄,“待到雍州強勁,再於對岸另扶一州,如此兩州分於南北兩岸,可鉗制大江。”

皇帝穆楨已經聽懂了。

首先是雍州實土化——把雍州的軍事從荊州剝離出來,而後強雍弱荊,把雍州作為朝廷的一處根據地。

那麽士族大家據守荊州的長江上游,順流而下對建業造成的威脅,便會被雍州所化解。

朝廷之所以不敢動士族,在財政聲名各方面的影響之外,最直接的就是士族所掌控的西府兵,位於長江上游的荊州地界。一旦建業做出不利於士族的變革,那麽士族只需要在朝中挑動皇權之爭,其西府軍的向背足以左右朝局,甚至是更替皇帝。

而如果按照穆明珠所說,從荊州分出四郡為雍州,把朝廷駐兵重鎮換到雍州來,那麽雍州便可以節制荊州兵馬。甚至更進一步想,如果雍州的增強順利,那麽還可以在長江對岸再扶持一新州起來,如此兩州鉗制大江,不但能節制荊州兵馬,甚至可以反過來威脅士族。

只是若在平時,朝廷要從荊州分四郡出來,難免要惹得士族疑忌,定然要遭遇不小的阻力。

穆明珠這兩項政策套在一處,正是其最精妙之處。

如今北伐短時間內無望,整理雍州南渡居民的戶籍乃是常理之中;朝廷國庫空虛,把雍州實土化,增加稅收也是不得不為之。

只要藏起背後最深的意圖,按照穆明珠的謀劃,當朝廷一步一步把雍州握到掌心之後,士族再明白過來已經晚了。

皇帝穆楨垂了眼睛,在心中默想著穆明珠獻上的這連環計謀,半響輕輕一動,道:“蕭負雪怎麽教出的你?”她並不是認真要問,只是一點感嘆。

穆明珠微微一楞。

皇帝穆楨已經擡眸向她看來,自失一笑,搖頭道:“不,不是蕭負雪教出來的。這計謀他也想不出。”她仔細審視著穆明珠,神色有些奇怪。

就好比是匠人隨手捏出的泥團,拋到燒窯中忘了,不知過了多久,給旁人取出來後隨意看了一眼,卻見那燒出來的瓷器流光溢彩、美妙絕倫,瓷器上閃著舉世無雙的紋樣。

正如坐在皇帝身前的穆明珠。

皇帝穆楨凝視著這個小女兒,她從前竟不知其內中光華。

穆明珠任由皇帝審視,仍舊斜坐在石凳上,鎮定自若,仿佛對她自己的提議很有信心。

“吱呀”一聲輕響,皇帝穆楨離開躺椅,起身繞著水榭踱了兩步,低聲道:“你這計謀是如何想來的?”

穆明珠見皇帝起身,也立時站了起來,垂眸低聲道:“女臣在揚州見士族豪族勢大,主理後勤一事後又為朝廷財政擔憂,每每夜不能寐,步步推演之下,便得出來這麽一點蠢笨的法子。”

“不蠢笨。”皇帝穆楨清楚穆明珠只是謙虛的套話,仍是道:“是太精妙了。”她回頭看向穆明珠,感嘆道:“你如此年輕,便有謀國之才,是好事,卻也是壞事。”

穆明珠擡眸看向她。

皇帝穆楨盯著她,道:“年少有才,最難便是藏起鋒芒。從前朕派出去查財政的官員,四個裏面死了兩個,瘋了一個,還有一個乞骸骨回家了。你今日這番提議,若是傳揚出去了,縱然是公主之尊,怕是也難逃一死。”

穆明珠木著臉聽著,想起前世最後那一夜,端著毒酒走來的秦媚兒。

其實這幾年朝中政局還是相對平穩了的。

穆明珠記得她小時候那幾年,就在齊雲父親上前線死了那陣子,朝中不時便有官員“病死”。在清理攔路者這方面,不管是世家還是朝廷,都很擅長用“毒酒”“暗殺”等方法。她之所以到現在還能安然站在桂魄湖的水榭中,不過是因為她從前所做的,未曾對士族造成真正的威脅罷了。占揚州一城,殺焦家一族,甚至是抓到參與廢太子謀逆一案的人證,都還不過是“小事”。可一旦她要從制度上壓制士族的權力,那她就該時刻警惕自己的小命了。

“女臣明白。”穆明珠沈聲道。

一旦這番奏對傳揚出去,她就激起了士族的“公憤”,屆時布局未成而物議沸騰,恐怕皇帝穆楨為了撫定朝局,都不得不給士族一個“說法”。

“今日這番話,”穆明珠擡眸看向皇帝,輕聲道:“女臣從未對旁人提起過。”

皇帝穆楨一挑眉毛,道:“不曾告訴右相?”

穆明珠一楞,搖頭道:“連右相大人也未曾告知。”

皇帝穆楨舒了一口氣,淡聲道:“總算沒白教導你。”她在水榭中繞行踱步,低聲道:“既然是你提議的此事,自然還是由你去做。”

要分出雍州之後,再整理戶籍,強雍弱荊,不是一項小工程。

去做這事的人,既要有足夠的能力,又要在能在朝廷與士族之間堅定選擇前者。

的確沒有比穆明珠更合適的人了。

“此事要盡快做,卻不能急躁。”皇帝穆楨越想越覺得穆明珠的計謀精妙,思量著慢慢道:“你這陣子可以選幾個趁手的人一同去雍州做事。”

“是。”穆明珠應下來。

皇帝穆楨揚起臉來想了一想,擱下此節,轉回最初的議題,道:“這傷亡將士的撫恤金,不如就從朕私庫中出……”

“女臣還有一法。”穆明珠低聲道:“母皇的私庫,不如用來修葺宮室。外面如今傳些閑話,說是女臣理財政,母皇連宮殿都得住沒瓦的了。”

皇帝穆楨淡淡一笑,道:“既然知道是閑話,又何必在意?”又問道:“不從朕私庫中出,你要怎麽做?再殺一個焦家?”

“上庸郡激戰剛過,朝廷不宜再興兵戈。”穆明珠輕聲道:“女臣這法子不需動兵,只需借謝鈞謝先生的名望一用。”

皇帝穆楨微微一楞,見穆明珠沒有主動解釋的意思,便揉著脹痛的額角,帶了幾分疲倦道:“好。你自己看著辦吧。”

穆明珠見狀,知道自己該退下了,猶豫了一瞬,輕聲道:“女臣寫給齊都督的信,至今未有回音……”

皇帝穆楨揉著額角,淡聲道:“齊雲如今可寫不得回信給你了。此事不急,朕已下詔,要陶明與齊雲回建業陛見。屆時見了面,再論你們的事兒。”

穆明珠聽得第一句,心中一憂,疑心是齊雲受了重傷,後又聽得“見面”等語,料想總還是能救活的——難道是傷在手臂?

她心中猜測,面上只平靜應聲,見皇帝穆楨擺手示意,便悄然退出了水榭,想著上庸郡與建業的路程,計算齊雲與陶明等人幾時歸來。

此時湖畔秋風瑟瑟,金桂灑落一地細碎殘香,穆明珠走在青磚鋪就的小徑上,擡頭望向高遠夜空,見弦月如鉤,纖雲弄巧,不免生出一抹銀河迢迢之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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