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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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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明珠與齊雲走出秘庫溶洞,走過正廳之時,只見裏面的慶功宴已經散了,燈燭黯淡,只有侍從婢女列隊而出、撤下杯盞。

櫻紅候在廳外,遙遙見了穆明珠,松了口氣,方才公主殿下不許從人跟隨,一入秘庫便許久未歸,沒想到竟然會與齊都督一同歸來。

她忽然想到那一日大軍攻破焦家老宅,在望火樓上,公主殿下忽然傾身去吻齊都督……

公主殿下原是極討厭齊都督的,可是這一趟來揚州,不知怎麽回事兒,竟然變成了這樣的關系。

櫻紅白天黑夜都跟隨在穆明珠身邊,可是也瞧不透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只是好在齊都督乃是皇帝禦賜的駙馬,公主殿下喜歡齊都督,總比討厭齊都督要好些……

穆明珠走到近前來,笑問道:“怎麽還在這裏等著?不是說要你們先回去嗎?”又問道:“蕭淵呢?”

櫻紅垂眸道:“殿下走後,慶功宴過半,諸人也都散去,蕭郎君興致未盡,邀了幾位投緣的郎君,往宿處小院續杯談天去了。”

“哦?”穆明珠笑問道:“他邀了哪幾家的郎君?”

櫻紅想了一想,道:“這奴婢卻不知,不過那些郎君之間彼此都相熟,像是揚州城中的大族子弟。”

穆明珠便知道,這是那些在守城之時捐出物資米糧的有功之臣子弟,因此能被邀請來這慶功宴。當她在揚州城中,與鄂州、南徐州兩處兵馬對峙之時,勝負未分,又需調集守城所需的物資,雖然在雙倍返還的鼓動之下,百姓們的支援是很踴躍的,但還是需要城中大族的支持。經由揚州刺史李慶的游說,揚州城中有七八家能夠審時度勢的大族,便在大戰之前投向了穆明珠這一方。蕭淵與這些揚州大族的子弟交好,不但是他自己投緣玩樂,對她在揚州城中的根基也有所穩固。

櫻紅看了一眼穆明珠,似乎欲言又止。

穆明珠瞧出來了,笑道:“怎麽跟本殿還吞吞吐吐的?”

櫻紅瞄了一眼跟在後面的齊都督,湊到穆明珠耳邊

,低聲道:“蕭郎君走之前,命人把那侍君送到內院去了。”

穆明珠微微一楞,這才想起自己離開慶功宴的時候,身邊那學蕭負雪做派的侍君還沒離開。

櫻紅的聲音雖然很低,但齊雲跟在後面仍是聽到了。

他眉棱骨一動,於夜色中沈沈望向眼前的公主殿下。

穆明珠清楚以齊雲的耳力,這個距離足夠他聽清櫻紅的話,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人哪裏來的,再送回哪裏去。”

“是。”櫻紅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賞賜還給嗎?”

穆明珠雖然沒有給過這樣的“賞賜”,但她倒是也明白櫻紅在問什麽,大約花樓裏的侍君出來一趟,總要得點什麽東西回去,因笑罵道:“要本殿給?把人送到蕭淵那裏去,叫他出!”

櫻紅抿唇一笑,應了下來。她是極有眼色的,見公主殿下與齊都督一前一後走過去,而公主殿下並沒有要她跟著,便等了一等,落在後面,才帶著眾從人遠遠跟上去。

穆明珠轉向往內院走的路,緩步走著,微微仰頭望向浩瀚無垠的星空。

卻聽齊雲在後面,忽然輕聲道:“殿下這樣做,豈不是辜負了蕭郎君一番好意?”

穆明珠微微一楞,轉頭看向他。

一見她回頭,齊雲便輕輕偏過臉去,避開了她的視線,掩下眸中的不安之色。

他已經清楚了她要走的路。

哪怕她不走這條通往權力巔峰的路,以她公主之尊的身份,只要她想,招招手,便會有無數個肖似蕭負雪的青年才俊湧上來。

今夜是他在慶功宴上,而剛巧在揚州城中這一個多月,他跟在她身邊、形影不離;又剛巧他作為黑刀衛的都督,對她來說還有用處。

所以她願意下溶洞來哄他。

可如果他今夜沒有來這慶功宴呢?

齊雲一想到這種可能,原本滿腔的甜蜜便化為了酸楚與恐懼。

穆明珠歪頭審視著他的側臉,看不清他眉眼的神色,便伸手去牽他,笑道:“原本想著你這一個月來辛苦了,今夜要你睡個好覺。如今看來都督倒是頗有閑心,今夜便別回去了……”

齊雲心中一跳,猛地轉過臉來看她,又慌忙垂下眼睛去,因見她笑得促狹,大約又是玩笑話。

穆明珠才不管自己的話多麽讓人誤會,一路與他牽著手,回到了內院書房中。

齊雲這一路上,好似飄在雲彩上一樣,心裏有兩個小人在交戰,一個說怎麽可能,一個說公主殿下行事從來出人意料——可是他真的沒有準備好。

直到穆明珠轉向書房,齊雲激烈的心跳才漸漸平覆下來,為自己會錯意而羞紅了臉,好在夜色中難以察覺。

書房內,沿著墻根擺著兩口極深的紅皮包金箱子。

那兩口箱子打開來,裏面竟都是一摞摞的賬簿與往來信件。

“先拿左邊這口箱子的出來,擺到書桌上去。”穆明珠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告訴你,這是比焦府秘庫中的寶物還要貴重的東西。”

原來焦家在揚州為豪族,一路野蠻生長的過程中,不免有需要上下打點的地方。而焦道成既然會作出留下趙洋當把柄的事情,對於他送出的這一筆筆財物,又怎麽會不留後手呢?這兩口箱子裏面的賬簿與往來信件,便是這近二十年來,與焦家有過往來的官員罪證。

焦道成之所以能夠在揚州城中肆無忌憚,不只是因為他的豪富,更因為他手中的這些“鐵證”。

這兩口箱子,原本收在焦道成臥房的暗室之中,焦家老宅被攻破之後,林然帶兵搜尋,便給尋了出來。

齊雲見是正事,稍微松了口氣,面色也緩和過來,照著穆明珠的吩咐,依次把兩口箱子中的賬簿與信件都倒出來。

這些賬簿與信件,三七分開,七分是與揚州城本地的官員往來,剩下的三分則是與建業城中的高官往來。

穆明珠與齊雲平分了來看,先看建業城相關的,再看揚州城本地的,直看到旭日東升、兩人的眼睛都熬紅了。

穆明珠合攏了與建業城高官來往的最後一本賬簿,揉著發痛的眼窩,嘆氣道:“穆國公可真是貪……”她口中的穆國公,便是她的大舅舅,她母皇的長兄。

要知道皇帝穆楨乃是庶民出身,只是生得實

在美麗,一心要離開故土往高處走,在她十四歲那年離家前往建業城謀機會的時候,大約闔家的人都不看好,只有她的長兄湊錢雇了驢車,一路把她送到了建業城中,又想方設法把她送到了宮中為侍女。誰都沒有想到穆楨的造化會這樣大,十五歲偶遇世宗皇帝,從侍女成了妃嬪,為妃嬪幾度起伏,在世宗皇帝龍歸大海後,竟自己做了皇帝。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因為從前長兄的幫扶,皇帝穆楨也有報恩的心,因此待長兄尤為親厚,連番封賞,最後封為穆國公。

穆國公年輕時候對妹子的幫襯,並不意味著他就是一個好的官員。他早年生活清貧,中年喪妻後,恰逢穆楨開始得勢,於是漸漸在男女之事上把持不住、人也越來越貪婪。待到穆楨做了皇帝之後,他貴為穆國公,底下人送上來的財物美人,更是不計其數。這些事情皇帝穆楨也並非不知,只是就這麽一個親哥哥,又在當年她最難的時候鼎力相助過,況且穆國公年紀也大了,所以不鬧得太過分,皇帝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從前在建業城中,穆明珠對於她這個大舅舅的作風也略有耳聞。

穆武雖然猥瑣陰險,但是在這些臟亂的事情,比之穆國公還要弱上幾分。

只是從前關於穆國公的事情都是耳聞,不像此刻一本本賬簿清晰擺在眼前沖擊力那麽強。

穆明珠瞇了瞇眼睛,道:“若是抄了穆國公的家,朝廷怕是三年都不用動賦稅了。”

齊雲從賬簿中擡起頭來,看向穆明珠,道:“殿下要動穆家?”

穆明珠沒有回答,問道:“都督以為如何?”

齊雲抿唇沈吟,低聲道:“很危險。”他的手壓在賬簿之上,不知是說動穆家很危險,還是說這些賬簿代表的意義很危險。

穆明珠點頭,道:“你知道嗎?現下建業城中最不希望我回去的,就是賬簿中有記錄的人。”因為她占據了揚州城,那就意味著很可能她拿到了焦家的賬簿,哪怕在這個刑不上大夫的時代,貪腐也只是奪官吃粥而已,但已經嘗過了權力滋味的官

員們,誰又甘心因為幾本賬簿淪為普通人呢?只要讓穆明珠回不了建業城,他們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她彈指叩擊在揚州城內相關的賬簿與書信上,道:“還有揚州城中也是一樣的道理。昨日慶功宴上,那幾家有功大族的子弟其實也是來探風向的。他們在本殿與鄂州、南徐州兵馬對戰的時候,選擇了押註在本殿身上,固然是判斷本殿能贏的緣故,但也是因為本殿要李慶重新做了刺史。”

李慶是因為貪汙,被焦家拿住把柄,在關鍵時刻搞倒了。

她寬恕李慶,倒是給這些大族看到了“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些大族子弟是想來探一探,過去的事情本殿是不是還會追究。”穆明珠說到這裏,望著窗外已經徹底升起來的太陽,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她說起正事來,條理清晰、冷靜嚴酷,可是困眼惺忪打呵欠的樣子,卻像是一只白日被吵醒的小貓。

齊雲看在眼裏,黑眸中漾起水光來,又在她看來時、不著痕跡挪開視線去。

“我下午邀了城中有頭有臉的人來會面,該去睡一會兒了。”穆明珠一面說著,一面站起身來松散筋骨。

見她起身,齊雲忙也要起身。

穆明珠卻在他起身之前,繞到他身後,俯身撐在他面前的書桌上,幾乎是將他半攏在懷中,低頭細看著他,道:“這回不生氣了吧?”

隔著夏日輕薄的衣衫,齊雲幾乎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度,一瞬間紅透了臉,不知她這一問從何而起,大約因為一夜未睡,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只知傻傻坐著。

穆明珠輕輕一笑,又親了親他滾燙的耳尖,柔聲道:“看來是不氣了。”又撫了撫他的肩頭,這才直起身來,道:“我去睡一會兒。你把賬簿與信件都封回箱子中去,命人在書房外守著,誰都不許進來。”

齊雲喉頭微動,見說起正事,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起身低聲道:“臣來守著。”

“那不行。”穆明珠笑著,擡手撫了撫他微紅的眼尾,道:“這麽漂亮的眼睛,若是熬壞了,本殿拿你問罪。”

齊雲半垂了眼睛,任由公主殿下微涼的手指撫過眼尾,口唇半啟,喑啞道:“臣……”可是只蹦出這一個字來,便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穆明珠也沒有在意,困意上湧,便將後事交給他,自行回寢室歇息。

櫻紅正在寢室側間等著,見她終於從書房回來,忙迎上去,嗔怪道:“殿下怎麽熬了一夜?”便服侍她換衣梳洗睡下。

穆明珠夏日喜歡裸睡,躺倒感受著微涼綢緞的絲滑,半闔了眼睛,在入睡之前同櫻紅撒嬌,喃喃道:“嗐,別提了……”

櫻紅輕聲道:“怎麽了?”

穆明珠嘆了口氣,齊都督漂亮是漂亮,就是太愛吃醋了,哄了一晚上才哄好。

她已是困得厲害,也無從對櫻紅解釋,只是嘴角掛著一抹無奈的笑意睡熟了。

而果然如穆明珠所料,建業城中不只有為她謀求機會的蕭負雪、李思清等人,也有對她的歸來深懷不安、蓄意破壞的人。

譬如曾從焦家拿到大量財物的穆國公。

他清楚自己斂財一事,雖然皇帝有所耳聞,但皇帝並不清楚他斂財到了什麽程度,因為皇帝不曾調查過他。大約在皇帝穆楨心中,她的長兄還是當初那個得了兩只金元寶便喜得到處叫嚷“我家妹子誕下皇子了”的人,卻不知道現在的他,已是富可敵國。

如果焦家的賬簿落入穆明珠手中,如果穆明珠平安歸來,如果穆明珠告知皇帝……

穆國公如此快意的日子便到頭了。

他自信不會丟掉性命,但是對於嘗過權力滋味的他來說,丟掉了權力,比丟掉了性命還要痛苦。

“陛下,俗話說‘慣子如殺子’。”皇宮幽靜的花園中,穆國公陪在皇帝穆楨身邊並肩走著,仿佛他們還是昔日在鎮子裏一同出去賣布的兄妹倆,他聽起來苦口婆心,“這話底下的大臣是不敢跟陛下說的,只有哥哥我能跟陛下說這些體己話。從前廢太子的事情,不就是明擺著的例子麽?陛下,切不能心慈手軟吶!她如今敢在揚州城動兵,若是這一次沒有懲戒,那下一次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到時候,她在建業城中動兵,

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帝穆楨穿著一身藕荷色的常服,眉心深蹙,道:“哥哥的心意,朕都明白。這話也的確是只有你敢同朕說……可是如今皇甫老將軍病故,北境不平,大梁騎兵躍躍欲試,大周要穩才成。若照著哥哥的意思,怎麽管教呢?朕一出手,大周又要再興風雨。”

穆國公聽明白了,皇帝並不是不想懲戒穆明珠,只是因為形勢所逼,現在顧不上她。可是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眼睜睜看著穆明珠拿著他的罪證回到建業城來。

“怎麽管教……”穆國公瞇起眼睛來,嘆氣道:“若是咱們還都是從前的庶民,管教兒女,自然是哪個不聽話便揍哪一個,打到他服氣了為止。如今自然不能用這樣的法子了,可是直接要公主回建業來,也不妥當——叫外人看著,豈不是沒了國法、沒了家規?”他徐徐道:“不如擇一苦寒之地,命公主前去,冷落上她幾年,幾時公主真知道錯了,陛下便原諒她。若是公主不知悔改,那……”

皇帝穆楨眉頭越皺越深,她聽著穆國公的話,其實也在思量著穆明珠這個女兒。

坦白來說,從穆明珠出生開始,這十四年來加在一塊,皇帝穆楨想到這個女兒的時候,還沒有這一個月多。

她這一生,孕育了四個孩子,長子英年早逝,次子謀逆被廢而死,只剩下三子與幼女。

長子是她第一個孩子,他成長的每一步,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記得那些因為觸怒了世宗、而不能見到親骨頭的痛苦長夜。

次子是她親自撫養的第一個孩子,小時候的事情記得清楚些,等到次子長大之後,她也做了皇帝,沒那麽多心力顧及他,誰知道便長歪了。

至於三子與幼女,她有時候甚至想不清楚,這兩個孩子是怎麽長大的。

尤其是穆明珠。

因為懷著這個女兒的時候,正是世宗駕崩、大周風雨飄搖的時候,她穩固住皇權、保命還來不及,更不必說撫養女兒。這個女兒從生下來第一天起,連她的一口奶都沒有吃過。這孩子幼時又病病

歪歪的,穆楨當初孕中經歷了許多波折,自己也覺得這個孩子養不成,大約是怕日後傷心,也是政務繁忙,便全都交給宮人去照料。

誰知道後來竟出落成一位妙齡少女,康健聰穎、野心勃勃、極會揣摩人的心思。

頗像是從前的她。

皇帝穆楨想到這裏,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望向翠色濃郁的花園,仿佛看到過往幾十年的歲月。這個太過聰明的小女兒,當初要求離開建業、前往揚州的時候,究竟是真的為了與齊雲解除婚約,還是早有預謀要在揚州動兵呢?

“陛下以為如何?”穆國公久不聞皇帝回應,眼底露出焦灼之色來。

皇帝穆楨回過神來,搖頭理智道:“朕知道哥哥的心意,只是不能如此行事。”她因是對著長兄,便多解釋了兩句,道:“她在外面動了兵,正是自驚自疑之時。若是要管教她,朕便命大軍再往了——只是如今大梁騎兵壓境,不能再生波折。既然大周不能再生內亂,又何苦要她更加自疑?命她往苦寒處去,正所謂天高皇帝遠,她真鬧出事兒來,到時候大周內憂外患,如何收場?”

穆國公一噎。

皇帝穆楨便道:“朕知哥哥好意,只是國家大事,與尋常管教兒女不同。這些事情由朝中重臣參詳,朕會看著辦的。哥哥今日怎麽有空入宮走動?近來右腿可還風寒疼痛?”

“是……”穆國公其實也畏懼這個做了皇帝多年的妹妹,怕再堅持下去給她看出端倪來,也明白她的意思——他雖然仗著皇帝哥哥的身份做了穆國公,但是在國家大事上是不配說話的。他垂下眼睛,掩住不甘怨怒之色,好似垂垂老矣一般,咳嗽一聲,道:“前番用了陛下賜的藥,腿疼好了許多。只是見了風就容易咳嗽……”

皇帝穆楨又陪他說了幾句病情,前朝還有事便離開了。

穆國公獨立站在僻靜的花園中,半響“嘿”然一聲,他妹子一個丫頭做了皇帝,如今他外甥女一個丫頭又要掀了他的老底。

揚州城中,穆明珠雖然不知道穆國公究竟給她上了什麽眼藥,但她知道賬簿信

件上的人,一定會阻攔她回到建業城中。

她與齊雲看了一夜賬簿信件,上午稍微睡了一會兒,便自行醒來,問道:“幾時了?人都來了嗎?”

穆明珠坐起身來,雖然問著,但其實還沒完全睜開眼睛。

她初睡醒的時候,總是會先迷糊一會兒。

櫻紅道:“城中各家老爺都應邀來了,在前面正廳等著。”又道:“蕭郎君在前面同他們說話,齊都督剛來在外面等著殿下。”

穆明珠“唔”了一聲,醒了醒神,想到等會兒要做的事情,便道:“先叫他進來,我跟他吩咐幾件事。”

櫻紅笑道:“好。不過……”她捧了衣物來,垂眸笑道:“殿下還是先穿好衣衫。”

穆明珠頓了頓,反應過來——她是裸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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