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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爬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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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顧若離的提議,程南的眼中掠過一閃即逝的不耐。

若說此前,顧側妃還算是一心為了小王爺,但是現在靳統領又出現了,盡管真假難辨,可他不相信顧側妃一點旁的心思都沒有。

既然摻雜了別的東西,那她的一言一行自然不似以前純粹,鬼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

“暫時把姐姐保護起來吧!”顧若離近前,輕聲說,“以王府失竊為名,讓知府衙門的人細查,王家的案子已經讓知府大人頭疼至極,若是再攤上王府的事,想必知府大人知道輕重。”

程南皺了皺眉,當即擡頭去看自家小王爺。

“這種餿主意,虧你想得出來。”宋宴幹笑兩聲,“王府失竊,讓人來查,你是嫌這幾日王府丟臉丟得,還不夠大是嗎?”

“是若離思慮不周,請小王爺恕罪!”顧若離慌忙行禮,嬌弱之態,讓人舍不得責難。

宋宴凝眉,“罷了,你也是好意,此事到此為止。”

“謝小王爺!”顧若離依舊垂著頭。

以前,宋宴覺得這才是女子該有之態,溫婉柔弱,需要他人保護,仿佛一顰一笑都充滿著令人向往的甜美。可現在,他忽然覺得厭煩了,關鍵時候一點用都沒有。

望著宋宴拂袖而去的背影,琥珀急忙上前,“主子,連郡主都被帶進宮中教養,您現在提起王府失竊,豈非去觸小王爺的逆鱗?”

顧若離笑靨溫柔,“是嗎?”

逆鱗這東西,你只要能看到,那就不算是逆鱗,擱在心裏頭的逆鱗,才真的要命!

“是啊!”琥珀不是太明白,主子到底在想什麽,“郡主之事,已經讓王爺顏面盡失,若是王府裏再出點變故,只怕更了不得。”

“小王爺的脾氣,你越不讓他做,他越會去做,有些東西他嘴上說著不喜歡不要,可實際上呢……”顧若離話語平淡,眼中卻湧起無邊的寒意。

就像當年,她越是不喜歡他,他便越要往她跟前湊,對靳月熟視無睹,甚至不惜犧牲靳月。

失去之後,宋宴後知後覺。可惜……錯過了,便很難再有機會。

顧若離,深知此道。

“主子,您是在提醒小王爺?”琥珀總算想明白了。

人有時候自負甚高,所以不會往低賤處想,但經人提醒過後,心裏的執念會唆使人反覆的去惦念,終有一日,你最不屑的事,會變成你急於付諸實踐的手段。

“這大概,就是執念!”顧若離微微揚起頭,瞧著極好的天色。

宋宴越走越慢,終是在花園裏停下,想了想,轉身走進了亭子裏,那個吃花生的女子,曾經就坐在這裏。

“小王爺!”程南沒耐住,“卑職覺得顧側妃所言,太過兒戲,不該輕信。”

“本王當然知道,婦人之見,能作什麽數?不過她倒提醒了本王,既然沒辦法派出人去,那就把她找過來。”

宋宴把玩著桌案上的杯盞,“程南,本王現在想吃花生,會不會太晚了?”

程南沒反應過來,“小王爺想吃花生,什麽時候都不晚。”

宋宴苦笑,不晚……

腦子一頓,程南這才明白過來,小王爺說的不是真正的「吃」花生,他只是想要,吃花生的那個女子!可是話都說出去了,程南也不好再解釋什麽。

“今年的賞菊大會在哪置辦?”宋宴忽然問。

程南楞了半晌,“卑職不知,不過……管家應該知道。”

這種小女兒家的心思,他一個大男人哪裏會曉得,往年也沒見著小王爺關心過,所以程南並未留心。

賞菊大會分兩種,一種是宮宴,一種是老百姓自個倒騰的,算是給京都城內添點喜慶。

宮裏,多半是太後娘娘操持,讓後妃和一些命婦找個由頭熱鬧。

去年是穎妃幫著太後置辦的,今年應該輪到玉妃娘娘,也就是顧側妃的姐姐搭把手。畢竟皇帝沒有立後,後宮有位有份的,就這麽兩位。

宋宴盤算著,傅家是商賈,自然入不得皇宮,不過城中商賈置辦的賞菊大會,傅家必定在相邀之列。

“去打聽一下。”宋宴斂眸。

程南猶豫,想規勸兩句,又怕小王爺生氣,只得行禮應聲,打聽……就打聽唄!

……

天香樓門口。

靳月沒想到,傅九卿的馬車竟然停在後巷,似乎是在刻意等她。

“少夫人,請!”君山行禮。

“你們今兒是特意來這兒接我的?”靳月不解。

哪有這麽巧的事兒,他這兩日不是很忙嗎?

君山笑了笑,“您上去吧!”

可不是特意嘛,聽聞少夫人出城,公子放下手頭的夥計,跟賬房交代了一聲便走了,特意去了一趟府衙,說是回家去了。

公子掐算著這個時辰,少夫人定是嘴饞,八成去天香樓了,馬車便停在了天香樓的後巷一盞茶的時間,才等到少夫人下樓。

修長的指尖扶著車門,光亮從外頭落進馬車,緊接著便是那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車門口,俄而是整個人都鉆了進來,裹挾著她身上獨有的氣息,以最快的速度,與周圍的空氣混在一處,湧入他的鼻間。

心裏稍稍安定,傅九卿放下手中的賬簿,瞧著某人快速坐在了軟榻上。

大概是註意到了他的微恙,靳月又默默的站了起來,挨著他坐下,盡量靠他近一些,低聲笑問,“你這是故意在等我?”

“順路。”傅九卿低咳兩聲,面色微白。

許是這兩日累著,他的氣色瞧著不太好。

“哦!”靳月點點頭,順路便順路罷。

想遇見的人,走哪都順路。

想陪伴的人,隨時有時間。

車上,傅九卿一直沒說話,隨手翻著賬簿,偶爾壓一壓眉心,瞧著有些棘手。

靳月看不懂那些東西,自然也幫不上忙,盡量保持安靜,免得打擾到他。

到了傅府,她仍是第一個跳下馬車的。

進屋之後,霜枝和明珠極為默契的留在了外頭,君山輕輕的合上房門。

“今兒出城了?”君山問。

霜枝和明珠點頭,“還遇見了危險,有人要殺少夫人!”

君山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領著二人靠邊站,“可看清楚路數?”

這話是沖著明珠說的。

明珠搖頭,“我沒瞧明白,他們慣用柳葉鏢,出手陰狠毒辣,如果不是豢養的死士,就該是江湖上的刀子。”

所謂刀子,就是專門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一幫人。

“若是刀子,怎麽敢對朝廷的人下手?”君山搖頭。

刀子接活是有規矩的,朝廷、官衙之人,王公貴族,以及老弱婦孺者,諸如此類,不殺!

少夫人與府衙的人出行,穿的是公服,傻子也知道這是個硬茬,怎麽還敢下手?

“這也是我沒明白的地方!”明珠面色沈凝,“公子知道了?”

“公子去過府衙了。”君山沒有正面回答,“在少夫人面前,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

明珠頷首。

明白!

屋內……

傅九卿依舊坐在窗邊,靳月緩步上前。

方才在車內沒瞧清楚,如今倒是看得分明,傅九卿的臉色委實不太好。

他原就膚色白皙,如今還夾雜著些許蒼白之色,往窗前這麽一坐,整個人都呈現出如玉般的剔透瑩潤,面上沒有半分血色。

靳月坐在他對面,皺著眉瞧他,“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傅九卿擡眼瞧她,黑漆漆的瞳仁裏,倒映著她略顯擔慮的面孔,他勾唇,低聲道,“過來!”

朱唇微抿,靳月起身走到他面前。

傅九卿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寒涼,初初相觸之時,靳月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抖了個激靈,但是習慣了之後,又會覺得特別舒服。

他的掌心雖然涼,卻很軟亦很光滑細膩,能完全裹住她的手,微涼的指腹把玩似的,摩挲著她溫熱的手背。

“傷著沒有?”他問。

靳月之前還在想著,該怎麽跟他開口,生怕一開口,他以後便是連出門都不許了。

可現在傅九卿自己開了口,似乎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她的緊張與躊躇。

“沒有,明珠護得緊,我一點事兒都沒有!”靳月如實回答。

這個時候還不忘給明珠請功,是怕他又責罰明珠吧!

傅九卿伸手,冰涼的指腹輕輕掠過她的眉心,“該說什麽就說什麽,我有說過,不讓你去府衙嗎?”

心下一怔,靳月眨了眨眼,這人委實是狐貍成精吧,竟然都猜到她在想什麽。

咬了咬唇,靳月將柳葉鏢擱在桌案上,“是你說的,不會把我關起來,不許反悔。”

傅九卿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伸手將柳葉鏢撚起,寒光利利的刃口,落在他幽邃的瞳仁中,愈顯陰戾無溫。

幽冷之氣,在室內彌漫,仿佛窗外漏進來的光,都變得慘白暗淡。

靳月有些慌,生怕傅九卿反悔,當即去奪他手中的柳葉鏢。

然則下一刻,他眸色陡戾,驚得她駭然縮手,如同犯了大錯一般,大氣不敢出。

“你別反悔。”她聲若蚊蠅。

極是漂亮的桃花眼,掠過凜冽寒光,猶似刃口鋒利。

傅九卿閉了閉眼,將她的掌心攤開,柳葉鏢完好無損的落回她的掌心裏。

“是你的,誰都拿不走。”

靳月盯著他,總覺得這話別有深意,可又琢磨不出其他的味兒來,楞楞的捏緊了手中的柳葉鏢。

“鏢行那裏就不用去了,明兒會有人來找你,你在天香樓等著就去,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少摻合。”

傅九卿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去查之前,王家米糧被劫的事情。

靳月乖順的給他倒了杯水,巴巴的瞅著她。

傅九卿睨了她一眼,有時候想想,她有求於自己的時候,那副認真而又謹慎的表情,愈發讓人生出幾分邪祟,想要狠狠的欺負一頓。

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

修長的指尖,輕輕捏著她的面頰,溫熱的軟肉,合著她不悅的小表情,讓他心裏的陰郁漸掃,面上的神色自然跟著緩和,“傅家跟千裏鏢行有生意往來,算是大戶,你想問什麽,他們都會照實說。”

哪敢不說實話,不怕他拆了他們的骨頭?!

靳月吃痛,可又不敢掰開他,只能快速握住他的手,盡量讓他別用力、別亂動,“還有嗎?”

“還有……”狐貍將獵物拽到跟前,邪魅無雙的眸,漾開瀲灩波光,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面上。

他微微側臉,微涼的唇,沁沁涼涼的,就跟雪花似的,在她唇上掠過,“喜歡菊花嗎?”

羽睫驟然揚起,靳月仲怔,話題轉換得太快,一時半會的,她委實沒反應過來。

狐貍的掌心,落在了她的後頸。

靳月猛地回過神來,當即搖頭,“不喜歡!”

“喜歡蘭草?”他低聲問。

他湊得太緊,靳月覺得自己快窒息了,但還是低低的「嗯」了一聲。

勾唇,松手,傅九卿放了她。

靳月如獲開釋,耳朵紅紅的松了口氣,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

靠得這麽近,讓她這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險些喘不上氣來。

“月兒?”他開口。

靳月當即坐直了身子,“何、何事?”

“想不想進山?”傅九卿掩唇輕咳。

靳月下意識的伸手,替他捋著脊背。

四下忽然安靜得落針可聞,靳月手上一頓,瞧著傅九卿慢慢轉過來的側顏,墨色的眼瞳中,帶著勾魂的流光,銳利的唇角漸漸挽起迷人的弧度,似笑非笑,卻足以讓人心猿意馬,遐想翻飛。

靳月快速縮手,卻被傅九卿擒住了手腕。

可見,她也……不是完全沒心沒肺的。

“知道你不喜歡被人碰,我不碰就是。”靳月咬了咬唇。

傅九卿不知是被她氣著了,還是真的不舒服,登時又開始咳嗽,原就蒼白的臉上,泛起些許異樣的潮紅。

“你莫著急!”靳月趕緊遞水,“喝口水,你慢點,不就是進山嗎?我陪著你去便是。”

傅九卿喝口水,緩了許久才平息下來,只是瞧著很是虛弱。

許是咳得太厲害,以至於眸中凝了一層薄霧,看她的眼神透著難以言說的迷離。

靳月眨了眨眼,那種感覺又、又來了……

“陪我睡會。”他閉了閉眼睛,慢慢的站起身。

瞧著他好似有些搖搖欲墜,靳月忙不疊攙住他,什麽柳葉鏢,什麽鏢行,什麽案子,全都拋在了腦後,趕緊攙著傅九卿到床榻上休息。

“我叫君山進來吧!”靳月輕聲道。

傅九卿拽著她的手不放,“躺下!”

口吻,不容置喙。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靳月乖乖的躺在他身邊。

傅九卿像是真的累極了,躺下之時,連呼吸都變得沈重。

他平躺在她身邊,緊握著她的手,她翻過身側躺著看他。

視線從他光潔的額婉轉延伸到漂亮的鼻尖,然後是那兩片薄唇。

他不笑的時候,唇線緊抿,唇角銳利,看上去格外的不近人情,頗有一番生人勿近之姿。

靳月的目光,終是落在他那微凸的喉結上,有那麽一瞬,她真的想伸手去摸一摸。

默默的躺平,靳月生生咽了口口水,頗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可傅九卿那張沾著微光的精致側顏,卻牢牢的烙印在她的腦海裏,始終揮之不去。

她想,自己是不是病了?

傅九卿好似真的睡著了,靳月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一點點的撥開他的束縛,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可他握得生緊,她既不敢擾他安睡,又想離開,動作必須極輕。

撥開他最後一根手指的時候,靳月用了點巧勁,可她是半坐在床上,瞬時身形不穩,側身朝他壓去。

說時遲那時快,靳月雙臂張開,兩手抵在了他的面頰兩側,青絲隨風滑落,她忙不疊伸手去擋,否則發絲甩在傅九卿臉上,必定會驚醒他。

早知道,擋了會讓自己的重心更不穩,靳月寧可聽之任之。

現下,晚了!

唇瓣相依,冷熱相灼。

靳月猛地瞪大眼睛,終於坐直了身子,當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整顆心都快蹦出嗓子眼,連呼吸都變了。掀開被子,跳下床榻,某人逃似的跑出了屋子。

趿拉著的鞋子,在門檻處絆了一下,登時掉了一只,靳月呼吸一窒,回頭便趴在了門檻處,趕緊提溜起來,關上了房門。

一轉身,眼前黑壓壓的一片暗影。

“少夫人,您怎麽了?”霜枝不解的問。

靳月拎著鞋,“掉了!”

“少夫人?”君山無奈的行禮,“您沒事吧?”

靳月趕緊穿好鞋子站起,“沒事沒事,跑太著急了!”

“少夫人跑什麽呢?”霜枝蹲下來,輕輕拍去靳月裙擺處的灰塵,“公子生氣了?”

靳月搖頭,面頰微紅,耳根子也是發燙,好似做賊被抓包似的,神色頗為尷尬,“君山,你守著他,我先、先出去溜一圈。”

“少夫人,公子今兒不太舒服,您別走遠。”君山低聲道。

這話是什麽意思,靳月心裏明白,不過她也沒打算走遠,傅九卿看上去委實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操心過度的緣故。

“我就在後花園裏逛一逛,若是他醒了,你再派人來知會我一聲。”靳月叮囑。

君山頷首,“是!”

“少夫人,您真的沒事嗎?”霜枝邊走邊問,“您的臉很紅。”

靳月捂著臉,“屋子裏太熱,熏、熏的。”

“哦!”霜枝點頭,與明珠交換了一記眼神,各自偷笑著。

後花園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如今天氣愈發涼了,這一塊便愈發蕭條起來,墻根邊上的老梧桐,樹梢只稀稀落落的掛著幾片殘葉,發黃的枯葉鋪了厚厚一層。

亭子外頭,多了一排蘭草,不是太名貴,是最尋常可見又好養的品種。

看上去,像極了靳月此前養過的那些。“定然是公子特意找來的。”

霜枝笑著打開桌上的鐵盒子,指尖輕輕捏了一把,花生殼「咯嘣」脆響,可見保存得極好,並未受潮,“公子待少夫人真真是極好的。”

靳月坐定,瞧一眼亭子角落裏擱著的爐子,不由的唇角微揚,眸中流光清淺。

明珠和霜枝暖了爐子開始燒水煮茶,秋日的午後倒也安逸,靳月靠在欄桿處,被暖風吹得有些飄飄忽忽,直打瞌睡。

“少夫人,可莫要靠在這裏睡,您若是累了咱們就回去,免得吃了風會……”霜枝這話還沒說完,不遠處便傳來了哭聲。

靳月一下子來了勁頭,當即站起身來觀望。

卻見著有婢女急急忙忙的跑來,嘴裏似乎就喊著「五少夫人」這幾個字。

“好像是玲瓏。”霜枝皺了皺眉,“對,是她。”

靳月記得,玲瓏是李芝蘭的貼身婢女,心下有些狐疑,這般大驚失色的,是出了何事?

李芝蘭那性子溫和,饒是天塌了也不知道站起來,應該不會惹什麽麻煩才是。

然則,她終是忘了。

有句話叫做,人不找事事找人。

玲瓏撲通一聲跪在靳月跟前,哭得那叫一個傷心,“五少夫人,五少夫人,您救救我家主子吧,奴婢不知道還有誰敢幫忙,只能來求您了!

奴婢進不了上宜院,只能在這裏等著您,五少夫人,您行行好,您行行好……主子快不行了!”

“起來!”靳月忙道。

明珠快速將人攙起,“少夫人面前,把話說清楚!”

玲瓏哭哭啼啼,“少夫人,昨兒個三公子吃醉了酒,回來就、就鬧騰,我家主子勸了兩句,便被公子打翻在地,額頭磕在了凳子上。

三公子還把我家主子關在了暗房內,不許任何人靠近。原以為沒什麽大礙,誰知道這一覺睡得……奴婢在外頭喊了很久,主子在屋內一點反應都沒有!”

雖然這「不行了」委實有些誇張,但磕著頭,確實不能大意。

“走,我隨你去看看!”靳月擡步就走。

李芝蘭人美性子好,靳月瞧著也順眼,就沖著這一點,她得去看看。

“少夫人!”霜枝悄悄的拽著靳月的衣角,擠眉弄眼的,示意她不要去。

“為何?”靳月低聲問,放緩了腳步。

“此前那個二公子,二姨娘,您都忘了?”

霜枝深吸一口氣,摸了摸自個的下巴,讓靳月好好想想,她當初是怎麽卸了人家二公子的下巴,現在再去管三公子的事兒,柳姨娘還不得捅到老爺那兒?!

現在還是老爺當家,老爺沒松口交接,誰敢做傅家的主?

雖然上宜院最具威勢,可也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少夫人去了微蘭院……

“少夫人!”玲瓏又跪了下來,趕緊給靳月磕頭,“奴婢知道,這不合規矩,各房有各房的規矩。可是……可是誰都不管,奴婢去求柳姨娘,她根本不見奴婢,奴婢實在是沒辦法了!”

“老爺呢?”霜枝忙問,“你可以去求老爺!”

“老爺一大早就出去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玲瓏泣不成聲,“五少夫人,我家主子說過,您心眼好,別人不敢管的事兒,只有您敢管,都已經隔了一夜了,奴婢不知道主子還能撐多久,裏面真的一點聲都沒有,那些人擋在外頭,根本不讓奴婢進去……”

說到動情處,玲瓏嚎啕大哭,“少夫人……五少夫人,奴婢給您磕頭,求您了!求您了!”

靳月擡步就走,“前面領路。”

傅家一個個涼薄,不代表她也得同流合汙。

倒不是因為玲瓏的恭維,她只是覺得,自己既然做了捕頭,多少得有點秉持公義的覺悟,如果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面前出事,她都能熟視無睹,那還查什麽案子,抓什麽兇手!

玲瓏感激的在前面領路,袖子不斷的擦眼淚,到了微蘭院的時候,院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一個個都停下手中的活計看過來,皆是面面相覷之態。

“五少夫人,就在前面!”玲瓏腳步匆匆。

靳月跟得緊,明珠和霜枝更是寸步不敢離。

暗房是每個院都有的,專門用來懲罰奴婢的地方,裏面是什麽模樣,靳月不知道,也沒去過,但是明珠心裏清楚,那地方黑森森的,尋常人進去尚且嚇出病來,何況是嬌弱的主子。

“五少夫人!”

自從上次靳月打了傅雲傑一頓,傅老爺連責罰都不曾有,傅家的奴才們都對這位五少夫人,很是懼怕,輕易不敢得罪。

可這是微蘭院,不是上宜院,靳月沒有理由擅闖。

家仆攔住靳月,一如之前攔住玲瓏一般,不留半分情面。

“三公子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擅闖暗房,請五少夫人不要為難咱們!”底下人說得客氣,攔在門口不讓進。

霜枝有些猶豫,“少夫人,您現在闖進去,他們也會受罰的!”

“是!”底下人連連點頭,“公子說了,任何人不許進門。”

“你家公子說,不許進門?”靳月問,“三公子的原話?”

這話問得……

想了想,眾人鄭重其事的點頭,“是,原話!”

成!

靳月往後退兩步。

玲瓏又哭了,“五少夫人,您不能不管……主子?主子!主子您吭個聲啊!主子!”

外頭動靜這麽大,屋內不可能聽不到,畢竟玲瓏的哭聲……

擱在靳月的耳畔,那叫一個尖銳刺耳,真真算得上魔音繞耳。

“明珠,爬窗!”靳月沖著明珠使了個眼色。

明珠先是一楞,俄而反應過來,當即朝著側窗走去。

底下人心驚,“五少夫人……”

“哎哎哎,你們自己說的,三公子說的是不許進門,可沒說不許爬窗戶!”

霜枝攔在跟前,“咱這麽多雙耳朵可都聽得真真的,除非你們瞎編亂造,假稱是三公子下的令!”

“我們可沒有胡編亂造,真的是三公子……”可這話說著,怎麽好像有點變了味,三公子,的確沒說過……不許爬窗戶?!

靳月沖著霜枝遞了個顏色,霜枝繼續打著馬虎眼,“喏,你們自己也都承認了!男人大丈夫,說過的話就該作數。如若不然,是要天打五雷轟的。”

“哎,霜枝姑娘,你這話說得可不中聽,我們怎麽就天打五雷轟了?”

霜枝兩手一叉腰,“壞事幹多了,連老天爺都瞧不過去了,回頭一個冬雷震震,滾死你們!”

靳月默默的側過身,由著霜枝跟著一幫人糊弄嘴皮子,悄然走到了窗前站著。

昏暗中,好似有人影浮動,緊接著是明珠將李芝蘭抱到了窗口。

“少夫人,您讓開點!”明珠低語。

靳月讓開身。

明珠抱著昏迷不醒的李芝蘭跳出窗戶,穩穩落地。

“三嫂?三嫂?”靳月連喊了兩聲,李芝蘭都沒有要睜眼的意思,“霜枝,去請大夫,玲瓏,帶三嫂回房,快!!”

“是!”

一幫奴才面面相覷,這到底是微蘭院還是上宜院?怎麽瞧著,像是五少夫人在當家?

明珠將李芝蘭放在床榻上,靳月坐在床前搭脈,眉心越發皺緊,臉色不是太好,再驗看李芝蘭額頭上的傷,淤血凝重,耽誤了一晚上,情況委實不太好。

“五少夫人,我家主子不會有事吧?”玲瓏端來熱水,眼睛腫得像核桃。

靳月沒回聲,這種情況……她學藝不精,無能為力。

好在霜枝動作快,大夫快速進了門,靳月讓開了身,方便大夫為李芝蘭診治。

大夫的臉色與靳月差不多,算是難看到了極點,“再晚一步,怕是回天乏術!傷勢嚴重,眼下得取針放血,否則腦部淤血不除,怕是……”

話到了這兒,該點到為止。

“只是……”大夫有些猶豫,“有一定的危險!”

“少夫人!”霜枝搖搖頭。

這事,靳月也沒辦法。

可是,要眼睜睜看著李芝蘭死嗎?

靳月咬咬牙,“要不……”

外頭忽然響起尖酸刻薄之音,“喲,我當是什麽事,原來又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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