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陶樹根婆娘誇自己的女兒長得好, 顧大伯母當然是高興的。雖然生了這個孩子遭了罪，但是這個孩子傾註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比誰都疼她，即便這是女娃, 她也是疼的。也許是心裏已經有了生女娃的準備, 又因為顧靈的關系，女娃也可以有出息的, 所以即便四胎是女娃, 她也一點都不失望。相反，還有一種隱隱隱藏的興奮感。

不管是顧大伯母還是屈氏, 其實長得都不錯的, 在這鄉下地方，也算是漂亮的了。顧奶奶挑兒媳婦為了後代子孫, 當然不會給兒子挑長得醜的。

“嬸子過獎了，你自個兒坐，我這月子還沒出，沒法子下床來招待你。”顧大伯母道。她的視線還溫柔的停在女兒身上, 所以也沒有看到陶樹根婆娘看著那孩子嫌棄的眼神。

“哎，我站一會兒就走了。”陶樹根婆娘道, 接著她眼神一轉, “秋娘啊, 你們家什麽時候起新房子啊？在這地方也住了一年了，該起新房子了。你看啊, 咱們桃水村也越來越好了, 你們顧家二房給我們資助了學堂，孩子們可以念書了，今天又給我們村裏資助了兩頭牛車。不僅如此, 還給女娃、婦人聘請了女紅先生，那女紅先生就是朱寡婦啊，是你們家顧蘭未來的婆家。

啊喲，我可聽說了，女紅先生的月例可不低的，最起碼得有一兩銀子吧？還不只這些了，顧家還讓村裏成立什麽巡邏隊，什麽建造圍墻的。村長還說了，那巡邏隊的月例是三百文呢。 ”陶樹根婆娘一邊說，一邊觀察顧大伯母，見這她一直逗著孩子，心裏覺得這婦人真是沒出息，接著又道，“我想著顧家那麽有錢，總也會資助你們家起新房子吧？好歹村裏人對他們說是別人，是外人，你們家對他們來說可是親人了。不然那他們住大房子，你們住這樣的破地方，面子上也不好看吧？”

顧大伯母逗弄著孩子的手一停，然後道：“顧家的錢也是他們辛辛苦苦掙來的，跟我們家有什麽關系？我們要造房子，自己可以掙。”朱策中了秀才了，已經來打過招呼了，打算和蘭兒成親了。但是具體的還沒過來商量，顧大伯母想著，朱策是秀才，朱母又被聘為女紅先生了，家裏有了銀子，這禮金該不少了吧？之前她倒是沒想過要朱家多少禮金，因為朱家也不容易。可現在朱母有了固定的月例，禮金倒是可以提一提了。如果多一些的話，這禮金倒是可以拿出一些給家裏造新房子。

至於顧家的銀子，顧大伯母可是沒打過主意的。即便現在當家了，婆婆的威嚴還在，而且顧家越發厲害了，她也不想和顧家生出嫌隙。

陶樹根婆娘聽了，很不認同她的話：“怎麽就沒關系了？他們的銀子能給村裏人花，難道還不能給你們花了？我還聽說了，顧家給那頭的崔家，還有屈家，都送了牛車呢，一頭牛車三十兩銀子啊。而且他們每年還資助村裏那麽多銀子，這就是指頭縫隙裏騰出一點，也夠你們家造房子了。”

話是這樣說，顧大伯母也覺得二房指頭縫隙裏流出一點，就能給他們家造新房子了。可是她還是沒打二房的主意。她堅持道：“咱們家人也沒有缺手缺腳，沒得讓二房掙的銀子拿來養我們家。”

“我說你……”

“嬸子，我要睡覺了，你如果沒事的話，等我身體好些了，再請你過來坐坐。”顧大伯母要趕人了。對方一直說這些，她也不耐煩聽。

“你……真是不識好人心。”陶樹根婆娘氣呼呼的走了。

陶樹根婆娘一走，顧大伯母逗著孩子的手也停了下來，她看著寒酸的屋子，又看向陽光明媚的外面，一顆心漸漸的遠了。

“娘……”顧蘭回來的時候，看見她娘在游神。

“回來了？村長說了些什麽？怎麽那麽久？”顧大伯母假裝不知道的問。

顧蘭倒是沒有隱瞞，把下午村長說的四件事情都說了：“爹也是六十個巡邏人員之一，現在和村長一起在商量事情，女兒便先回來了。小妹怎麽樣？可乖？”

顧大伯母看著長女，又看看小女兒，她道：“乖的很，跟你小時候一樣，吃了就睡，都讓人省心。”

顧蘭聽聞，笑了笑，也沒有多說。

“蘭兒，你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麽大，轉眼間你就要成親了，想起來，這時間過的可真快。”顧大伯母感嘆。

“可不是。”顧蘭也覺得時間過得快，從顧家分家轉眼間已經一年了。這一年來，事情朝著她上輩子沒有見過的方向發展，從顧靈開始，到桃水村。恐怕桃水村的女娃一輩子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她們可以念書，可以學女紅。如果當年，她出生的時候，桃水村這樣的安排，那麽上輩子何至於……不過，而今的桃水村是顧靈帶來的，她與其感嘆這個，還不如自己努力。

顧大伯母又問：“成親後可有什麽打算？朱策可同你說了？”

這件事倒是沒什麽好隱瞞的，顧蘭道：“朱大哥月底就要去府城府學念書了，所以成親後，他說讓我跟著一起去府城，不然我們倆得有一年多見不到面。原本他還擔心朱家嬸子的，不過眼下朱家嬸子會去學堂當女紅先生，想來也不會那麽悶。”

顧大伯母聽了，忍不住道：“你倒是苦盡甘來了，命好。”

這話顧蘭怎麽接？她道：“這親事也是我自己求來的，所以一切還是要靠自己。”

顧大伯母忍不住蹙眉：“你這是怨我們沒有給你好的嗎？可你也不想想家裏是什麽情況，那會兒還沒分家，家裏是你奶奶做主，我們有什麽？能給你什麽？”

顧蘭道：“我沒有怨你們，我只是實話實說。別說那會兒家裏不能給我什麽，就是能給我一個雞蛋，娘也不會去爭取給我的，不是嗎？”

顧大伯母：“你這話什麽意思？”

顧蘭道：“去年的時候，奶奶同大家說了她的養孩子心得，其中說到怎麽養顧靈。她說，她是一天一個雞蛋的養顧靈的，我現在想想，那會兒家裏有八只雞，一天有七八個雞蛋。娘方才又說，沒分家的時候，家裏是奶奶做主，什麽都沒有，所以沒辦法給我好的。我想著，那會兒雞蛋還是有的，可是娘也不能給我，不是嗎？”

“你……你……”顧大伯母沒有想到顧蘭能說出這番話，“所以，你到底還是怨我的，是不是？可那會兒家裏是你奶奶當家啊，我有什麽辦法？我能反抗她嗎？”

顧蘭道：“而今家裏是娘當家了，我和小蘭每天吃個雞蛋的時候，娘都說一天一個雞蛋太補了，沒有哪家姑娘吃的那麽好。”

“你……你還是怨我了。”顧大伯母看著顧蘭，眼神裏很是受傷。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顧蘭道，“反正我也快成親了，不過我還是得提醒娘，二蘭和顧靈同年，今年十四歲了，得說親了。”二蘭現在改名顧荷，可顧蘭習慣叫二蘭了。

顧大伯母道：“二蘭的事情我心裏有數，我會委托媒婆盡快為她說親的。”

顧蘭道：“那便好。”

顧大伯母：“那朱家可有跟你說過禮金的事情？”

顧蘭頓了頓：“剛分家的時候，娘不是說過，只要我以後過的好，禮金多少那都是次要的嗎？”

顧大伯母道：“話是這樣說沒錯，但禮不可廢，如果太寒酸了，家裏面子往哪裏放？尤其是我們顧家現在在桃水村還是很有身份的人家。”

顧蘭：“我們家在桃水村哪有什麽身份？”

顧大伯母可不認同這話了：“我們和二房雖然分家了，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你爹和你二叔不管怎麽說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而且，你妹妹還小，以後少不了還要二房幫襯。”

顧蘭沒有說。

顧大伯母又道：“再說了，朱策現在是秀才了，總也不能太寒酸，還是小三元呢，秀才裏面最厲害的，如果太寒酸了，說出去也不好看。”

顧大伯母道：“也不要多，比尋常人家多個一兩銀子二兩銀子的就成，到時候我會拿出一半給你當壓箱底，你看如何？”

顧大伯母這個要求的確不過分，所以顧蘭也沒有反駁，她道：“那我問問朱大哥的想法。”

顧大伯母：“哎，這就對了。”

顧蘭道：“那我出去了。”

顧大伯母道：“你出去吧。”

顧蘭出了屋子後，又回頭看了一眼，見她眼神溫柔的看著那個剛出生的孩子，她收回視線。

顧家

顧靈把給小夥伴和縣學同窗的帖子寫好，就讓陳大紅去送了。陳大紅因為騎馬去送，所以來回的速度快，快到晚飯的時候，陳大紅回來了，還帶回了準信。帖子上的人，在後天都回來參加顧家的流水席。

轉眼間，到了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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