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奶奶穩如泰山的點點頭：“我是顧靈的奶奶, 衙門老爺可是有我家孫女的事情？”

屈氏也跟著道：“我是顧靈的娘。”屈氏雖然沒有顧奶奶穩，但是心裏倒是也不擔心，因為顧靈和錢夫子一同去縣城的，肯定不會出事兒。

可旁邊的眾人沒看出婆媳倆的神情, 她們都得等著看好戲呢。有些內心黑暗的還暗自祈禱最好顧靈出事了。

衙役一聽, 朝著顧奶奶和屈氏一彎腰，態度親切中帶著一抹討好道：“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 您家的顧靈姑娘通過縣試了。”

“啥？”顧奶奶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閨女考中女秀才了？”屈氏大叫出聲。

旁邊的眾人聽的也有些懵, 好像這衙役說的還真是這麽一回事。

“你可閉嘴吧。”顧奶奶呵斥屈氏一聲，又對衙役道, “衙門老爺, 您方才說的是？”

“不敢當老爺二字，小的只是跑跑腿的。”不過賀喜的跑腿事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跑的。衙役也是好不容易搶到的。要知道家裏會送女子去私塾去考女官的, 肯定是條件不差的，也是大方的。雖然他搶到的差事距離縣城有些遠的，但是有馬呢，怕什麽。“小的方才說, 恭喜顧靈姑娘通過了縣試……”停頓了一下，他想起方才屈氏的話, 又解釋, “通過縣試還不是女秀才, 縣試之後還有府試和院試，這兩樣通過之後才是女秀才了。不過能通過縣試也是頂頂厲害的。小的在這恭喜顧老太太、恭喜顧太太了。”

“啊喲……”顧奶奶這會兒總算確認自己沒聽錯了, 笑的滿臉都是褶皺, “你這人會說話，同喜同喜了。”顧奶奶拿出荷包，從荷包裏直接大手筆的拿出一兩銀子, “給，下回如果我孫女通過府試了，你再來送喜，我給你二兩銀子。”

衙役沒有想到鄉下老太太能有這麽大手筆，心道這次真沒白來，好在他沒嫌棄這地方遠些，他接了銀子，好話像不要錢似的：“小的先在這裏謝過顧老太太了，顧姑娘聰明伶俐，府試必然會中……”說了一通好話，衙役便告辭了，他還要趕下家。

等衙役一走，顧奶奶也不急著回家了，她慢悠悠的轉過身，一雙精明的眼睛看著剛才想看她們笑話的人，然後慢悠悠的道：“這祖墳想要冒青煙啊，就是堵也堵不住，你們說是不是？”

那幾本原本跟過來想看笑話的人縮了縮脖子，有個道：“我……我還有事先走了。”說著，也不等別人的反應，馬上就跑走了。

顧奶奶道：“別走啊，你不是來這裏聊天的嗎？”

不過那人可不敢留下，她離開的速度跟馬在跑似的，就怕顧老太上前把她拉住了。

眼見第一個人有了反應，第二個也跟著道：“我也先走了。家裏……家裏還要做午飯呢。”那人也不等顧奶奶說話，跑的更快了。

接著有了第三個、第四個，有的走之前跟顧奶奶道：“顧老太啊，真是恭喜你們家要出女秀才了。”

“顧老太我回頭一定上門來恭喜你們家顧靈丫頭，我先走了。”

“顧老太……”

接著沒一會兒，人全走光了。

屈氏道：“娘，這些人可真慫。”

還沒火力全開的顧奶奶看了屈氏一眼：“這不是應該的嗎？都在桃水村生活了十五年了，你才知道？”一群沒出息的人，她都不屑跟他們計較，跟她們計較就是白白降了身份，她可是小白的奶奶。

屈氏嘿嘿笑了笑：“娘，那乖寶考中女秀才了，咱們家要擺流水席慶祝慶祝嗎？”這是風俗習慣，誰家要有這等喜事，都會慶祝。

顧奶奶道：“不急，這件事等乖寶回來了再說。記著，要穩住，不能給乖寶丟臉，如果丟了乖寶的臉，你就給我回娘家去。”

“娘您放心，我怎麽會給自家閨女丟臉呢？”屈氏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自知幫不了女兒，所以只想著不要給女兒拖後腿就好了。“娘，我得回娘家一趟，您看？”

“你娘家的男人都在這裏幹活，你回什麽娘家？而且一切還要等乖寶回來再說，具體的情況還要聽乖寶的意見。你這人腦子不聰明，所以做事之前得問問聰明人？現在家裏有我擔著，以後我不在了，關於家裏的大小事情你都不能拿主意，都要問過乖寶。知道嗎？”

屈氏笑道：“娘您放心，我雖然不聰明，但我還是會聽話的。”

顧奶奶道：“你也就這點用處了。”人不聰明沒關系，只要聽話就好。不過……顧奶奶覺得自己得開始給顧森物色對象了，以後她不在了，乖寶成親之後也有自己的家了，不能叫顧家的事情麻煩她。所以，得給顧森物色個精明的人，反正把顧家交給屈氏她是不放心的。不怕屈氏奸詐，就怕屈氏太愚笨了。

顧奶奶有點後悔了，當初給老二找親事的時候，怎麽就不找個精明的呢？不過找了別的女人，生出的孫女也就不是乖寶了。看在這一點上，屈氏的可取之處還算大的。

顧奶奶和屈氏還沒到家，路上就和崔氏、顧大奶碰到了。

“老二家的……老二家的……”顧大奶氣喘籲籲的跑來，“老二家的，我聽說侄孫女考上女秀才了？”

“顧老太，顧靈丫頭考中女秀才了？”

兩人問出一樣的話。

顧奶奶不答反問：“是樹根婆娘她們那群人說的？”

樹根婆娘和顧老太一直不對付，之前顧靈定親，她們說有後娘的人家不能嫁，今日又跟著她去村門口想看她的笑話，所以顧奶奶一猜就知道是那些人說出去的。畢竟當時在場的也就這些人，不是自個兒和屈氏說的，那就是樹根婆娘那些人說的。

崔氏道：“可不是嘛？她們正到處在說剛才衙役來賀喜了，所以你孫女考上女秀才了。啊喲顧老太，你可了不起了，你現在是女秀才的奶奶了，你們顧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不管是女秀才的奶奶還是男秀才的奶奶，反正秀才奶奶就是了不起。崔氏羨慕極了，她不僅為顧老太這個手帕交高興，同時也有一些驕傲，她覺得自己真是眼尖，不然當初怎麽會和顧老太成為手帕交呢？

崔氏可能忘記了，她和顧奶奶能成為手帕交，是因為兩人都是極品。

想到自己的手帕交是女秀才奶奶了，崔氏的腰桿子也挺的直直的，看村裏以後還有誰敢說她，她現在也是有靠山的人，她的靠山就是女秀才奶奶。

顧大奶也道：“這是大喜事，得開祠堂。”

顧奶奶道：“先不急，等乖寶回來再說。衙役騎馬來的快，乖寶最晚下午也該到了。”

顧大奶點頭：“確實。”

等顧奶奶等人走到顧家，看見顧家門口都是人，連村長也來了。呂蓮在院子裏守著，怕有人沖進來家裏失了東西。

不過眾人看到顧奶奶回來了，趕忙讓出一條路，都看著顧奶奶。這些人中，曾經有嫉妒顧家的、羨慕顧家的，可這會兒，看顧家的眼神又多了一抹尊敬。是對顧靈這個女秀才的尊敬。

“顧老太……”村長走在最前面，“我聽樹根婆娘在說，顧靈丫頭這是考上了女秀才了？”

顧奶奶對村長還算敬重的，她如實道：“還不是女秀才，我之前聽乖寶說，考上秀才要經過縣試、府試和院試，乖寶現在應該是才過了縣試，等到四月份還要去府城裏參加府試，如果通過府試的，到了八月份再考院試，院試三年內可考兩次，如果兩次都沒考上的，得從縣試重新考了。”

村長對這方面也一竅不通，實在是桃水村本村人沒有人參加過科舉，他自然也就沒有關註過。聽到顧奶奶這樣說，他對秀才一說也有個認識了。村長道：“不管怎麽說，顧靈丫頭也算為我們桃水村掙了臉面，回頭等她回來了我就開祠堂，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們桃水村的祖先，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們桃水村將要出女秀才了。”便是沒有出，顧靈是桃水村女子的代表，隨著顧靈進女子私塾，以後會有第二個顧靈、第三個顧靈，所以村長很是欣慰。

顧奶奶道：“這些事等乖寶回來了再說，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乖寶性子貪玩，又是頭一次去縣城，就怕她玩的連回家都給忘記了。”

村長不甚在意道：“無妨無妨，等她回來再說，不急。”

村長從顧奶奶這裏得了確定的消息，心情頗好的離開了顧家。村子裏有了出息的人，他這個村長臉上也有光。更何況，顧靈還是女子，這可是十裏八鄉頭一回的事情。

村長走了，一些來打聽消息的人也漸漸散了，今天女秀才還沒回家，大家就是呆在顧家也沒啥事情。

不過等到吃午飯的時候，整個桃水村都知道了這件事。

大房

“什麽？靈兒侄女考上女秀才了？”顧大伯最近在錢家的新房子幹活，也是一天十六文。從承包二房坡地的大樹開始，顧大伯最近的活兒也沒斷過。先是承包大樹、然後開墾坡地、接著又是挖魚塘、二房造房子，到現在的二房隔壁錢家造房子。顧大伯對這段時間的活挺滿意的，一天十六文，又是在村子裏，吃家裏的，每個月掙的錢都能存下來了。

顧蘭安靜的聽著，這現在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情了。她也沒有想到顧靈有這本事，不過，這和她沒有關系。

顧大伯母道：“可不是嘛，今兒樹根婆娘到處在說，鄰居也來恭喜我了。”身為顧靈的大伯母，顧大伯母自然也覺得臉上有光有面子，“當家的，將來我肚子裏的孩子出來之後，也有靈兒這樣出息就好了。”

顧大伯聽到顧大伯母這樣說，也有些期待。他道：“還是念書好，念書有出息。”

顧大伯母聽聞，於是趁機提了一嘴：“那等孩子出來之後，我們也送孩子去念書吧？”

顧大伯沒有出聲。

他沒有出聲就是同意的意思，顧大伯母和他夫妻十多年了，也是明白的。所以顧大伯母想了一下，又問了一句：“如果是個女孩，也能送她去念書嗎？其實女孩如果有靈兒這麽有出息，也是挺好的。將來送她去念書，出息了可以招婿。而且這麽有出息的女娃，也能為家裏的姐姐撐腰的。”

顧大伯是想要兒子的，尤其是顧大伯母竟然還能懷上，他自然更加希望有兒子。不過大概這十六年來也習慣沒有兒子了，所以如果顧大伯母這胎依舊是女兒，他也能接受。如果女兒能像侄女那麽有出息，那麽女兒和兒子還確實不差多少。所以顧大伯點點頭，這回了一個字：“嗯。”

顧二蘭聽著，突然心頭一震難過。她低下頭，口中米飯都不香了，可以前明明很香的。

吃好飯，顧二蘭和顧小蘭拎著飯碗去洗碗，路上，顧二蘭突然問：“小蘭，為什麽娘肚子裏的如果是妹妹，就能去念書。而我同樣是女娃，卻不能去念書？”

顧小蘭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顧二蘭也沒指望從她這裏得到答案，她只是……不甘心。

洗了碗回來，顧二蘭見顧蘭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做女紅，整個人寧靜安詳的很。再看看自己，即便靈姐姐給的衣裳再好看，可是她依然是個灰撲撲的姑娘。這一刻，顧二蘭突然不想繼續這樣了。她比不上靈姐姐，沒有靈姐姐聰明，可是她和姐姐是一樣的，她們打從出生都是一樣的，為什麽分家之後，所有的家務活都是她和小蘭幹，姐姐卻不幹了？

當然，她沒有埋怨姐姐的意思，因為是她不願意學女紅，而姐姐做的女紅賣了錢，也是交給家裏的。

但是，每天做家務活，每天洗碗做飯撿柴，能有出息嗎？

而每天做女紅能有出息嗎？

兩廂一對比，當然是每天做女紅出息了。做女紅可以掙錢，可是做家務活不能掙錢啊。於是，顧二蘭走到顧蘭面前：“姐，我也想好好做女紅，不想每天做家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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