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甩出去的瞬間，藍鮫就後悔了，但他控制不住力道，鮫人的腰非常敏感，屬於要害部位，輕易動不得，除非對方是親密的伴侶，才允許碰觸。

不可否認，藍鮫對墨斯·迦爾有好感，這種好感建立在同族的基礎上，以及對他豐功偉績的敬佩和為人處世的欣賞，至於兩人相處過程中產生的某些情愫，暫時壓在心底，鴕鳥般地忽略不計。

總而言之，墨斯·迦爾還不在他的伴侶範圍內，即使意外碰到他的腰，也不可避免被他尾巴抽的命運。

眼睜睜地看著男人背貼宮殿墻壁，久久沒有動靜，藍鮫緊張了，急忙游過去查看狀況。

鮫人的尾巴力道非常大，甩一下能震碎一頭鯨的內臟，男人被他毫無防備地拍飛，可能受了重傷。

“墨……墨斯，你還好嗎？”藍鮫快速游到男人面前，愧疚地詢問，伸手探向他耳後的鰓，擔心他沒氣兒了。

墨斯·迦爾雙目緊閉，沒有一點反應，這讓藍鮫更擔憂了，磕磕巴巴地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沒有事？回應一下我好不好？”

男人的鰓在動，說明呼吸正常，藍鮫又慌亂地檢查他的心臟。

冰涼的手指在男人赤露健壯的胸堂上一陣亂摸，無意間碰到一個點，手指如觸電般地蜷縮，可是又害怕男人內臟受損，硬著頭皮繼續檢查。

當他的手來到男人的覆部時，突然被握住，他一驚，擡頭對上男人睜開的眼睛。

“你……”他欲言又止。

“我沒事。”墨斯·迦爾咳了數聲，鰓裏冒出一大串泡泡，柔聲說，“只是一時有點岔氣，沒緩過勁，你別擔心。”

藍鮫不敢放松，想繼續檢查，無奈手被男人握住了，他只好道：“你要是難受，一定要說出來，我讓焱浠幫你瞧瞧。”

他轉頭，求助地望向焱浠。

焱浠正若有所思地瞅著他們，接收到藍鮫求助的眼神，不緊不慢地游近。

墨斯·迦爾松開藍鮫的手，轉正打斜的身體，伸展四肢，以示自己身體無大礙。

“你看，真沒事。”

藍鮫見他活動自如，長籲了口氣，嘴裏吐出一串細小的泡泡。

“對不起，下次我會註意。”他再次道歉。

墨斯·迦爾目光柔和，瞅了眼小鮫人的細腰，自責地道：“是我唐突了。”

藍鮫抓了抓腦袋，難為情地說：“也怪我太魯莽了。”

剛才他被小銀鮫的魚骨頭難住了，正在煩惱時，墨斯·迦爾恰巧出現，他一下子想到他那強大的空間戒指，便沖過去想請他再次幫忙，結果游速太快，兩人差點相撞。

如果墨斯·迦爾沒有扣住他的腰，兩人的處境可能更尷尬。

“沒關系，成為半鮫後，我更加皮糙肉厚了。”墨斯·迦爾打趣地道。

藍鮫見他連玩笑都會開了，看來身體真沒事，抿了抿唇，他嚴肅地提醒：“下次遇到相同的情況，一定要防備。鮫人之間的玩鬧往往沒有分寸，被尾巴抽得骨折的事，時有發生。”

墨斯·迦爾應道：“好，我知道了。”

藍鮫晃動如輕紗般的尾鰭，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焱浠看兩人的互動，紅色的眼睛裏充滿了睿智的光芒，他笑道：“陛下沒事就好，小鮫雖然五千多歲了，但終究只有百年閱歷，和剛成年的鮫差不多，對自己的力道沒個分寸。”

言語之間，充滿了對藍鮫的維護。

墨斯·迦爾哪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謙遜地道：“您不必喚我陛下，叫我名字就行。我知道小鮫並非故意，不會怪他。”

藍鮫聽男人喊自己的小名，耳鰭晃了晃，帶動細微的水波。

焱浠道：“那你也別和我客氣，隨小鮫一起喚我焱浠哥吧！”

墨斯·迦爾從善如流，毫不猶豫地道：“好的，焱浠哥。”

藍鮫微微瞪眼。皇帝陛下是不是忘了他的老師是碧綃？碧綃和焱浠以及他可是同輩呢！

焱浠道：“你們聊，我繼續收拾行李。”

紅尾輕晃，游開了。

他瞧得出來，這個人類皇帝看小鮫的眼神不簡單。他活了幾千年，一直是單身狗，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哪會看不出兩人之間那似有若無的情愫？

墨斯·迦爾雖然只有一千多歲，但閱歷明顯比小鮫深，思想也更成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只是小鮫不開竅，他再積極都無濟於事，能否修成正果，一切看他的耐心和運氣了。

小銀鮫拖著他的魚骨架，游到焱浠身邊，撅起小嘴巴委屈巴巴：“爺爺……”

焱浠揉揉他的發絲，使了個眼神。“等著。”

小銀鮫歪著小腦袋，看向不遠處的兩鮫。

墨斯·迦爾問藍鮫：“剛才找我是有急事嗎？”

藍鮫頷首：“是，主要是為煌。”

他轉身游到小銀鮫旁邊，指了指十餘米長的完整魚骨架，問男人：“這是煌三歲時的戰利品，他想帶回地球，你的空間戒指還有空餘的地方嗎？”

小銀鮫迅速盯著半鮫，晶亮的金眸裏充滿了期待。

墨斯·迦爾打量魚骨架，親切地道：“沒問題。”

小銀鮫歡呼一聲：“耶！”

藍鮫笑著對他說：“要謝謝墨斯哥哥。”

小銀鮫扭扭魚尾巴，脆生生地說：“謝謝墨斯哥哥。”

墨斯·迦爾道：“不用客氣。”

藍鮫有些妒忌地瞅男人。他帶煌去狩獵，教他如何更好的使用潛音，煌都別扭地不肯喚他哥哥，結果這會兒墨斯幫他帶戰利品，立即甜甜地喊哥了。

小銀鮫親眼看著自己的魚骨架被墨斯·迦爾收進空間戒指裏，心滿意足，小尾巴愉快地一甩，游向焱浠：“爺爺，我幫你整理。”

焱浠寵溺地道：“不用，爺爺自己來，你去玩吧。”

小銀鮫舉起手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爺爺，我力氣大，可以搬很多東西。”

“好，好，好。”焱浠嘴裏應著，手卻從箱子裏取出一只做工精致但有些年頭的儲物金鐲，細細地磨著上面的刻紋，對藍鮫道：“小鮫，這個給你。”

藍鮫微怔，游到他面前，看著熟悉的儲物金鐲，睜大眼睛：“這是……”

焱浠道：“這是鮫人王的儲物金鐲，現在我代王交給你。”

藍鮫雙手顫抖的接過金鐲。

焱浠又道：“王的遺產都在裏面，包括他的武器。本該交給碧綃……既然碧綃去世了，就由你繼承。”

碧綃是鮫人王指定的繼承人，離開地球時就已經定了，如果他們沒有滯留在這顆原始星千年，將輔佐碧綃成為名副其實的王。

造化弄人，他們終究錯過了。

藍鮫捏緊金鐲，放在心口，低語：“我不能收……這是王給碧綃的。”

焱浠嘆了口氣：“行，你要如何處理都可以。不過，這兩只金鐲，你必須好好保管。”

他從自己的手腕上解下兩只不起眼的儲物金鐲，鄭重地交給藍鮫。

“這是……”藍鮫捏著兩只金鐲，深深地望著焱浠。

焱浠點頭。“是。”

不必多言，兩人都知對方的意思。

這兩只金鐲承載著鮫人族的未來，裏面放的是三百顆……哦，不，是兩百九十九顆鮫人蛋。

藍鮫的精神力往金鐲裏探去，“看”到了一顆顆整齊擺放在貝殼裏的鮫人蛋，每顆蛋表面都做了標記，防止混淆。

他看到其中一顆蛋上寫著“鮫人王”三字，熱淚盈眶。

是煌的弟弟或妹妹。

“我一定會讓他們都平安出生。”藍鮫堅定地道。

站在他旁邊的墨斯·迦爾按住他的肩膀，柔聲說：“我幫你。”

藍鮫轉頭看他，迎著他真摯的紫眸，心裏一暖，應道：“好。”

小銀鮫仰起腦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藍鮫手裏的金鐲，腮幫子一鼓，撲進焱浠的懷裏，揪住他花白的長辮子，氣呼呼地嘟嚷：“爺爺騙人！”

明明說好以後由他照顧蛋蛋們的，為什麽換人？

焱浠抱起他，親親他的臉頰。“你現在還太小，等長大一些再照顧弟弟妹妹們，不好嗎？”

小銀鮫不服氣地說：“我已經夠大啦！”

他還想孵蛋蛋呢！

藍鮫微微彎腰，哄道：“蛋蛋先由我保管，孵的時候讓煌幫忙，好不好？”

小銀鮫勉勉強強地應下：“嗯……但你不可以偷偷孵哦！”

藍鮫伸出小手指，承諾：“行，我們拉勾勾，一言為定。”

小銀鮫松開焱浠的辮子，和藍鮫拉了拉小手指。

哄好了小祖宗，藍鮫和墨斯·迦爾一起去正殿，搬運石棺。

時間過得很快，兩天轉眼即逝。

滄瀾號終於到達這顆偏僻的原始星。

收拾好行李的一行人，站在島嶼上，迎接徐徐下降的宇宙飛船。

島嶼中心原來放希望號的位置空了，正適合滄瀾號登陸。

焱浠抱著煌，望著造型優美如帶翼飛魚的宇宙飛船，心裏感慨。時代變化真快，千年後的飛船連造型都達到美的極致，下降的過程中既不會帶起一層氣流，也沒有轟隆隆的噪音。

滄瀾號完全降落，機體閃過一道流線般的亮光，側面開啟艙門，投下登船傳送帶。

藍鮫對身邊的人道：“焱浠哥，煌，我們回家。”

焱浠抱緊懷裏的鮫人寶寶，心情激動。“好。”

藍鮫第一個踏上傳送帶，墨斯·迦爾站著沒動，讓焱浠和煌先上去。

焱浠回頭看一眼生活了千年的大海，含著淚，毅然踏上回家的飛船。

煌安靜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璀璨的金色眼睛裏有一絲不舍。這裏是他出生成長的星球，一度為家，現在要離開了，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回來。

小家夥有點難過地把臉埋在爺爺的頸間，尾鰭輕晃，對即將要去的故鄉地球既好奇又期待。

等所有人上了飛船，傳送帶收起，艙門關上，滄瀾號一刻不停地升空，脫離原始星的引力。

“歡迎回來，主人。”一身黑色執事服的羅蘭恭敬地向藍鮫行禮。

相較羅蘭的優雅，虛擬形象又成熟了的滄瀾隨意地多了。

“我可算接到你了。”

藍鮫先朝羅蘭頷首，接著面對滄瀾，想起焱浠和他分析的話，望著眼前這張與成年碧綃如出一轍的臉龐，心情微妙。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沒有比他更卑微的主人了，三番兩次地向智能道歉，不過，誰讓他們是自己在乎的家人呢？

羅蘭比滄瀾好說話多了。“主人平安無事就好。”

滄瀾皺了皺眉頭，輕哼兩聲，算是原諒他了。“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藍鮫舉起手保證：“絕對！”

這次出征雖然一路驚險，幾次還差點危及性命，但遇到族人，尋回鮫人蛋，值了！

以後他的重心將轉移到孵蛋養鮫人寶寶上，再也不會跑這麽遠的地方了。

滄瀾真正該擔心的是，作為一艘宇宙飛船，未來還有沒有機會出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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