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鮫出生時，碧綃已經三百多歲了。

盡管他曾是族裏最年輕的鮫人，但早過了少年期，外表一直保持著二十四五歲的模樣。

眼前的智能只有十五六歲，比藍鮫記憶中的碧綃年輕多了，乍一看以為是碧綃，仔細辨認，便瞧出年齡的差距。

然而，不管他的長相如何，藍鮫此時的心情都難以平靜。

為什麽——

為什麽秦默和他交易的宇宙飛船內，出現了碧綃模樣的智能？

以碧綃的性格，絕不可能也不屑與人類有太多的交集，甚至留給他的影像裏只簡略地提過曾經救了墨斯·迦爾一命，並讓他有機會找墨斯·迦爾兌現諾言。

可現在是什麽狀況？

他的宇宙飛船智能形象竟是少年碧綃。

見藍鮫久久不回話，cl01號目光一閃，不解地詢問：“主人對我是否有不滿之處？”

藍鮫壓下心裏的疑惑，搖頭道：“沒有，只是你突然出現有點驚訝。”

cl01號彬彬有禮地道：“抱歉嚇到主人了。”

藍鮫習慣了碧綃的吊兒郎當，一時無法適應“他”的正經。

“沒關系。”定了定心神，他轉而問墨斯·迦爾，“教官，智能選擇虛擬形象時，會參照他人嗎？”

墨斯·迦爾眼神幽深，嘴角略帶笑意。“有參照也有自主合成，cl01是四百年前的智能，封存了一段時間，最近才喚醒投入使用，他的虛擬形象有無參照，我並不知道。”

cl01號道：“主人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我。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藍鮫看向他，遲疑地問：“你的虛擬形象……是否參照了現實裏的人？”

四百年前，碧綃還活著，智能參照他的模樣當自己的虛擬形象也不是不可能。

cl01號的回答卻出乎藍鮫的意料。“我出生時是嬰兒形態，隨著時間推移，和人類一樣逐年成長，直到十五歲時被封存。一周前有人喚醒我，將我的芯片和滄瀾號合為一體。很高興為主人服務，希望以後能和主人一起征服星辰大海。”

被一雙和碧綃相似的眼睛期待地凝望著，藍鮫不禁恍惚。

依昔記得自己還小時，碧綃抱著他坐在礁石上，指著洶湧的波濤道：“小鮫，等你長大了，哥帶你一起征服大海。”

過去的碧綃和眼前的智能仿佛重疊了，藍鮫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睛，輕輕地應道：“好，以後就拜托你了。”

創造cl01號的人是誰？是否和碧綃有過親密接觸？為什麽智能被封存了四百年？存在哪裏？由誰保管？為什麽最近被喚醒安裝在他的宇宙飛船裏？

這些問題，藍鮫沒有追問。

因為問了可能也沒有答案。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會慢慢知道。

不能操之過急。

“除了cl01這個代號，你還有其它名字嗎？”藍鮫問眼前的智能少年。

“沒有，請主人為我正式命名。”智能道。

藍鮫環視駕駛艙，想了想道：“既然你是滄瀾號的智能，那就取和飛船一樣的名字。滄瀾意為大海，凜冽壯闊。”

得了新名字，智能少年眉飛色舞：“謝謝主人賜名！”

藍鮫道：“不用喊我主人，叫我藍嵐就可以了。”

滄瀾從善如流：“好的，藍嵐。”

墨斯·迦爾站在一旁邊，看小人魚與智能互動，紫眸幽暗。

半晌，藍鮫結束與滄瀾的交流，擡頭問他：“教官，我們可以正式上課了嗎？”

小人魚的尾鰭輕晃，顯示著愉悅的心情。

“可以。”墨斯·迦爾斂去心裏的異樣，溫和地道：“滄瀾很出色，已經載入最新數據庫，具備豐富的宇宙知識和飛船駕駛經驗，能自主處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航行問題。不過，作為船長，任何時刻都必須擁有自己的判斷力……”

男人悅耳的聲音在駕駛艙內回蕩，先介紹飛船的基礎構造，再逐個講解每個部件的作用，藍鮫聽得津津有味，坐上人魚車，跟隨男人把飛船前前後後都逛了個遍。

滄瀾作為飛船智能，對自己的“身體”了若指掌，時不時地進行補充，與墨斯·迦爾配合得天衣無縫，半天下來，藍鮫受益匪淺。

午餐在飛船裏解決。

藍鮫吃自己帶的生鮮，墨斯·迦爾吸營養膏。

對比豐盛的海鮮飯盒，營養膏顯得異常寒磣，藍鮫給墨斯·迦爾分了幾個生蠔。

生蠔又叫海蠣子，可以生吃，變異後的味道更加鮮美，入口即化，像吃果凍。營養自是不必說，帕物質含量高，吃了後可快速補充精力。

為了盡快學會飛船駕駛，藍鮫連午休都省了，飯後繼續投入學習。

一整天學下來，收獲頗豐。

傍晚，他依依不舍地下飛船，滄瀾站在登入口目送他離開。

今天還未結束，藍鮫已經期盼著下周五的到來。

墨斯·迦爾親自送他回家，低調的軍車駛進琦翔禦都社區，引得不少人側目。

“謝謝教官。”藍鮫下了軍車，對仍坐在車內的墨斯·迦爾感激地道。

“不用客氣。”墨斯·迦爾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門口的仿生人管家，對藍鮫點了個頭，驅車離開了。

直到看不見車尾了，藍鮫才收回視線。

軍車裏，當了一天裝飾耳環的西莫變成金屬球，扇著翅膀，懸浮在半空。

“陛下，小人魚看起來很舍不得你呢~”西莫搖晃頭上的天線。

“他舍不得的是飛船。”墨斯·迦爾點開識別器，彈出一堆格什溫發給他的信息，快速地處理積了一天的工作。“以及……”

點開一個信息框，蹙著眉頭，神色不愉。

“以及什麽？”西莫問。

墨斯·迦爾在虛擬屏幕上寫了個駁回，頭也不擡地道：“滄瀾。”

“呃？滄瀾？滄瀾不是智能嗎？”西莫驚訝。陛下親自給飛船命名滄瀾號，小人魚又給飛船智能取名滄瀾，可謂心有靈犀。

墨斯·迦爾沒有回答它的問題，一刻不停地工作。

西莫一向是個聰明的智能，覆盤今天的教學過程，很快發現蹊蹺。

滄瀾出現後，小人魚的註意力被分走了一半，每次陛下講解完畢，滄瀾總會加以補充，於是小人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滄瀾，耳鰭都認真地豎起來了。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西莫悄悄地掃描墨斯·迦爾的身體，發現某個數值增高了，暗嘖一聲。

原來陛下吃醋了。

吃一個飛船智能的醋。

醋勁還不小呢！

西莫振了振翅膀，輕輕落到旁邊的小桌上，好奇地問：“陛下，誰研發的cl01號？為什麽用到小人魚的飛船上？”

墨斯·迦爾暫停工作，身體往後一靠，修長的手指勾住軍裝領帶，稍微解開透透氣。

“四百年前，我收到了一個快遞，裏面裝著一塊芯片，正是cl01號。”

西莫驚訝：“寄件人是誰？”

誰本事這麽大，通過層層檢查，讓陛下親自收到了快遞。最奇怪的是，它和陛下影形不離，怎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快遞呢？

墨斯·迦爾微微瞇眼，似乎陷入了回憶中。

“我的救命恩人。”

“咦咦咦？”

陛下的救命恩人不正是小人魚的哥哥嗎？陛下繼承了小人魚哥哥的血脈後，出現海洋生物特征，擁有了神奇的力量。

所以，四百年前，小人魚的哥哥給陛下寄了一個快遞，快遞盒裏裝著cl01的智能芯片。

“為什麽我沒印象？”西莫嘀咕。

“那天你被送去檢修了。”墨斯·迦爾道。

“呃……”西莫天線一抖。機甲嘛，每次戰鬥結束都會有點小磨損，隔一段時間必須去技術部檢修，為下一次的戰鬥做好準備。

原來那天它在檢修，怪不得不知道快遞的事。

不過……

“陛下收了芯片，沒有使用過嗎？”

“沒有。”墨斯·迦爾側首望窗外的夕陽，“我一直遵守對方的留言，時機未到，絕不喚醒芯片裏的智能。”

西莫問：“怎麽看時機到沒到？”

墨斯·迦爾低語：“未來某一天，他的弟弟找我要宇宙飛船，便是時機到了。”

西莫茅塞頓開。

難怪陛下得知小人魚想要一艘宇宙飛船後，立馬耗資讓技術部打造滄瀾號了。幾天前陛下以秦默的身份和小人魚簽訂合同，正好用滄瀾號當交易籌碼。

“那……萬一小人魚沒要宇宙飛船呢？”

芯片裏的智能不得永遠塵封了？

墨斯·迦爾收回視線，點開一個虛擬框，閱覽文件裏的提案。“想辦法送他一艘。”

西莫：……

行吧！

是它格局小了。

陛下財大氣粗，送一艘價值百億的宇宙飛船，不過是九牛一毛。

看著陛下認真工作的模樣，西莫搓搓機械手，仍有點想不明白陛下對一個智能吃醋的原因。

突然，它靈光一閃，脫口問道：“陛下，滄瀾的虛擬形象是不是長得和小人魚的哥哥一模一樣？”

這就解釋得通了，小人魚為什麽對滄瀾號依依不舍。

墨斯·迦爾擡頭犀利地掃向西莫，西莫翅膀一顫，往後挪了一步。

賓果！

它猜對了！

接下來的日子藍鮫過得幹勁十足，每天盼著周五，事實上他還想向墨斯·迦爾提出能否每周增加一節課，但考慮到他是皇帝，事務繁忙，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周末抽了半天時間，給幼兒園的人魚寶寶上全息網課。兩個多月不見，小家夥們長大了一點，長壯了一點，看到他，全都興高采烈地叫著“藍老師，藍老師”，在水池裏跳得歡。

拜之前的《水中舞》所賜，人魚寶寶們以藍鮫為榜樣，天天去操場練習游泳和水上跳躍，如今條條靈活矯健，比其它班的人魚寶寶厲害多了。

等人魚寶寶們安靜下來，藍鮫開始上課，為他們講述首都星的見聞，小家夥們聽得津津有味，一條條都踴躍地表示將來長大了，去首都星找藍老師玩。

周三，藍鮫參加了軍校的射擊比賽。槍槍10.9環，毫無懸念地贏了單人賽冠軍，著實讓3100專業揚眉吐氣了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  西莫：陛下，吃醋吃多了，小心成醋缸哦！

陛下：看來你需要送去檢修了，我想雷大師一定很希望親自動手。

西莫：不了不了，我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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