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99章 天墉城番外 (1)

關燈
光陰易過,自百裏屠蘇下山後,轉眼已是三年過去,眼看著陵越即將繼任天墉城掌教之位, 找尋了多年的千年靈藕依舊沒有消息。

前些時日收到晴雪的傳書, 百裏屠蘇的煞氣發作的越來越頻繁, 從先前的一月一次變成了半月一次。

陵越面上是一貫的穩重自持,心下卻焦慮不已,偏偏屠蘇不肯回山, 他又要準備接任掌門, 一時分身乏術,只能將那份擔憂暫且壓下, 一面傳令在山下歷練的弟子, 全力查找靈藕的消息。

時間一天天過去, 陵越心中的焦慮也一日比一日重。

只是誰也沒想到那一天來的那麽快。

三月後的一日, 陵越正在書房同紫胤真人說話,商議接任掌門之事, 忽見師尊面色一變,霍然站起身來。

陵越從未見過師尊如此失態,不禁吃了一驚,“師尊,發生了何事?”

紫胤真人面色凝重, “屠蘇出事了!”

陵越心頭猛然一跳,“怎會如此,昨日屠蘇還曾傳書與我, 說一切尚好。”

紫胤真人凝神感應著百裏屠蘇的所在,皺眉道:“屠蘇身上的護身玉玨神識微弱,只怕兇多吉少,為師即刻前去,你速去請凝丹長老!”

不待陵越答話,紫胤真人已化作一道藍光轉瞬消失。

紫胤真人的禦劍之術可謂當世無雙,瞬息之間便已至千裏之外。

只是為時已晚,當他趕到時,見到的便是已經昏迷不醒的百裏屠蘇與滿身狼狽的風晴雪。

風晴雪正一面流淚一面抱著百裏屠蘇輸送真氣,見到紫胤真人頓時大喜過望,“真人快救救蘇蘇,他被魔物所傷,煞氣已經控制不住了!”

紫胤真人聞言面色大變,一時卻也無暇多問,匆匆將人帶回天墉城。

陵越已命人請來了凝丹長老,正在劍閣焦慮的來回踱步,忽然一道藍光閃過,紫胤真人抱著渾身是血的百裏屠蘇出現在院中。

陵越見狀不禁面色大變,“屠蘇!”

紫胤真人將百裏屠蘇放到床上,又急忙探了脈象,他一路上都不停的灌以清氣壓制煞氣,然而此時屠蘇的情況卻絲毫不見好轉,眉間那泛起的青黑之氣越發濃重,嘴裏也開始不停的嘔出鮮血。

凝丹長老吃了一驚,一時也顧不得其他,急忙上前診視,探查清楚脈象,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片刻後對紫胤真人搖了搖頭,“他的五臟六腑已被煞氣侵蝕,便是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

芙蕖也得了消息,慌忙趕來,見了這情形頓時雙腿一軟,險些站立不穩,“怎麽……怎麽會這樣……”

風晴雪跪倒在一旁,死死捂住嘴,眼淚洶湧而出。

紫胤真人心下一沈,心念電轉間做了決定,轉頭對芙蕖道:“去請掌教與諸位長老過來。”

芙蕖聽罷抹去眼淚,匆忙跑了出去。

紫胤真人一面為百裏屠蘇輸送清氣,一面吩咐陵越,“速去準備解封陣法。”

陵越心急如焚,“可是靈藕還沒有消息……”

紫胤真人神色凝重,“來不及了,煞氣即將吞噬屠蘇的神智,必須盡快解封!”

看著床上氣息愈漸微弱的百裏屠蘇,陵越咬了咬牙,匆匆出去預備。

片刻後,涵素真人與幾位長老都趕了過來,見了這番情形也是面色大變,“出了何事?!”

紫胤真人簡短的說明緣由,“如今已無他法,只有請諸位相助,為屠蘇解除封印。”

涵素真人與幾位長老聞言都沒有猶豫,“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祭壇。”

紫胤真人心下微微一松,“多謝。”

當下眾人帶著百裏屠蘇前往天墉城祭壇,施法解封。

風晴雪真氣早已耗盡,此時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暈倒在地。

芙蕖嚇了一跳,探了脈象才發覺是靈力耗竭,微微松了口氣,急忙將人扶到廂房歇息。

陵越忐忑不安的站在祭壇外,緊握的雙拳沁滿了汗水。

整個解封過程耗時不過一個時辰,陵越卻覺得像是過了一輩子。

終於,法陣撤去,幾位長老蒼白著臉相繼走出來。

陵越心頭一跳,急忙看向自家師尊。

見大徒弟緊張的模樣,紫胤真人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已順利解封,屠蘇的魂魄暫時被引入養魂石中。”

陵越壓在心中的大石終於轟然倒下。

只是百裏屠蘇的魂魄雖然已經抽離,肉身卻還在。

“師尊,屠蘇的身體該如何處置?”

紫胤真人看著躺在陣法中央的紅衣少年,沈吟片刻,對陵越道:“將他與焚寂劍暫且安置在後山禁地之中,那裏有為師設下的禁制,待屠蘇日後醒來由他自行處置。”

陵越應諾一聲,抱著百裏屠蘇的身體往後山去了。

直到陵越的身影消失不見,紫胤真人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一旁涵素真人急忙扶住他,“要不要緊?”

紫胤真人擺了擺手,“無妨,小傷而已,調息幾日便好了。”

涵素真人無奈嘆了口氣,“你這幾次三番受傷,都是因為你這兩個徒弟,也不知耗損了多少修為。”

紫胤真人面色微白,神情卻十分平靜,微笑道:“修為,再練便是了,倒是要多謝掌門與幾位長老,今日若無諸位相助,亦無法順利解封。”

涵素真人搖頭道:“毋須言謝,若論輩份,您比我高出不知多少。數代掌門在位之時,您皆為執劍長老,只是您素來淡薄,從未計較輩份一說。

三百年前,若非有你到來,門派劍術亦不會興盛而起,天墉城始終承你此情。”

紫胤真人道:“不敢。”

兩人回轉臨天閣,涵素真人道:“如今諸事都已安排妥當,我已與其他幾位長老商議過了,一個月後令陵越接任掌教之位。”

這是三年前便已經定下的事,這幾年來陵越的表現也極為出色,為人磊落仁惠,正直重義,且心志果敢、勇於擔當,處事公正嚴明,天墉城上下都極為信服。

涵素真人對此頗為滿意,他有預感,來日天墉城一定可以在陵越的手上發揚光大。

紫胤真人聞言微微一頓,沈吟片刻道:“掌門既已決定傳位於陵越,屆時我也希望不再擔任執劍長老之位,後輩諸事,令他們自行歷練即可。”

涵素真人微微一怔,隨即嘆了口氣,對於紫胤真人的決定並不意外,對方早就有歸隱之意,若不是一直放心不下兩個弟子,只怕早就歸隱山野了。“也罷,日後門派諸事就交於他們年輕人去料理罷。”

…………

三月初六,天墉城新任掌門繼位之日。

正殿中,各方賓客齊至,最前方一排坐著本派長老與前來觀禮的各派掌門。身後都是身著不同制式道袍的各派弟子。

所有人都註視著最前方。

大殿的高臺上,涵素手捧玉冠,函究真人手捧掌門印璽,肅穆而立。

陵越一襲深紫道袍,單膝跪地,向涵素真人行了一禮,隨後向面對眾位祖師的牌位跪下。

涵素真人神色肅穆,鄭重為他帶上象征掌門權柄的玉冠。

函究真人將印璽交於陵越。

陵越恭敬行了一禮,雙手鄭重接過印璽,方才起身。

各派掌門吩咐道喜,紫胤真人頷首微笑。

在眾人的見證下,陵越繼任天墉城掌教之位,是為第十二代掌門。

陵越繼任掌門月餘,紫胤真人辭去執劍長老之位。

半年後,風晴雪傳來消息,發現了靈藕的線索,就在瑯嬛山脈。

眾人都喜出望外,陵越更是十分激動,當即便欲親自前往。

紫胤真人卻不讚同:“瑯嬛山位於妖界與人界交界之處,乃妖物聚集之所,你如今初任掌教,執掌一派,責任重大,豈可輕易涉險。”

陵越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太現實,他初掌門派,門中事務繁多,根本無法分身,只是心中到底不放心,“那不如等俞前輩出關,再一同前往?”

俞青修為高絕,原本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是她自兩年前便閉關沖擊瓶頸,至今尚未出關。

紫胤真人搖頭道:“她如今閉關正是緊要關頭,不可驚擾。何況千年靈藕的消息一旦洩露出去只怕又要引來一場爭鬥,未免夜長夢多,還是盡快解決為好,此事為師自有計較,又有古鈞紅玉隨行,不必擔心。”

陵越知道自己這位師尊雖是修得仙身,為人嚴肅,但卻是重情重義的內斂性格,對自己和屠蘇師弟可算得視如己出,此次關系屠蘇生死,師尊自是不會輕忽。

計議已定,紫胤真人當即帶著兩位劍靈趕往瑯嬛山。

陵越心神不寧,直到第六日,一行人才返回天墉城。

知道采回了靈藕,陵越十分歡喜,只是想起先前得到的消息,又有些擔心:“千年靈藕便是在妖族亦是罕見之物,師尊此行可曾受傷?”

紫胤真人搖頭道:“此次多虧了一位故人相助,倒是有驚無險。”

陵越聞言一怔,“故人?”

紫胤真人微微一笑:“那人亦是妖界中人,繼承妖王有數百年了,為師與他倒也算得舊相識,少年時隨師兄弟下山除妖,當日為師見他年幼無識,不忍他喪命於劍下,便略施援手,放他離去,之後數百年未見,各不相幹,卻不想倒有今日機緣,也是慶幸。”

陵越聽罷才知來龍去脈,不禁暗道僥幸。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一月後,俞青終於出關,此時她的修為已經足以施展起死回生之術。

這一日,陵越一行人守在後山禁地山洞外,擔憂的望著天空。

此時天上已不見明日,只有烏雲湧動匯聚,水桶粗的紫色雷電在烏雲中翻湧,雷聲未至,那股懾人的威壓已迫人心魂。

陵越見著此等異象,心下驚異:“師尊,這天劫怎的如此怪異?”

紫胤真人神色凝重道:“是九九雷劫,起死回生終是逆天之術,若渡不過此劫,阿青與屠蘇只怕性命堪憂。”

紅玉的面色也十分蒼白,這樣恐怖的雷劫她見所未見,心下不禁升起一個不安的念頭,這樣的雷劫,他們能撐下來嗎?

回答她的,只有天空中越聚越多的烏雲。

醞釀許久後,‘轟隆’幾聲巨響,數道紫色雷電當空劈下,整座天墉城都被籠罩在驚雷之下。

此番異象已是驚動了許多長老和弟子,一時都聚在後山議論紛紛。

“好可怕的雷劫,簡直聞所未聞!”

“到底是誰在渡劫?”

百裏屠蘇重塑肉身之事事關重大,除了紫胤真人師徒與兩位劍靈並風晴雪外,天墉城並無第三人知曉。

見山洞內毫無聲響,風晴雪心下十分焦慮,“真人,他們已在洞內有半日之久,怎的毫無動靜,莫非有了什麽變故?!”

紫胤真人心下亦極為擔憂,面上卻不動聲色,搖頭道:“此劫乃天道降下,是屠蘇重生必須熬過的一關,你我卻是無論如何插不得手,只希望他能熬過此劫,否則不但功虧一簣,魂魄亦會就此消散。”

風晴雪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焦慮。

此時雷劫已經越來越重,水桶粗的紫色雷電片刻不停,不斷地當空劈下。

眾人只覺腳下大地震顫不已,心頭如擂重鼓,許多弟子修為尚淺,一時肺腑被震蕩的欲嘔而出,大汗淋漓,搖搖欲墜。

紫胤真人見狀,揮袖在眾人面前築起結界。

陵越心急如焚,看師尊紫胤真人嘴唇緊抿,平日裏淡定自若的表情早已消失無蹤,實在忍不住道:“師尊,他們怎麽連一點聲音也沒有?會不會被雷劫所傷?”

紫胤真人驚醒,才覺自己雙拳握得太緊,竟是久未這般失態了。回神緩了緩捏緊的拳頭,卻是未有言語。

他面上不動聲色,實際心下亦是十分焦慮,此次雷劫乃是最厲害的九九天劫,其可怕之處絕非普通雷劫可比,若是他們當真無法渡過,屆時又該當如何?

驚雷接連不斷,直到次日天明之際,日出東方,雷劫方漸漸散去。

只見天墉城上靈光綻放,四射天際,令人目眩神迷。

等了許久,卻不見那山洞中有人出來,風晴雪再也按捺不住心焦,正欲上前推開門,陵越急忙制止她,“先別妄動。”

話音一落,山洞石門忽然打開,滿頭大汗的俞青走出來,看向眾人,微微一笑,“不負所托。”

說罷微微側身,眾人便見一個紅衣少年闔目臥於石床上,臉色紅潤,就像睡著了一般。

紫胤真人上前伸出手去,一時竟頓在了空中,不敢拂上脈搏,陵越於風晴雪屏住呼吸,半晌,紫胤真人輕輕呼出了口氣,微笑著向他們點了點頭。

兩人頓時松了一大口氣,險些坐在地上。

俞青道:“屠蘇如今神魂與肉身還未完全契合,須得再調養一段時日方可蘇醒,先帶屠蘇回房安置罷。”

陵越急忙點頭,抱起百裏屠蘇回去玄古居。

紫胤真人見俞青發絲散亂,臉色尤顯蒼白,知道她素來隱忍,不禁蹙眉道:“你身上傷勢如何?”

俞青搖頭,“無妨,只是有些力竭,歇息幾日便好了,此次因禍得福,反倒治愈了先前的舊傷。”

紫胤真人不放心,伸手探查了她的脈象,見確實如她所言,才放下心來。

百裏屠蘇昏睡了七日才醒轉過來。

醒來時,午前陽光正烈,窗門都開著,微風把月桂的花香吹拂進來,他身上並無痛楚,只是覺得有些無力,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怔楞的盯著帳頂看了半晌。

過了許久,意識慢慢清醒,百裏屠蘇終於想起了事情的經過,自己已經重塑身體了。

猶豫片刻,終於忍不住,暗暗運轉真氣,卻發覺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往日丹田的刺痛感也消失無蹤。

纏繞他多年的煞氣終於不在,一時竟覺恍然如夢。

良久,百裏屠蘇平靜下來,卻發覺室內似乎有些不對,擡起頭,便看見門口那熟悉的身影,臉上漸漸露出笑容,“我回來了。”

…………

休養了月餘,百裏屠蘇終於漸漸恢覆,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此時山下的方蘭生也得了消息,偏偏正逢妻子生產不久,無法前來。

接到方蘭生的來信,百裏屠蘇心下亦極為感動,與風晴雪商議過後,決定等身體痊愈後便去琴川探望一番。

半月後,百裏屠蘇的身體終於完全恢覆了,天墉城的執劍長老之位也終於不用再虛懸。

抵達琴川時已是晌午時分,正逢今日臘八節,滿街洋溢著香甜的喜氣。

方蘭生早就在大門口等候了,看到兩人,頓時目光一亮,撲上去抱住百裏屠蘇,“木頭臉,晴雪!你們總算是到了,不是說上午到的嗎?我都等了大半天了!”

故友相見,自是不勝喜悅。

百裏屠蘇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將手中的禮物交給他,“方才與晴雪在街上買了些東西,來晚了。”

方蘭生雖然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性情卻沒怎麽變,“我是叫你們來玩的,幹嘛這麽客套,還買什麽禮物。”

風晴雪笑道:“這是給兩個孩子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方蘭生笑呵呵道:“肯定喜歡,沁兒那丫頭一直念叨著她晴雪姨呢!”

一面說話一面將兩人引入府內。

孫月言剛出月子,正抱著孩子在廳中等候。

見到風晴雪,眼中閃過一絲喜意,“晴雪!”

一旁的方沁兒早撲了上去,“晴雪姨姨!”

風晴雪也十分高興,抱起方沁兒,“沁兒想不想晴雪姨?”

小丫頭年紀不大,卻是鬼精靈一個,聞言緊緊摟住風晴雪脖子,“想,想的飯都吃不下了!”說完又轉向一旁的百裏屠蘇,“也很想屠蘇叔叔。”

眾人聞言忍俊不禁,方蘭生擰了小丫頭臉蛋兒,“這孩子也不知像誰,古靈精怪的。”

百裏屠蘇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淡淡道:“有其父必有其女。”

方蘭生一楞,隨即笑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搖頭晃腦道:“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沒想到木頭臉都會說笑話了。”

寒暄過後,眾人落座,冬日天寒,幾人便圍坐在火爐旁閑談。

百裏屠蘇聽方蘭生說這些年來的生活,晴雪坐在稍遠一些的錦墩上,與身旁的月言絮絮低語,不時發出幾聲輕笑。

風晴雪見孫月言懷中抱著的小娃娃白白胖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心下十分喜愛,輕輕摸了摸小娃娃的臉蛋兒,小孩兒不但不害怕,反而咯咯笑起來,“這孩子真可愛。”

孫月言見她喜歡,便將孩子放到她懷中,“你抱抱。”

風晴雪小心翼翼接過孩子,逗了會兒,道:“孩子取了名字沒有?”

孫月言無奈笑道:“只有個小名叫安兒,大名還沒定,他爹爹翻了一個月的書,都快撓破頭了。”

風晴雪撲哧一聲笑出來,“取個名字而已,有這麽難嗎?”

百裏屠蘇也搖頭失笑。

方蘭生有些羞惱,“你們知道什麽,這可是本少爺的第一個兒子,將來說不定要名留青史的,自然要慎重!”

風晴雪忍笑點頭,與百裏屠蘇相視一眼,眼中均是滿滿的笑意。

說笑了一回,便到了晚飯時間,月言將孩子交給奶媽,便領著丫鬟仆婦在廚房忙開了。

多年歷練,晴雪自覺廚藝頗有長進,當下也自告奮勇上前幫忙。

方蘭生對當年的綠泥烤果子記憶猶新,頓時一臉驚恐,拼命向自家夫人使眼色。

孫月言心下好笑,當下卻只做不見。

最後方蘭生一臉生無可戀,拉著百裏屠蘇出去喝酒了。

兩人在院中倚樹而坐,幹了半壇酒,憶起當年舊事,琴川,江都,秦皇陵,青龍鎮,蓬萊……

那些塵封在記憶中的故事,那些曾經同伴前行的朋友,一張張面孔,都那麽鮮活。

百裏屠蘇喝了一大口酒,忽道:“我先前見過歐陽少恭。”

方蘭生聞言吃了一驚,猛然擡起頭,“什麽時候的事?”

百裏屠蘇擡頭看向深沈的夜空,淡淡道:“千年靈藕的消息便是他告訴晴雪的,我們下山的時候碰上他們,他跟巽芳一直守在山腳下。”

方蘭生百思不得其解,“他這是什麽意思?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了?想看看你是否平安無事?”

“不知道,或許吧。”百裏屠蘇淡淡道。

方蘭生撓了撓頭,皺眉道:“我一直好奇,當初在蓬萊俞青到底跟他說了什麽?為什麽他那麽輕易就放過你了?他為了奪取那一半仙靈謀劃了那麽多年,就這樣放棄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百裏屠蘇聞言,微微頓了頓,道:“他成魔了。”

“什麽?!”方蘭生手中的酒壇子差點摔個粉碎。“他不是有巽芳嗎?怎麽還會入魔?”

百裏屠蘇搖頭,“並不是我們所知的走火入魔,其中緣故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似乎是俞青教給他的法子,他如今雖是魔,神智卻比以前還要清醒。”

方蘭生怔怔出神,許久後嘆了口氣,“這樣也好,魔物不死不滅,他本就憎恨神仙,以後不用再渡魂,可以自由自在過日子,也算是解脫了。”轉頭看向百裏屠蘇,“一切都過去了,那些該忘的就忘掉吧。”

百裏屠蘇聞言看向他,“你呢,可曾忘記?”

方蘭生沈默半晌,仰頭灌下一大口酒,出神地望著夜空,那一閃一閃的星子,仿佛當年那黃衣少女明亮的雙眸。

“我不會忘,那是很珍貴的回憶,”方蘭生擡頭看向百裏屠蘇,笑了笑,似乎在解釋,“月言,是相伴到白頭的人,會跟我過一輩子,但有些東西,是不一樣的。”

百裏屠蘇沈默片刻,看著眼前神色滄桑的好友,想起當年那只活潑可愛的小狐貍,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你們在說什麽呢?叫你們半天都沒反應,晚飯都好了。”晴雪與月言抱著兩個孩子過來。

方蘭生放下酒壇,與百裏屠蘇相視一眼,笑了笑道:“沒什麽,我們在說明年中秋大家也一起過節,大家一起過個團圓節。”

“好啊,我早就這麽想了。”

方蘭生接過月言懷中的兒子,“走,吃飯去嘍!”

溫暖的燈火中,隱隱有笑語聲傳來。

“說好了啊,明年中秋一定要來。”

“到時候把俞青和紅玉姐他們也叫上……”

………………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一年冬。

自入冬開始,雪花就沒停,搓綿扯絮一般,短短數日,地上的雪便已有三尺厚。

天墉城山上栽種了許多松梅,皆是耐寒之物,青松紅梅,銀裝素裹,分外好看。

然而對於新近入門,道法不精的小弟子們來說,今年的冬日格外難熬。

修煉本就是水磨工夫,需要有義無反顧的魄力、鐵杵成針的毅力,即便是下雪,每日的早課都不能耽誤。

展劍臺上的積雪已經打掃幹凈,無處不在的寒風卻讓人無處可躲。

一幹新入門的小弟子們冷的瑟瑟發抖,然而手上的動作不敢有半分放松,一旦稍有偷懶的念頭,臺上那道冷冽的目光立刻便掃了過來。

“集中精神!手擡高!”玉塵被這突然的一聲斷喝驚醒,忙收斂心神,眼角餘光瞥見那人正冷眼看著他調整持劍的手,心中發緊,額上須臾便滲出一層汗來,再也不敢走神。

前不久,傳聞中"振袖拂蒼雲,仗劍出白雪"的現今執劍長老百裏屠蘇出游多年後歸來,在天墉不免又掀起一陣風潮。

百裏屠蘇劍術超群,心性沈穩,當年的英雄少年這幾年出落得更加英武不凡,倒是深得天墉眾弟子的欽佩,出眾的容貌更是讓新入門的一眾女弟子對其暗暗傾心。

只是這位執劍長老雖然容貌俊美,卻是個少言寡語的木頭性子,不茍言笑,不喜喧鬧,平日深居簡出,除了授課時指導新進弟子們劍法之外,其他時間鮮少露面。

他教導弟子劍術時要求十分嚴苛,偏偏他一身劍術又實在高絕,時日一長,不禁令這些弟子又敬又怕。

許多新入門的弟子都膽戰心驚,出招也有些澀滯。

見一個新入門的小弟子使出的招式越來越沒有章法,旁邊的師兄急忙低聲提醒他,“打起精神來,執劍長老已經註意到你了。”

小弟子猛然擡頭,便對上一道冷冽的目光,頓時打了個哆嗦,心下暗暗叫苦,“早就聽說這位執劍長老性情嚴肅,寡言少語,沒想到這麽可怕!被他眼風一掃便從頭涼到腳。”

雖然心下嘀咕,手上卻不敢有分毫懈怠。

白玉階上,一道紫色的身影默默看著這一切,目光中滿是欣慰。

一道窈窕的身影走近,笑道:“屠蘇師兄越來越嚴肅了,前些時日幾個新入門的小弟子都快嚇哭了。”

陵越回轉過身,皺眉道:“你傷勢未愈,怎的就起來了?”

芙蕖擺了擺手道:“沒事,一點小傷而已,怎麽說我也是天墉城的妙法長老,不過一只小小的魔物而已,哪有那麽厲害。”

陵越嘆了口氣,“那些魔物最是詭異難測,即便是低等魔物,亦不容小覷,一旦魔氣侵入經脈後果不堪設想,絕不可疏忽大意。”

知道他是關心自己,芙蕖又是高興又是無奈,“好,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凝丹長老那裏看看。”怕他繼續說教,急忙轉移話頭,“師兄,明日便是紫胤長老的壽誕,可會回天墉城受禮?”

陵越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無奈搖了搖頭,終究還是順著她的心思轉開了話題,“師尊已歸隱多年,又不喜喧鬧,又怎會回來受禮,這兩年我與屠蘇師弟都不敢無故驚擾,此次既逢壽誕,自然要去給他老人家請安。”

芙蕖聞言也不意外,笑道:“這倒也是,說來玉泱拜入師兄門下已有一年了,還沒拜見過師祖呢,師兄這次不如帶他去見見。”

陵越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

玉泱現今八歲,拜入天墉也有一年了,師從如今天墉掌門人陵越。

他因身世之故,性子有些沈悶,不過天資之高遠非同輩弟子所能及,是以眾弟子對玉泱也算信服。

這日早課後,陵越忽然叫住玉泱,說要帶他去拜見前任執劍長老,他與執劍長老的師傅,紫胤真人。

饒是玉泱素來沈穩,聞言也不由得有激動難抑,他早就聽說這位師祖乃百世劍仙,乃數百年來唯一的仙身,絕世之姿,見之難忘,乃天下禦劍第一人。

可惜門中年輕一代的弟子入門時師祖已退隱多年,晚輩弟子無一人有緣見到,他也只是偶然聽師尊說起過,每次提起這位師祖,師尊的語氣中都滿是敬慕,他時常想,能有師尊與執劍長老這兩位弟子,那師祖又該是何等神仙人物。

這次竟有機會見到這位仙人,他又如何不激動。

黃山,青鸞峰。

玉泱緊靠著師尊,立在飛劍上,遠遠望著那起伏重疊的山脈,只見仙霧茫茫,青松蒼翠,銀瀑垂掛。

薄霧輕籠,影影綽綽,遠望重重嵐霧繚繞峰上,重巒疊翠,風光險峻,千姿百態,猶如一幅鋪開的水墨畫卷。

玉泱不禁看得入神。

百裏屠蘇道:“師兄,前方有師尊設下的護山陣法,不可禦劍飛行,我們下去吧。”

陵越答應一聲,帶著玉泱下了飛劍。

玉泱擡頭望去,眼前是一坐高聳入雲的山峰,矗立在雲霧中,山路中間是一條羊腸小徑,掩映在茂盛的林木之間。

正是春末,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紅,千姿百態的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

林中草木的清香與花香混合在一處,清幽馥郁,令人心神俱醉。

行了十幾裏,終於抵達山頂。

轉過山頭,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卻是一處極為清幽的所在。

只見綠竹蔥郁,屋舍儼然,一道清泉自山壁上涓涓而下,落至平地形成一池清泉,池水既清且淺,白沙如雪,清澈見底。

沿著那清池緩緩行去,穿過一片桃林,遠遠便看見蔥郁掩映間影影綽綽露出了兩座古樸雅致的竹舍,一左一右,都是用竹木搭建而成,其間以竹制長廊相連。

青竹茂密處,幾株盛開的梅樹亭亭而立,花香盈盈,交相陪襯,倍覺清麗,小徑兩旁還有點點叢叢的紅白黃紫的小花,遠望去如同仙境一般,清幽至極。

來到左側竹舍外,陵越停住腳步,對玉泱道:“就是這裏了,你且在這裏候著,我進去通報一下。”

玉泱乖巧點頭,“是,師尊。”

陵越與百裏屠蘇還未出聲,門內一道低沈冷峻的聲音響起,“可是屠蘇與陵越?”

陵越與百裏屠蘇恭敬行了一禮,“正是弟子。”

“進來罷。”

竹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玉泱跟著師尊進去。

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不免有些好奇,暗暗打量著四周景致,心道這裏雖不似天墉城那般恢弘瑰麗,倒也別有洞天。

不妨一擡頭便看見前方梅樹下那兩道出塵的身影。

那是一株枝幹遒勁的老梅,明明是春末,卻開得正盛,地下鋪滿了新雪般的花瓣。

空氣中充滿了清冽的梅香,沁人心脾。

梅樹下是一石桌,兩人正在對弈,一個魁梧的大漢在鑿一塊大理石,似乎打算刻什麽東西,另有一位容貌艷麗的紅衣女子在庭院中打理花草。

師兄弟兩人又行了一禮,“俞前輩,古鈞前輩,紅玉姐。”

玉泱擡眼望去,不禁一楞,只見左邊那人身著一襲藍白道袍,一身藍色交領直裾和月白色半臂長衫,青絲如雪,眉若刀裁,銀色及腰長發在斑駁的日光下如初晴新雪,襯著整個人如沐柔光,若隱若現。

右邊那人卻是一妙齡女子,青衣素裳,姿容如雪,玉泱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想起曾在莊子上讀過的姑射神人,大概就是這般模樣了。

心下暗暗納罕,師祖隱居的地方怎麽會有女子?

陵越恭謹行了一禮,“今日是師尊壽誕,弟子與師弟特此前來給師尊祝壽。”

百裏屠蘇將一個木匣放下,“這是我與師兄搜集的一些鑄劍礦石,權作師尊生辰之賀。”

紫胤真人無奈搖頭,“為師乃修道之人,何必註重這些繁文縟節。”

嗓音清冷,語氣卻十分溫和。

玉泱微微一怔,而後便聽得一道清潤柔和的嗓音響起,“難得陵越與屠蘇有這番心意,紫英你就收下罷。”

紫胤真人搖了搖頭,“罷了,古鈞,將東西收下。”

玉泱偷眼望去,便見那魁梧大漢上前將木匣收下。

稍後那紅衣女子亦手捧托盤奉上熱茶。

陵越微笑道:“弟子已有數年未見師尊了,心中十分想念,平日俗務纏身,亦不敢驚擾師尊清修,今日正逢師尊壽辰,故而帶徒兒來拜見師尊。”

說罷輕輕拍了拍玉泱的肩膀,“還不快拜見師祖。”

玉泱驚醒過來,擡頭看了一眼,忙又低下頭去,拘謹的行了一禮,“拜見師祖。”

紫胤真人微笑頷首,“這便是玉泱罷?快起來。”

他面色冷然不茍言笑,眉眼間便平添冷肅威嚴之感,此時展顏一笑,天人之姿不能盡述。

玉泱心臟像是要跳出胸口一般,被他目光一掃,刷的垂下眼睛,不敢直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