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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天墉城(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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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沈, 星光黯淡, 一片淺紫色的霧氣氤氳開來, 無聲無息, 瓊華派所有人都陷入了沈睡。

劍舞坪,弟子房。

懷朔做了一個夢,夢境中彌漫著大片淡紫色的霧氣,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卻無法從夢中醒來,有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他不停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隱傳來人聲,他心中一喜, 加快腳步往前, 終於, 淡紫色的迷霧散去,眼前露出的場景卻讓他驚疑不定。

那是卷雲臺,一個面色冷峻孤傲的白衣男子手執一把十分奇特的長劍, 那劍通體赤紅, 似有烈炎環繞劍身。

懷朔認出來這白衣男子正是前幾日掌門當眾宣布的本門玄字輩前輩, 玄霄師叔祖。

旁邊手執冰藍長劍的正是掌門, 兩人相對而立,不過片刻,又有四人出現在臺上,卻是雲天河、韓菱紗、柳夢璃,還有紫英師叔。

懷朔心中疑惑萬分,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雙方似乎起了爭執,只聽掌門喝道:“何人如此大膽!不是吩咐過,任何弟子不可闖入卷雲臺?!”

看清來人,面色不禁一冷,“慕容紫英?!——

哼,沒想到你們仍不死心,怎麽?想奪走望舒劍嗎?”

夢境中的紫英師叔搖頭:“我們並非來奪望舒劍。”

望舒劍?是掌門手中的那把冰藍色長劍?那不是雲天河的嗎?他怎會做這樣的夢?

懷朔越發驚疑不定,這夢中的一切太過奇怪,他是瓊華派的精英弟子,修為不凡,已經隱隱察覺這個夢境的古怪,偏偏試了許多辦法都不能離開,只能凝神看下去。

幸而似乎是因為做夢的關系,卷雲臺上的眾人並未察覺到他的存在。

隨著夢境的發展,懷朔的心越來越慌。

他看到掌門與玄霄師叔祖執意飛升,瓊華派樓宇冰封,河水汙濁,紫英師叔四人與玄霄師叔祖拔劍相向。

他看到九天玄女娘娘下凡傳告天帝旨意,將掌門與門中一眾師兄弟打入東海漩渦,囚禁千年。

而瓊華派因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受天火焚燒,隕落大地。

夢境就此戛然而止,懷朔也終於從夢中掙紮醒來,身上大汗淋漓。

此時窗外天色微微發白,時辰尚早,懷朔拭去額上冷汗,定了定神,不經意間擡頭,卻發現同屋的懷安也已醒來,神色恍惚的坐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額上盡是冷汗。

懷朔不禁嚇了一跳,“懷安師兄,你……你還好嗎?”

懷安慢慢擡起頭,怔怔地看著他,惶恐不安道:“師弟,我……我做了個可怕的噩夢……”

懷朔心下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擡頭看向懷安,急切道:“師兄你做的什麽夢?!”

懷安白著臉道:“我夢到……夢到我們瓊華派被天火燒了……”

懷朔一顆心頓時沈了下去,怔怔道:“我……我也做了一個同樣的噩夢……”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同樣的惶恐與不安。

天色大亮,劍舞坪上的一眾弟子卻罕見的沒有練劍,而是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你們也都做了那個夢嗎?”

“對啊!一模一樣!”

剛開始並沒有人把夢境當真,但醒來後才發現所有人竟是做了同樣的夢,這樣古怪的巧合讓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半信半疑起來。

一個元字輩弟子猶疑道:“這……難道……難道夢裏面的都是真的?是上天降下的警示?”

話音一落,眾人都是一靜,另一個弟子蒼白著臉道:“不……不可能……你們別胡說!”

“那你怎麽解釋?”

懷朔一直靜默不語,忽然道:“這件事紫英師叔一定知道些內情,我們再去問問其他的師兄弟,再打聽一下十九年前的那場大戰,是真是假到時便知。”

他們雖然修為尚淺,但也知道修仙根本沒有什麽捷徑可走,所謂舉派飛升的想法實在太過匪夷所思,若成仙真的這麽真容易,這天下早就亂套了。

如果真如夢中預示的那樣,瓊華派數百年來的基業將毀於一旦!

一個身形清瘦的弟子忽然道:“我昨日在禁地值守,掌門與玄霄師叔祖已經在禁地閉關,而且掌門閉關的時候,手中確實確實拿著雲天河的那把望舒劍。”

至此,場上已是一片死寂。

眾人相視一眼,心中都開始有些慌亂起來,不約而同看向卷雲臺的方向,“難道……掌門他們真的……”

話音未落,忽見卷雲臺上空飛出一藍一赤兩道劍光,糾結於半空,緊接著一聲巨響,一陣地動山搖後,像是從天上硬生生撕開一個大口子,一個妖異可怖的巨大入口出現在卷雲臺。

眾人勉強站穩,剛才說話的弟子已經完全傻了,“這……這是妖界入口?”

看著卷雲臺上那個暗紫色的巨大入口,所有人的臉色霎時間都變得慘白。

…………

慕容紫英三人禦劍回到播仙鎮,不曾想遇見了等候已久的懷朔與璇璣。

“紫英師叔!”

慕容紫英見到兩人不禁微微一怔,“懷朔,璇璣,你們怎麽在這裏?”

懷朔神色嚴肅,“師叔,山上出大事了!”

慕容紫英面色微微一變,“出了何事?”

懷朔將這幾日山上發生的事詳細說了,最後嘆氣道:“妖界入口出現後,元越師叔便傳下掌門之命,不許弟子靠近,只命我們勤加修練,準備即將到來的妖界大戰。

只是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受不了掌門的行事,又擔心夢中的警示會應驗,都紛紛下山了,如今門派中已經沒幾個人了。”

初時還有許多弟子想勸掌門停止飛升的計劃,只是夙瑤一直在閉關,禁地又有元越等人把守,不管他們說什麽都不為所動,還疾言厲色訓斥了眾人一番。

從那之後,許多弟子都離開了瓊華派,不過短短幾日,數千名弟子便走的七七八八。

只剩癡迷升仙的元越等人,和夙瑤的幾個心腹弟子還不肯離開。

只是對比原先的數千名弟子,如今這寥廖十來個人實在少得可憐。

對於這一切,在禁地中閉關修煉的夙瑤與玄霄毫不知曉。

慕容紫英神色凝重,“你們說的那個夢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韓菱紗與雲天河對視一眼,心下也疑惑不解,“那個夢裏預示的真是瓊華派的未來?怎麽會所有人都做一樣的夢?”

懷朔搖了搖頭,“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們也不清楚,只是至今為止,所有的一切都同夢中預示的一模一樣。”

璇璣嘟了嘟嘴道:“想這些做什麽,也許真是哪位神仙好心提醒我們呢。”

慕容紫英心中卻有些懷疑,這一切太過巧合,望舒劍剛被奪走,懷朔他們便做了這個夢,就好像有人故意在打亂掌門他們的計劃一般。

不約而同陷入沈睡,紫色的霧氣,難道……

慕容紫英心中驀然一動。

懷朔繼續道:“先前同師叔一起回來的那位俞青姑娘也與柳師妹離開了瓊華,不過走之前曾讓我給師叔帶話,說她在老地方等你們。”

韓菱紗與雲天河不明所以,慕容紫英卻知道俞青說的是他們在昆侖山中的那間竹舍,“我知道了,多謝。”

璇璣見慕容紫英三人準備禦劍離開,忙道:“紫英師叔,你們是打算回瓊華嗎?我們也一起去吧。”

懷朔也在一旁點頭,“我與師妹雖然修為不高,但興許能幫上點忙。”

慕容紫英卻沒同意,“這件事有我們幾人已經足夠,你們沒必要再卷入其中,瓊華派只怕不日就要生變,你們早些離開為上。待此間事了,自有相見之時。”

懷朔與璇璣有些氣餒,卻也知道自己修為不高,執意留下只怕會給師叔拖後腿,只得不情不願的離開了。

三人也隨後禦劍飛上昆侖,沒想到一到竹舍,韓菱紗面色忽然變得慘白,撲通一下軟倒在地。

聞聲出來的柳夢璃大吃一驚,“菱紗?!”

雲天河急的團團轉:“菱紗你怎麽了?是不是又難受了?!”

韓菱紗捂住額頭呻吟:“……!唔…………我、我頭好暈……好冷……”

慕容紫英面色一變:“師叔和掌門,他們……”

雲天河的臉色也十分難看,雙目中充滿了憤怒:“一定是大哥他們又用了望舒劍!不行,這是在消耗菱紗的靈力和生命,我必須去阻止他……”

“天河,稍安勿躁!”

俞青匆匆出來,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玉瓶,遞給雲天河,“這是煉好的赤霞丹,你趕緊給菱紗服下,應該能緩解一下。”

雲天河大喜,急忙拔開瓶塞,倒出一顆龍眼大小的朱紅色藥丸,只見這藥丸滾圓如珠,晶瑩如玉,丹內煙氣流轉,散發著奇異的香氣,非蘭非麝,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

韓菱紗服下丹藥,蒼白如雪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雲天河有些忐忑,“菱紗,你感覺怎麽樣?”

韓菱紗原地轉了兩圈,十分興奮,“太神奇了,我完全感覺不到冷了,全身精力充沛,感覺特別好!阿青,謝謝你!”

慕容紫英緊繃的面容微微一松,柳夢璃也放下心來。

雲天河更是十分激動,不停地向俞青道謝:“阿青,真的謝謝你!”

俞青微微一笑,“不必客氣,菱紗也是我的朋友,這是分內應當的。”

慕容紫英卻眉頭緊鎖,看著她眉宇間無法隱藏的疲憊,擔憂道:“阿青,你……”

俞青微笑著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忽然一頓,微微皺眉看向慕容紫英背後的劍匣:“紫英,你劍匣中的那把劍是什麽來歷?怎的氣息如此古怪?”

那沖天的煞氣與血氣幾乎快凝成實質了。

慕容紫英聞言一怔,隨後將魔劍取出,遞給俞青,“這是我們在不周山發現的魔劍,雖是一把未成之劍,卻十分強大,只是煞氣太重。”

俞青伸出手,菱紗面色一變,急忙攔住她,“阿青,不要動手!這劍十分古怪,我先前只摸了一下,就覺得好像看到了很多厲鬼……”

剩下的話在俞青輕松接過長劍後全部咽下了。

一團藍色的光芒從幽藍色的劍鞘中飛出,繞著俞青轉了一圈,似乎十分喜歡她。

俞青閉上眼睛,感應片刻,便已經探察清楚,睜開眼睛微微一笑,“怪不得我覺得親切,原來這劍中也有一位劍靈。”

輕輕撫了撫劍身,“小葵,你好,我叫俞青。”

小葵一震,魔劍亦隨之發出了一陣嗡鳴聲。

慕容紫英面色如常,雲天河與韓菱紗卻是一楞,也有一位劍靈?!這話乍然一聽沒什麽,細想一下卻有些奇怪。

韓菱紗想起了那天紫英說的話,再聯想到俞青一直以來隱隱顯露的不同,以及方才魔劍對她的親近,似乎明白了什麽,有些猶疑道:“難道……阿青你也是劍靈?”

對上雲天河驚愕的目光,俞青微微一笑,“不錯,我確實是劍靈,之前因多有不便,才不得已隱瞞了身份,請多見諒。”

大家相處了這麽久,一直隱瞞下去實在有些不妥,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說,才拖到現在。

柳夢璃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

雖然驚訝,不過韓菱紗也明白俞青之前的顧忌,又怎會因為這個生氣,她常年行走江湖,自然知道一柄產生了劍靈的寶劍是何等珍貴,如果走露風聲,讓其他人知道了這個消息,阿青一定會有危險,連帶著紫英也會被牽連。

“阿青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雲天河雖然單純,卻不傻,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阿青你放心,我也絕不會告訴別人你的身份的。”

韓菱紗暫時沒有大礙,雲天河也松了一口氣,大家連日奔波,早已疲憊不堪,說了一會話便都回房休息了。

竹舍雖然不大,空房間卻還有幾間,住他們幾個人綽綽有餘,俞青與柳夢璃早兩日就當將房間安置好了,一應鋪蓋都是新的。

剛晾曬過的被褥散發著暖暖的香氣,雲天河躺進被窩後便不願動彈,很快便沈沈睡去。

窗外天光大亮,雲天河翻了個身,兀自熟睡,卻被一股熟悉的香氣驚醒:……這個香氣……是夢璃?

柳夢璃見吵醒了他,面上微微一紅,低聲道:“……對不起,雲公子,我並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雲天河打了個哈欠:“沒、沒什麽,我睡得也不是很熟,夢璃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雲公子……”

見她神色猶疑,雲天河有些摸不著頭腦:“夢璃?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柳夢璃咬了咬唇,忽然擡起頭:“……雲公子,你喜歡夢璃嗎?”

雲天河一楞:“我、我……這個……喜、喜歡啊……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柳夢璃沒有回答他,“……現在我的心裏好亂,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舍不得許多人……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來見雲公子……”

雲天河滿頭霧水:“舍不得很多人?夢璃你、到底怎麽了?”

柳夢璃深深凝視著他:“雲公子,你……還記不記得在須臾幻境的酒仙翁那裏……雲公子聽不懂仙翁說的話……

那如今呢……雲公子明白了嗎?明白我說的又是什麽?”

雲天河一楞,撓了撓頭:“我……還是不太明白,只是……每次單獨和你在一起,好像總是很緊張,氣都有些不順……

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你、你很好看,對我又很好,我大概像菱紗說的,是個傻瓜,所以搞不清對著你該說什麽……”

柳夢璃微微垂眸:“是嗎……”

雲天河點頭:“嗯……只是你平時教我很多東西,我學的越多,越覺得……我……還是好多事都不懂。

你又聰明,又好看,我們兩個真是差太多了……”雲天河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我、我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就是……”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馨香溫柔的身體便靠在他胸前。

雲天河險些跳起來,臉色漲的通紅:“夢夢夢、夢璃!!”

柳夢璃輕聲道:“……雲公子,你還記得嗎?你曾經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雲天河一楞,“我記得。”

柳夢璃默默流淚:“雲公子,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從小到大我從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能相處得如此開心,很謝謝你說要保護我……可惜一切都是這麽短暫,原來人和人的緣分真是註定的,上天要收回的時候,一時一刻都不會多等……”

感覺到胸前的衣襟越來越濕,雲天河急的手腳無措:“夢璃,你、你別哭啊!到底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天河你在嗎?剛才阿青說——”

韓菱紗打聽到新的消息,匆匆跑去找雲天河,卻沒想到卻看到柳夢璃抱著雲天河流淚,不禁一楞,心中又酸又澀,一時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你們?……這是……怎麽一回事?”

柳夢璃退開,拭去淚水,“雲公子……多保重,夢璃會將你永遠放在心裏記著……永遠記著……”

不等說完便跑了出去。

留下滿頭霧水的雲天河與黑著臉的韓菱紗。

見菱紗面色不善盯著自己,雲天河撓頭:“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韓菱紗面色不大好看,懷疑的打量了他一番,“你別裝傻,夢璃抱著你,然後又哭著跑了出去……你、你是不是欺負她了?”

雲天河十分冤枉:“沒有啊,我真的不知道!她……感覺不太對勁,說話怪怪的,我現在就去找她,問清楚怎麽回事。”

韓菱紗想起剛才夢璃反常的模樣,心下也有些擔心起來,雖然有些吃醋,卻明白這時候自己不適合跟著,“你快去吧!”

雲天河匆匆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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