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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天墉城(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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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煉長老很快便回來了, 見整個劍閣內寂靜無聲, 除慕容紫英外一個人也沒有, 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紫英, 怎麽只你一人在此?懷清他們呢?我不是交代了他們好好照看你嗎?”

慕容紫英見師公皺起了眉頭,忙拉拉他的衣擺,“師公別生氣,方才早課的時間到了, 他們原本要帶我回劍舞坪的,是我執意要在這等師公回來,沒有跟他們回去。”

宗煉長老這才松開了眉頭,只要不是被其他弟子排擠了就好,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孫的性子, 雖然聰慧懂事, 有時卻也頗為執拗,打定了主意的事沒幾個人勸得了,懷清他們幾個輩分又低, 定然也沒有辦法。

宗煉長老正牽著慕容紫英的小手準備離開,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鳴, 隨後眼前一陣流光劃過, 青泓劍呼嘯一聲飛到慕容紫英面前,頓住不動了。

慕容紫英一時楞住了,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長劍。

宗煉長老也吃了一驚,“這,這劍……”

青泓劍存放在劍閣已有數百年, 卻從來沒有人能打破它的禁制,一直都只能遠觀,無法靠近它半分。

慕容紫英抿了抿嘴,忽然伸手握住了劍柄,青泓劍劍身驀然一亮,隨後便沈寂下來,再無動靜。

宗煉長老險些把自己的胡子給扯掉了,數百年來毫無動靜的青泓劍居然擇主了?選的還是自家小徒孫?

他今日不過是帶著紫英來開開眼界,卻萬萬沒想到青泓劍居然會擇主,不過到底是歷經過風浪的人,驚愕片刻後便平靜下來。

慕容紫英名分上雖為宗煉長老徒孫,實際上卻都由他親自教導,與親傳弟子無異,他入門的時間雖淺,但天資卓絕,又乖巧懂事,聰明剔透,宗煉長老向來十分疼愛,如今青泓劍擇主,他心下也十分歡喜,對上小徒孫晶亮的眸光,拈須笑道:“紫英喜歡這把劍嗎?”

慕容紫英素來愛劍成癡,如今得了這麽一柄靈性十足的寶劍,心中自然十分喜悅,“喜歡。”

宗煉長老聞言一笑,“寶劍有靈,青泓劍既選擇了你,你便是它的主人了,日後可要好生愛護它。”

慕容紫英板著小臉鄭重點了點頭,嚴肅道:“師公放心,紫英一定好好待它。”

只是青泓劍雖好,但慕容紫英修為尚淺,如今還無法駕馭,因此宗煉長老又幫他再選了一柄自己親自鑄造的長劍,囑咐道:“這劍自是比不上青泓劍,不過你修為尚淺,眼下卻最適合你用,青泓劍你先好好收起來,過幾年待你修為足夠了再用。”

慕容紫英繃著小臉應了。

祖孫倆離開劍閣。

慕容紫英年紀尚幼,並沒有像其他弟子一樣住在弟子房,而是與師公一道住在後山。

回了自己的房間,慕容紫英放松下來,將青泓劍小心掛在與床榻相對的墻壁上,輕聲道:“你還在嗎?”

青泓劍毫無動靜。

慕容紫英十分失望,難道先前在劍閣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他垂著頭悶悶不樂,沒有發覺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直到一個清潤含笑的聲音響起,“小家夥你在找我嗎?”

慕容紫英臉上一亮,只是剛想開口便頓住了,對方雖為劍靈,但比他年長,直接叫名字的話太過失禮,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想了想片刻才鼓著臉,不悅道:“我叫慕容紫英,不是小團子,前輩別再叫錯了。”

俞青見他白嫩的小臉圓嘟嘟的,越發可愛,險些笑出聲來,清咳了一聲,正色道:“那日後我便喚你紫英,不過你也不用叫我前輩,聽著太客套了些。

你如今已是青泓劍的主人,我們之間不必拘泥於這些俗禮,日後你就叫我……”

說到此處微微一楞,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個熟悉又模糊的場景,額頭又開始抽痛起來。

慕容紫英見她神情似有不適,微微一怔,有些擔憂道:“你……你要不要緊?”

俞青見他雖然板著小臉,目光中卻充滿了擔憂,不禁心下一暖,微微一笑道:“沒什麽,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語聲頓了頓,揉著額頭慢慢道:“就叫阿青吧。”

額頭越來越作痛,俞青只得丟下腦中那絲混亂模糊的記憶,轉而慕容紫英打聽現今的情況。

慕容紫英年紀雖小,但出身名門,對如今的世俗形勢雖不十分了解,但大致的情況還是說的明白。

俞青心裏也漸漸有了底,看來如今俗世正逢亂世,不知日後又會如何。

慕容紫英到底年幼,今日又勞累了一天,十分疲倦,說了一會話,語聲漸低,不過片刻便沈沈睡去,房內也安靜下來。

看著慕容紫英童稚的睡顏,俞青有些發怔,自己為何會失憶?為什麽他會讓自己感到熟悉?難不成他們之間有什麽淵源?

…………

劍閣中少了一柄寶劍自然瞞不住別人,沒過兩天,青泓劍擇主的消息便傳遍了瓊華派上下。

眾人都覺太過匪夷所思,慕容紫英於劍術一道確實天資過人,但如今還只是個入門還不到一年的新弟子,青泓劍怎麽會放著眾多優秀的弟子不選,反而選擇了這麽個小娃娃?

有些人心中有些不服,有些人是純粹好奇,每日劍舞坪練劍時都有不少弟子前來圍觀。

然而慕容紫英用的是一把普通長劍,眾人並沒有看到傳說中的青泓寶劍。

有位內門弟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直接叫住了準備回房的慕容紫英,“紫英師弟,你怎麽不用你那把青泓寶劍呢?”

慕容紫英被眾人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嘴,道:“師公說我如今修為尚淺,無法駕馭青泓劍,已將它收起來了。”

眾人聞言都有些失望,沒得熱鬧可看,議論了幾句便散開了。

慕容紫英微微松了口氣。

這些時日來眾人的圍觀實在讓他頗為困擾,幸而這件事並沒有持續多久。

雖然數百年來五靈劍閣中認主的寶劍極少,但也不是沒有,何況這青泓劍雖然難得,但從來沒人見識過它的威力,在這一幹名家寶劍之中並不如何出彩,因此眾弟子議論了幾天便都丟開了。

…………

清晨,天邊才露出一絲魚肚白,劍舞坪上,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經開始練劍。

挑、劈、刺,每一招都十分單調,卻要重覆千百遍。

劍勢越來越快,劍光所到之處,仿佛劃破了空氣,幼小的身影隱在劍光之下,幾乎與劍光融為了一體。

俞青隱身坐在劍舞坪的石欄上,看著場中慕容紫英練劍的身影,心下滿是讚嘆。

一個虛歲才七歲的孩童,入門只堪堪一年,劍法卻已遠勝習劍多年的高手,於劍術一道的天分實在可怕,這般根骨百年都難得一遇。

她閑來無事時經常四處游蕩,這半個月來已經將瓊華派上下逛了個遍,已將大致情況都摸了清楚。

瓊華派數百年來都是昆侖第一修仙大派,對弟子的要求自是十分嚴格,每日晨起練劍是固定的功課,無論刮風下雨都必須到場,絕不允許弟子缺席,否則將受門規處置。

紫英雖是宗煉長老的徒孫,卻也沒有受到特殊待遇,小小年紀照樣天不亮就起來練劍,風吹雨打也不停歇。

虛歲才七歲的孩子,不過是個小豆丁,一練便是一個多時辰,連大人都未必熬得住,這孩子卻硬撐了下來。

只是他雖然不說,俞青卻經常看到小家夥白嫩的胳膊烏青烏青的,不用說都知道那都是練劍時磕的。

俞青有時看著都不忍心,想勸他不必這麽辛苦,但每次看著那張堅強執著的小臉就什麽相勸話說不出口了。

她已經發現這孩子特別喜歡劍,豈止是喜歡,只要是碰到與劍相關的東西就眼睛發亮,簡直到了癡迷的境界。

這孩子性子內斂堅強,不過垂髫之年,行事卻頗有章法,小小年紀,天生的聰穎懂事,即便練劍再辛苦,也從不曾懈怠半分。

有這般天資,又如此勤奮,這孩子將來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練完劍,便到了早飯時分。

慕容紫英回到後山,換了幹凈衣服後便出去了,沒一會兒,便提著一個小小的食盒走進來。

宗煉長老已經辟谷,不過慕容紫英年幼,因此每日的飲食都由膳房做好了送來。

俞青見狀挑眉,“今天又吃什麽?”

慕容紫英打開盒子將碗碟擺上桌,卻是一碗清粥,一碟素炒時蔬,以及兩個炊餅。

俞青不禁皺起眉頭,“怎麽又是吃這個?都大半個月了,天天吃這個,膳房的大師傅就不會換點其他的花樣嗎?”

慕容紫英聽了這話有些疑惑,“我如今修為淺,才需要進食,口味如何並無關系。

待過兩年我修煉到辟谷期,便不用再進食五谷雜糧了。”

俞青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眼,慢悠悠道:“你這麽小的年紀就想著辟谷?難道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不吃飯會長不高嗎?”

慕容紫英聞言一呆,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他自幼體弱多病,個頭也比同齡人矮小些,如今聽說不吃飯會長不高,不禁有些糾結的皺起了眉頭。

他的五官本就長的精致,臉蛋圓圓的,大大的眸子烏黑清亮,仿佛清水中浸了兩丸黑珍珠,肌膚又白又嫩,此刻胖嘟嘟的小臉蛋皺成了一團,十分可愛。

俞青忍俊不禁,輕咳了一聲道:“不必擔心,明天我就去山下買些東西,以後的飯就由我來做,保管你天天都想吃。”

慕容紫英懷疑的看著她,他第一次見她吃飯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從來沒有聽說過劍靈還要吃飯的,更別提做飯了。

俞青知道他不相信,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只說了句:“明天你就知道了。”

按理說俞青已是劍靈,並不需要進食,只是不知為何,她依舊保持著這個習慣。

修仙之人認為五谷雜糧中飽含五濁之氣,食之無益,因此瓊華派修為略深些的早已辟谷。

只是也有些弟子修為尚淺,還沒有達到辟谷的境界,依舊需要進食,瓊華派也專門設了一個膳堂。

不過不知道是膳堂的大廚手藝不佳還是這個時代的飲食如此,做出來的飯菜都十分清淡,不是燉就是煮。

慕容紫英出身王室遺族,打小便是錦衣玉食,初上山時有些吃不慣,時日久了卻也習慣了。

俞青卻對飯食十分挑剔,吃了兩次就再也吃不下了,如今她已經將昆侖山附近的情況都摸熟了,也可以下山去好好逛逛了。

第二日,俞青便在後山找了個偏僻的山洞,清理了一番。

紫英也在一旁幫忙,撿拾柴火,清理雜草,不過片刻,山洞便被打理得幹幹凈凈。

這個山洞雖然不大,但做個廚房卻綽綽有餘,地理位置也極好,旁邊就是一條小溪,取水做飯十分方便。

俞青又去了一趟昆侖山附近的播仙鎮,買了許多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以及做菜的各種調料。

慕容紫英接過裝調料的竹籃,將各種小瓷瓶擺好,見俞青手裏還拿著個油紙包,散發著一股十分香甜的味道,不禁有些好奇,“這是什麽?”

俞青攤開油紙包,裏面擺放著一摞摞小巧的糕點,還冒著熱氣,香氣撲鼻,“這是在山下一間糕點鋪子買的,剛出爐的糖糕。”

看著小孩亮晶晶的眼睛,俞青微微一笑,將油紙包遞給紫英,“你先在這裏吃些點心,我去做飯。”

小孩喜滋滋的接過,老老實實坐在一旁邊吃點心,看著她忙來忙去。

糖糕甜的要命,入口即化,口中皆是甜膩的味道,慕容紫英滿意的瞇起眼,真好吃,比夙莘師叔上次給的糖還要甜。

俞青正在一旁淘米煮飯,見小家夥像一只滿足的貓咪一般,一點也沒有平日裏板著臉的小大人模樣,不禁暗暗失笑,原來小面團愛吃甜食,以後要多買些才是。

俞青搭完爐竈,便帶著慕容紫英打野物去了。

瓊華派雖然身處萬丈高空之上,氣候卻十分宜人,四季常青,溫暖如春,山間更有清泉流霞環繞,物產豐富,飛禽走獸也極多。

瓊華派地處昆侖之巔,靈氣充沛,這裏的動物們似乎也沾染了靈氣,頗有靈性,沒有一點身手想要抓捕極為不易。

不過這些對俞青來說並不是問題,一面打獵一面教紫英一些使用法術的小訣竅,幾次下來,紫英的法術運用的越發純熟,也抓到了不少野味。

幾番折騰下來,最後打了兩只兔子,一只野雞,和幾只斑鳩,最後還采了些新鮮蘑菇,鮮果。

俞青雖然失去了記憶,卻對很多事無師自通,廚藝便是其中的一項,不過片刻便做出了一桌飯食,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看著便十分誘人。

米飯早已好了,兩人洗手坐下。

俞青給紫英夾了一筷子清炒口蘑,見小家夥吃的瞇起眼睛的樣子,她的心情也十分愉悅,“喜歡吃就多吃些,你平時吃的太少了。”

說罷又給他夾了好些菜,盛了一碗香濃的野雞湯。

慕容紫英看著碗裏冒尖的菜,只得低頭努力吃飯。

兩人吃完飯回到瓊華派時已是日暮,幸而無人發現。

從那以後,兩人便經常在後山開小竈,俞青手藝極好,慕容紫英每次都吃得小肚子溜圓,小臉很快便圓了一圈。

只是可憐了這附近的飛禽走獸,一個月不到便被吃了許多。

好在俞青找的這個山洞十分偏僻,極少有人過來,否則這番動靜早就被人發現了。

俞青閑來無事,除了做飯外,也時常指導紫英一些修煉的訣竅。

她雖然沒了記憶,但修為還在,於修煉一途頗有心得,遠勝他人。

關於俞青的事慕容紫英從來沒有告訴別人,連最親近的宗煉師公也沒有說,就是害怕別人知道後會給俞青帶來危險。

相處日久,俞青也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家夥。

慕容紫英年紀小,但輩分高,為了在門中弟子前樹立威信,經常板著小臉故作威嚴,殊不知這樣越發顯得可愛,俞青惡趣味,經常逗弄他,非逗得他小臉通紅才罷休。

時間漸漸流逝,兩人的感情也越來越好。

轉眼便是八月十五,在凡間,中秋佳節是合家團圓的日子。

只是瓊華派以修道為主,講究順其自然,並不看重人間種種節日,何況修道之人壽數綿長,這些節日於他們而言,也沒有多少意義。

因此每年不過是叫人掛了幾盞燈籠,膳房做了些月餅散給門中弟子,聊以應景而已。

宗煉長老正在閉關,整個後山便只剩下慕容紫英與俞青兩人。

俞青便打算做些應節的美食,一大早就做了好幾種口味的月餅,又特意炒了幾樣紫英素日愛吃的小菜。

慕容紫英卻視而不見,只盯著咬了一口的月餅怔怔出神。

俞青微微一怔,“怎麽了,是不是不好吃?”

慕容紫英看著桌上的月餅沈默不語,良久才低聲道:“今天也是我娘的生辰。”

俞青才知道這孩子是想家了。

這些時日她已經從宗煉長老偶爾的只言片語中也了解了慕容紫英的情況,他之所以拜入瓊華派,是因為自幼便先天不足,體弱多病,他父母唯恐夭折,這才送他上山修仙學道,希望他能長命百歲。

瓊華派弟子入門之後便極少回家,慕容紫英自一年前上山後就從來沒有下過山。

慕容紫英再怎麽聰明懂事也還只是個孩子,小小年紀便離開父母,也難怪。

只是修仙並不意味著就要棄情絕愛,斷絕七情六欲,更別說是父母深恩。

橫豎宗煉長老不在,俞青問清了慕容紫英大致的地方,不由分說便帶著他禦劍而行,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便到了鄴城。

看著喧鬧繁華的街道,俞青低頭看向慕容紫英,“紫英可記得你家宅邸何處?”

慕容紫英年紀雖小,記憶力卻極佳,聞言忙點了點頭,“記得,在西街。”

兩人循著記憶來到了慕容府。

俞青上前叩了門,很快便有一個灰衣老仆來開了門,見到大門前一大一小身著藍白道服的兩道身影不禁一楞,正想問他們找誰,一眼看到慕容紫英,老仆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頓時又驚又喜,“小公子!您回來了!”

灰衣老仆忙打開大門,一面恭恭敬敬迎兩人進去,一面打發了入內通傳。

不過片刻,便見一對相貌出眾的年輕夫妻滿臉激動的迎了出來,“紫英!”

俞青擡眼望去,見男子的五官與慕容紫英容貌極為相似,清雅俊逸,寬袍大袖,大有名士之風。

女子容貌秀麗,身穿曲裾深衣,溫婉嫻雅。

兩人容貌太過相像,一眼便能猜到這是慕容紫英的父母。

慕容紫英神情激動,上前跑了兩步,卻又有些膽怯,頓住了腳步,臉蛋繃的緊緊的。

慕容承夫妻也是又驚又喜,幼子慕容紫英體弱,他們只得將他送去昆侖瓊華派修行,但願他能活得長命百歲,原以為此生沒有機會再見,沒想到忽然天降驚喜。

慕容夫人擡袖拭幹眼角的淚痕,蹲下身張開雙臂,“孩子,快到娘這來!”

紫英再也忍不住,興奮的跑過去,整個身體都撲進母親的懷裏。

慕容夫人也緊緊箍住懷中的兒子,喜極而泣,“我的孩子。”

慕容承也是眼眶微紅,良久才平靜下來,向俞青施了一禮,“不知仙長如何稱呼?”

俞青輕咳一聲,道:“在下乃瓊華派弟子,今日來鄴城辦事,正巧今日是中秋佳節,紫英離家已有一載,便帶他回鄉探望。”

她為了避免麻煩,特意換了男子裝扮,又穿了身瓊華派的道服,再加上她一身仙風道骨,宛然便是一位修行有成的道長。

因此慕容承夫妻沒有一絲懷疑,對俞青鄭重施了一禮,“多謝仙長。”又邀請俞青入府用茶。

俞青搖了搖頭,“多謝,只是在下還有要事待辦。就不叨擾了,你們一家難得團圓,好生聚聚吧,太陽落山時我再回來接紫英。”

說罷對慕容紫英微微一笑,隨即便消失無蹤。

慕容紫英一呆,“阿青……”

慕容承與妻子對視一眼,越發覺得這位道長深不可測。

慕容夫人嘆了口氣道:“果然是仙家手段。”

慕容承知道妻子的心思,聞言笑道:“別擔心,這位道長不是說了晚上會回來嗎?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謝謝人家。”

慕容紫英緊繃的小臉也松了下來。

慕容承夫妻摟著兒子不肯松手,不停的詢問在山上的生活如何,修行辛不辛苦,師兄弟們好不好相處。

慕容紫英一一認真答了。

見兒子身子骨健康了許多,又聽說在山上一切都好,慕容承夫妻才放下心來,一面叫人將之前給紫英做的新衣裳取來,一面吩咐廚房揀紫英愛吃的菜做上來。

然而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知不覺已是夜半時分。

圓月掛在天空,月光照在地上,柔和如水,不同以往的亮堂。

慕容府的大門前和屋檐下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琉璃的,明瓦的,在夜風中輕輕晃動,流光璀璨。

吃過月餅,俞青擡頭看了眼夜空,月上中天,時辰已經不早了,對紫英道:“我們該回去了。”

慕容紫英小臉一黯,慕容夫人更是淚盈於眶,摟著兒子舍不得放手。

慕容承嘆了口氣,輕輕拉開了妻子,撫了撫兒子的小腦袋,“紫英好生跟隨師長修行,不必惦念家中。”

慕容紫英抿緊嘴點了點頭。

俞青見狀微微一嘆,“不必擔心,以後每個月我都帶你回來。”

慕容紫英眼睛驀然一亮,慕容承夫妻也是又驚又喜,對俞青感激的行了一禮,“多謝仙長。”

俞青側身避過,“不過舉手之勞,二位不必如此。”

知道下個月還會再見,一家人也沒有那麽依依不舍了,慕容紫英拜別了爹娘,便隨俞青禦劍離開。

此時月上中天,穿過雲層,好似與銀盤滿月更近幾分,月色滿天之下,星辰都失了光彩。

看著浩瀚遼闊的夜空,慕容紫英忽然道:“阿青,修煉成仙難麽?”

俞青微微一怔,“你想做神仙?”

“我想當劍仙。”

俞青也沒有問他為什麽,微笑道:“紫英可要想清楚,修仙之路有無數艱難險阻,其中辛苦並非你能想象。”

慕容紫英抿著嘴,一字一句鄭重道:“我不怕。”

俞青低頭看了一眼神色堅定的小家夥,微微一笑,“嗯,我相信紫英一定可以做到的。”

從那以後,俞青便經常帶著慕容紫英下山,除了去去鄴城看望慕容承夫婦外,偶爾也會去其他地方逛逛。

轉眼便到了臘月,瓊華派中不知出了什麽大事,瓊華派掌門夙瑤召集了許多的人議事,連宗煉長老也出關了

從太一宮回來後,宗煉長老便說要去山下處理一樁事務,囑咐了幾個同脈的弟子照顧好慕容紫英,便匆匆下山了。

俞青這段時日在山上呆了許久,實在無聊,便趁機帶了慕容紫英下山,這次不是去鄴城,而是建康。

如今正值亂世,北方連年戰亂,南方的大晉朝卻是由司馬氏統治,江南百姓安居樂業,經濟繁華、人口日增。

建康乃晉朝都城,亦是江南的魚米之鄉,無論是農業、商業、手工業均十分發達,繁華之處更是遠勝其他。

吃穿住行樣樣俱全,只要你想要的,在這裏都可以買到。

但沒有銀子,一切免談。

俞青身無恒產,之前用玉石換的一點銀子早就用光了。

不過昆侖山別的不多,玉石卻不少,俞青沒費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幾塊成色極好的玉籽料,開出的玉石晶瑩細膩,品質絕佳。

俞青將成色最好的一塊留了下來,其餘兩塊拿去賣了,一共得了八百多兩銀子。

俞青兌了些銅錢,剩下的銀子都收進了乾坤袋裏。

…………

如今正值寒冬,天氣極為寒冷,雖說是晴天,冷風卻吹得人直發抖。

俞青緊了緊紫英身上的鬥篷,又摸了摸小手,手掌心暖暖的,才放下心來。

天氣雖冷,但臨近年關,街道依舊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路旁擺滿了各種小攤,穿著厚實的小販被凍得縮頭縮腦,還不忘扯開嗓子叫賣。

慕容紫英虛歲才七歲,還是個三頭身的小豆丁,集市中人來人往,一不小心就會走散了,俞青不放心,一直緊緊牽著他的手。

慕容紫英抓著俞青的手,打量著集市兩旁的鋪子,對什麽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性子雖安靜內斂,但到底年紀小,對山下熱鬧的俗世難免好奇。

他們二人容貌太過出眾,穿著打扮雖然簡單,但那衣裳料子一看就不普通,集市上的人都忍不住偷眼看去。

見路人好奇的目光不時投過來,俞青微微皺眉,拉上了披風的兜帽,又低頭順手給紫英拉上鬥篷兜帽,兜帽有些大,只露出半張精致的臉蛋和稚嫩秀挺的下巴。

這樣一來,路人關註的視線便少了許多。

俞青滿意點點頭,繼續牽著小家夥行在集市中閑逛。

逛了一會兒,集市上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有些擁擠起來。

眼看日漸午上,集市越來越熱鬧,叫賣聲此起彼伏,各種食物的香氣混雜在空氣中,十分誘人。

俞青牽著紫英的手緩步而行,“紫英肚子餓了沒?要不要吃點東西?”

慕容紫英好奇的打量四周,眼看見一處,眼睛驀然一亮,小手拽了拽俞青的袖子,“阿青,我想吃那個。”

俞青順著慕容紫英的目光看去,原來是個糖果攤子,攤上擺著各色糕點與糖果蜜餞,一旁的草垛上還紮著許多糖畫兒,花樣各異,栩栩如生,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芒。

糖果攤老板是一對老夫妻,年紀已經不小,頭發花白,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皺紋,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經洗的發白,卻十分幹凈整潔。

攤子旁邊支著兩口鍋,一口鍋上熱氣騰騰,漏出絲絲甜香,不知蒸著什麽糕點。

另一口鍋裏許是用來熬糖畫兒的,鍋中翻滾著棕黃色的糖漿,泛著香甜的熱氣,一絲一縷竄進行人的鼻子裏,勾的人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俞青微微一笑,“好,咱們去看看。”

牽著慕容紫英向糖果攤走去,在攤兒前站定,道:“老人家,您這兒糖食怎麽賣?”

老夫妻倆見有生意上門,頓時滿臉笑意,忙道:“糕點是二十五文一斤,糖果蜜餞二十二文一斤,糖畫兒一文一個,姑娘您想要什麽?”

這糖果攤雖然不大,卻種類齊全,糕點糖果蜜餞加起來有也十來種,俞青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老婆婆見狀還以為她嫌貴,忙道:“姑娘您別嫌貴,這些糖果蜜餞都是老婆子自家做的,新鮮幹凈,用料十足,保證您喜歡。”

俞青聞言一笑,低頭看向紫英,“紫英想吃什麽?”

慕容紫英烏黑的眼眸將攤子上的所有糕點糖果都仔細掃了一遍,有杏片,梅子姜,香糖果子,酥蜜條,只覺得哪一種都好吃,一時有些猶豫起來。

老婆婆見慕容紫英披著華貴的錦緞鬥篷,精致白嫩的小臉蛋裹在風帽裏,越發顯得粉妝玉琢,比那畫上的童子還好看,不禁心下讚嘆,忙笑道:“這是姑娘的弟弟吧?

小公子生得可真俊,要不來點兒千層糕?這是我們家祖傳的手藝,十裏八鄉都知道,蒸籠裏現蒸的,趁熱吃最好,甜而不膩,入口即化,保管您吃了還想吃。”

慕容紫英素來極嗜甜食,到底還是個孩子,聽了這話便有些忍不住,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俞青。

俞青見狀不禁失笑,想了想道:“那就麻煩老人家給撿兩塊千層糕,再將這些蜜餞糖果每樣都來點兒,另外再來一個飛龍的糖畫兒。”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生意,老夫妻倆十分高興,忙應承下來,老大爺當即拿起漏勺做糖畫,他的動作非常熟練,用勺子舀出熬好的糖稀,快速地在木板上作畫。

慕容紫英還從未見過現場作畫,頓時看得目不轉睛。

老大爺的動作迅速,糖畫兒很快便做好了,晶瑩剔透,十分精致。

老婆婆則在一旁麻利的稱糕點糖果,不過片刻便打包好,用細繩綁好,足有一大包。

又打開籠屜撿了幾塊熱騰騰的千層糕,用幹凈的油紙包好了,一並遞給了俞青,“姑娘您收好,一共是九十八文。”

俞青接過油紙包,掏出銅板付了錢,將熱氣騰騰的千層糕舉到小家夥眼前,“喏,給。”

慕容紫英眼睛一亮,粉嫩如白玉的小胖手伸出來接過,卻並沒有吃,輕輕拉了拉俞青的衣襟,示意她俯身。

俞青一怔,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蹲下身來。

慕容紫英抿著小嘴,將捧在手裏的糖糕遞到俞青唇邊,“阿青也吃。”

俞青這才明白過來,心下一暖,小紫英鄭重其事的模樣實在可愛,就著小手咬了一口,紫英這才將糖糕塞進嘴裏,甜而不膩,入口即化,絲絲甜味不由得讓小家夥愉悅的瞇起雙眸,真好吃。

之後兩人又逛了好幾個糖果鋪子,買到的甜食足足裝了一大袋。

慕容紫英抓著俞青的手,嘴裏嚼著一顆香煎梅子,頰邊鼓起了一個小包,右手小拳頭裏攥著糖畫兒,只覺心滿意足。

二人盡興而歸,俞青自己並不喜歡甜食,又是個寵孩子的主兒,那個裝糕點糖果的袋子給了紫英自己收著。

誰知樂極生悲,誰也沒想到,日後風姿綽約,萬人景仰的劍仙紫胤真人也不能免俗的經歷過一段無法言說的黑歷史:換牙。

因為紫英喜歡甜食,俞青每次下山都會帶些糕點糖果回來。

然而慕容紫英雖然懂事,但畢竟還是個小豆丁,對於最愛的甜食,實在沒有多少自控力。

這個年紀的孩子處於換牙期,吃多了甜食的幾顆牙齒已經被蛀空了,一不小心,門牙掉了。

看著眼前捂著嘴不肯松手的小家夥,再看看空了一大半的糖果袋子,俞青哪裏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頓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短短幾天就吃了一大半,怪不得會蛀牙,零食沒收,以後再也不許吃了。”

慕容紫英頓時瞪大了眼睛,眼眶霎時間紅了。

見小家夥淚光盈然,俞青心下也十分不忍,只是到底狠下心收了。

“張開嘴讓我看看。”

紫英小臉脹得通紅,捂著嘴搖頭。

俞青無奈,柔聲勸道:“只是檢查一下而已,你這個年紀換牙本來就是正常的事,這有什麽好害羞的?”

好說歹說,紫英才放下手,不情不願張開了嘴巴。

俞青細心檢查了一番,發現左邊門牙掉了一顆,另外一顆也搖搖欲墜,右邊的幾顆槽牙也蛀空了大半。

右邊牙腔紅腫的厲害,原本白嫩嫩的臉頰也高高腫了起來,看著十分可憐。

俞青輕輕一觸,只覺手下滾燙,再摸一下額頭,發現也滾燙的厲害,不禁嚇了一跳:“怎麽這麽燙,疼不疼?”

人在生病之時最為脆弱,慕容紫英再怎麽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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