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後一夜無眠，這中間我想明白了些事，又有些想不明白。翌日阿鬼同我說倉頡來了，他最擔心的就是事情的真相，是天帝背後的陰謀。“巫祝看起來恢覆不錯。”我分明已經睜不開眼他卻說我不錯，我還是應和了他。“巫祝此番遭遇讓黃帝十分擔憂，不知……”

“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歸藏內有一果園，上有一樹狀似桃樹，下冰封活屍無數，那樹三百年一開花，三百年一結果，三百年一果熟，非是生長時間而是吞噬人的壽數所需。吸幹九百年陽壽結成一果，食之可長生。”這就是他們要的東西，天帝家的長生秘密，我未言身有少昊神格。聞言阿鬼道：“去他的歸藏，這就是座歸墟。”

倉頡得知後立刻告辭，我拿出兜內物品，朌翎的肉已經腐壞，那玉石也有了裂痕，一時我覺得對不起他，他拼上自己的命來保我，我不能讓他的願望無法實現。於晚間無人我去到倉頡處。他沒想到我主動找他，讓我坐下，給我倒上一碗水。“我有一事想勞煩您。”他讓我不要客氣只管開口。“我想回天帝山帶出幾人。”

“實不相瞞，天帝這次吃了虧不知何時回攻過來，此時去到天帝山不妥。”

“我只帶出幾個相熟之人，事成後弓箭瑤琴盡數奉上。”

因倉頡的話，得了他允許後我和應龍風後阿鬼又攻上天帝山，外界都知我是妖，天帝山以無我的容身處。他們幫我擋著沒什麽戰鬥力的師父和孩子們，老巫祝已死，如今是巫鹹師父主事，我把事情告訴了巫鹹師父。他同意和我走，隨後我找到巫柘，將玉石給了他。“他最後說了什麽嗎？”巫柘看著已經有了裂痕的玉石只問了我這一句。“他讓我告訴你，他叫歡禮氏朌翎，不是巫翎。”巫柘聽後靜默良久，屋內只有當年我們一起飼養的鸚鵡叫著“朌翎、朌翎。”

“同窗十年，他竟還不知我的族內本名，這可怎麽好。”巫柘似有些啜泣，我不想探個究竟，此時我只想看看令蘅，她不知道有沒有被我連累。

我去打聽令蘅的下落，其他巫祝告訴我在我走後不久令蘅就逃出了天帝山。她去了哪裏我大概心理有數，知道她沒被牽連我安心不少。一共有十人願意和巫鹹師父走，他們去到遠離天帝山靠近西王母處的一座靈山，在這裏煉丹制藥、祈福占蔔，有緣人走進這山或許有一二所得，無緣者匆匆而過不知山人也是客。

後人們皆言此山十巫承接天命，治病救人，卻不知是哪位神祇巫祝。這十巫中無巫柘，只有一巫朌，頭帶金絲鳳鳥發帶，項間有一殘破玉石雕飾，身邊有鸚鵡，口中言“朌翎”，因此得名。

走前巫鹹師父拿出“軒轅”圖紙，他言逃出天帝山等於和天帝鬧翻，希望得黃帝庇護，我懂他的心思，這些人裏因天帝家的培養無人有禦敵能力，他們多少不放心。這事我直接與黃帝談，“巫祝擅制藥，能祈福，多年學習河圖洛書，可為黃帝部落提供物資幫助，另獻上軒轅圖紙，聊表心意。”這圖上的物件便是引領我一步步走上如今這一步的東西，那時我還是山野一女子，跟在老巫祝身後一步步走到了天帝山。而今又是這圖紙，帶著天帝山逃出的巫祝一步步走到黃帝部落，這“軒轅”是代步的工具，也的確是代步的工具。

黃帝見此欣喜一口答應，那些巫祝不但可以提供物資還可教習推演、巫樂，有天帝家制造工具的手藝，他能得巫祝自然欣喜。

隨後我又乘夫諸去到家鄉，歡禮氏是城中大族，很好尋找，我言我叫令杳，他們聽聞知道是他家少爺好友。“我幫少爺朋友造過一弓，少爺叮囑我要塗上大紅漆繪金鳳紋理，上刻字就是令杳。”那幫工知道我的身份後帶我去見了朌翎的母親。“你是朌翎的朋友吧，他還好嗎？”他母親看著已經年邁，我不忍告訴她實情只說：“朌翎被少昊帝選上帶去東海歸藏常伴神的左右，走前不放心家人讓我前來看望。”我拿出木盒，那裏面是朌翎臨死前割下的腐肉。“此物朌翎走前拖我交給你們，不可打開查看，只埋於院內，見物如見人。”

不等他母親再多問我只說有事先行一步，無論何處多逗留對他人都沒有好處，畢竟我現在是妖，我在這座城已經找不到原來的氏族，他們不知道搬到城中某處，原先的地方已經成了空地。出來城夫諸懂我心意直奔氐人國，海邊有兩人，都是我的故人，令蘅和令囂。

他們兩個看起來很親昵，看到我前來令蘅跑過來抱住我，她還是這副風風火火的冒事樣。“你還好嗎，我去了天帝山找你，他們說你已經走了，我就想到了這。”她看著生活得很好，令囂在她身後安靜的聽我們談天。

“我還說呢，你去了天上我的好信息都沒辦法告訴你，我還燒紙給你來著，不知道你在天上能不能接到，我和令囂成婚啦。”令蘅說的時候臉上滿是幸福的樣子，這看著真讓人羨慕，她身後的令囂不置可否，我和令囂始終是兄弟，令蘅能和他在一起會得到幸福的。

“祝你們幸福，也謝謝你前幾天在天上救我一命，你還好嗎？”我問身後的令囂，他看著我滿臉疑問，令蘅也很疑惑，一時間氣氛有些僵硬，海中的人魚時不時翻湧而出，還有幾只在看這邊的熱鬧。“我們前幾天才成婚，沒去別的地方，令杳你在說什麽？”令囂的記憶好像和我不一樣，他和令蘅都確定他沒去別的地方。

“在天帝山的時候陪我涉獵的是你嗎？”我走到令囂身邊，可能我發現了一件事，我的身邊不只有一個令囂。“我每隔15天去確認你們平安，給你送些東西，沒和你狩獵啊。”

一直以來配合默契的狩獵，少昊帝不在時不應該出現時候出現的令囂，天上一箭能射穿太陽神羽翼的凡人根本是同一個人。

“是我記憶出了岔子，很多以前的事我記不得了。令囂你要照顧好令蘅不然我的弓不是吃素的。”囑咐好他們後我騎上夫諸回了黃帝處。

一路上我都在想令蘅的一生，她實在是讓我羨慕，每一個選擇都近乎完美的正確，她看出了哪一個才是真美玉，看出哪一邊才有真寶藏，在下山時她首先放棄了瑤琴，少昊和令囂中她毫不猶豫的選了令囂，上天和下界她選擇留在下界，她身後有父母身邊有愛人鄰裏多親朋，還有一個遠方的故人惦念著她。

“夫諸，是不是應該叫你令囂。”他回去的路走得極慢，像在等待我開口詢問。“如果你喜歡，哪一個稱呼都好。”師父說多年後它會變成人形，其實他一早就能變成人形，夫諸教過我很多東西，占星、召喚術、各個野獸和神仙的常識，卻從來沒教過我辨別地圖和方位。我們見面時就是它主動靠近，隨後又裝可憐讓我下山時帶著他，其他人也都默認了它是我日後夥伴，我從一個人變成一只妖從天帝巫祝變成黃帝部下，這裏面它的功勞到底占了多少可想而知。“從一開始你就是黃帝臣，臥底在天帝神壇等待一個不會禦獸的人類，普通人類壽命短，很少有能被選入天帝神壇，所以你等來了我。”

夫諸沒回我話算是默認，他依然伏著我行走，像一只真正的夫諸。“只因為這樣嗎？”

“你害怕我被少昊帝蠱惑了心智，變成令囂陪伴我，因為你需要一個能從他那裏弄來情報的人。下山後你以為我會和令蘅一起南下去氐人國，可惜我要去的是長留所以我們只能迷路。你和阿鬼一起演了場戲，讓我走上了岔路。當日應龍言“這屋子裏都是被拋棄的人”那時你也在。”

我們行於一座山峰，下有瀑布，夫諸停下來，我在青石上翻身下了夫諸，他變成令囂模樣，卻是一席藍衣，外著白衫，像他的皮毛也像他閃著水汽的鹿角。“你很聰明，但已經晚了，我的確是為你好，你活下來了不是嗎？”

“那女娃的身份和能力你也是故意告訴我的是不是，為的就是這一天來的時候我能認清自己的位置，能被利用才能活下來，你想讓我明白這個道理。”夫諸看起來沒有惱怒，相反他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是，也不全是，我始終是你的夥伴，雖然你現在以為自己很聰明，再看透一點你會發現我是為你好，我沒有什麽故事，所求也不多，你不必憂心。”

臨近戰爭和自己的夥伴爭吵不是理智的做法，何況在天上時他的確救了我，所幸我心中惦念的人、事都有了結果，氏族入了都城，好友有了歸宿，恩人願望完成，師長也入了黃帝陣營，就連“令囂”的真相也水落石出。此一戰不論結果如何，我終是沒有掛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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