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離開典安？”阿？迪木為他們的表現欣賞地鼓了鼓掌，“該說你們是不知者不畏呢，還是自尋死路呢？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不識趣的人。”

“可是怎麽辦呢，我也很討厭口出狂言的人。”見到追兵，少年笑容依舊如常，“別看了，你要找的人，已經不在這裏了。”

“不過是個不足輕重的商人，居然敢算計我。”在人群中並未發現自己想找的美人，阿？迪木怒火上湧，就要呼喚隱匿在附近的侍衛。

“啊咧，好像忘記說了喔。你的那些人，已經束手就擒了。”蘇芳從身邊一個侍從手中借過長劍，一步一步地走近他，“覬覦尤娜，誰給你的狗膽。”

尤娜？確信自己落入圈套的阿？迪木總算反應了過來，“那位遠在緋龍城的尤娜公主？那麽你是……？”

想說出口的質問淹沒在了嘴裏，他轉眼便成了一具猶有餘溫的屍體，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我不喜歡打沒有把握的仗。既然他是把我當做了並無太多倚仗的商人，那麽在發現有人員跟蹤時反將一軍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蘇芳用帕子仔細地擦了擦劍上的血跡，隨手還給了侍從。

“本不應該勞煩陛下動手。像這種小角色，就當交給臣下處理才是。”裘德不懂他為何要出手，滿臉的遺憾。

“我自然有動手的原因。放心，這裏的水混濁著呢，真正的大魚還遠在阿波。封鎖消息，違背國法的人一個不留。”

“是，陛下。”

在此之前從未見過死人的女孩捂住自己的嘴，強行忍住想要吐出來的沖動。

“這種畫面，尤娜並不想看到吧？”蘇芳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會過來的，“既然如此，為什麽不乖乖聽話待在後方？”

“我必須讓自己適應。”

“為什麽？”少年像是疑問，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又不是會讓人覺得開心的事情。”

“親手殺人很痛苦嗎？”

“並不會。”他否認了，“尤娜應該看得出來，我不是第一次殺人了，我也從來都不是你過去以為的懷瑾握瑜的君子，有時候為達目的，我什麽都願意去做，哪怕將你割舍掉，我也不會猶豫上半刻。”

“我為什麽從來都沒有發現呢。”

“尤娜，你到底懂我的意思沒有？我是個跟你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人。”蘇芳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害怕讓她看到現在自己這副難看的樣子，“我不是溫柔的哥哥，也不是個稱職的戀人。非要說的話，我其實是個相當偏執的人。一旦決定要得到手，不管是什麽，都會不惜一切的手段。占有欲也很強，還沒和你在一起之前，甚至你和別的男人多說幾句話，也會一個人偷偷地難過。我從不習慣向任何人袒露自己真實的想法，那會讓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裸的，失去平日裏運籌帷幄的安全感。我，就如凱修克說的一樣，是個很別扭的人。比起喜歡，更多熟知我的人在看到我時，其實是會害怕的。”

“我不會害怕蘇芳……”

“那是因為尤娜一直把我當做溫柔的堂兄。你所看到的我，其實全部都是演出來的。我不過是個為達目的、不惜利用任何人的卑鄙無恥之人。”

“這麽漫長的時間，蘇芳一個人都很痛苦吧？”女孩墊腳想要摸摸他的頭，結果被身高打敗了，“我為什麽沒有像你一樣，在那時摸摸你的頭，告訴你蘇芳不要害怕呢？年幼時習慣了接受你的幫助，我卻一直都沒有看到你藏匿深處的痛苦……對不起，蘇芳。我也從來都不是一個稱職的戀人。我只記得仰望你，卻忘記自己本應該和你並行的。”

“為什麽尤娜會道歉啊？”蘇芳睜開了眼睛，無奈地看著她，“明明是我給你添了很多的麻煩才對。”

“因為戀人之間沒有什麽事會是麻煩。我們現在已經算是戀人了吧？”尤娜通紅的臉頰和小心翼翼的遲疑讓人免不了會心疼。

“嗯。你早就是我最重要的戀人了。”

自從上次和蘇芳袒露心扉後，我就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了。總覺得看多的話，我會變得很不妙。

以前，除了蘇芳的笑容，我明明就最喜歡他的眼睛了，尤其喜歡在他眼裏看到自己的身影，那會讓我覺得自己成為了他眼中最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兩日之後，等待的將軍和侍衛們已經到達了。長途跋涉之下，每個人都顯得有些狼狽不堪。

“這麽急著趕路的嗎？”尤娜拿出藥膏遞給哈克，“你也會有這種時候呢。”

“尤娜公主？”

“笨蛋哈克，日夜兼程趕路，連自己身上的傷口都看不到嗎？”

“傷口？”慢半拍碰到自己胳膊上的哈克，在看到上面的小裂口時，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用不著擦藥，估計是抄近道時被樹枝劃傷了。”

“過來。”

“……？”

面對滿臉問號的某人，尤娜有些沒有耐煩心了，“我給你擦藥。”

“公主殿下會擦藥？不會擦了以後更嚴重吧？”

這位下仆，麻煩收回你懷疑的眼神。尤娜把藥膏丟給了他，“自己去擦吧，用不完或是用完，都要記得還給我。”

用完也要還？

“剛才給哈克送藥去了？”

“嗯。幸好蘇芳你準備周到，我之前出來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還會用上藥膏。”

“是侍從們準備的。”

“那也是你送給我的嘛。”下意識撒嬌的尤娜，“希望還沒有用完。上次我好像浪費太多了。”

“尤娜很擔心哈克？”

“有一點啦。”

“我們之前習武時，這種小傷口早就習慣了，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安全不像是自己了，這種酸溜溜的語氣。

“什麽意思？”

“我會在意。”蘇芳微微彎腰，靠近她身邊，“看到尤娜和哈克關系這麽好，我會相當的在意。”

我和哈克怎麽可能啊？等等，蘇芳，太近了……現在這樣的情況，蘇芳這是在嫉妒嗎？原來他也會有這種情緒啊。尤娜的嘴角禁不住上揚了起來，整個人說不出的驚喜。

終於不再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了，兩情相悅的感情原來是這樣的啊。

父王，雖然你現在看不到，我果然……還是最喜歡蘇芳了。你在的話，我一定會將自己此刻的心情全部都告訴你喔。

兵貴神速，好用的棋子自然能夠排上應有的排面。

阿波的情況遠比之前途徑的典安糟糕得多。暗訪的探子還從那裏知道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情。阿波周遭的官員們背後都有阿波領主楊？庫吉撐腰，可以在這裏行商的前提是必須要繳納不合理的高額稅金。除此之外，販賣人口和走私貨物對於阿波的百姓來說，也是屢見不鮮的事情。

這種敗壞高華國的蛀蟲，沒有任何活著的價值。

“回稟陛下，楊？庫吉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位於戎帝國與我們高華國相交的港口。”

“調足兵馬包抄，無需留下任何活口。”

沿海的位置，只見數只船若隱若現地快要倚靠過來。

“放箭嗎？”侍衛蠢蠢欲動地想要立功。

哈克搖了搖頭，“等船靠攏。”

直到纜繩的琵琶頭套徹底地系在了岸上的系纜樁上，他才向後方揮手，“放箭。”

隨著數支箭矢流星般劃過，船上霎時驚慌一片，上面的人奔跑不停的亡命樣子看上去十分有趣。做國家的蛀蟲，這些人難道就沒有想過自己終會有這一天嗎？難道還在乞求上蒼有好生之德嗎？別傻了，這世間唯獨神靈是不存在的。

“尤娜，你看到了那個人嗎？”

“太多人了，他應該躲在誰的身後，將別人當做替死鬼了。”女孩拉緊了手裏的弓，“放心，我不會讓那家夥逃跑的。”

“見血對於你來說，並不是件美妙的事情。”

“少羅嗦，至少我的眼力，連蘇芳你也趕不上吧。萬一他慌亂之下跳海逃亡怎麽辦，我會竭盡全力生擒活捉的。”

有了！視線中總算捕捉到了和畫像裏一模一樣的男人身影，尤娜唇角含笑試圖瞄準那個位置。

刷——

比起繼續做無畏的掙紮，果然還是束手就擒更好吧。蘇芳對她的箭術相當的信任，畢竟旅途中已經見識過她獨自狩獵的能力了。

說來也是，有天賦的人真的是讓人絕望。尤娜在箭術上面的天賦，就不比哈克在武學上的一點就通差。這麽短暫的時間，能夠擁有不遜於普通弓箭手的能力已是不易，再加上她的視力也遠超眾人，簡直是作弊一樣。

船艙中跑出的楊？庫吉忽然感應到了什麽危險向自己迎面襲來，下意識往右側翻滾了過去，避開了致命的一箭，只被射中了左肩。他起身時，語氣更加急不可耐地指派著舵手，“快開船。”

“可是，大人，我們的船已經靠岸了，鐵索沒有解開的時間了。”

“該死！”

刷——

一個猛子就要跳船入海的楊？庫吉瞬間倒在了地上，身上漸漸流淌出更加斑駁的血跡。靠近的話，大概還能聽見他急促的喘息聲和感知到他頑強的求生欲望。

“哈克，多日不見，我的箭術進步了吧？”尤娜得意地在少年面前炫耀自己的成果，“雖然被躲開了一箭，但還是射中了喔。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我一定可以追上你們的。”

“咦，我也是目標嗎？”蘇芳委屈地指了指自己，“我是從來都沒有贏過哈克的，尤娜還是把他設定成目標更好喔。”

尤娜公主剛才的眼神完全變了，凜冽如寒風，一點都沒有過去被所有人千嬌萬寵的公主架勢了。

“哈克？”看出他在發呆的蘇芳好奇地戳了他一下。

“什麽啊，被我震撼到了嘛。”

“請允許我失陪一下，公主殿下。”哈克回過神後拉住蘇芳的衣服就要往外走，“我有機密的事情需要和蘇芳陛下匯報。”

無人的角落，蘇芳將攥在他手中發皺的衣服收攏了回來，“我不記得自己有囑咐過你什麽機密的事情。”

“蘇芳陛下對尤娜公主做了什麽？”

“蛤？”

“出來的路上，你一定是對她做了什麽吧？她根本就不是那種用弓箭傷人後還能無動於衷的人。”

“什麽啊，你是說這個吶。”

他心不在焉的語氣，非常的令人火大。哈克攥緊了拳頭，“尤娜公主不需要做這種事情。”

“呵。”

“你笑什麽？”

笑得更加誇張的蘇芳總算放開了捂住自己臉的手，“抱歉，實在沒忍住。我以為你很了解尤娜，看來也沒想像中那麽了解嘛。”

“……”

“你知道尤娜想要成為我的妻子這件事吧？”

“那又如何？”

“你不是也支持她那樣做嗎？成為頻危國家的皇後，可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誠然，作為我的妻子，尤娜她可以一直不變，保持她的天真善良，但一個國家的皇後絕對不能是一個無邪懵懂的人。哈克，我想你已經懂我的意思了。”

“我以為是蘇芳陛下的話，一定可以保護好公主殿下，所以才想要將她交到你的手上。”

少年挫敗又迷茫的眼神，讓他忽然想起來：他們過去也是幾乎無話不談的朋友。

“你覺得尤娜會想要那樣無微不至的保護，還是和我走在一道呢？”

尤娜公主一定會選擇蘇芳陛下所在的位置。我不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嗎？即便如此，親眼看到她殺人時毫不留情的模樣，我卻害怕起來，那個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最重要的人——終有一日將離我而去。

“我知道了。”

“哈克，不要忘記了，你也是我的朋友。”蘇芳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

拷問是一件蠻殘忍的事情，這次沒必要叫上尤娜。這對她來說著實過於刺激了。少蹲下來看著衣著淩亂遍體鱗傷的楊？庫吉，語氣溫柔和緩，“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民亂什麽的就不覺得虛偽嗎？”

他甚至連“呸”一聲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癱軟著，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應有的聲音，“你……是誰？被陛下知道你這樣對屬地官員屈打成招的話，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你已經見到了。”

“蘇芳陛下……”他終於明白了過來，想要像喪家犬一般跪在少年國王鞋前，“是我錯了，求……蘇芳陛下原諒，我以後再也不會……”

“嘖嘖，你居然連這種話也說的出口啊，看來臉皮倒是比我想象中厚多了。楊？庫吉，作為阿波的領主，你有什麽不敢走私的東西嗎？女人、麻藥、珠寶、錦緞……甚至膽大妄為地向商人要求繳納不合理的高額稅金，影響到了阿波一帶的經濟收益。你編造的民亂，倒是一點也不假，像你這樣的蠢貨再多上幾個，民亂怕是真的要臨近了。”

“陛下……不是這樣的，陛下，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陛下您啊，我得到的錢也都會繳納到阿波的稅金裏的……”

這家夥是把我當做傻子了嗎？不想聽這個人越說越離譜的聲音，蘇芳向一旁的侍衛示意道，“嘴可以封住，等在他府邸裏找到走私的一系列證據，人就不需要留了。”

面對拷打也完全沒有袒露證據的想法，現在的蠢貨，還真的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少年看了自己的鞋，有些不悅地想：待會去見尤娜，果然還是該換雙鞋，畢竟上面沾著的血著實太骯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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