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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長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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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景春在一旁看得都呆住了,她何時見過沈英被人打?方才看起來沈時苓下手甚重,沈英絲毫不言聲一直在忍著,足見沈英心虛。且方才沈時苓又說其是沈英長姐,孟景春更是驚了一驚。

沈英原來竟還有長姐的……

沈時苓一陣氣暫消了消,走回來往椅子上一坐,拍了筷子道:“你府上吃的這是什麽東西?我好歹頭一次來,你就用這個招待我?”

沈英忍痛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一旁的孟景春這時則小心翼翼插話道:“想來是管事不知是長姐到訪,故而未特意安排……”

沈時苓擡眼看她,面上雖沒有好臉色,但這一聲“長姐”無疑是戳中了沈時苓的心。沈時苓甚為滿意,又看向沈英道:“我今日在這裏暫住一日,你讓人收拾一間臥房出來。”

沈英話不多說,只言:“知道了。”

光線不亮,故而孟景春也看不出沈英的臉是否腫了。沈英出去叮囑完牛管事,自己便悶著頭往西邊走了。孟景春看了一眼屋內坐著的沈時苓,又看看門,連忙走了出去,緊跟在沈英後頭。

待二人走遠,沈時苓卻仍在餐室內坐著。一室晚景,涼風灌進來。今日得見,沈英已是變了太多,那時幼稚又腦熱的少年,已不知道死在哪裏了。

而另一邊,沈英回到房中正要關門,孟景春趁著門還未關上迅速地擠了進去。沈英低頭看看她,輕蹙眉:“你做什麽?”

“不知道。”孟景春擡著頭,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沈英。

沈英索性也不管她,便將門給關上了。他自櫃子中取了藥瓶出來,往榻上一坐,指了指擱在案上的藥瓶,同孟景春說:“替我上藥。”

孟景春卻幹站著,看看榻上的沈英,背著手一臉閑意道:“相爺又不是折了手。”

沈英被她這話堵得竟一時不知說什麽,末了才忍著脾氣問她:“那你跟進來做什麽?”

“不知道。”孟景春仍是這一句,一臉從容。

沈英忍著不說話,脫掉鞋子襪袋,將褲腿卷起來,屈了腿給那傷處上藥。孟景春伸長了脖子看看,燈光卻又太暗,壓根兒瞧不清楚到底有沒有青腫。

沈英忽地擡眼看她,說:“好奇嗎?”

孟景春呵呵幹笑了兩聲,忙擺手道:“不好奇,不好奇。”心中嘀咕的卻是——哼,你有個姐姐竟從未同我說過!我家的事情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家的事情竟半個字也不同我講,害得今日遇著沈時苓竟還以為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青梅竹馬淵源,白擔心半天!

長姐甚是有氣魄,沈英被打活該!

孟景春心中不由得對沈時苓肅然起敬,迅速給出了評價:下手狠準快,真乃女中豪傑。

她一邊想著,沈英卻道:“臉上我瞧不見,替我上藥。”

孟景春嘀咕:“不是有鏡子麽?”

“哪裏有鏡子?”

孟景春環顧室內,竟當真連一面鏡子也沒有,以前居然沒發覺。孟景春站著說話不腰疼:“相爺又不是買不起鏡子,不要省這個錢,沒意思的。”

她何時這樣同沈英說過話?今日說來便覺分外解氣。誰讓他瞞著她這麽久?!

沈英見她這樣子,仍舊是端著:“今日吃什麽了?長脾氣了麽?”

孟景春面上絲毫不懼他:“恩,吃了火藥。”

沈英抿了抿唇,道:“那替我再去拿一瓶藥總行罷?”他又低頭看看自己已經脫了鞋子襪袋的腳。

孟景春看一眼,說:“好罷,相爺要哪一瓶?”她說著走到櫃子前,看了一堆瓶瓶罐罐,不知拿哪個。

“最裏頭那只白瓷瓶子。”

孟景春拿過瓶子,走過去剛要遞給他,卻被沈英一把拽住了衣服。

孟景春一低頭:“相爺放手!”

沈英語聲卻不慌不忙:“替我上完藥就放手。”

孟景春試著掰開他的手,發現基本無果,遂老老實實替他上藥。他側臉只是些微紅腫,足見沈時苓力氣也就那樣,雷聲大雨點小,孟景春竟覺著有些可惜。能給沈英苦頭吃的人,眼下恐怕也唯有沈時苓,可沈時苓不行的啊,力氣不夠是硬傷。

沈英能看出她心中小嘀咕似的:“我被人打死你便開心了?”

孟景春一邊仔細上藥,一邊很是理智地答道:“不能夠,相爺要是死了,我又得搬回官舍去。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能這樣。”

沈英挑眉:“就只為這個?”

“那還能為什麽?”孟景春說得沒心沒肺一樣,“相爺又不是我什麽人,我除了惦記吃住我還能惦記什麽?”

沈英將她衣服攥得更緊,輕哼一聲:“再說一遍試試。”

“相爺又不是我什麽人……”她握著藥瓶的手忽然頓住,目光觸及他的眼,才發現靠得這樣近了。

不過是轉瞬間,她便被他壓倒在榻,連怎麽發生的她都反應不過來。

沈英低頭親她的臉,散發蹭得她癢癢的,孟景春竟然笑出了聲。

“不許笑。”沈英今日心中有愧又有氣,結果還輪到她來鬧小脾氣,不治一治簡直要無法無天了。

孟景春被他這般壓著,咯咯咯笑著:“阿、阿英……”

沈英眼底遽黑了黑,似是不高興地問:“你如何知道的?!”

孟景春只顧著笑,末了底氣很足地回道:“我就是知道!”

沈英當然猜到是沈時苓那丫頭說的,當真是沒大沒小!他仍黑著臉問孟景春道:“她還與你說了什麽?”

孟景春惡趣味地笑了笑:“唔……很多……”

沈英恨不得現在沖出去揍那丫頭一頓。

孟景春笑得愈發開心,全然不顧沈英現下心底的難堪與怒氣。沈英看看她那張臉,因方才笑得太開心有些微紅,又因被他壓在身下而有些氣喘,頓時氣消了些,再次低頭親了上去。

孟景春被堵了嘴,想笑也笑不出聲。沈英親了一陣,她倒變得安分了。唇離了她,兩個人互相看看竟沈默了一陣,孟景春稍稍別過了臉,輕咳一聲:“相爺好重。”沈英不理她,左手輕握她下巴,唇移上去親她鼻尖,又漸漸下移,吻到她脖頸。孟景春覺得癢癢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沈英本握著她下巴的手便擡上去擋她的眼睛:“又笑!”

話這般說著,唇便又移下去,忽輕忽重地吮著。孟景春有些難受地哼了一聲,擡手就抓住他手腕:“疼的啊。”

她費力移開沈英覆在她眼上的掌,略有些氣鼓鼓地看著他。

沈英很是狐疑地看她一眼:“當真疼?”

“當然……”孟景春這樣說著,臉卻有些微紅,她連忙吸口氣道,“我要走了,相爺早些歇著。”

沈英卻翻身躺至外側,什麽也沒說,也不讓她走。

氣氛陡然間有些沈悶。孟景春想了想,問道:“今日來的這一位,當真是相爺的長姐?”脾性看起來卻差了許多的樣子。

沈英蹙眉:“是妹妹。”

“啊?”

沈英道:“莫聽她胡說,那日明明是我先出生的。”

孟景春反應了一刻:“難不成是……龍鳳胎?”又接著道:“誰先誰後,產婆不知道麽,這個也用得著爭?”

沈英不理她。

孟景春嘆一口氣:“相爺好些年不回家了罷?今日看長姐……”她看了一眼沈英眼色,連忙補充道:“她年紀與相爺一般大,我是得叫姐姐的。她似乎很多年未見到相爺的樣子,現下特意找來,相爺不該同她好好敘敘舊麽?竟這麽丟下客人跑來臥房睡覺,不好罷?”

沈英雖不言聲,心中卻已是百轉千回。他側身,伸手將她攬過來。孟景春卻道:“我好像鞋子還未脫……”

沈英皺皺眉,本想忍下,結果實在受不了,就又起了身,將她鞋子脫掉扔下去。

他剛躺下,孟景春便將頭埋了過來。小丫頭伸手揉揉他心臟的位置,矮著聲音道:“我母親在的時候,我總嫌她對我太嚴苛,有時賭氣便不同她說話。她身體一直不好,對生死看得很淡,說也不知道哪天早晨就突然醒不來,日子總是越過越少的。我那時候覺得她消極,可她真的就悄無聲息地走了。那天我在書院,幾日前還因為小事情和她起了口角,都沒有同她道個別,她就真的擅自走了呢。”

她緩了緩,貼得更近去聽他的心跳聲:“我過了好些天才想明白這件事。當時念到‘精神居形體,猶火之燃燭矣;……燭無,火亦不能獨行於虛空’,才知道什麽都沒有了。那時候緩過神才大哭了一場,很懊惱以前為何還嫌她對我太嚴,抱怨她對小事斤斤計較。我後來想,若時光倒流,我定會對她更好,可終究是不能的。以前書上說父母在不遠游,走得遠了,興許會錯過許多重要的時刻。家人病了不能在身邊,難過時得不到安慰,開懷時不能一起慶賀……”

她深吸一口氣:“其實方才聽長姐說起相爺父母健在,我很是羨慕的。若真是像我母親那樣說的,我們都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亦不知對方能活到哪一日,那就更該珍惜眼下還在的人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都過去了,我們也不是為了過去活著,沒有什麽好想不開的啊。”

一個人十餘年不與家人聯系,在孟景春看來不可思議。她猜想沈英有心結,又想起之前在書房翻到的那封被塗得一塌糊塗的家書,覺著他邁過這個坎就好了。

沈英不言聲,心跳聲緩得不得了。孟景春聽著聽著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到案桌上那燭臺都熄滅,沈英這才輕輕摸了摸她腦袋,像是自言自語道:“確實該回去看看了呢。”

孟景春便往他懷裏又蹭了蹭。

**********

五更天時,孟景春被更鼓聲吵醒,下意識挪開他的手爬起來,拍了拍他,啞著聲音道:“相爺不起來麽?要遲了啊。”

沈英卻卷了被子賴床,沒好氣道:“不去了,沒臉見人。”

孟景春捧著他的臉看看:“我看還好啊。”

沈英拉起被子埋住了頭。

孟景春猜想他肯定是故意做給沈時苓看,發虛裝病,算什麽好漢!這般想著便也不理他,下了床匆匆趿上鞋子,便開門出去。

然她剛出門走了幾步,就看到沈時苓站在走廊裏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啊?竟起得這般早的!

沈時苓不急不忙道:“孟大人早啊。”

“早……”孟景春低了頭,試圖打哈哈混過去,沒料沈時苓卻道:“孟大人不是住東廂嗎?現下怎會在這個地方?”

孟景春忙說:“我起得早,沒什麽事便在府中隨便轉轉。”

“恩。”沈時苓淡笑笑,“清早走走也好,但孟大人鞋子都未穿好能走得舒服麽?”

孟景春咽了下口水,連忙將鞋子穿好,道:“我還有事,先去吃早食了。”便一溜煙地跑了。

沈時苓那般聰明,定然是看穿了她的把戲。孟景春自知已是給這位長姐留下了壞印象,不由哀嘆一聲時運不濟,狠狠啃完了手中的饅頭,甚是惆悵地出門去。

她跟沒長眼睛似的,看到門口有輛馬車便踩著腳凳要上去,卻猛地見簾子一掀,一張熟臉便出現在眼前。她一楞,忙跳下腳凳,定了定神,道:“嚴大人……早、早啊。”

嚴學中瞧她一眼,也不問她為何在這裏,只寡了張臉道:“沈時苓可在府中?”

“啊?”孟景春都快明白不過來到底是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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