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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小女兒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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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景春背後的汗已經涼了,中衣潮朝的,貼在身上有些不舒服,然她已是困得不行,過了會兒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半夜時沈英卻睜了眼,宿醉剛醒,頭疼得厲害,且這薄被裹得太嚴實,悶出一身的汗。他的一只手放在被子外頭,被孟景春緊緊反握著,一點要松手的意思也沒有。他低頭便瞧見她的臉,頭發未解外袍也老老實實地套在身上,呼吸綿長均勻,睡得很沈。

她的手是涼的,沈英忍著頭疼嘆了口氣,索性將被子都蓋到她身上,他微微偏過頭,想要記起一些醉酒後的事來,卻一無所獲。酒醒後便再難入睡,聽著屋外更鼓聲響起,他便打算起身。

然孟景春卻仍是握著他的手,他低頭看一眼,孟景春又嘀嘀咕咕說起夢話來。不知她說的什麽,但好似很著急,興許是在夢裏被人追了或是遇著了什麽要緊事。

他伸過另一只手將她攬進懷,孟景春動了動,安安穩穩繼續睡。

這情境讓人沈醉,亦讓人越發擔心失去,沈英心中是怕她走的。當年孟太醫的案子,處理得神神秘秘,人只知大理寺卿朱豫寧是主審,亦知孟太醫被卷進後宮傾軋之中,最後落得個慘死獄中的結局。

連這案子到底是什麽事情,如何審的,牽涉到的又是宮中哪幾位,外人都不甚清楚。就連先前張之青也是不知道沈英參審過這案子。

孟夫人興許是知道一二的,但她有沒有將事情原委都說與孟景春,便不得而知。如今孟景春為探清楚當年的案子,冒險入朝為官,也不是沒有可能。

難怪她會問起大理寺卿朱豫寧,會與他說“下官幼年時曾遇過一人,現下雖已不記得他模樣,卻大約記得他說為人不能失心中赤忱……”,她支離破碎的童年記憶裏,竟存著他說過的話。

時間久到連他自己聽她說這話時,只覺著似曾相識,都未想起來這是自己當年說與她聽的。

他嘆口氣,孟景春卻似乎醒了,她伸手扯了扯領口壓著的薄被,有些迷糊不清地想要伸懶腰,手卻不小心拍到了他的臉。

被這聲響嚇得清醒過來的孟景春連忙松開手,掙了掙,松開被子手忙腳亂地爬下床,擡手捋了捋耳際幾縷散發,站在床邊低著頭,一時不知說什麽。

沈英撐榻坐起,下了床背對著她將床榻被褥整理好,也未與她說話,便徑自往外走。

孟景春自從搬進了相府,便再也未見過沈英這冷淡模樣,她安安分分跟在他後頭走著,離著約莫兩三步的距離,步子放得很輕。然她縱是再小心翼翼,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走在前面的沈英陡然間蹙了蹙眉,卻沒有回頭。

孟景春緊接著又打了個噴嚏,沈英緊抿著唇,仍是往前走。

孟景春擡手揉揉鼻子,想來恐怕是昨晚上著了涼,過會兒得趕緊喝些姜茶驅寒。這噴嚏打起來竟還沒了完,她低著頭擦鼻子,繼續往前走著。

沈英卻忽然止住步子轉過身來,往前走兩步便將她按進了懷裏。

光線熹微,晨風略涼,孟景春的臉卻陡然間燙得厲害。沈英方才連外袍也未穿便出了臥房,只著一單薄中衣,她整張臉都埋在他胸前,感受到他體溫與心跳,臉燒得發紅。搭在她腦後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些力氣,孟景春正要打噴嚏,腦袋卻移也移不開。“阿嚏”一聲,有些悶悶的,孟景春心道還好沒有鼻涕……

天氣已轉涼,孟景春想沈英只穿了單薄中衣,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去回抱了他。那細細手臂輕輕環住他的腰,手掌搭在他背後,沈英身子頓時一僵。

孟景春吸了吸鼻子,也不知自己做得對也不對,紅著臉不好意地開口,聲音悶悶的:“天真涼啊,京城的夏天過得這樣快。”

若是喜歡一個人,不必列陳理由多好。

那她便不需琢磨沈英到底喜歡她什麽,亦不必琢磨自己對沈英的這微妙感情是從哪裏生的根,如何發的芽,又怎樣枝繁葉茂到現在這般情態。

念至此,她放松地嘆口氣,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相爺還是多穿些罷,這天轉眼就涼了,凍著了不好。”

沈英心尖像是被硬毛刷掃過一遍,又疼又麻,不由地輕輕嘆出一口氣。

孟景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覺得這麽抱著也挺暖和,有些怕他忽然松手似的。

她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小女兒心態給嚇了一跳,連忙松開了手。牛管事恰好路過,沈英亦是放開她,伸手揉了揉她頭發,轉身繼續往前走。

牛管事面不改色地拐了個彎,往後頭夥房去了。孟景春在原地楞了楞,趕緊跟上沈英,道:“相爺先回去穿衣服啊。”

夥房的早飯做得豐盛,孟景春埋頭吃著,卻見對面的沈英興致缺缺,連一碗粥也沒吃下。孟景春隨口問了一句:“今日都這個時辰了……相爺難道不去上朝麽?”

沈英回她:“今日不想去。”

“……”孟景春心說相爺竟也有累了想罷工的時候,又想起他昨晚差得一塌糊塗的臉色,便猜朝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她不敢明著問,吃完了早飯,拿過手巾擦擦嘴,起身鞠了個躬道:“那下官先走了……”

牛管事連忙送她出門,孟景春走了兩步,停下來同牛管事道:“我瞧相爺胃口很差,麻煩管事囑咐夥房煮些陳皮粥罷。”

牛管事回說知道了,孟景春這才繼續往外走。

一路上打了無數噴嚏,孟景春這才想起忘了喝點姜茶。許多年未體會過京城的初秋,它竟與記憶中的變得不大一樣了。天雖然涼涼的,心裏好像反而暖和了。

她剛到衙門不久,沒一會兒便見一熟悉身影竄了出來。

孟景春擡頭見來人是白存林,竟是楞了一楞。

白存林左看看右看看,驚道:“賢弟如何還養胖了?”

孟景春忙摸摸臉,好像沒有啊。

白存林說自己休沐,聽聞孟景春已然回了衙門,便過來瞧瞧。孟景春便應付他,推說自己很忙讓他改日再來。白存林很是聰明地聽出了其中的敷衍意味,但最後仍舊不忘了問最重要的問題:“賢弟如今住到哪裏去了?我可是打聽了許久也未打聽出賢弟的新住處……”

孟景春很是淡定地撒謊:“京中有個遠房舅舅,搬他家去住了。”

“噢。”白存林不死心地接著問道,“你這舅舅住城西?”

誒?他如何知道自己現下住城西?

“我瞧方才有輛馬車,往城西方向去了。”他咂咂嘴,“賢弟這舅舅家境也是殷實的,如今竟特意遣人送賢弟來衙門。”

孟景春今日這謊話說著竟有些心虛:“不過是舅舅怕我再出事,便遣馬車接送……”

“原是怕出事啊?你若住官舍,往後同我一道走不就成了?”拖了張椅子坐下來,“你舅舅家做生意的?”

孟景春不想回他,便道:“白兄打探這個做什麽?”說著便翻了翻手裏的案卷:“改日再說罷,今日當真很忙。”

白存林見她這般,張口欲言又止,卻站起來徑直走了。

孟景春舒一口氣,若讓白存林這個多嘴的察覺出端倪,朝中恐怕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且還不知會被坊間編排成什麽樣子。

她埋頭繼續做事,下午去禦史臺送案卷時,聽聞宗亭一案已了結,便多嘴問了一句。中丞回她說,宗亭外放柳州刺史,昨日已去吏部領過文書了。

說起來,宗亭一案,禦史臺竟沒有查出個究竟,唯有幽州水利一案有鐵證。只這一條,沒法讓宗亭徹底垮臺。柳州乃宗亭故裏,這次雖是貶謫外放,可看起來卻又像是別有安排。

這些,孟景春是思量不透的。

傍晚時相府小廝前來接她,她鼻子塞得厲害,有些犯困便縮在角落裏睡,到了相府門口時小廝喊她才醒。

她剛從馬車上下來,牛管事已是前來開了門,她正要進去,卻立時有個人影竄至她面前,擋了她去路。

孟景春一見是白存林,心道大事不好,腦中卻已是飛快地構想出無數說辭,白存林瞥了一眼牛管事,又看看孟景春:“賢弟住在舅舅家?”

孟景春卻避而不答:“白兄如何大晚上的在相府門口候著?難道也有事找相爺?”

白存林微微瞇了眼:“這麽說賢弟也過來找相爺?”

“我舅舅與相爺私交甚好,今日相爺宴客,我來赴宴。”

白存林瞧她這不慌不忙的樣子,卻仍是不信她。白存林怕她年紀小,受了沈英威逼利誘,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這幾日疑心尤重,今日便索性到相府門口蹲著,看看到底與他想的是不是一回事。

方才遠遠瞧見一馬車來了,他甚至還希望裏頭坐著的不是孟景春,卻沒料她還真從馬車裏下來了,至此,他當然覺著十分可疑。

孟景春自然知這小子不信自己剛才所言,但她一時又想不到更好的說辭。牛管事站在門裏不急不忙地開了口,同白存林道:“這位大人,今日府上確實設了宴,大人可是接到了相爺的帖子,也是來赴宴的?”

孟景春心中默禱,最好白存林這廝知難而退,可千萬別進府,沈府的晚飯現下雖然每日都翻著花樣,但絕對不會超過六個菜,要說是設宴實在是太勉強了,何況哪裏來的舅舅?總不能隨便抓個小廝就認舅舅!肯定會穿幫!

白存林橫了心,也不知是哪裏借來的膽,竟說道:“我是與這位孟大人一起的。”

孟景春恨不得跳至一旁說根本不認得他,沒料牛管事卻面不改色地往後退了一步,伸手邀道:“既如此,兩位請。”

孟景春臉上竟面露焦躁之色,牛管事步子走得飛快,行至前廳門口,卻止住了步子,臉色沈靜地與他二人道:“請二位稍等。”便轉過身敲了敲前廳的門,先進去了。

往日裏因沈英總是回來得太遲,都直接回後院,前廳的燈是點也不會點的,今日卻燈火通明,實在是令人覺著奇怪。孟景春心中咯噔一下,莫非今日當真有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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